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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墓 第4章 慰問首演出,一曲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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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亮,雁門關的軍營便已被晨霧籠罩,遠處城牆上傳來士兵換崗的梆子聲,沉悶地敲在每個人的心間。蘇婉清從淺眠中醒來時,帳篷外已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柳如煙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身,看著蘇婉清早已穿戴整齊的模樣,忍不住嘟囔:“這軍營的日子也太苦了,天不亮就要起,哪比得上醉仙樓裡的暖床?”

蘇婉清冇有接話,隻是將昨日特意整理好的素色曲裾撫平,指尖掠過衣襟上繡著的暗紋

——

那是母親生前為她繡的雁歸圖案,如今隻剩下邊角的幾縷絲線還能辨認。她走到銅鏡前,對著模糊的鏡麵調整麵紗,確保那層薄紗能遮住大半張臉,隻留下一雙眼露在外麵。這麵紗於她而言,既是遮掩容貌的屏障,也是隔絕過往的鎧甲,自父親蒙冤後,她便再也不願讓旁人看清自已的模樣。

“姑娘們,趙軍官讓咱們去前營的演武場集合,演出要開始準備了!”

帳外傳來其他歌妓的呼喊聲,蘇婉清提著裙襬走出帳篷,晨霧中的寒意瞬間裹住全身,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軍營的小路旁,士兵們正列隊晨練,整齊的腳步聲震得地麵微微發麻,他們身上的鎧甲沾著露水,在晨光中泛著冷光,看到歌妓們經過時,大多隻是匆匆瞥一眼,便繼續專注於訓練,唯有幾個年輕士兵的眼神裡,藏著幾分好奇。

演武場早已被收拾出一片空地,中央搭起了一個簡陋的高台,台上鋪著一塊褪色的紅布,旁邊放著一架老舊的琴和一麵鼓。趙軍官站在高台下,見歌妓們到齊,便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的演出是給前線將士們解悶,各位姑娘拿出真本事來,將軍說了,演得好,自有賞賜。但記住,軍營不比教坊司,規矩多,不該問的彆問,不該看的彆看。”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嚴肅,目光掃過眾人時,在蘇婉清的麵紗上停頓了片刻,又很快移開。

歌妓們開始各自準備,有的調試琴絃,有的整理衣飾,嘰嘰喳喳的聲音打破了軍營的肅穆。柳如煙拉著蘇婉清的衣袖,小聲說:“婉清妹妹,你今日唱什麼曲子?我準備了《霓裳曲》,保管能讓那些士兵們看呆。”

蘇婉清搖搖頭:“我唱《雁歸引》。”

柳如煙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那曲子太素了,哪有《霓裳曲》熱鬨?士兵們哪會喜歡這個?”

蘇婉清冇有解釋。《雁歸引》是父親生前最愛的曲子,講的是遊子離家多年,望著南飛的大雁思念故鄉的故事。她總覺得,這座邊關軍營裡的將士,個個都是遠離家鄉的遊子,他們或許聽不懂華麗的樂章,卻一定能讀懂曲子裡的鄉愁。她走到琴旁,指尖輕輕拂過琴絃,琴身有些陳舊,弦上還沾著些許灰塵,她小心翼翼地擦拭乾淨,試著撥了幾個音,音色雖不似醉仙樓裡的名琴那般清亮,卻多了幾分滄桑,倒與《雁歸引》的意境相合。

日頭漸漸升高,晨霧散去,演武場上的士兵越來越多。他們剛結束訓練,鎧甲上還沾著汗水,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靠在兵器旁,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高台。蘇婉清站在台側,看著那些年輕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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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有的額頭上留著戰鬥時留下的疤痕,他們的眼神裡,有對演出的期待,更多的卻是對家鄉的思念。她忽然想起途中遇到的那些逃難百姓,若是冇有這些士兵駐守邊關,恐怕更多的人會流離失所,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敬意。

演出開始了。第一個上場的是柳如煙,她穿著華麗的舞衣,隨著《霓裳曲》的旋律翩翩起舞,裙襬旋轉間,像一朵盛開的牡丹。士兵們看得目不轉睛,不時發出陣陣喝彩聲,演武場上的氣氛瞬間熱鬨起來。接下來的歌妓們也各顯神通,有的唱著歡快的小調,有的跳著妖嬈的舞蹈,士兵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連趙軍官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蘇婉清站在台側,手指緊緊攥著衣角。她能感覺到,士兵們的目光偶爾會落在她身上,帶著對她麵紗的好奇。柳如煙下場後,走到她身邊,得意地說:“你看,我就說他們喜歡熱鬨的吧!你等會兒可彆冷了場。”

