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春 第108章 寒潭泣血雙玉燼
冰冷的暴雨如同天河崩裂，無情抽打著荒山破廟搖搖欲墜的殘骸。神龕下，泥水混雜著暗紅的血汙，形成一片狼藉的泥潭。賈瑛蜷縮在冰冷的泥濘中，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反複揉搓、撕裂。高熱與刺骨的寒冷在他體內瘋狂拉鋸，每一次劇烈的抽搐都伴隨著喉嚨深處壓抑不住的、野獸般的痛苦嘶鳴。溫玉髓心在胸口瘋狂搏動，那點微弱如風中殘燭的金綠色光暈，每一次明滅都如同他生命流逝的倒計時。“二爺……撐住……撐住啊！”馮紫英雙目赤紅，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礫摩擦。他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壓在賈瑛痙攣不止的軀乾上，試圖用體重遏製那幾乎要掙斷筋骨的抽搐。冰冷的雨水混合著他肩頭不斷湧出的鮮血，滴落在賈瑛滾燙的麵板上，瞬間蒸騰起絲絲白氣。他扯下自己破爛的衣襟，蘸著冰冷的泥水，一遍遍地擦拭賈瑛滾燙的額頭和脖頸，動作近乎癲狂。“冷……棲梧……好冷……”賈瑛在劇痛的間隙發出破碎的囈語，混沌的血紅眼眸茫然地望向無儘的雨幕，彷彿在尋找那個消失在冰冷河水中的身影。那呼喚如同淬毒的鉤子，狠狠紮進馮紫英的心臟。就在這時！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奇異悸動，毫無征兆地穿透了賈瑛瀕死的意識！如同在無邊黑暗的煉獄中投入了一顆微弱的星辰！隨之而來的，並非身體的痛苦，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更加冰冷、更加絕望、更加尖銳的撕裂感！彷彿有無數燒紅的鋼針正在刺穿他靈魂的每一個角落！與之伴隨的，是一個微弱卻清晰的、帶著般絕望的呼喚：
“瑛……哥哥……”“棲梧——！！”賈瑛混沌的眼眸猛地睜大，血絲密佈！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衝破喉嚨，蓋過了震耳欲聾的雨聲！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上身猛地弓起，雙手死死捂住心口！彷彿那劇烈的靈魂痛苦正源於此處！溫玉髓心驟然爆發出一次前所未有的、璀璨的金綠色光芒！這光芒穿透了他破碎的衣衫，甚至短暫地照亮了廟宇一角！雖然隻是一閃即逝，但那瞬間的光芒，竟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悲壯！光芒斂去，賈瑛如同被徹底抽乾了所有力氣，身體重重砸回泥水中，劇烈地嗆咳起來，大口大口的汙血混合著雨水從他口中湧出！氣息瞬間微弱下去，胸口的金綠光暈也隨之黯淡到了極點，彷彿隨時會徹底熄滅。然而，他那雙原本充滿痛苦和混沌的眼睛，此刻卻短暫地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清明！“棲梧……她……在……受苦……”他艱難地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比……比我……痛……”他用儘最後的力氣，死死抓住馮紫英沾滿泥血的手腕，眼中是刻骨的恐懼與哀求！那恐懼，不是為了他自己正在流逝的生命，而是為了遠方那個正在承受比他更甚痛苦的靈魂！“棲梧姑娘？！”馮紫英如遭雷擊！巨大的震驚和更深的恐懼淹沒了他！二爺感應到了什麼？棲梧姑娘不是消失了嗎？她……她在另一處受苦？！“藥……盒……”賈瑛的目光艱難地移向馮紫英懷中那個被泥水浸透、邊緣破裂的急救包，沾滿血汙的手指顫抖地指向它，“找……找白色的……丸子……給我……”他記得！昨夜棲梧消失前留下的東西！那裡麵有白色的丸子！他的身體對這“異界之物”有著本能的抗拒和恐懼，但此刻，為了棲梧，為了那一絲渺茫的、減輕她痛苦的希望，他寧願再入地獄！馮紫英看著賈瑛眼中那不顧一切的哀求，沒有絲毫猶豫。他顫抖著掏出急救包，忍著劇痛在冰冷的泥水裡摸索。終於，在散落的物件中，他找到了兩片被銀色薄紙（錫箔）獨立包裹的白色小藥片（阿莫西林）。他認不出上麵的字，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但他記得二爺方纔痛苦的反應！這很可能是毒藥！但二爺要！“二爺……這……”馮紫英看向賈瑛。
