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異星錄 第15章 長安火
李傕的刀鋒切開牛輔咽喉時,血珠濺上“董”字軍旗。
郭汜在戶縣空蕩蕩的庫房裡,捏碎那份偽造密信。
呂布的戰戟劃破長安夜空。
蔡琰合上密報:“火已燃起。”
董卓砸碎玉杯:“一群廢物!”
虎牢關下,曹操劍指崩塌的關牆:“該收網了!”
長安城的夜,向來帶著鐵鏽和血腥氣。西涼軍的鐵蹄踏碎了前朝的繁華,留下的是緊閉的門戶和無聲的驚惶。但今夜,這沉寂中卻躁動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暗流。
城南,靠近城牆根的一片區域,本是被征用安置傷兵的幾處破敗大宅,如今早已人滿為患,呻吟和惡臭終日不散。然而就在這片被人遺忘的角落深處,一棟看似廢棄、牆頭長滿荒草的院落,卻透出幾分刻意的死寂。四周的街巷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清空,隻有幾條黑影在遠處更高的屋頂上伏著,如同等待獵物出現的禿鷲。
李傕一身玄色輕甲,外罩深色鬥篷,隱在更遠處一條狹窄巷道口堆積如山的雜物陰影裡。夜風捲起他鬥篷的下擺,露出腰間懸掛的、沒有鞘的環首刀鋒,寒芒在稀薄的月光下一閃而逝。他的臉孔大半藏在兜帽的陰影中,唯有那雙眼睛,在黑暗裡燃燒著豺狼般的凶戾與貪婪。
“將軍,”一個心腹小校如狸貓般從側後方無聲貼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按捺不住的興奮,“裡麵…搬完了!全是硬貨!精鐵!皮子!還有成箱的錢!絕對夠數!兄弟們看得真真的!”
李傕的嘴角緩緩咧開一個嗜血的弧度,無聲無息,卻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膽寒。情報沒錯!牛輔!董卓的好女婿!竟敢在太師浴血關前之際,在後方如此貪婪地蛀空軍資!這簡直是天賜的良機!不僅可以除掉這個礙眼的廢物,更能吞下這潑天的財富,更能在太師麵前立下“肅清內奸”的大功!一箭三雕!他不再猶豫,一隻裹著鐵護腕的手猛地從鬥篷下探出,五指驟然收攏,狠狠攥緊!
黑暗中,如同蟄伏的毒蛇昂起了頭顱。他身後、兩側的陰影裡,瞬間無聲地湧出數十條同樣身著深色短打、手持利刃、眼神冰冷的悍卒!沒有呼喝,沒有口令,隻有輕微的足音和兵器摩擦甲片的細微窸窣。他們如同彙入暗河的汙流,迅疾卻又無聲地撲向那座死寂的院落!幾個矯健的身影狸貓般翻上牆頭,丟下鉤索。沉重的木栓在門內被撬斷的聲響微不可聞。
院門被猛地拉開一條縫,露出裡麵昏黃搖曳的一點燈火。裡麵顯然還有守衛!
幾乎在門開的瞬間,早已準備好的李傕親兵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三四人擠著門縫猛衝而入!短促而壓抑的驚呼、肉體被利刃刺穿的悶響、重物倒地的聲音…接連響起!血腥味如同開閘的汙水,瞬間從門縫裡彌漫出來,融入夜風之中。
李傕整了整鬥篷,臉上掛著冷酷的獰笑,這才大步流星地踏過門檻。鬥篷的陰影掠過門楣,如同死神投下的幕布。
這座不大的院落內部,景象瞬間衝擊著感官。七八具穿著牛輔親兵服飾的屍體以各種扭曲的姿態倒伏在通往內院的石徑上,鮮血正汩汩地淌過石縫,彙聚成暗紅色的小溪。幾個李傕的親兵正迅速地將屍體拖向角落的雜物堆掩蓋,動作麻利,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正對著院門的主屋大門洞開,裡麵的景象讓李傕眼中貪婪的光芒瞬間暴漲到極點!燈火下,堆積如山的精鐵錠反射著冷硬的金屬光澤,如同一座座微縮的山丘。上好的皮貨捆紮得整整齊齊,散發著皮革特有的氣味。角落裡,幾隻來不及蓋上的大木箱,敞開的箱口裡,滿滿當當碼放的都是黃澄澄的銅錢和閃爍著銀光的銀錠!
