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之花襲人準姨娘上位記 第2章 針黹絕藝傲骨性,晴雯初至震深院
日子在寶二爺院裡的花香墨影裡淌過。管事的是李嬤嬤,寶二爺的奶孃,鬢角已見了白霜,說話行事總帶著幾分不容置喙的威嚴。
她一手調教出來的茜雪和媚人,是院裡的大丫頭。
茜雪生得敦厚,手腳勤快,話不多;媚人眉眼伶俐些,眼風活絡,總帶著三分笑。
我呢?雖說是老太太指給寶二爺的,貼身伺候他起居筆墨,月例銀子卻還掛在老太太賬房的名下,算是個有體麵卻又根基未穩的。
這日,老太太房裡正熏著暖香,我侍立一旁,聽老太太同王夫人閒話。
老太太正閉眼養神,忽而笑道:「前幾日賴大出去辦事,瞧見人牙子處有個丫頭,生得極是伶俐乾淨,模樣兒也拔尖兒,瞧著就讓人喜歡。
我瞧著寶玉屋裡雖不缺人,但總少個針線上的頂尖好手,性子也需得有個爽利能規勸他的。便讓賴大媳婦帶了進來。」
話音未落,賴大家的已領著一個丫頭進來。那丫頭不過七八歲年紀,身量未足,卻已顯出一段天然風韻。
最打眼的是那身段,嫋嫋婷婷,真如弱柳扶風,水蛇腰不盈一握,削肩膀更顯單薄。
偏又生得一張極俊俏的臉蛋,眉眼如畫,顧盼神飛,帶著一股子未經雕琢的野氣與靈透。
她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蔥綠襖裙,垂著頭,卻不顯怯懦,隻安靜地站著,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儘是滿意:「好,好個齊整模樣!看著就機靈。聽說你針線活兒極好?」
那丫頭聲音清脆,口齒清晰:「回老太太的話,在家時學過些,不敢說極好,隻是還過得去。」
「嗯,不驕不躁。從今日起,你就跟著我,名兒嘛……」老太太略一沉吟,「這眉眼精神得像雨過天晴後的彩雲,就叫『晴雯』吧!盼你日後也如晴空般爽利明朗。」
「謝老太太賜名!」晴雯跪下磕頭,動作利落。
不多日,老太太便將晴雯指給了寶二爺,特意當著寶玉和李嬤嬤等人的麵囑咐道:「這丫頭針線是極好的,性子也伶俐。放在你屋裡,一則,專管你的精細針黹,那些荷包、扇套、貼身衣物,讓她經手我放心;二則,她若瞧見你有什麼不妥當處,或許還能規勸一二。寶玉,你可要好生待她。」
這話裡話外,顯然對晴雯寄予厚望,隱隱有將來抬舉之意。
寶玉見晴雯模樣俊俏,氣質靈動,早已心生歡喜,忙不迭應下:「老太太賞的人,自然是極好的,孫兒謝過老太太!」
老太太的話份量極重,加之晴雯確實生得極好,又得老太太親口讚譽「針線極好」、「性子伶俐」、「可規勸一二」,一時間風頭無兩。
寶玉對她格外青睞,常讓她在跟前伺候筆墨,或是看她做針線。
晴雯也確有真本事,十指翻飛,針線細密,繡出的花樣鮮活靈動,寶玉那些精緻的小物件,漸漸都交到了她手裡。
她性子也直爽,見寶玉有淘氣不當之處,有時真敢說上一兩句,寶玉非但不惱,反覺新鮮有趣。
然而,這番景象落在李嬤嬤眼中,卻如同插了一根刺。
李嬤嬤心中很不是滋味。自己奶大的哥兒,院裡新來個丫頭,竟越過自己調教多年的茜雪、媚人,直接得了老太太的抬舉和寶玉的寵愛!
這晴雯,仗著幾分姿色和手藝,眼裡還有誰?她那「水蛇腰,削肩膀」的體態,在李嬤嬤這等人看來,也頗有些「狐媚子」相,非正經穩重之態。
老太太讓她「規勸」寶玉,豈不是暗指自己這奶嬤嬤和茜雪、媚人平日勸得不夠好?
