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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異星錄 第2章 金橋飛渡·天塹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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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滾黃河水裹挾著黃沙與冰淩,自西而來,咆哮著撞上河心高聳的嶙峋巨岩——中流砥柱。千百年來,這如刀劈斧削般的天然屏障,桀驁地將奔湧的激流一分為二,造出兩道更為凶險的峽穀,濁浪翻騰,漩渦密佈,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日夜不息。這裡是南北通衢的咽喉,也是天塹的代名詞。過往商旅、軍隊,無不在此望河興歎,或繞行數百裡,或冒險以簡陋舟筏渡河,失陷人貨者不計其數。

而此刻,就在這亙古不變的驚濤駭浪之上,一場人力與自然偉力的抗衡正以從未有過的宏大場麵展開。

黃河兩岸,昔日荒涼的灘塗早已化為一個巨大無比的工地。無數簡易窩棚如同雨後蘑菇般密集排列,形成兩座龐大的人造“城池”。人聲、號子聲、機械的轟鳴聲、水流衝擊聲混雜在一起,彙成一股直衝雲霄的巨大聲浪,竟隱隱壓過了黃河的咆哮。空氣中彌漫著特有的混合氣味:新挖泥土的腥氣、尚未乾透水泥的堿味、燃燒木炭和煤炭的煙焦味、勞工身上濃烈的汗餿味、以及隨風飄來的渾濁河水的水汽。

最引人注目的,是岸上那十數座如同小山般矗立的“青泥”窯。巨大的煙囪日夜噴吐著滾滾濃煙,將天空染成灰濛濛一片。窯爐口偶爾開啟時,熾熱的紅光將周遭照得如同白晝,灼人的氣浪翻滾而出,映照著爐前工匠們汗如雨下、被煙灰熏得漆黑的臉膛。滿載著灰白色水泥粉末(“青泥”)的牛車、驢車川流不息,沿著臨時夯實的道路,將源源不斷的建築材料運往河邊各個施工點。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如同巨獸心臟搏動般的沉悶撞擊,自河岸深處傳來。數座依托山勢溪流建造的巨大水輪在水渠的驅動下,永不停歇地轉動。粗壯的傳動軸帶動著沉重的鍛錘起起落落,每一次砸下,都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和衝天而起的火星。赤紅的鐵條在灼熱的鐵砧上被反複鍛打、延展,發出刺耳的金屬呻吟,最終冷卻定型為一根根粗長的暗黑色“鐵骨”——熟鐵製成的鋼筋。這些象征著力量與堅固的筋骨,正被成捆成捆地運往河道深處。

工地的核心,也是最危險、最令人窒息之處,正是那兩道從南北兩岸向河中砥柱岩延伸而去的“手臂”——橋墩施工點。巨大的木製圍堰如同城牆般打入湍急的河床底部,將洶湧的河水暫時阻隔在外。圍堰之內,工人們如同蟻群般密集勞作。赤膊的壯漢喊著號子,用最原始的槓桿、滑輪和絞盤,將沉重的花崗岩條石和巨大的木料吊裝到位。更多的人則推著獨輪車,將攪拌好的灰白色水泥砂漿傾倒入事先綁紮好的巨大鋼筋骨架之中。粗大的熟鐵條縱橫交錯,構成堅實的骨骼,此刻正被這奇異的“青泥”迅速包裹、凝固。汗水滴落在未乾的水泥上,瞬間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個微小的凹痕。

“穩住!穩住!對準孔位!”一個聲音嘶啞的工頭站在高高的腳手架上,迎著凜冽的河風,幾乎是在咆哮。他指揮著一組人,試圖將一塊千斤重的條石準確安放在橋墩基座上。吊裝條石的粗纜繩在滑輪上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下方,渾濁的河水瘋狂拍打著圍堰木樁,巨大的衝擊力讓整個結構都在微微震顫,水花不時濺入施工區。幾個工人立足不穩,險險滑倒,引來一陣驚呼。

