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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異星錄 第14章 驚雷裂海·炮火懾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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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利卡特河口,被命名為“海西堡”的永久性據點如同一個鋼鐵怪獸,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啃噬著印度西岸的原始海岸線。蒸汽吊臂的轟鳴是最響亮的宣告,從黎明響徹到黃昏,將沉重的預製鐵板樁深深砸入灘塗與岩基之中。鐵樁相互咬合,形成鋒利而堅固的骨架。在這骨架之內,木石結構的營房、倉庫、炮位正以驚人的效率拔地而起。一麵巨大的赤底金烏戰旗,在剛剛豎起的主望塔頂端獵獵招展,猩紅的旗幟在季風裡翻卷,像一片凝固的血色晚霞,俯瞰著這片已被打上華夏烙印的土地。

堡壘工地的喧囂與熱火朝天,與不遠處卡利卡特土人聚居區的死寂形成了刺眼的對比。低矮的棕櫚葉棚屋和泥巴房舍前,土人們沉默地站著,眼神空洞地望著那片被鋼鐵取代的海岸線。香料貿易帶來的零星銀幣無法撫平家園被侵奪的屈辱,白天那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如同重錘,一下下敲在心頭。空氣中彌漫著香料、鋼鐵鏽蝕和河泥的混合氣味,而在這氣味之下,一股無形的、壓抑的怨毒,如同深水下的暗流,無聲湧動。

堡壘初具雛形的核心指揮塔內,陸遜正伏在一張巨大的、剛剛繪製完成的海西堡及周邊地形詳圖上,手中炭筆飛快地勾勒出一條條防禦火力線。貂蟬(柳煙)立在一側,目光投向堡壘外牆上預留的炮位視窗。窗外,渾濁的河水反射著夕陽最後的餘暉,停泊在河口的龐大艦隊如同蟄伏的巨獸,煙囪中逸散出縷縷灰白的蒸汽。

“魯都督傷勢如何?”陸遜頭也未抬,聲音沉靜。

“皮肉翻卷,失血不少,好在未傷筋骨。”貂蟬答道,她秀美的眉宇間凝著一絲憂慮,“甄夫人(方晴)留下的金瘡藥和清瘟散很有效,醫官說靜養月餘應可恢複,隻是……”她頓了頓,“火毒攻心,又急怒交加,怕是怒火難平。”

陸遜手中的炭筆停了一瞬。那個從河岸樹叢後射出的冷箭,目標是帥旗,更是整個艦隊的尊嚴。魯肅身為水軍都督,在談判桌前硬頂住壓力,卻被這卑鄙暗算放倒,其憤怒可想而知。

“他需要時間。”陸遜的聲音依舊平穩,彷彿在陳述一個事實,“憤怒是燃料,但需要控製。當務之急,是把這座堡壘建成鐵桶,把我們的根,釘死在這裡。”炭筆用力點在河口外海的一片開闊水域,“堡壘工事一月可成,艦船補給半月內完成。之後,艦隊主力需巡弋外海,一則震懾周邊邦國,二則……必須找到那支阿拉伯商盟的艦隊。躲在暗處的毒蛇,比明處的猛虎更危險。”

貂蟬的目光從炮口收回,落在陸遜冷峻的側臉上。她能感覺到他平靜話語下蘊含的堅冰般的意誌和一絲被強行壓製的冷冽殺機。暗箭傷了魯肅,更是在挑戰這支遠征軍的底線。

“卡利卡特的紮莫林(阿賈爾·蒂魯納爾),”她緩緩開口,聲音如清泉,“白天‘慰問’時,姿態放得極低,甚至主動提出提供一批上等胡椒作為‘壓驚之禮’。但那位婆羅門(瓦蘇德夫·夏爾瑪),眼神過於平靜,平靜得……像恒河的深水。”

