紅樓春 第105章 寒潭燼玉雙玉寒
濱海市立圖書館的騷動被迅速平息。林棲梧蜷縮在地的痛苦呻吟與突如其來的昏迷，被秦朗以不容置疑的“疑似突發性心臟病需專業急救”為由，迅速帶離了混亂的自習區。他的動作專業而果斷，避開人群密集的路徑，消失在圖書館後部清冷的員工通道中。通道儘頭，一部需要特殊許可權卡才能啟動的狹窄貨運電梯無聲地滑開。冰冷的金屬轎廂帶著兩人急速下沉。數字在麵板上跳動：-1，-2，-3……最終停在閃爍的“-7”。轎廂門無聲滑開，一股混雜著消毒水、金屬冷卻液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臭氧味道的空氣撲麵而來。眼前是一條純白色的寂靜走廊，牆壁、天花板、地麵都散發著柔和而冰冷的白光，纖塵不染。沒有窗戶，隻有數道厚重的合金門嵌在牆壁上，門上沒有任何標識，隻有小小的虹膜掃描裝置閃爍著幽藍的光點。空氣裡隻有空調係統低沉的嗡鳴，營造出一種與世隔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秦朗臉上的溫和關切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機器般的冰冷專注。他推著一張擔架車，上麵躺著昏睡的林棲梧，快速而平穩地滑過光潔的地麵。在一扇沒有任何標記的合金門前停下，他俯身讓虹膜掃描器掃過自己的眼睛。“滴——許可權確認，秦博士。”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響起。
合金門無聲地向側滑開。
門內景象讓常人難以想象。空間寬闊，如同一個高科技的手術室與古老收藏館的詭異結合。一麵巨大的弧形螢幕占據了一整麵牆，上麵正流淌著瀑布般的、無法理解的複雜資料流和三維動態模型。無數精密儀器閃爍著各色指示燈，發出低沉的嗡鳴。而在房間中央，一個巨大的、由透明水晶（或是某種高強度複合材料）打造的圓柱形容器最為醒目！容器內部結構複雜，布滿了細密的銀色感應探頭和纏繞的管線，其核心位置，一個精密的機械臂正懸停著，指尖閃爍著微弱的能量弧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力場波動，讓人麵板微微發麻。秦朗將擔架車推到容器旁的操作檯前。幾個同樣穿著白色防護服、麵無表情的工作人員如同幽靈般無聲靠近，動作嫻熟地將林棲梧小心地轉移到容器內一張冰冷的平台上，迅速連線上各種貼片感測器。她的長發散落在純白的平台上，臉色蒼白如紙，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脖頸間那枚紫玉在冷光燈下流轉著內斂的光華。“目標‘白鳥’已就位，生命體征平穩，深層意識活動異常活躍。”一名工作人員報告，聲音平平。
“掃描目標‘玄玉’，建立完整能量模型。”秦朗的聲音毫無波瀾，手指在操作檯上飛快舞動。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螢幕上，隨著指令下達，一道柔和的藍色光束從容器上方射出，將林棲梧和她胸口的紫玉完全籠罩。嗡——
容器內響起低沉的蜂鳴。螢幕上瞬間爆發出海嘯般的資料！關於紫玉的幾何形狀、密度、內部細微到原子級彆的結構、以及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迥異於已知任何物理場的奇異能量波動圖譜，以驚人的速度被掃描、建模、放大！複雜的三維模型在不斷旋轉，旁邊標注著滾動的、令人眼花繚亂的引數。“能量場確認！波動頻率：極低頻至未知高頻段疊加……耦合係數異常……與理論模型‘媧皇’核心資料相似度達……893！”另一名工作人員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即使戴著口罩，也能看到他眼中閃過的狂熱！秦朗鏡片後的瞳孔猛地收縮！893！他猛地攥緊了操作檯的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家族數代人、耗費無數資源追尋的傳說之物，竟真的存在！而且核心資料與那殘破的“媧皇”石板如此吻合！這不僅僅是開啟時空之門的鑰匙，它所蘊含的，可能是觸及宇宙本源、改寫物理規則的終極力量！家族重返“源初之地”的希望！“準備‘共鳴’程式！能量輸出等級：gaa！”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命令，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目標：複製並放大玄玉能量場，嘗試建立穩定通道錨點！我需要資料！最精確的資料！”“博士！gaa級輸出風險過高！目標載體（林棲梧）未經適應性訓練，意識體承載極限未知！強行共振可能導致……”