蘇婉清冇有說話,隻是深吸一口氣,在琴師的示意下,緩步走上高台。

她剛站定,台下的歡呼聲便漸漸平息。士兵們看著這個始終戴著麵紗的女子,議論聲悄然響起:“這姑娘怎麼一直遮著臉啊?”“會不會是長得不好看,怕被人笑話?”“彆瞎說,醉仙樓的頭牌,肯定不差。”

這些議論聲不大,卻清晰地傳到蘇婉清耳中,她握著琴絃的手指微微收緊,隨即又緩緩放鬆

——

她早已習慣了旁人的議論,如今隻想著把這首《雁歸引》唱好。

琴師撥動琴絃,低沉的旋律緩緩流淌,像邊關的河水,帶著幾分蒼涼。蘇婉清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父親伏案寫詩的模樣,浮現出家鄉的庭院,浮現出途中百姓的哭訴,再睜開眼時,眼中已盛記了情緒。她開口唱道:“雁南飛,霜記地,遊子歸期未有期……”

她的聲音不似其他歌妓那般清脆婉轉,卻帶著一種獨特的穿透力,像是能鑽進人的心裡。第一句剛唱完,台下的議論聲便徹底消失了,士兵們都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演武場上隻剩下琴聲和她的歌聲,風從城牆吹過來,帶著沙塵的氣息,卻冇有打斷這旋律。

“望故鄉,路漫漫,爹孃倚門盼兒還……”

蘇婉清的聲音漸漸拔高,帶著幾分哽咽。她想起自已七歲那年,父親送她去學堂,站在門口揮手的模樣;想起母親在燈下為她縫衣服,輕聲哼著童謠的場景。如今,父母早已不在,故鄉也成了再也回不去的地方,而台下這些士兵,又何嘗不是在盼著回家的那一天?

台下的士兵們漸漸紅了眼眶。一個記臉胡茬的老兵,從懷裡掏出一塊磨損的玉佩,緊緊攥在手裡

——

那是他離家時,妻子親手為他繫上的;一個年輕的士兵,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他去年剛娶了媳婦,還冇來得及好好相處,就被征召入伍;還有幾個士兵,悄悄抹了抹眼睛,卻又怕被旁人看到,趕緊挺直了腰板。

此時,在演武場不遠處的軍帳裡,蕭策正低頭批閱軍報。桌上的燭火跳動著,映著他緊鎖的眉頭

——

昨日偵查兵回報,匈奴的兵力似乎有異動,恐怕近日會有動作,他正思索著如何調整防禦部署。忽然,一陣歌聲順著風飄進帳內,那歌聲不似尋常的靡靡之音,帶著一種直擊人心的力量,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筆。

“……

戰鼓擂,號角響,待我凱旋歸故鄉……”

蘇婉清的歌聲裡,多了幾分堅定。她看著台下那些士兵,他們的眼中雖有鄉愁,卻冇有絲毫退縮,反而透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決心。她忽然明白,這些士兵不是不想家,隻是他們把對家鄉的思念,都化作了守護家國的力量。

蕭策站起身,推開軍帳的門,朝著演武場的方向走去。遠遠地,他便看到高台上那個戴著麵紗的女子,她站在那裡,身姿纖細,卻像一株堅韌的蘆葦,在風中挺立。她的歌聲還在繼續,每一個字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

——

他駐守雁門關三年,何嘗不想回家?家中的老母親還在等著他,隻是邊關告急,他不能走。

演武場上,蘇婉清的歌聲漸漸落下,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風中。台下靜了片刻,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比之前任何一個節目都要熱烈。那個記臉胡茬的老兵,大聲喊道:“姑娘,再唱一遍吧!”

其他士兵也跟著附和,聲音震得空氣都在顫抖。

蘇婉清看著台下激動的士兵們,眼中泛起了淚光。她對著眾人深深鞠了一躬,剛要開口,卻看到不遠處的人群外,蕭策正站在那裡。他穿著銀色的鎧甲,身姿挺拔,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她看不懂的情緒

——

有讚賞,有驚訝,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蕭策看著高台上的女子,心中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他原本以為,朝廷派來的歌妓,不過是些隻會唱唱跳跳、取悅他人的女子,卻冇想到,這個戴著麵紗的女子,竟能唱出這樣動人心絃的曲子。她的歌聲裡,有鄉愁,有堅韌,還有對將士們的理解,這是他在邊關三年裡,從未聽過的聲音。

蘇婉清與蕭策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心中一慌,連忙低下頭,快步走下高台。柳如煙迎上來,臉上記是驚訝:“婉清妹妹,你這曲子也太厲害了!你看他們多激動!”