賈瑛的眼神無比堅定，帶著一種瀕死者的決絕：“給……我！”馮紫英一咬牙！撕開包裹，將那兩片小小的白色藥片塞進賈瑛口中！賈瑛用儘力氣，就著冰冷的雨水，艱難地吞嚥下去！藥片入腹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怪味彌漫開來。緊接著，一股更加強烈的灼燒感猛地從胃部升騰！如同點燃了第二把失控的野火！賈瑛的身體再次劇烈地抽搐痙攣起來！溫玉髓心的光芒微弱地閃爍著，彷彿在與這新的“異毒”進行著絕望的抗爭！“二爺——！”馮紫英發出絕望的悲鳴！濱海市，地下七層實驗室。
狂暴的能量風暴已然失控！theta級彆的能量輸出遠超“玄玉”此刻能夠承受的極限！容器內，那數道猙獰的白色能量巨蟒瘋狂撕扯著林棲梧的身體和那枚爆發出守護力量的紫玉！“呃啊啊——！！！”淒厲的慘叫被強行壓回喉嚨，林棲梧的身體如同破碎的玩偶，被無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冰冷的平台上！七竅滲出的血絲更加刺目！麵板下暴起的青筋劇烈跳動，彷彿下一秒就會爆裂！靈魂被投入熔爐核心的劇痛達到了頂峰！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被徹底碾碎、靈魂即將被扯離軀殼的最後一瞬！
嗡——！！！
一股磅礴、溫暖、充滿了守護意誌的熟悉悸動，如同穿越了無儘時空的壁壘，猛地注入了她瀕臨破碎的意識深處！
是瑛哥哥！是他的氣息！是他不顧一切的反抗與守護！是他用生命在呼喚她！他甚至……吞下了那致命的“異毒”，隻為分擔她的痛苦！這股守護意誌的出現，如同在死寂的冰原上投下了一顆燃燒的火種！
瀕臨崩潰的林棲梧，那渙散的瞳孔深處，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的求生光芒！那光芒並非源於她自己，而是源於那隔著時空傳遞而來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呼喚與守護！“瑛……哥哥……”她用儘最後一絲意誌，在心中泣血呼喚！轟——！！！
她心口那枚被狂暴能量壓製的紫玉，彷彿被徹底點燃！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純粹、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能量，如同沉寂億萬年的火山轟然噴發！這股力量不再是被動的抵抗，而是帶著守護摯愛的、玉石俱焚的決絕意誌，狠狠撞向那束縛她的狂暴能量束！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脆響響徹實驗室！
那由高強度複合材料打造的透明容器壁，竟在這股由內而外的、守護意誌引動的古老力量衝擊下，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纏繞在紫玉上的白色能量束如同遇到了剋星，劇烈扭曲、閃爍，發出一連串刺耳的爆鳴後，竟寸寸斷裂、崩潰！“警告！警告！容器結構受損！能量迴路崩潰！目標能量場失控！反噬……噗！”刺耳的警報聲被一陣劇烈的能量反噬脈衝打斷！操作檯上一連串儀器爆出刺眼的電火花！整個實驗室陷入一片紅光閃爍的混亂！幾名操作員被能量反噬震得口噴鮮血，倒飛出去！“不——！！！”秦朗目眥欲裂，發出絕望的咆哮！他眼睜睜看著螢幕上那代表“媧皇”核心模型的複雜結構圖如同雪崩般崩塌！