陸遜終於抬起頭,眼中銳光一閃:“示弱?還是……借刀?”他起身,走到塔窗前,望向籠罩在暮色陰影中的卡利卡特村落方向,“香料是他們的命脈,我們強行割肉,他們豈會甘心?阿拉伯人壟斷了此地通往西方的海路百年,如今我們橫插一腳,斷了他們的財路。敵人的敵人……”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昭然若揭。卡利卡特的酋長和祭司,很可能正玩著一手驅虎吞狼的把戲。讓阿拉伯人的怒火,燒向這來自東方的“鐵鯨”。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沉重的腳步聲沿著鐵梯傳來。一名渾身被汗水和塵土浸透的瞭望兵幾乎是撞開了門,呼吸急促,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報——將軍!外海!外海發現大股艦隊!三……三麵圍來!是……是阿拉伯人的戰船!掛的是……是血月骷髏旗!”

血月骷髏旗!阿拉伯商盟聯合艦隊!澤尤斯·伊本·哈卡姆的艦隊!

陸遜和貂蟬的臉色瞬間一凝,沒有絲毫猶豫,幾乎同時轉身衝向塔樓頂端的露天瞭望平台。

海風撲麵,帶著鹹腥與一絲不祥的鐵鏽味。夕陽已將大半張臉沉入墨藍的海平線下,隻餘下幾縷不甘的血紅殘光,染紅了西方的天際。就在這片血紅與深藍交織的淒豔背景上,一幅令人窒息的畫麵驟然闖入眼簾。

遼闊的海灣出口,已被密密麻麻的帆影徹底封鎖。至少四十艘阿拉伯式樣的戰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群,正從北、西、南三個方向無聲地壓迫過來。它們體型比江東的福船和沙船更為修長流暢,船首尖銳高聳,巨大的阿拉伯三角帆鼓滿了西南季風,如同巨鳥展開的黑色羽翼。船身兩側,一排排密集的槳孔清晰可見,此刻並未劃動,顯然正憑借風力高速接近。夕陽的餘暉勾勒出船隻猙獰的剪影,也照亮了每一艘船主桅上懸掛的旗幟——深藍色的底布上,一彎慘白的下弦月,彎月之下,赫然是一個滴血的白色骷髏頭!

血月骷髏旗!這麵象征著死亡劫掠、令印度洋沿岸無數港口聞風喪膽的恐怖旗幟,此刻正肆無忌憚地張揚在江東艦隊麵前。

最令人心驚的是他們的陣列。並非雜亂無章的衝鋒,而是隱隱形成一個巨大的、不斷收緊的“新月”陣型!北翼和南翼的船隊如同月牙的兩角,向前突出,而西麵正中的旗艦所在,則略微後縮,如同月牙的內凹。這是一種經典的,用於圍堵和擠壓獵物進入核心獵殺區的戰術!每一艘阿拉伯戰船的船頭,都影影綽綽站滿了手持彎刀、圓盾、長矛和飛爪繩索的剽悍水手,粗野的呼喝聲和戰鼓聲順著海風隱隱傳來,帶著**裸的嗜血殺意。

目標,正是被卡在河口內側,來不及完全展開隊形的江東主力艦隊!

“好快!”陸遜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對方選擇的時機之刁鑽,速度之迅猛,陣型之老辣,遠超預期!顯然,對方對他們的位置、動向甚至可能的反應時間都瞭如指掌!卡利卡特……這條情報傳遞的路徑,清晰得刺目。

“傳令!”陸遜的聲音如同冰河開裂,瞬間打破了旗艦指揮塔內死一般的沉寂,通過傳聲筒響徹全艦,甚至傳向鄰近的“鎮海”、“定遠”二艦,“一級戰備!目標,敵外圍新月兩翼突前之敵!全艦隊,左舵十五!搶占上風位!主炮裝填鏈彈,打斷它們的帆索!副炮裝填開花彈,覆蓋甲板!明輪全速!衝鋒陣型!撕開它的月牙角!”