“執行！”秦朗粗暴地打斷，眼中隻剩下螢幕裡那顆旋轉的紫玉模型，“為了家族的未來，這點風險，值得！”操作員不敢再言，手指在控製板上飛速操作。
容器內，那懸停的機械臂尖端驟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扭曲了周圍光線的強大能量束，如同鎖鏈般纏繞上林棲梧胸口的紫玉！容器內部瞬間被狂暴的能量流充斥！光芒刺眼欲目！“呃啊——！”昏睡中的林棲梧身體猛地弓起，如同離水的魚發出痛苦的痙攣！即使隔著防護平台和感測器，也能看到她臉上的肌肉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眉心緊蹙，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鬢發！心口的紫玉在瘋狂的能量衝擊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月華！這光芒甚至穿透了特製的透明容器壁，在冰冷的實驗室裡投下詭異的、不斷扭曲的光影！“瑛……哥哥……好痛……”她無意識地呢喃，淚水混合著汗水滑落蒼白的臉頰。靈魂彷彿要被這狂暴的力量撕成碎片！金陵城西，荒山破廟。
汙濁的泥水混雜著暗紅的血漬，在冰冷潮濕的土地上蜿蜒。馮紫英背靠著殘破的神像基座，胸膛如同破舊風箱般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他渾身浴血，左肩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還在汩汩滲出鮮血，肋下的舊繃帶早已被血水浸透板結。他僅存的兄弟柱子，此刻正癱倒在不遠處，胸口插著半截折斷的羽箭，氣息奄奄，眼神渙散。“柱……柱子……撐住！”馮紫英嘶啞地低吼，掙紮著想爬過去，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咳出帶著血沫的汙物。他懷中緊緊抱著昏迷不醒的賈瑛。賈瑛的身體冰冷僵硬，若非胸口溫玉髓心那一點微弱到幾乎熄滅的金綠色光暈還在極其緩慢地搏動，馮紫英幾乎要以為兄弟已經……“二爺……棲梧姑娘……”馮紫英看著懷中賈瑛慘白的臉，又想起梨香院棲梧詭異消失時留下的那個奇異方盒，心頭一片冰冷的絕望和巨大的悲憤！他用儘最後力氣，哆嗦著從懷裡掏出那個被冷箭射穿、邊緣破裂的急救包（塑料盒被箭簇撕裂了一個口子）。裡麵的東西散落了一小半在泥水裡，僅存的幾樣——兩支寫著“注射用青黴素鈉”的小玻璃瓶、一支完好的注射器、幾片獨立包裝的白色藥片（可能是阿司匹林或止痛藥）、還有幾塊紗布和膠布——被他死死攥在滿是血汙泥濘的手中。他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但他記得，昨夜那支注入二爺肩膀的“水”（生理鹽水）之後，溫玉髓心的光似乎……亮了一絲？哪怕隻有一絲！
“媽的！死馬當活馬醫了！”馮紫英眼中爆發出困獸般的狠厲。他認不出藥瓶上鬼畫符般的文字，但直覺讓他選擇了那兩支看起來最“乾淨”的玻璃瓶（青黴素）。他粗暴地撕開包裝，學著昨夜的樣子，用牙咬掉瓶口的金屬封蓋，一股刺鼻的古怪味道（青黴素特有的氣味）撲麵而來。他不管不顧，將注射器針頭狠狠紮入橡膠塞，將那渾濁的白色粉末（凍乾粉劑）吸入注射器，又抓起旁邊水囊裡僅存的幾口渾濁雨水，粗暴地注入瓶中晃勻，再抽吸入注射器！他不知道劑量，不知道後果，隻知道這是最後的希望！他撕開賈瑛肩頭本就破爛的衣衫，露出相對完好的上臂麵板，看著那針尖，他的手因失血和脫力而劇烈顫抖。
“二爺……對不住了！”他一咬牙，猛地將針頭刺入！渾濁的液體緩緩退入賈瑛體內！針劑推入的瞬間！