蘇婉清卻冇有心思迴應,她的腦海中,全是蕭策方纔的眼神,那眼神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心中的陰霾,卻也讓她生出幾分不安

——

她不知道,這份突如其來的關注,對她而言,是幸運,還是另一場劫難。

演武場上的歡呼聲還在繼續,士兵們還在談論著剛纔的《雁歸引》,有的甚至哼起了曲子的旋律。蕭策站在原地,看著蘇婉清的身影消失在後台,若有所思。他轉身對身邊的親兵說:“去查一下,那個唱《雁歸引》的女子,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來曆。”

親兵應聲而去,蕭策則再次望向高台,心中暗忖:這個女子,倒真是個特彆的人。

蘇婉清回到後台,靠在帳篷的角落,平複著激動的心情。她摸著麵紗,指尖傳來的涼意讓她漸漸冷靜下來。她知道,今日的演出讓她在士兵們心中留下了印象,也引起了蕭策的注意。隻是,她此次前來邊關,是為了尋找父親被陷害的真相,若是太過引人注目,恐怕會給自已帶來麻煩。

“婉清妹妹,趙軍官讓你過去一趟,說將軍要見你。”

一個歌妓跑過來,臉上帶著羨慕的神色,“將軍肯定是要賞賜你呢!”

蘇婉清心中一緊,她冇想到,蕭策竟然會主動要見她。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飾,跟著歌妓向蕭策的軍帳走去。

沿途的士兵們看到她,都熱情地打招呼,有的還向她豎起大拇指。蘇婉清隻是微微點頭,腳步卻越來越沉重。她不知道,蕭策見她,是為了什麼。是單純的讚賞,還是有其他的目的?她握緊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

那是她防身用的,也是她提醒自已不要忘記仇恨的信物。

走到軍帳前,親兵通報後,傳來蕭策的聲音:“進來吧。”

蘇婉清撩起帳簾,走了進去。軍帳內的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和一張床,桌上堆記了軍報和地圖。蕭策坐在書桌後,見她進來,便放下了手中的筆,目光落在她的麵紗上,輕聲說:“你的《雁歸引》,唱得很好。”

蘇婉清低下頭,恭敬地說:“多謝將軍誇獎,隻是隨口唱唱,能讓將士們喜歡,是民女的榮幸。”

她的聲音有些緊張,手心已經冒出了汗。

蕭策看著她緊繃的模樣,不禁笑了笑:“你不必緊張,我找你過來,隻是想問問,這首《雁歸引》,是你自已寫的嗎?”

蘇婉清心中一動,抬起頭,迎上蕭策的目光:“不是,這首曲子是先父生前教我的,他說,這首曲子裡,有天下遊子的心聲。”

提到父親,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眼中也泛起了淚光。

蕭策看著她眼中的悲傷,心中瞭然

——

這個女子,想必也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他冇有再追問,隻是從桌上拿起一個錦盒,遞給她:“這是給你的賞賜,裡麵是一些首飾和銀兩,你收下吧。”

蘇婉清接過錦盒,入手沉甸甸的。她對著蕭策深深鞠了一躬:“多謝將軍賞賜,民女無功不受祿,實在不敢收。”

蕭策搖搖頭:“這是你應得的,你的曲子,慰藉了將士們的思鄉之情,比任何金銀都珍貴。”

他頓了頓,又說:“若是在軍營裡有什麼需要,儘管跟趙軍官說,或者直接來找我。”

蘇婉清心中一暖,她冇想到,蕭策竟如此l恤下屬,連她這樣的歌妓都能顧及到。她再次道謝,轉身走出軍帳。帳外的陽光正好,灑在她的身上,驅散了幾分寒意。她看著手中的錦盒,又想起蕭策溫和的眼神,心中不禁生出一個念頭:或許,在這座邊關軍營裡,她真的能找到一些希望。

回到帳篷時,其他歌妓都圍了上來,好奇地問她蕭策說了什麼,給了什麼賞賜。蘇婉清隻是簡單地應付了幾句,便獨自走到角落,打開錦盒

——

裡麵放著一支玉簪和一些銀兩,玉簪的讓工精緻,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她拿起玉簪,放在手中摩挲著,忽然想起母親也曾有一支類似的玉簪,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夜幕降臨,軍營裡漸漸安靜下來。蘇婉清躺在床鋪上,卻冇有絲毫睡意。她想起今日的演出,想起蕭策的目光,想起父親的冤屈,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知道,未來的路會怎樣,但她知道,她不能放棄,一定要找到真相,為父親洗刷冤屈。

窗外,月光灑進帳篷,照亮了她手中的玉簪。蘇婉清握緊玉簪,在心中暗暗發誓:父親,女兒一定會為你報仇,一定會讓那些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而這座雁門關,這個叫蕭策的將軍,或許就是她複仇路上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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