一連串精準到冷酷的命令如同冰雹砸下。旗艦“伏波號”巨大的煙囪噴吐出更加濃密的黑煙,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明輪葉片瘋狂拍擊著水麵,捲起滔天的白色浪湧,推動著這艘八千料的鋼鐵巨鯨,如同受傷被激怒的海龍,猛地向左前方轉向加速!它巨大的身軀強行切入海流,帶起強勁的渦旋。緊隨其後的“鎮海”、“定遠”同樣爆發出震天的蒸汽轟鳴,三艘主力艦瞬間組成了一個銳利的、以“伏波號”為箭頭的反衝鋒三角陣,迎著那壓迫而來的黑色新月,悍然撞去!意圖極其明確——以絕對的速度和衝擊力,在新月合攏、形成致命的包圍圈之前,搶先撕裂掉它最為脆弱的側翼!

“鏈彈裝填完成!”

“開花彈裝填完成!”

“瞄準手就位!”

“距離……一千五百步!”

“一千兩百步!”

炮甲內,口令聲此起彼伏,緊張得如同繃緊的弓弦。炮手們赤膊上身,汗如雨下,肌肉虯結的手臂死死握著炮繩或調整機括,目光透過狹小的炮窗,死死鎖定著視野中急速放大的敵艦輪廓。彌漫的汗水味、刺鼻的火藥味和滾燙鐵器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充斥著每一個角落。每一聲巨大的炮閂合攏的金屬撞擊聲,都讓人的心臟隨之抽搐。

陸遜站在最高處的前方指揮平台,身體隨著艦體的劇烈轉向和加速而微微晃動,但他的雙腳如同生根般釘在甲板上,目光鷹隼般銳利,穿透越來越濃的海上暮靄,死死鎖住左前方一艘正斜插而來的大型阿拉伯帆槳戰艦。那艘船船首雕刻著猙獰的鷹首,主桅高聳,顯然是北翼突前編隊的指揮船之一!

“目標!敵北翼鷹首艦!距離八百步!”觀測兵嘶啞的吼聲帶著破音。

陸遜猛地舉起右臂,然後狠狠向下一揮,如同斬斷命運的鍘刀:“左舷!齊射——開火!”

“轟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雷鳴瞬間撕裂了黃昏的寧靜!整個海麵彷彿同時被投入了萬鈞巨石!“伏波號”左舷整整九門大口徑線膛炮同時噴吐出長達數丈的橘紅色烈焰!濃得化不開的硝煙瞬間吞沒了大半邊船舷!

九道肉眼可見的、帶著恐怖尖嘯聲的熾熱流光,如同死神的投槍,撕裂空氣,以超越這個時代任何弓弩百倍、千倍的速度,精準地覆蓋向那艘正迎頭衝來的鷹首艦!

鏈彈!兩根粗重鐵球由堅韌鐵鏈連線,專為摧毀風帆索具而生的恐怖武器!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拉長。

第一枚鏈彈帶著淒厲的尖嘯,狠狠地砸在鷹首艦主桅杆的中部!沉悶得令人牙酸的“哢嚓”爆裂聲響起,比成年男子腰身還要粗壯的堅固桅木,如同被天神巨斧劈中,應聲而斷!巨大的主帆連同複雜的索具轟然坍塌,如同斷折的巨鳥翅膀,帶著毀滅性的重量狠狠砸向下方擠滿了人的前甲板!慘嚎聲瞬間爆起!

緊接著,第二枚、第三枚鏈彈接踵而至!它們的目標更加刁鑽!一枚精準地鑽入了鷹首艦前桅密集的帆索之中,高速旋轉的鐵鏈瞬間化作了最恐怖的切割機!堅韌的繩索如同朽爛的草繩般寸寸斷裂、崩飛!木質滑輪和帆桁被絞得粉碎!前帆如同被無數無形利刃瞬間撕爛的破布,片片凋零!另一枚則如同長了眼睛般,狠狠砸在船尾高大的舵樓之上!木材碎片混合著人體組織四散飛濺!整個船尾舵機被砸得稀爛,失控的船體瞬間開始在海麵上劇烈地打橫!