“快!加固第三區圍堰!水流太急了!”另一處傳來焦急的呼喊。負責維護圍堰的木工班頭臉色煞白,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腳下木樁傳來的可怕震動。洶湧的河水如同巨獸,時刻都想撕裂這脆弱的囚籠。

在工地外圍一處地勢稍高的土坡上,臨時搭建的木製觀禮台上,曹操身披玄色大氅,正憑欄遠眺。凜冽的北風捲起他大氅的下擺,獵獵作響。他身後肅立著典韋、許褚兩員虎將,如同鐵塔,周圍簇擁著工部官員、隨軍謀士以及聞訊趕來的地方郡守。

曹操的目光平靜而犀利,如同鷹隼般掃過整個浩大的工程現場。他看到了蒸騰的煙塵,看到了揮汗如雨的人群,看到了在激流中頑強挺立的圍堰雛形,更看到了那鋼筋水泥構築的、正在緩慢拔起的巨大墩體。這不再是風吼原戰場上轉瞬即逝的毀滅雷霆,而是一種更為宏大、更為持久的力量——一種凝聚人力、物力與嶄新智慧,將天塹變為通途的創造偉力。他體內屬於林風的程式設計師靈魂,此刻正以一種近乎冷酷的精確度,評估著每一處施工節點的進度、風險與效率。巨大的資料流在他意識中無聲流淌:人力投入、物料消耗、工期滯後、圍堰承壓極限……每一個變數都在他的“演算法”中被賦予權重,推演著最終的“執行結果”。

工部尚書杜畿快步走上觀禮台,一身官袍沾滿了塵土和泥點。他來到曹操側後方,躬身施禮,聲音帶著疲憊卻難掩亢奮:“主公。南岸主墩基座第一層混凝土已澆築完畢,於今晨卯時初凝,強度經試塊擊打檢驗,已遠超設計標準,堪為磐石!北岸圍堰雖受湍流衝擊,然幸得‘鐵骨’(指鋼筋)框架支撐,暫無潰散之虞。然……”

他頓了一下,語氣轉為凝重,“此間河底流沙湧動,地質之複雜遠超預期,加之隆冬將至,若冰淩加劇,不僅水上施工將舉步維艱,圍堰承受壓力亦恐倍增。部分工段管事建言,是否需暫時停工,待來年春暖?”

曹操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過喧囂的工地,投向更遠處灰濛濛的地平線。謀士們交換著眼神,有人麵露憂色,有人則傾向於保守暫停。風更大了,捲起的沙塵抽打在臉上,生疼。

沉默持續了數息。曹操緩緩側過身,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風聲與工地的喧囂,如同冰冷的鋼鐵撞擊在每個人心頭:“杜尚書所言地質、冰淩,無非變數。工期既定,便是軍令。”

他抬起手,指向下方那延伸向怒濤深處的巨大橋墩雛形,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此橋,非僅為渡河之便。它是貫通南北、直達塞上的血脈!馳道若通,則大軍朝發夕至,糧秣轉瞬即達。政令不阻於山川,商旅不困於津渡。此乃天下安定之基石!”

他環視眾人,目光如電:“若遇流沙,便深打樁基,以鐵骨混凝,鎖住地脈!若遇冰淩,便以工代賑,日夜加固圍堰!若遇風雪,便燃薪驅寒,熔冰為水!人力有窮?那就調!物用不足?那就加!”

那冰封般的語調裡,蘊含著比黃河怒濤更為磅礴的決心:“告訴所有工師、役夫:此橋一日不成,此地便是前線!我要這橫跨天塹的金橋,在明歲秋汛之前,成為我大軍西出塞外、北定草原的通途!阻我大道者,天亦伐之!”