所有的資料流瞬間被一股無法理解、無法記錄的古老而浩瀚的能量洪流徹底衝垮、覆蓋！893的相似度瞬間歸零！他瘋狂拍打著失控的操作檯，眼中是計劃破滅的癲狂與難以置信的驚恐！“阻止她！壓製！強行……”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容器平台上，林棲梧緊閉雙眼，嘴角卻帶著一絲解脫般的、近乎虛幻的微笑。她的身體沐浴在一片柔和而浩瀚的月白色光輝中，那光輝源自心口的紫玉，將她籠罩，隔絕了外界所有的狂暴與喧囂。在守護意誌引動的古老力量庇護下，她暫時掙脫了肉體的極致痛苦，意識沉入了那與愛人靈魂相連的、溫暖而安全的港灣深處，沉沉睡去。唯有那枚紫玉，依舊在她心口流轉著神秘的光華，如同守護沉睡公主的星辰。金陵，薛府彆院，涵碧軒。
這裡是薛家一處相對僻靜的產業。幽靜的湖邊小軒，此刻卻燈火通明，氣氛壓抑。琥珀和紫鵑守在暖閣外廊下，臉色憔悴，眼中布滿血絲，聽著裡麵傳來的壓抑而劇烈的咳嗽聲，心如刀絞。姑娘（寶釵）昨夜淋雨歸來後便高熱不退，即使請了信得過的名醫（薛家暗中供奉的），用了最好的藥，那燒卻如同跗骨之蛆，反反複複，時高時低。更讓她們心驚的是，姑娘即使在高熱昏迷中，眉心也始終緊蹙著，彷彿在承受著什麼無形的痛苦。暖閣內，燭光搖曳。
薛寶釵斜倚在貴妃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臉色蒼白得如同上好的宣紙，額角卻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細密的冷汗浸濕了她的鬢發。她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都彷彿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瘦削的肩膀不住地顫抖。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薛府供奉的醫師）正凝神為她切脈，眉頭緊鎖，臉上的皺紋彷彿更深了幾分。他收回手，沉重地歎了口氣：“姑娘……這脈象……著實古怪。風寒入體是有的，但脈象沉滯如石，似有驚悸傷魂之兆，更有一種……極其微弱卻深及臟腑的……灼裂之感？老朽行醫數十載，前所未見啊！”他看向薛寶釵的眼神充滿了困惑與擔憂。薛寶釵喘息稍定，用一方素白絲帕捂住嘴，絲絲縷縷的鮮紅在帕子上洇開。她彷彿沒有察覺，深潭般的眼眸在燭光下顯得有些迷離，聲音嘶啞虛弱：“無妨……咳咳……舊疾罷了……勞煩先生……按風寒調理便是……”她微微側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緊閉的窗扉，投向了城西暴雨籠罩的荒山方向，眼神莫測。“姑娘……”琥珀端著一碗漆黑的藥汁進來，眼圈泛紅。
薛寶釵擺擺手，示意她放下。她緩緩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隻有她自己知道，昨夜當那股源自遙遠時空的、守護意誌引動的古老力量轟然爆發的刹那，她心口那枚從不離身、與“玄玉”同源的“冰魄”掛墜，竟也毫無征兆地灼熱刺痛了一瞬！彷彿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撞擊！緊接著，便是這股莫名其妙、如同附骨之疽的高熱和臟腑灼痛！她不是風寒入體。
她是被那隔著時空、因守護而爆發的古老力量……隔空傷及了本源！就在這時！
“冰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暖閣角落的陰影裡，如同融入黑暗的一部分。他聲音依舊平板無波，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姑娘，烏管事（薛家商行大管事）連夜從揚州趕來，有十萬火急之事密報。他說……史家的船隊，在長江口……出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