開花彈!鑄鐵外殼包裹著致命的預製破片和火藥!

幾乎在鏈彈撕碎帆索的同時,數枚開花彈也狠狠地砸在了鷹首艦的船體中部和甲板人群最密集處!劇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火光衝天而起!裹挾著無數鋒利鐵片、碎木茬和灼熱衝擊波的死亡風暴,如同無形的絞肉機,瞬間橫掃了甲板上所有暴露的生命!破碎的肢體、撕裂的船體結構、燃燒的碎片……伴隨著淒厲至極、不似人聲的慘嚎,在爆炸的烈焰與濃煙中瘋狂拋灑!原本人頭攢動、殺氣騰騰的甲板,瞬間化為一片沸騰燃燒的血肉地獄!

僅僅一輪齊射!一艘裝備精良、載滿精銳戰士的阿拉伯主力戰艦,就在“伏波號”新式線膛炮的毀滅性打擊下,徹底癱瘓!帆索儘毀,舵機粉碎,甲板上層建築一片狼藉,燃燒的火焰迅速蔓延,滾滾濃煙衝天而起,將殘陽最後的血色都染得更加汙濁!船體在失去動力和控製後,開始不受控製地打轉、傾斜,如同垂死的巨獸在海麵徒勞掙紮。

“好!!”旗艦指揮塔和炮甲內,爆發出壓抑不住的、帶著血腥興奮的吼聲!線膛炮恐怖的射程、精度和毀傷效果,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儘致!蒸汽動力的迅捷轉向和衝鋒,更是將這種技術代差化為了戰場上的碾壓之勢!

“鎮海”、“定遠”二艦的左舷炮火也幾乎同時怒吼!轟向各自鎖定的南翼目標!雖然命中精度略遜於旗艦,但在密集的火力覆蓋下,同樣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一艘阿拉伯戰船被鏈彈打斷了前桅,速度驟降;另一艘則被開花彈直接命中了船舯部的槳手艙,劇烈的爆炸和四射的破片瞬間讓下層的劃槳奴隸陷入一片血肉模糊的慘叫地獄,船隻頓時失去了大半動力。

江東艦隊這雷霆萬鈞的反衝鋒和精準致命的齊射,如同三把燒紅的尖刀,狠狠捅進了阿拉伯艦隊看似嚴整、實則側翼相對薄弱的新月陣型!北翼和南翼的月牙尖角,瞬間被撕裂、打殘!慘烈的景象如同冰水澆頭,讓那些正瘋狂劃槳、準備撲上來跳幫的阿拉伯水手們心中湧起一股徹骨的寒意!他們賴以生存的帆槳之利,在對方那噴吐火焰鋼鐵巨獸麵前,竟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然而,阿拉伯人並未崩潰!他們縱橫印度洋百年,劫掠屠戮無數,骨子裡的凶悍和亡命之氣遠超尋常。短暫的震驚和損失之後,更加瘋狂的戰鼓聲從阿拉伯艦隊後方響起!如同嗜血的號令!

“真主至大!衝上去!貼住他們!砍下異教徒的頭顱!!”無數瘋狂的吼叫在殘餘的阿拉伯船隻上爆發!

那些未被第一輪炮火擊沉的阿拉伯戰船,尤其是後排機動性更強的槳帆快船,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更加瘋狂地劃動長槳,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魚群,悍不畏死地加速衝來!它們不再追求整齊的陣型,而是化整為零,從各個刁鑽的角度,利用相對江東巨艦而言小巧靈活的身軀,拚命地試圖衝過炮火的死亡間隙,撲向“伏波號”、“鎮海”、“定遠”三艘主力艦相對脆弱的船舷!