“諾!”杜畿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所有畏難的念頭瞬間被這斬釘截鐵的命令碾碎。他挺直腰背,大聲應命。周圍的官員謀士也無不凜然,被這宏大而堅定的意誌所感染。橋,已不僅是一座建築,它被賦予了前進、征服與秩序的象征,成為必須完成的鋼鐵意誌。

萬裡之外,江東吳郡之地。

浩渺的東海之濱,吳郡(今蘇州)與更南方的番禺(今廣州)兩大港口,同樣沐浴在一場前所未有的營建風暴之中。與黃河邊的肅殺嚴寒不同,這裡海風鹹濕,冬意不濃,忙碌中帶著幾分開拓的熱切。

曾經簡陋狹窄的木構碼頭已被徹底推平、拓寬。巨大的花崗岩石條被運抵岸邊,成為新港口的堅實基礎。最令人矚目的,是泊位區域。曾經稀稀拉拉的木樁被密集粗壯的、用“青泥”混合碎石整體澆築的“樁簇”所取代。大量鋼筋(熟鐵條)被預先彎折成弧形或框架,埋入水中,再傾注水泥砂漿。海水在模板外翻湧,而模板之內,灰白色的“青泥”正貪婪地吸收著水分,迅速凝結、硬化。一座座堅實如磐石的水泥結構平台和防波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渾濁的海水中生長出來,向更深的航道延伸。舊式狹窄棧橋被更寬闊、更堅實的延伸碼頭取代,如同巨人伸向大海的強壯臂膀。

“快!西三區泊位的水泥板要趕在今日潮落前完成吊裝!攪拌漿再加把勁,不能凝!”一個膚色黝黑、頭戴竹笠的工頭站在新建成的水泥墩台上,對著下方呼喊。赤膊的工人推著盛滿水泥砂漿的獨輪小車,在臨時鋪設的木板上快速奔跑。巨大的吊杆在人力牽引下,將一塊數丈見方、厚達尺餘的鋼筋水泥預製板緩緩吊起,移向預定位置。碼頭的地麵不再是泥濘不堪,而是被大麵積澆築平整的水泥層,堅硬、防水,能承受過載車輛的反複碾壓。空氣中彌漫著海腥味與新鮮水泥特有的堿澀氣息。

港口規模成倍擴張,吞吐能力劇增。停泊的船隻不再侷限於內河或近海的小型帆船、舢板。一艘艘新造或改造的大海船占據了新落成的深水泊位。這些海船龍骨更堅固,船體更寬大,桅杆更高聳。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帆裝上的革新——傳統的硬帆仍在,但部分位置已試驗性地加裝了由小喬(韓雪)提出構想、工匠們反複除錯的軟質三角縱帆。這種帆在側風、甚至逆風條件下能獲得更強的推進力,操縱也更為靈活。工匠們正在其中一艘最大的海船“破浪號”上緊張地除錯著新帆的索具,爭論著角度與受力。

港口區邊緣,一處新辟的露天場地。孫權正興致勃勃地親自參與一次特殊的“實驗”。他一身便於行動的勁裝,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身上沾了些許泥灰,毫不在意。他麵前是一塊鋪著細沙的巨大沙盤,沙盤上精心堆塑著吳郡港口及附近海域的微縮模型,水道、島嶼、暗礁皆按比例呈現。

“公瑾,子敬,你們看!”孫權(孫陽)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活力與興奮,他拿起一根細長木杆,指點著模型:“按霜兒(小喬韓雪)提供的海岸水文記錄和船工口述,若在此處—雞骨礁外側,再築一道‘l’形的水泥堤壩,將其延伸至此……”

他用木杆在沙盤上劃出一道新的線條,“不僅能有效阻擋東南季風帶來的巨浪,更能將湧流導向這裡——自然衝刷出一條更深的航道!如此一來,即便是新造的五千料(約250噸級)大海船,也能在尋常潮汐時安然入港停泊!省卻了多少疏浚的人力物力!”