“哈哈哈哈哈!”李傕再也抑製不住,發出一陣夜梟般刺耳的狂笑,大步踏入屋中,一把抓起箱中的銀錠,感受著那沉甸甸、冰涼的觸感,如同撫摸著情人的肌膚,“牛輔!牛輔!你這頭蠢豬!太師在前線賣命,你竟敢……”
他的狂笑和咆哮戛然而止,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的目光死死釘在腳下——就在他剛才踩踏的地方,幾塊散落的精鐵錠旁邊,幾片破碎的灰色陶片摔得四分五裂,明顯是剛從箱子或貨堆上掉落。而在那陶片碎渣之中,赫然混雜著幾塊暗紅色、質地不明的塊狀物,散發出刺鼻的、混合著硫磺和硝石的濃烈氣味!
李傕臉上的獰笑瞬間凍結,隨即被一種巨大的驚疑取代。他猛地蹲下身,不顧肮臟,用手指撚起一小塊暗紅碎屑在鼻尖一嗅,瞳孔驟然收縮!
“火…火雷引?”他失聲低吼!這種氣味,他曾在洛陽匠營遠遠聞到過!是董太師視為絕密、關係霸業根本的“神火”必備之物!牛輔私藏軍資也就罷了,他竟敢…竟敢私藏“火雷引”的原料?!這東西,是能隨便碰的嗎?!
一股冰冷的寒意,夾雜著被巨大利益衝昏頭腦後突然清醒的驚懼,瞬間沿著脊椎爬遍李傕全身!牛輔的貪婪,似乎…超出了他之前的想象!這已經不僅僅是“私藏軍資”那麼簡單!這觸碰到的是董太師絕對的禁忌!
“將軍!”一個親兵頭目臉色發白地跑過來,指著角落裡一堆被厚氈蓋著的東西,“那邊…全是這種罐子!”
李傕猛地站起,幾步衝過去,一把掀開厚重的氈布!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幾十個大小不一的粗陶罐,層層疊疊地碼放在角落。這些罐子的封口極其嚴密,顯然是為了防止裡麵的東西受潮或泄露。但那股刺鼻的硫硝混合氣味,卻透過縫隙濃烈地散發出來!
冷汗,瞬間浸透了李傕的內衫!這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贓物!這他媽是能把所有人炸上天的火藥桶!牛輔怎麼會把這些東西藏在這裡?!他想乾什麼?!
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拖入深潭的預感,如同冰冷的鐵箍,死死扣住了李傕的心臟。他最初的狂喜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不安和殺機!必須立刻處理掉牛輔!這個人知道的太多,太危險!這個所謂的“贓物窩點”,也必須立刻處理乾淨!否則一旦走漏半點風聲,無論是對太師還是對他李傕,都是滅頂之災!
“快!”李傕的聲音因為驚懼而變得尖銳嘶啞,“立刻封鎖此地!一隻蒼蠅都不準飛出去!通知我們的人,牛輔私藏禁物,圖謀不軌!立刻…立刻去‘請’牛輔將軍過來‘查驗’!就說…就說本將軍在此地‘查獲’重要軍情,請他速來商議!要快!立刻去!”
他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瘋狂。
戶縣。
幾十裡外的戶縣彆院,在沉沉夜色中如同蟄伏的巨獸。郭汜的精騎如同旋風般席捲而至,沉重的馬蹄踏碎了鄉野的寧靜,驚起一片犬吠鳥鳴。為首將領胡封(李傕心腹)身披鐵甲,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手中馬鞭一指那黑黢黢的院門:“圍了!”
士兵們如狼似虎地撞開院門,火把瞬間將不大的庭院照得亮如白晝。然而,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所有人都愣在當場。
空!
死寂的空!