更讓李嬤嬤憋悶的是,老太太特意說了晴雯「平日也不做其他活計」,專管針線。
這等於給晴雯劃定了清閒又體麵的職責範圍,連她這管事嬤嬤也不好輕易指派雜活。
晴雯又是個心高氣傲的,除了寶玉和老太太的話,對旁人,尤其是李嬤嬤,言語間便少了幾分恭敬,多了幾分疏離和不以為然。
李嬤嬤的臉色,卻是一天比一天陰沉。她常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搖著蒲扇,眼睛卻像鉤子似的,釘在晴雯身上。
茜雪端茶過去,她也不接,隻從鼻子裡哼一聲:「哼,好大的排場!倒比主子還金貴了!生得一副狐媚子骨頭,專會勾引爺們兒輕狂!」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院子裡的人都聽見。
茜雪端著茶盤,進退不得,臉漲得通紅,隻訥訥地勸:「嬤嬤,您喝茶,消消氣……」
媚人則在旁邊晾曬手帕,聞言手上動作頓了頓,嘴角微微向上彎了一下,那笑意轉瞬即逝,快得讓人抓不住,隻留下眼底一絲看好戲的涼薄。
一日午後,蟬鳴聒噪。寶二爺歇下了,院裡靜悄悄的。晴雯依舊坐在窗邊,正縫補一件寶二爺明日要穿的衣裳,那袖口處被火星子燎了個米粒大的洞。
她眉頭微蹙,全神貫注,細巧的手指拈著比頭發絲還細的絲線,一點點地織補。
李嬤嬤踱了過來,停在晴雯幾步開外,手裡的蒲扇「啪」一聲拍在藤椅扶手上,驚得旁邊一個小丫頭手一抖,差點摔了銅盆。
「喲!」李嬤嬤拖長了調子,眼睛斜睨著晴雯,「這日頭底下做針線,眼睛還要不要了?到底是『專管』的體麵人,比不得我們粗手笨腳的!不過啊,這人哪,光手藝好可不成,還得懂規矩!彆仗著有幾分顏色,得了主子兩句好話,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連尊卑上下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老祖宗心慈,寶二爺年輕,可容不下那等輕狂沒王法的蹄子!」
晴雯手裡的針線,一絲兒都沒停。
她隻略略抬了抬眼皮,那雙清淩淩的杏眼,平靜無波地看向李嬤嬤,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嬤嬤教訓的是。規矩自然不敢忘。隻是老太太親口吩咐了,二爺這件衣裳,明日是定要穿出門的。若因我分了心,耽擱了主子的正經事,那纔是真真不懂規矩,辜負了老太太的信任。嬤嬤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說完,她複又低下頭,將線頭湊到唇邊,輕輕用貝齒咬斷,那水蛇般的腰肢在光影裡繃出一道柔韌又倔強的弧線。
「你……你!」李嬤嬤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晴雯的手指抖得像風中的枯葉,胸口劇烈起伏,「反了!反了天了!好個牙尖嘴利的賤婢!竟敢頂撞起我來了!我在這府裡幾十年,奶大了哥兒,還輪得到你來教訓?!茜雪!媚人!走!跟這沒上沒下的東西待在一處,沒得汙了身份!晦氣!」
她猛地起身,帶倒了藤椅,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她一把拽過還在發愣的茜雪,氣衝衝就往外走。
媚人趕緊放下手裡的活計,快步跟上,經過晴雯身邊時,腳步似乎頓了頓,眼風飛快地掃過晴雯挺直的脊背,那眼神複雜得很,有驚異,有探究,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院子裡死一般寂靜。隻剩下蟬鳴,和晴雯手中針線穿過錦緞的細微「沙沙」聲。幾個小丫頭大氣不敢出,縮在角落。
我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衣物,從裡間走了出來。走到晴雯身邊,拿起旁邊小幾上溫著的茶壺,倒了一杯,輕輕放在她手邊的炕沿上。
「晴雯妹妹,」我走過去,聲音放得極柔,「李嬤嬤上了年紀,性子急些,說話難免重了,你彆往心裡去。她也是為著二爺好,為著院裡的規矩。」
「喝口水,歇歇眼。這衣裳再要緊,可也彆累壞了身子。」
晴雯這才停下針,抬眼看了看我,那雙眼睛裡隻有一片冷冽的清光。她接過茶,卻沒喝,隻淡淡道:「謝謝襲人姐姐。我知道輕重。老太太和二爺的差事,不敢耽誤。」語氣裡的疏離和戒備,清晰可辨。
我笑了笑,不再多言,隻叮囑小丫頭們做事輕些,彆擾了晴雯。轉身回屋時,我臉上的溫和褪去,心裡卻像明鏡一般。
好一個晴雯!果然不是省油的燈。這份伶俐,這份膽氣,這份不把李嬤嬤放在眼裡的孤傲……老太太說她能「規勸」寶二爺,怕隻怕,她這把火,先要把二爺院裡燒個窟窿。
李嬤嬤這根刺,紮在院裡也有些年頭了,仗著奶過哥兒,處處掣肘。
今日被晴雯這麼一頂撞,怕是要威信掃地,但這未必不是件好事……隻是,拔了這根舊刺,卻來了根更尖銳、更耀眼的「新刺」——晴雯。
她仗著老太太的勢,寶二爺的寵,還有那一手無人能及的針線,心氣比天還高。
寶二爺對她,明顯是另眼相看的。這丫頭生得太過招搖,性子又烈,不懂藏鋒……在這深宅大院裡,是福是禍,誰能說得準?
我輕輕掩上房門,將廊下那抹倔強的身影關在外麵。
李嬤嬤經此一辱,絕不會善罷甘休。而晴雯……我嘴角泛起一抹帶著冷意的弧度。且看她這朵帶刺的玫瑰,能在這風口浪尖上,開得幾時鮮豔?
老太太的期許,寶二爺的寵愛,是她的倚仗,又何嘗不是懸在她頭頂的利劍?這府裡的路,長著呢,慢慢走吧,晴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