“敵船逼近!右舷!大量小型敵船高速接近!”

“距離!三百步!太快了!”

“鏈彈裝填不及!換霰彈!快!”

炮甲內,氣氛瞬間再次繃緊到極致!剛剛完成一輪齊射的炮手們顧不上擦拭滿臉的汗水和火藥殘渣,用最快的速度清理炮膛,將火藥包和沉重的霰彈桶塞入炮口。霰彈——數百顆小鉛丸裝在薄鐵皮桶內,近距離發射能形成恐怖的扇形金屬風暴,是應對跳幫的利器。但裝填速度,卻比鏈彈和開花彈慢上許多!

晚了!

幾艘最為悍勇的阿拉伯槳帆快船,已如同離弦之箭,利用江東艦隊剛剛完成一輪齊射、炮口硝煙彌漫、裝填速度稍緩的寶貴間隙,成功突破了最後幾十步的距離,狠狠撞在了“伏波號”堅硬的包鐵右舷上!

“咚!”“砰!”“哢嚓!”

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連續響起!巨大的衝擊力讓“伏波號”這鋼鐵巨獸也微微震動!但包覆船體要害的鐵皮和內部堅實的橡木結構,硬生生抗住了這野蠻的衝撞!阿拉伯小船自身的船頭卻瞬間崩裂、變形!

撞擊並非目的!就在船體接觸、木屑紛飛的瞬間,數十條帶著沉重鐵鉤的飛爪繩索如同毒蛇般,從那些高速貼近的小船上騰空而起!帶著淩厲的破空聲,準確地、死死地扣抓在“伏波號”高高的船舷、護欄、甚至炮窗邊緣!

“跳幫!!”無數個嘶啞、瘋狂、充滿殺戮**的聲音同時炸響!

那些早已蓄勢待發的阿拉伯海盜和水手們,口中咬著彎刀,一手持著圓盾或短矛,另一隻手抓住繩索,手腳並用,如同爬樹的猿猴,矯健得令人心寒,沿著飛爪繩索,瘋狂地向上攀爬!他們的動作迅捷而熟練,顯然經曆過無數次這樣的血腥劫掠!一張張被海風和刀疤扭曲的臉上,隻有對財富的貪婪和對殺戮的狂熱!

“噗嗤!”

“呃啊——!”

沉悶的利器入肉聲和短促的慘叫聲幾乎同時響起!一名動作最快的阿拉伯海盜,已經率先翻上了“伏波號”的前甲板!鋒利的彎刀帶著惡風,狠狠劈向一名剛剛舉起燧發槍、試圖瞄準的江東水兵!那水兵顯然訓練時間尚短,麵對如此近距離、如此凶悍原始的搏殺,反應慢了半拍!彎刀精準地劈開了他的脖頸!滾燙的鮮血如同一道噴泉,瞬間染紅了新刷的甲板!

血腥味如同催化劑,瞬間點燃了雙方的凶性!

“殺!!!”

“擋我者死!!”

更多的阿拉伯海盜成功翻越船舷,如同凶惡的狼群登陸!他們三五成群,配合默契,有的用圓盾格擋刺來的燧發槍通條或水兵長刀,有的則揮舞彎刀、短矛或釘頭錘,瘋狂地劈砍突刺!他們的打法悍不畏死,完全是以命搏命!江東水兵們雖然裝備精良,燧發槍在如此混亂的近戰中難以有效射擊,隻能依靠佩刀和長矛組成陣線抵擋。但訓練素養和近身搏殺的血性,在阿拉伯人這種亡命徒式的瘋狂衝擊下,頓時顯得左支右絀!

甲板瞬間陷入混戰!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怒吼聲、兵器撞擊聲、垂死的慘嚎聲交織在一起!不斷有江東水兵被彎刀劈倒,被短矛捅穿,也不斷有攀爬中的阿拉伯海盜被亂刀砍斷繩索,慘叫著墜入海中,或被甲板上的水兵合力捅死、砍翻。每一寸甲板都變成了修羅場!