庭院裡積著厚厚的塵土,落葉被夜風吹得打著旋兒。幾間廂房的門窗破敗歪斜,蛛網在廊柱間飄蕩。彆說堆積如山的財貨,連個像樣的傢俱都沒有!隻有一股濃重的黴味和土腥氣撲麵而來。
“搜!給老子仔細搜!”胡封翻身下馬,臉色鐵青,厲聲咆哮。他不信!那份“密報”言之鑿鑿!三車財貨,藏於戶縣彆院!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
士兵們粗暴地踹開每一扇門,火把伸向每一個角落,翻找著每一處可能的地窖入口。器皿破碎的嘩啦聲、牆壁被敲打的咚咚聲、士兵粗暴的呼喝聲在死寂的院落裡回蕩,更添幾分詭譎。
郭汜坐在馬上,立於院門之外,冷冷地看著手下兵卒如沒頭蒼蠅般亂撞。他並沒有親自進去。最初的驚怒和急於洗刷嫌疑的衝動,在賓士的夜風中已經稍稍冷卻。此刻,看著這如鬼蜮般空蕩破敗的院子,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噬心般的寒意,順著尾椎骨一點點爬了上來。
不對!
這太不對了!
胡封帶著一身暴躁的戾氣大步走出院門,來到郭汜馬前,抱拳道:“郭將軍!搜遍了!空無一物!連根值錢的毛都沒有!定是那通風報信的小人胡言亂語!或者…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將軍!”
他語氣憤懣,眼神卻不自覺地瞟向郭汜的臉色。
郭汜沒有看他,隻是緩緩舉起一隻手。他那隻手上,正捏著一張被揉得幾近破碎的薄紙——正是那份在郭府書房裡,被水浸濕後顯出字跡的“副本抄錄”。一路上,他反複看過無數次,每一個潦草的字跡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心上。
栽贓?陷害?
是誰?!
郭汜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關節發白,指節捏著那張薄紙,幾乎要將其碾碎!他的目光如鷹隼般在火光下掃過胡封那張看似憤慨、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躲閃的臉。李傕!胡封是李傕的心腹!這份所謂的“密報”…這空無一物的陷阱…這指向他郭汜的毒計…除了李傕,還能有誰?!
一股被愚弄、被算計的滔天怒火,混合著對李傕長久積壓的猜忌和怨恨,如同壓抑了太久的火山岩漿,猛地衝上郭汜的頭頂!他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狂跳!
“胡——封!!”
郭汜猛地爆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撕裂!他揚手,將那張捏得變形的紙狠狠摔在胡封臉上,如同甩過去一記響亮的耳光!“這就是你給本將軍的‘軍情’?!嗯?!帶老子來看這鬼地方?!你跟李傕…演得一出好戲啊!”
他猛地抽出了腰間佩刀!冰冷的刀鋒在火把下反射著刺目的寒光,直指胡封的咽喉!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籠罩了對方!
胡封被那紙砸得一愣,隨即看到指向自己的刀鋒,臉色瞬間煞白!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手也按上了刀柄,驚怒交加:“郭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屬下也是…也是被奸人矇蔽!將軍明察!”
“明察?”郭汜獰笑,刀尖又逼近一寸,“老子現在就很明察!矇蔽?我看你是和李傕串通好了!想引老子入彀,好安老子一個‘私匿軍資’的罪名!是不是?!”
他越想越覺得合理!李傕一定是怕自己在太師麵前地位不穩,想用這種毒計除掉競爭對手!這戶縣彆院,就是一個針對他郭汜的死亡陷阱!
周圍的士兵都驚呆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位將軍劍拔弩張,空氣緊張得如同繃緊的弓弦,一觸即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報——!!!”
一個渾身浴血、衣甲殘破的騎兵,如同從地獄裡衝出來一般,猛地從戶縣通往長安方向的官道上狂奔而來,遠遠就發出淒厲的嘶喊:“將軍!急報!長安…長安南城出大事了!李傕將軍…李傕將軍帶兵…帶兵把…把牛輔將軍給圍了!好像…好像動起手來了!”
如同平地一聲驚雷!
郭汜和胡封臉上的驚怒和殺意瞬間凝固!
李傕…圍了牛輔?還動起手來了?!
長安南城?那地方…好像…離李傕剛剛“查獲”的牛輔私庫…不遠?
