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異星錄 第6章 醫者仁心·暗夜星芒
甄宓的“換血術”撕裂了古人的認知,卻讓袁紹從鬼門關搶回半條命。他醒來看到的不是救星,而是妻子劉氏淬毒的眼神,和五路諸侯索命的軍報。黑暗中,一點溫潤的玄黃光刺入甄宓的眼——那致命的蠟封碎玉裡,藏著傳國玉璽的芯!
袁紹院中的血腥藥石之氣混合著生石灰刺鼻的堿味,凝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鐵幕。院門處,甲葉鏗鏘、弓弦緊繃的銳響與審配尖利的叫囂、顏良狂暴的咆哮激烈碰撞,如同兩頭洪荒巨獸隔著門板在撕咬!每一次撞擊都讓院內死命按住袁譚的仆婦們渾身劇顫。
“殺!給我殺進去!顏良反了!救主公!清妖邪!”審配的聲音穿透門窗,淬滿了毒汁和瘋狂。
“主母在此!闖者死——!”顏良的怒吼帶著血腥的煞氣,刀鋒劃破空氣的銳鳴清晰可聞!
“嗬…嗬嗬嗬…”草蓆上,袁紹的掙紮詭異地微弱下去,赤紅如血的眼珠似乎耗儘了所有狂亂,隻剩下空洞的死寂,但眼角、嘴角卻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涎水混著血沫從塞緊的布團邊緣汩汩溢位。那斷斷續續的囈語,變成了某種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氣音,彷彿喉嚨深處塞滿了腐爛的棉絮:“…蠟…玉…裂開了…金…金霧…纏…纏住我…”
季伯常枯瘦的手指搭在袁紹頸側,感受著那從奔馬狂潮驟然跌向幽穀深潭的脈象,臉色灰敗如土。“髓沸…沸極而凝…大限將至…”老醫匠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渾濁的老眼絕望地看向甄宓。
甄宓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如同風暴中繃緊的礁石。掌心緊攥著那半片沾血的碎玉,冰涼的觸感下,那點深埋玉肌紋理深處、幾乎被金色蠟痕覆蓋的玄黃微光,正隨著院外驚心動魄的廝殺聲,一下下灼燙著她的神經。
傳國玉璽碎片!
曹操…曹孟德!你要的根本不是一座鄴城!你要抹去的是這攪動天下風雲的印痕!你要這袁氏滿門,連同所有可能沾染上這絕密的人,都在這蠟毒熬成的無邊恐懼裡腐爛發狂,自相殘殺,最終化為塵埃,不留一絲痕跡!
“夫人!院門…院門撐不住了!”一名仆婦驚恐尖叫。沉重的木栓在門外巨力撞擊下發出刺耳的呻吟,門板簌簌掉下木屑!
甄宓猛地抬頭,眼中那焚天的冰焰瞬間凝成一點寒星!她一步踏前,聲音不高,卻帶著金石交擊般的穿透力,狠狠鑿進每一個瀕臨崩潰的耳鼓:“顏良將軍!不必死守院門!放審正南進來!”
院外,顏良的咆哮戛然而止。下一刻,是審配近乎破音的狂喜嘶吼:“衝!給我衝進去!救主公!擒拿妖婦!”
“轟隆——!!”本就搖搖欲墜的院門被數名膀大腰圓的審府家丁合力撞開!審配一身深紫官袍,在幾名心腹甲士護衛下,如同得勝的公雞般昂首踏入,臉上混雜著驚懼、狂喜和刻骨的怨毒。他目光第一時間掃過草蓆上氣息奄奄、形同枯槁的袁紹,繼而死死釘在甄宓身上,彷彿要用目光將她撕碎。
“妖婦甄宓!你以邪術毒害主公在前,又以妖法蠱惑大公子在後!證據確鑿!來人!給我拿下!”審配戟指甄宓,聲音尖利刺耳。
他身後的甲士轟然應諾,拔刀就要上前!