“穩住!結陣!長矛頂住!火槍手退後裝填!”軍官聲嘶力竭的吼叫在混亂的廝殺聲中顯得如此微弱。

陸遜站在高處指揮平台,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技術代差在遠距離炮戰中是碾壓的優勢,但一旦被數量眾多、悍不畏死的敵人纏上、貼身跳幫,進入冷兵器肉搏的泥潭,己方單兵戰鬥經驗和亡命程度的劣勢就被瞬間放大!尤其是那些新補充的、訓練時間不足的水兵!

“右舷霰彈!立即!無差彆覆蓋!清理攀爬敵船!”陸遜的聲音如同寒冰炸裂!他必須快刀斬亂麻,哪怕付出一點代價,也要立刻肅清這些致命的“水蛭”!

右舷炮位早已準備就緒!炮長們眼中也迸射著怒火和決絕!

“放!!”

“轟轟轟——!”

沉悶的轟鳴再次響起!這一次是右舷的副炮!近距離發射的霰彈!

無數顆細小的鉛丸如同無數道死神的歎息,從粗短的炮口中噴薄而出!瞬間在“伏波號”右舷外十餘步到數十步的海麵上,形成了一片恐怖的、覆蓋式的金屬風暴!那些還在繩索上攀爬的、剛剛跳上甲板立足未穩的、以及那些試圖再次拋擲飛爪的阿拉伯海盜,在這毀滅性的近距離火力覆蓋下,如同被無形的巨鐮掃過!

“噗噗噗噗噗!”

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肉體被穿透聲連成一片!鉛丸輕易撕碎了單薄的布衣和皮甲,鑽入血肉之軀!海麵上,攀爬的海盜如同下餃子般慘叫著墜落!甲板邊緣,剛剛站穩的身影被打得如同破布娃娃般瘋狂抖動、撕裂、向後拋飛!腥甜的血霧瞬間彌漫開來,混合著硝煙和內臟破裂的惡臭!一些鉛丸甚至打穿了輕薄的阿拉伯小船船板,將船艙內劃槳的奴隸也一並射殺!

右舷的壓力為之一輕!攀爬的繩索瞬間空了大半!甲板上的混戰中,江東水兵壓力驟減,精神大振,開始組織有效的反撲,將殘餘的跳幫者向船舷邊緣壓縮、清除。

然而,就在這右舷的混亂剛剛被血腥手段強行壓製下去的瞬間,一聲更加淒厲、帶著無邊恐懼的嘶吼,猛地從主桅頂端瞭望鬥傳來,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後呐喊,刺破了所有喧囂:

“火——船——!!!”

這個聲音是如此尖銳,瞬間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

陸遜猛地扭頭,順著瞭望兵顫抖手指的方向望去——東南方向,阿拉伯艦隊新月陣型原本最厚實、之前一直按兵不動的中後方陣列!

那裡,不知何時已悄然散開!十幾艘體型遠比普通戰船更為狹長低矮、吃水極淺的古怪小船,正以一種決絕到令人膽寒的速度,毫無遮掩地、筆直地朝著江東艦隊的三艘主力艦猛衝過來!

這些船沒有帆,完全依靠數十名赤膊奴隸在船艙內瘋狂劃動巨槳提供動力!它們速度奇快,如同貼水飛行的黑色利箭!船身塗滿了漆黑的焦油,在暮色中如同幽靈!船頭堆滿了成捆成捆的乾柴、浸透油脂的破布、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熊熊的烈焰已然在船頭猛烈燃燒,竄起數丈高的火舌!滾滾黑煙如同惡魔的吐息,拖在船尾!

這是最原始、最野蠻,但也最恐怖、最無法防備的自殺式火攻!以船身為燃料,以人命為引信,隻為將一團毀滅的烈焰,狠狠撞進敵艦的懷中!