一個可怕的、將所有線索瞬間串聯起來、卻更加黑暗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郭汜混亂的腦海!
“牛輔…李傕…私庫…財貨…”
郭汜喃喃自語,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不是針對我?!李傕的目標…是牛輔?!他先派人用假情報引開我的視線,調虎離山!他自己卻在長安城內,對牛輔動手!他要吞掉牛輔的一切!包括那批財貨!還有…那要命的“火雷引”?!
一股被利用、被當成棋子的巨大恥辱感,混合著對李傕竟敢如此膽大包天、私自處置董卓女婿的驚駭,轟然衝垮了郭汜的理智!
“李——傕——!!”
郭汜的咆哮如同受傷的狂獸,響徹了戶縣寒冷的夜空,充滿了被戲耍的暴怒和一種冰冷的殺機!他猛地收回指向胡封的刀,狠狠一夾馬腹!“回長安!快!回長安!!老子要看看,他李傕敢不敢當著太師的麵,把天捅個窟窿!!”
長安城,牛輔臨時落腳的轉運司衙署。
這是一處並不算太起眼的官署,距離城外李傕發現的那個“火藥庫”並不太遠。此刻,衙署內外卻燈火通明,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
牛輔剛剛被李傕派來的“親兵”幾乎是半押解式地“請”到了這裡。理由很冠冕堂皇:李將軍在城南發現一處重要軍情疑點,事關重大,請牛將軍速去一同“勘驗”。牛輔雖然跋扈,但對方打著“緊急軍情”的旗號,又是李傕親自派人來“請”,他縱然滿心疑慮和不快,也隻得沉著臉跟來,身邊隻帶了十幾名親兵。
然而,當他踏入轉運司衙署那不大的前院,就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
太安靜了!除了引領他的李傕親兵,偌大的院子裡空無一人!隻有廊下懸掛的氣死風燈在夜風中吱呀搖晃,投下幢幢鬼影。四周的圍牆之上,黑暗中隱約可見手持弓弩的身影!
“李傕呢?”牛輔心頭一緊,厲聲喝問帶路的親兵,手已經按在了腰刀之上。
那親兵沒有回答,反而加快腳步,幾乎是推著他走向正堂大門。牛輔身邊的親兵也立刻警覺起來,手都握緊了兵器,緊張地環視四周。
吱呀——!
正堂的大門被從裡麵拉開。裡麵並未點燈,黑洞洞的,隻有門口透進去的光線,照亮了門內站著的一個高大身影——正是李傕!他一身戎裝,抱臂而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眼睛,在門內的陰影裡閃爍著冰冷而殘忍的光芒,如同在打量一頭待宰的牲畜。
“李稚然(李傕字)!你搞什麼鬼?!”牛輔被李傕的眼神看得心頭火起,又驚又怒,“深夜把本將軍叫來這鬼地方,你…”
他的話沒能說完。
刷!刷!刷!
數道黑影如同鬼魅,猛地從正堂兩側的迴廊陰影中撲出!動作快如閃電!目標不是牛輔,而是他身後那十幾名毫無防備的親兵!
冰冷的刀鋒精準地抹過咽喉,短矛凶狠地捅穿皮甲!悶哼聲、骨骼碎裂聲、利刃入肉的噗嗤聲瞬間響起!牛輔的親兵甚至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就在短短一兩個呼吸間,被早有準備的李傕伏兵砍瓜切菜般屠殺殆儘!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在院子的石板地上,濃鬱的血腥味瞬間蓋過了夜風的微涼!
牛輔的頭皮瞬間炸開!一股透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猛地拔出腰刀,驚駭欲絕地指向門內的李傕:“李傕!你…你敢…?!”
李傕動了。
他一步跨出門檻,踏入微弱的光線中。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睛裡的冰冷殺意卻濃鬱得如同實質。他緩緩抽出腰間的環首刀,動作很慢,刀鋒與鐵鞘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在死寂的院子裡異常刺耳。
“牛輔,”李傕的聲音低沉平緩,卻帶著一種宣判死刑般的殘酷,“你私藏軍資,中飽私囊,已罪不容赦。更兼…膽大包天,擅自囤積‘火雷引’,圖謀不軌!太師在前線浴血奮戰,爾等蛀蟲卻在其身後捅刀!今日,本將軍奉太師之命,清理門戶!”