“嗡——！！！”
賈瑛胸口那微弱到幾乎熄滅的溫玉髓心，猛地爆發出一次前所未有的、強烈的金綠色光芒！雖然隻是一瞬即逝，光芒黯淡依舊，但那搏動的頻率，似乎……加快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一絲！彷彿即將枯死的燭芯，被強行灌注了一滴滾燙的油脂！“有……有效？！”馮紫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混雜著更深的恐懼攫住了他！有效！但這代價……他不知道二爺能不能承受！就在這時！
嗤——！
一道極其細微、卻帶著致命惡風的烏光，如同毒蛇般從破廟殘破的窗欞外悄無聲息地射入！目標直指馮紫英的後心！
是箭！無聲弩箭！王家“影衛”的追魂索命箭！他們竟摸到了這裡！馮紫英重傷之下，感官早已遲鈍！加之方纔全神貫注在賈瑛身上，竟未能察覺這致命一擊！
生死一瞬！
“小心！”原本氣息奄奄、倒在旁邊的柱子，不知從哪裡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如同迴光返照的野獸，猛地向馮紫英撲去！“噗嗤！”
烏光沒入肉體的沉悶響聲！
柱子用自己殘破的身體，為馮紫英擋下了這致命一箭！弩箭狠狠貫穿了他本就插著斷箭的胸膛！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柱——子——！！！”馮紫英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吼！他眼睜睜看著柱子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高大的身軀如同斷線的木偶般重重砸落塵埃！“殺！”“一個不留！”冰冷的命令聲從四麵八方響起！數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手持利刃，悄無聲息地從破廟的殘垣斷壁、甚至腐朽的屋頂破洞中躍入！刀光閃爍，帶著刻骨的殺意，瞬間將馮紫英和昏迷的賈瑛團團圍住！為首之人，正是昨夜在涵碧軒通道口伏擊他們的兩名“老仆”之一！馮紫英緩緩放下柱子的屍體，將賈瑛死死護在身後。他拔出了插在腰間、昨夜殺敵後一直未曾離手的王家護衛鋼刀（他自己的武器早已丟失）。刀鋒上凝固的暗紅血痂散發著腥氣。他環視著逼近的、如同索命惡鬼般的王家影衛，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柱子，再低頭看看懷中賈瑛胸口那極其微弱、卻仍在掙紮搏動的金綠色光點。一股焚儘八荒的悲憤與決絕，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轟然爆發！
“王家——！”馮紫英的聲音嘶啞得如同地獄惡鬼咆哮，每一個字都淬滿了滾燙的仇恨，“今日！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們一起下地獄——！！！”
他猛地將懷中那個破損的急救包狠狠砸向地麵！裡麵的玻璃藥瓶（包括未用的那支青黴素）在泥濘中碎裂！刺鼻的藥味彌漫開來！同時，他左手閃電般從懷中掏出一個油布小包，裡麵赫然是幾枚昨夜未用完的磷火彈！他猙獰的臉上露出一絲同歸於儘的瘋狂笑意，拇指猛地彈開了磷火彈的保險機關！“不好！是火雷！散開！”影衛頭領瞳孔驟縮，厲聲嘶吼！
然而晚了！
馮紫英狂笑著，如同來自地獄的魔神，將點燃引信的磷火彈，狠狠砸向自己腳下藥水橫流的地麵！同時撲向離他最近的一名影衛，鋼刀帶著同歸於儘的意誌，狠狠劈下！
“轟——！！！”
慘綠色的磷火，混合著破碎玻璃瓶中的液體（混雜了青黴素藥液和生理鹽水殘留），在破廟狹窄的空間內猛烈爆燃！瞬間化作一片碧綠的火海！恐怖的火焰如同擁有生命般，瘋狂舔舐著一切可燃之物！“啊——！！！”影衛淒厲的慘叫聲瞬間被火焰吞噬！
整個破廟，連同裡麵的人、仇恨、絕望與最後一線微弱的希望，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被這慘烈的碧綠火焰，徹底點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