它們的目標極其明確:正是江東艦隊中體型最大、火力最強、也最象征意義的旗艦——“伏波號”!至少有三艘這樣的火船,如同撲火的飛蛾,帶著焚儘一切的瘋狂,鎖死了“伏波號”的航路!

“左滿舵!全速!規避!”陸遜的嘶吼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抑製的驚怒!他完全沒料到,對方竟如此果決狠辣,在跳幫纏鬥吸引注意力的同時,暗藏瞭如此致命的後手!更讓他心頭發寒的是,這些火船衝鋒的時機和角度,刁鑽到了極點!正是“伏波號”剛剛向右舷齊射完霰彈,艦體因為巨大的後坐力微微橫移,航向出現一瞬遲滯的當口!對方彷彿能掐準他的脈搏!

“明輪全速!左滿舵!”舵手聲嘶力竭地重複著命令,用儘全身力氣猛打舵輪!巨大的明輪葉片瘋狂倒轉、加速!試圖讓這龐然大物在最短時間內完成轉向規避!

“轟!轟!轟!”

左舷的炮火再次轟鳴!這一次是致命的實心彈和開花彈混合射擊,試圖在火船撞上來之前將其擊沉!炮彈呼嘯著砸向那些決死的火船!

海麵上炸開巨大的水柱!一艘衝在最前的火船被數發開花彈直接命中船體中部!劇烈的爆炸瞬間將整個船體撕扯得四分五裂!燃燒的碎片帶著船上奴隸的殘骸四散飛濺,如同下了一場燃燒的血雨!

然而,火船的數量太多了!而且它們的決死衝鋒,速度太快!距離太近!

另一艘火船雖然船尾被實心彈洞穿,大量進水,船體開始傾斜,但船頭的烈焰依舊在奴隸們瘋狂的劃槳下,帶著巨大的慣性,如同隕石般,狠狠撞在了“伏波號”左舷靠後的位置!

“轟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巨大的衝擊力讓整艘“伏波號”都猛地向右側劇烈傾斜!支撐甲板的龍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船頭堆滿的燃燒物如同火山噴發般,帶著焚毀一切的高溫與烈焰,猛地崩散、拋灑開來!燃燒的油料、帶著火星的木塊、硫磺的毒煙,如同噴發的熔岩,狠狠潑灑在“伏波號”後甲板、左舷炮窗附近和部分明輪護罩之上!

“啊——!”

“著火了!快救火!”

“我的眼睛!”

淒厲的慘叫瞬間響起!後甲板數名水兵瞬間被烈火吞噬,化作翻滾尖叫的火人!左舷一個炮窗被砸開,燃燒的碎木和油料湧入炮甲,瞬間引燃了散落在地的火藥!一連串小規模的殉爆在炮甲內響起!濃煙帶著嗆人的硫磺味和皮肉焦糊的惡臭,從破損的炮窗猛烈噴出!部分明輪護罩被引燃,火舌舔舐著鋼鐵和木料!

更要命的是,烈焰瞬間引燃了“伏波號”左舷船體!雖然主體結構包覆鐵皮,但船體上部建築多為木材!焦油助燃的火勢,在西南風的吹拂下,如同貪婪的巨獸,瘋狂地向上蔓延!濃煙滾滾!

“滅火!快!水龍隊!沙土!”軍官的吼叫帶著絕望。

魯肅的身影陡然出現在濃煙彌漫的後甲板!他臉色蒼白,右臂還纏著厚厚的滲血繃帶,顯然傷勢未愈。但此刻,這位水軍都督眼中隻有暴怒的火焰!他一把奪過旁邊一名驚慌水兵手中的水桶,不顧臂傷,狠狠潑向一處躥起的火苗!