最後四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同時,他手中的刀鋒猛地抬起,直指牛輔!
“放屁!!”牛輔又驚又怒,血灌瞳仁!他終於明白了!什麼“私藏軍資”,什麼“圖謀不軌”!全是李傕構陷的藉口!這廝是要殺他!要奪他的兵權!奪他的性命!“李傕!你這忘恩負義的小人!我是太師的女婿!你敢動我?!太師回來定將你碎屍萬段!”
“太師?”李傕臉上露出一絲極其殘忍的譏誚,“太師回來,隻會看到一個妄圖囤積神火、意圖不軌而被本將軍及時斬殺的內奸!牛輔,受死吧!”
話音未落,他魁梧的身軀如同撲擊的獵豹,猛地衝向牛輔!手中的環首刀化作一道淒厲的寒光,直劈牛輔麵門!沒有任何試探,出手便是雷霆萬鈞的絕殺!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戰鬥!絕不能給牛輔任何開口或逃竄的機會!
牛輔雖是董卓女婿,養尊處優,但畢竟是西涼軍出身,一身悍勇還在。看到刀光劈來,他怒吼一聲,手中腰刀奮力上撩格擋!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爆響!火花四濺!
巨大的力量震得牛輔手臂發麻,虎口瞬間崩裂!他踉蹌著連退數步!李傕的武藝和力量,都遠在他之上!
李傕得勢不饒人,刀勢如同狂風暴雨,連綿不絕!劈、砍、削、抹!刀刀不離牛輔要害!冰冷的刀鋒割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牛輔拚命抵擋,怒吼連連,手中的腰刀被砍出無數缺口,險象環生!他身上那件華貴的錦袍已經被刀鋒劃開數道口子,鮮血染紅了衣襟!
“來人!來人啊!李傕造反了!!”牛輔一邊格擋,一邊發出絕望的嘶吼。然而,四周除了李傕那些如同雕塑般冷眼旁觀、封鎖住所有去路的親兵,哪裡還有半個援手?他帶來的親兵,早已變成了地上的死屍!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牛輔。他猛地用儘全身力氣,將李傕迫開半步,轉身就想朝著院牆方向衝去!他要逃!隻要翻過那道牆…
刷!
一道比李傕更快、更陰狠的刀光,如同毒蛇吐信,悄無聲息地從側麵刺來!角度刁鑽至極!是李傕的一個親兵隊長!他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
噗嗤!
冰冷的刀鋒輕而易舉地刺穿了牛輔肋下的皮甲,深深紮入他的身體!
“呃啊——!”牛輔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前衝的勢頭戛然而止,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猛地向前撲倒!
就在他身體前傾、頭顱低垂的瞬間!
李傕眼中寒光暴漲!他等的就是這個破綻!他魁梧的身體如同附骨之疽,一步踏前,緊貼牛輔的後背!手中的環首刀沒有絲毫猶豫和憐憫,借著前衝的勢頭,由下至上,劃出一道殘忍而完美的弧線!
嗤——!
鋒利的刀刃如同切過熱油,精準而冷酷地吻過牛輔脆弱的咽喉!
時間彷彿在這一刹那定格。牛輔撲倒的動作停滯在半空,雙眼因為極致的驚恐和痛苦而暴突出來,死死地瞪著前方。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帶著灼熱和生命的氣息,瘋狂地從那道翻卷開的猙獰傷口中噴湧而出!嗤——!猩紅的血柱噴濺起數尺之高,潑灑在冰冷的地麵上,潑灑在旁邊的廊柱上,甚至有幾滴滾燙的血珠,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拋物線,無聲地濺落在院中旗杆上那麵象征著西涼軍權柄的、巨大的“董”字軍旗之上!
那暗紅的血點,在深色的旗麵上迅速暈染開來,如同綻放的死亡之花,觸目驚心!