“誰敢!”一聲沉悶如雷的暴喝炸響!顏良魁偉如山的身軀堵在內室門口,渾身浴血,也不知是他人的還是他自己的,手中長刀橫指,血槽裡粘稠的液體緩緩滴落,濃烈的煞氣如同實質般壓向衝進來的甲士。他身後,僅存的幾名袁紹親衛也橫刀相向,眼神決絕。
空氣瞬間凝固,刀鋒相對,殺氣盈庭。
“審配!”甄宓的聲音如同冰河碎裂,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響起。她沒有看那些明晃晃的刀鋒,目光越過審配,落在他身後緊隨而入、臉色煞白如紙的沮授身上。“沮公!主公榻前,眾目睽睽,我以何物救治主公?又以何法穩定大公子情勢?”
沮授步履踉蹌,他剛在府前彈壓住幾處因童謠而起的騷亂,被審配裹挾而來,此刻看著袁譚的慘狀和院中劍拔弩張,心頭驚懼交加。他強自鎮定,目光落在甄宓腳下翻倒的藥箱和散落一地的銀針、藥材、還有那個顯眼的白瓷細頸瓶(已被甄宓悄然踢到角落)上。
“夫人…所用之物…老臣…親見…”沮授艱難開口,聲音嘶啞,“乃…乃尋常藥石針砭…”他看到了甄宓切開袁紹皮肉引流的血腫,那絕非鬼神之術。
“一派胡言!”審配厲聲打斷,“尋常藥石能讓大公子變成這般模樣?能讓主公至今昏迷不醒?分明是妖法反噬!沮公!你莫要被她矇蔽!”他眼中閃爍著瘋狂的算計,指著袁譚,“大公子分明是中了那邪蠟膏毒!源頭就在這妖婦身上!拿下她嚴刑拷問,必得解藥救大公子!”
“解藥?”甄宓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弧度裡沒有半分笑意,隻有徹骨的寒意與洞察秋毫的銳利,“審彆駕,你倒是清楚得很!竟知大公子所中乃是蠟膏之毒?更知此毒需‘解藥’?莫非…此物並非僅存於主公內室?彆駕…從何處得知?!”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驚雷!
審配狂怒怨毒的表情瞬間僵硬!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身後簇擁的心腹甲士也下意識地麵麵相覷,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沮授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爆發出驚疑不定的光芒,死死盯住審配!
對啊!那邪異蠟膏,在袁紹內室蠟封破裂後,氣味雖彌漫,但其名、其狀、其毒發之象,唯有季伯常老醫匠依據古籍艱難推斷而出!他審配,一個不通醫術的彆駕,如何能在倉促之間,一口咬定袁譚所中乃蠟膏之毒?更匪夷所思地提出“解藥”一說?!
除非…他早就知道!知道蠟封的存在,知道膏氣的歹毒!
院中所有目光,如同無形的利箭,“唰”地聚焦在審配身上!
審配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慌亂一閃即逝,隨即被更深的陰鷙和強橫取代。“妖婦!休要血口噴人,混淆視聽!此乃季老醫匠方纔所言!我憂心主公安危,自然牢記!此刻,救主公性命要緊!拿下她!”
他強行狡辯,意圖用袁紹的性命轉移焦點,同時揮手示意甲士強行拿人!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嗬…嗬…”草蓆上,一直氣若遊絲、如同死去般的袁紹,喉嚨裡突然發出一陣劇烈而怪異的抽氣聲!緊接著,他那雙空洞赤紅的眼睛猛地向上翻起!整個身體如同離水的魚般瘋狂彈動了一下!四肢劇烈地反弓抽搐!塞在口中的布團竟被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狠狠頂出!
“呃——!”一口濃稠腥臭、混雜著紫黑色血塊和粘稠涎水的汙物,如同噴泉般從他口中狂噴而出!濺射在近前的地麵和按住他的一個仆婦身上!
那仆婦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跳開。
“主公!!!”袁紹的長史撲倒在席邊,涕淚橫流。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繃緊的弓弦上!審配身後的甲士衝勢一滯!就連審配本人,也被這駭人的一幕驚得下意識後退半步,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實的恐懼!