他眼中閃爍著對工程優化和效率提升的灼熱光芒。

站在他身旁的,正是江東的擎天玉柱——周瑜和魯肅。

周瑜一襲青衫,風姿依舊俊朗,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對具體事務的專注。他仔細審視著沙盤和孫權劃出的新堤壩走向,微微頷首,眼中流露出激賞:“主上所慮極是。此設計暗合水勢,巧借自然之力,深得‘以柔克剛,順勢而為’之兵法三昧。若能成,不僅吳郡港闊水深,更可為天下港工築堤防浪之圭臬。”

他對技術細節並不精通,但這並不妨礙他從戰略和美學角度理解其價值。

魯肅則更為務實。他撚著短須,目光在沙盤、港口繁忙的工地以及遠處那幾艘掛著新帆的海船之間來回逡巡,沉吟道:“主上雄心,鑄此海疆金城,確為長遠之計。水泥碼頭堅不可摧,泊位倍增,新帆增其速,深渠利其行…日後萬斛海舶往來如織,江東財賦之厚,甲於天下可期。”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然則,肅所慮者,非止於工。如此巨港,萬國商貨輻輳,三教九流彙聚,魚龍混雜。若無嚴密的市舶章程以管貨殖,無精銳舟師以鎮海疆,無精乾吏員以察奸宄…恐繁華之下,隱患滋生啊。”

他指向沙盤上象征港口管理區域的位置,那裡還是一片空白。

孫權臉上的興奮之色稍斂,他並非想不到這些,但魯肅的提醒讓他更清晰地意識到,硬體建設隻是第一步。他重重點頭,語氣變得沉凝:“子敬所慮,乃謀國之言!築港興商是其一,立法強兵、設官分職,方為根本!此事,便煩勞子敬會同張長史(張昭),詳擬章程,務求周密。至於海防……”

他轉頭望向周瑜,目光炯炯,“公瑾,新式戰船督造、水軍操演之法,更要加緊了。我要的,不僅是商船雲集,更要讓任何覬覦我江東海疆的魑魅魍魎,聞風喪膽!”

“瑜,領命!”周瑜抱拳,神色肅然。訓練一支能掌控遠海、護衛航路的新式海軍,這個任務的挑戰性和重要性,絲毫不亞於任何一場陸上大戰。

就在這時,一名身著傳令兵服飾、但氣質精悍的軍士快步走到魯肅身邊,低語了幾句,遞上一卷密封的小竹筒。魯肅神色微凝,快速拆開火漆,取出裡麵一張薄薄的桑皮紙,迅速掃過。

孫權注意到魯肅表情的變化:“子敬,何事?”

魯肅將紙條遞給孫權,聲音低沉:“北方鄴城密報。袁本初……自風吼原歸後,病情反複,近日再次嘔血,據聞昏迷半日方醒。袁譚、袁尚二公子府邸,近日門庭若市。審配、郭圖力主袁公速歸鄴城‘靜養’,田豐、沮授則建言暫駐河內‘視事’,以防萬一。”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袁氏工坊仍在竭力仿製‘青泥’、‘鐵骨’,更在大肆搜羅硝石、硫磺……其誌,恐不止於築城修路。”

孫權看著紙條上簡略卻觸目驚心的資訊,年輕的臉龐上閃過一絲與他年齡不符的凝重。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正在他意誌下隆隆崛起的嶄新港口。水泥平台在陽光下泛著灰白的光澤,新帆在海風中徐徐舒展,巨大的吊杆正將又一塊預製板穩穩安放。這是一片充滿力量與希望的熱土。

然而,遙遠北方那道險峻的黃河天塹之上,另一座象征著秩序與力量的鋼鐵之橋正在搏擊怒濤。而此刻,袁氏那艘曾經看似堅不可摧的巨艦,內部卻在腐朽和野心的啃噬下發出刺耳的裂響。江東的“海都”宏圖剛剛鋪開第一塊基石,中原腹地的權力風暴卻已烏雲壓城。

他將紙條緊緊攥在手心,望向北方天際的目光變得深邃而複雜。江東這艘初具規模的海船,究竟是該趁著風勢揚帆遠航,探索那無垠的蔚藍?還是……需要警惕那即將席捲北方的驚濤駭浪,會否終有一日,拍打到自己這片辛苦營造的海岸?

海風帶著鹹澀的氣息撲麵而來,吹動他額前的發絲,也帶來一絲源自權力場深處的、無形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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