牛輔魁梧的身軀重重地砸倒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濺起一片粘稠的血漿。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眼睛依舊死死地圓睜著,充滿了無邊的恐懼、怨毒和難以置信,死死地盯著李傕那張冷酷無情的臉。
李傕麵無表情地甩了甩刀鋒上的血珠,對腳下垂死掙紮的牛輔看都沒看一眼。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院子裡那些噤若寒蟬的士兵,最後落在旗杆上那麵染血的“董”字大旗。那暗紅的血跡在火把下格外刺眼。他的聲音如同冰封的死亡平原,在彌漫的血腥中擴散開去:
“罪將牛輔,私藏重器,圖謀反叛,現已被本將軍就地正法!其心腹親衛,附逆作亂,格殺勿論!即刻起,查封其轉運司衙門,接管其所有部眾!膽敢違抗者——殺無赦!”
長安城西,萬年坊深處。那座隱秘的舊官吏府邸後院。
燭火依舊被厚氈遮擋,隻透出微弱的光暈。室內彌漫著淡淡的藥草和墨香混合的氣息。
蔡琰(蘇清)端坐於案前,素手執筆,在一張素箋上快速勾勒著幾個點與線,筆鋒冷靜而精準,如同繪製一幅精密的機械圖譜。腳步聲在門外響起,輕巧而迅捷。貂蟬(柳煙)的身影如同一縷帶著寒意的月光,悄無聲息地飄入室內。
“城南,牛輔死了。李傕親自下的手,在轉運司衙門前院,割喉。”貂蟬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如同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郭汜率精騎從戶縣返回,正撲向城南。胡封已死,被郭汜在戶縣彆院門前親手斬殺,人頭懸於馬頸之下。”
蔡琰手中的筆鋒沒有絲毫停頓,在素箋的一條線上輕輕畫上一個終止的標記。“染血的旗,高懸的人頭…豺狼的獠牙,已經沾上了同伴的血腥。這把火,算是真正燒起來了。”她的聲音清冷,如同珠玉落盤。
“李傕的人正試圖控製牛輔留在城外的部分營兵,但郭汜的人馬也在快速逼近城南。另外…”貂蟬的聲音頓了一下,帶著一絲異樣,“我們的人發現,飛熊軍駐地有異動。呂布…似乎坐不住了。”
蔡琰終於停下了筆。她將那張畫著點線的素箋輕輕拿起,移到燭火上方。跳躍的火苗貪婪地舔舐著紙麵,瞬間將其吞噬,化作幾縷青煙和一撮焦黑的灰燼飄落。火光在她平靜無波的瞳孔裡跳躍了一下,隨即恢複深潭般的幽邃。
“亂局才剛開始。飛熊軍是董卓留在長安壓箱底的利刃,鋒刃何指,纔是長安焚儘前,最大的懸念。”她抬眼,目光彷彿穿透了厚重的牆壁,投向那座宮闕深處,“讓‘白澤’和‘玄蜂’靜默。我們…隻需靜待風起。”
長安城北,飛熊軍駐地。
沉重的鼓點不知何時已經停歇。巨大的演武場空曠而寂靜,隻有夜風吹過兵器架發出的嗚咽。
呂布如同標槍般矗立在演武場中央,赤紅的雙眸不再是瘋狂的漩渦,而是凝固成了兩點冰冷的寒星。他並未披甲,僅著單薄的勁裝,裸露的古銅色麵板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在月光下反射著金屬般的光澤。
那柄方天畫戟被他反握,沉重的戟尾深深陷入腳下的凍土之中。戟刃斜指蒼穹,在清冷的月華下,流動著一泓幽暗而危險的寒光,彷彿凝固的閃電,渴望著撕裂什麼。
他沒有動。
一絲一毫都沒有動。
如同磐石,如同冰雕。
然而,一種無形的、狂暴的殺意,卻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如同水銀瀉地般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空氣彷彿被壓縮到了極致,沉重得令人窒息。演武場邊緣,那幾個值守的親兵早已臉色慘白,額頭布滿冷汗,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如同被無形的巨獸盯上。
呂布的耳朵,在微微翕動。
風的流向,帶來了遠方細微而嘈雜的資訊碎片。
城南方向…隱約的、混亂的喧嘩…兵刃交擊的鏗鏘…戰馬的嘶鳴…
還有…某種更深沉、更濃烈的…血的味道。
雖然相隔甚遠,但那股鐵鏽般的、帶著死亡氣息的腥甜,彷彿穿透了空間的距離,鑽入了他野獸般敏銳的鼻腔!