就是這零點幾秒的死寂與驚滯!
“嗡——!”
一道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銳破空之音,如同死神的獰笑,驟然撕裂了所有聲音!它並非來自院門,而是來自高處!
一支通體黝黑、閃爍著冰冷金屬寒光的弩箭!如同蟄伏在暗夜裡的毒蛇,從庭院側後方一處迴廊的陰影死角處,無聲無息地探出了致命的獠牙!目標並非場中的任何一人,而是——草蓆上剛剛嘔血抽搐、毫無防備的袁紹!
時機歹毒!角度刁鑽!精準得令人肝膽俱裂!
“主公!!!”顏良目眥欲裂!但他被審配甲士隔在門口,鞭長莫及!
距離袁紹最近的,隻有那個被汙血濺射、剛剛跳開的仆婦,和撲倒在席邊的長史!兩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電光石火!
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被驚雷劈中,又似一隻撲火的飛蛾,以一種超越身體極限的速度和決絕,猛地朝著袁紹的方向撲倒!
是甄宓!
她在審配發難、甲士前衝的混亂中,就一直將一部分心神死死鎖在袁紹身上!那支毒弩撕裂空氣的瞬間,她全身的血液幾乎凍結!身體的本能已經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噗嗤!”
一聲沉悶而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聲!
甄宓悶哼一聲,撲倒在袁紹身側,用自己的左肩胛骨,硬生生擋住了那支本應洞穿袁譚咽喉的毒弩!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她眼前發黑,一股帶著詭異麻癢的劇痛瞬間從左肩炸開,迅速蔓延!
弩箭的尾羽在她素色的衣衫外微微顫動,黑沉沉的箭桿在燈火下泛著幽藍的光澤——劇毒!
“夫人——!!!”顏良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遠古凶獸,徹底瘋狂!他再不顧一切,手中長刀捲起一片血色的死亡風暴,狠狠撞入審配身後那群不知所措的甲士之中!刀光過處,斷肢殘臂與慘嚎齊飛!他要撕開一條血路!
“有刺客!”“護駕!護住夫人和主公!”沮授聲嘶力竭地大吼,被眼前的劇變驚得魂飛魄散!他終於看清了!這絕不僅僅是內鬥!有人要趁這混亂徹底絕了袁氏的希望!
院中瞬間陷入徹底的狂暴混亂!喊殺聲、慘叫聲、兵刃撞擊聲、弩機再次上弦的機括聲…如同沸騰的油鍋!
“呃…”甄宓強忍著左肩那鑽心蝕骨、迅速蔓延的麻痹劇痛,右手死死撐住地麵。她知道自己傷得不輕,那毒素如同冰冷的毒蛇,正瘋狂噬咬著她的神經。她不能倒下!袁紹就在身下,他若死了,這口黑鍋將徹底扣死在她和“群星會”頭上!她艱難地抬起染血的右手,毫不猶豫地探向腰間那從不離身的特製針囊——那裡有她為自己配置的幾種強效解毒針劑和強心提神的藥物!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冷針筒的刹那——
“嗬…呃…”
她身下的袁紹,喉嚨裡再次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吸氣聲!緊接著,甄宓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披散的、垂落在他麵頰旁的一縷長發,被一隻冰冷顫抖、卻異常用力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勾住了!
甄宓的身體瞬間僵硬!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她猛地低頭!
隻見袁紹那雙原本赤紅、空洞、翻著眼白的眼睛,此刻竟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渾濁的眼球深處,那蛛網狀的金色血絲似乎淡去了一絲,露出一點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屬於“人”的微弱神采!
那虛弱的、彷彿隨時會斷掉的目光,極其艱難地…聚焦在近在咫尺的甄宓臉上!嘴唇翕動著,如同離水的魚。
甄宓屏住呼吸,不顧肩頭的劇痛和蔓延的麻木,將耳朵貼近他乾裂的嘴唇。
一個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氣音,斷斷續續地,吐了出來:
“…謝…謝…方…醫…生…”
方醫生!
這三個字,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甄宓的天靈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