李傕…郭汜…
殺伐已起!
就在這長安城中!
呂布的瞳孔,猛然收縮如針!
那一直被他強行壓抑在心底、如同跗骨之蛆般折磨他的、虎牢關下那道幽深的目光,此刻驟然從記憶深處衝破禁錮,帶著強烈的、難以言喻的警兆,如同冰冷的閃電劈入他的識海!
陷阱!
這是陷阱!
那攪動了虎牢關地脈的鬼謀,那在洛陽佈下天羅地網的幽靈…他們的手,早已悄無聲息地伸進了長安!李傕和郭汜那兩個蠢貨,正在自相殘殺!而這場內亂,就是那把點燃西涼根基的…火焰!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呂布的心臟!比在虎牢關下麵對千軍萬馬時更甚!他不再僅僅是被那道目光鎖定的獵物,他和他所效忠的力量,正被一隻無形的、操控一切的手,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不能再等!
絕不能坐視這座象征著董卓最後權威的長安城,在愚蠢的內訌中轟然倒塌!
“來人!!”
呂布的聲音終於爆發出來,不再是低沉的咆哮,而是如同金鐵交擊般冰冷、銳利、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這聲音在死寂的演武場上炸響,如同平地驚雷!
“擊鼓!聚兵!!”他猛地拔起插入凍土的方天畫戟,沉重的戟杆劃破空氣,帶起淒厲的尖嘯!幽暗的戟刃指向長安城南那片隱隱傳來騷動的夜空!
“隨本侯——入城!平亂!”
虎牢關外,聯軍中軍大帳。
帳門敞開,夜風裹挾著關牆崩塌處飄散來的塵土氣息湧入。林風(曹操)負手立於帳前高台之上,玄色的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他並未望向身後那依舊彌漫著煙塵的猙獰豁口,而是將幽深的目光投向西方——長安城的方向。
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郭嘉、荀彧、夏侯惇、曹仁等核心文武肅立兩側,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之後的屏風之上。那上麵懸掛著一幅巨大的、涵蓋了洛陽、虎牢、長安區域的輿圖。此刻,代表著長安城的位置,正被一支朱筆,緩緩畫上了一個燃燒般鮮紅的、醒目的叉!
一名風塵仆仆、麵帶極度興奮的信使,正氣喘籲籲地單膝跪在帳中,雙手高舉著一份捲成細筒、封著火漆的密函:
“報——!長安急報!李傕襲殺牛輔於轉運司衙門!郭汜誅殺胡封於戶縣彆院!二賊部眾已起衝突!長安城內…亂象已生!”
帳內瞬間一片死寂!隨即,壓抑不住的、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如同驚雷般的訊息震得頭皮發麻!李傕殺牛輔?!郭汜殺胡封?!這…這是西涼核心徹底撕裂了!
荀彧的手猛地攥緊了袖中的玉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儒雅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驚駭。郭嘉狹長的眼眸驟然亮起,如同看到了絕世棋局中最精妙的一手,嘴角勾起一絲近乎狂熱的笑意,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夏侯惇濃眉緊鎖,曹仁則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刀柄,眼中精光爆射!
“好!”林風的聲音從帳外傳來,打破了帳內的死寂。他沒有回頭,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執掌乾坤的冰冷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帳內每一個人的耳中,“火候…到了。”
他緩緩轉過身,踏入帳內。深邃的目光掃過屏風上那個鮮紅的叉印,如同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那目光最終落在跪地的信使高舉的密報上,也落在了帳內每一張寫滿了震驚、狂喜和難以置信的臉上。
“傳令!”林風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出鞘的利劍,斬碎了帳內所有的雜音!
“三軍集結!”
“天明之前——”
他猛地抬手,手臂如同揮動的戰旗,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直指身後高台之外、虎牢關上那道在夜色中依舊猙獰的巨大豁口!
“踏破虎牢!兵鋒,直指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