“慌什麼!都給我頂住!水龍!對準火源!沙土覆蓋油料!”他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雄獅咆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的出現,如同定海神針,瞬間讓混亂的後甲板士兵找到了一絲主心骨。

然而,就在魯肅奮力指揮救火,身影在火光和濃煙中若隱若現的刹那——

異變突生!

一道極其隱蔽、如同毒蛇吐信的烏光,毫無征兆地從側麵一艘正在燃燒、但尚未沉沒的阿拉伯小破船殘骸中激射而出!那是一支勁弩!時機、角度都刁鑽到極致!目標,正是側身對著那個方向、全神貫注於救火的魯肅後心!

太快!太近!太陰毒!

“都督小心!”一名眼尖的親兵亡魂大冒,嘶聲撲上!

卻已然太遲!

“噗!”

沉悶的利器入肉聲響起!撲來的親兵身體猛地一震!那支勁弩帶著巨大的動能,狠狠穿透了他的胸膛!箭頭餘勢未消,又深深紮進了他身後魯肅的右側肩胛下方!

魯肅身體劇震,悶哼一聲,巨大的衝擊力將他帶得一個趔趄!劇痛和瞬間爆發的衝擊讓他眼前一黑!他下意識地反手捂住傷口,溫熱的液體瞬間浸透了厚厚的繃帶和軍服!低頭看去,親兵已撲倒在他身前,瞳孔開始渙散,胸膛上赫然插著一支烏黑的三棱弩矢,尾羽還在微微顫抖!而自己的後肩胛處,同樣傳來鑽心的劇痛!箭矢的倒鉤,已然咬住了他的血肉!

“嗬……”魯肅喉頭一甜,一股腥熱的液體湧了上來,被他死死嚥下。他踉蹌一步,被衝來的士兵死死扶住,才沒有倒下。火光映照著他瞬間失去血色的臉,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滾落。舊傷未愈,再添新創!這一箭的力道和精準,絕非尋常海盜所為!

“保護都督!!!”親兵們瞬間紅了眼,組成人牆,將魯肅死死護在中間,刀槍和燧發槍指向弩箭射來的方向!但那裡,隻有燃燒的破船殘骸和洶湧的海水,偷襲者早已消失無蹤。

指揮塔上,陸遜看得目眥欲裂!魯肅再次遇刺!這絕非偶然!這背後,有一雙極其陰狠、極其瞭解他們內部情況的眼睛在盯著!他的怒火如同岩漿在胸中奔湧,幾乎要撕裂理智!但他強行壓下,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掃過混亂的戰場!

就在這方寸皆亂、濃煙滾滾、烈焰焚船的時刻,貂蟬清冷如冰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穿透硝煙,在陸遜耳邊響起:“伯言!看!西南方向!敵旗艦!”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迷霧的洞察力!

陸遜猛地轉頭,透過望遠鏡,死死盯住西南方向,阿拉伯艦隊陣型深處,那艘一直穩坐中軍、體型最為龐大、懸掛著最大一麵血月骷髏旗的旗艦——哈卡姆的座艦!

望遠鏡的視野劇烈晃動,充斥著硝煙和火光。但就在這混亂的背景下,那艘旗艦的甲板之上,一個身影卻清晰地定格在視野中央。

那是一個穿著典型阿拉伯長袍、頭戴纏頭、身形並不特彆魁梧的中年男子。他沒有像其他首領那樣激動地揮舞彎刀、大聲嘶吼,而是如同磐石般,穩穩地立在船頭最高處的指揮平台上。在他身旁,兩名旗語兵正以一種異常穩定而高效的節奏,揮舞著手中的訊號旗。

他的臉隱在望遠鏡視野的遠端,五官有些模糊,但那雙眼睛,卻如同兩點寒星,隔著遙遠的距離和混亂的戰場,彷彿穿透了硝煙與火光,精準地投射在“伏波號”指揮塔的位置!那眼神裡,沒有狂熱,沒有憤怒,沒有一絲一毫海盜頭子的凶戾與張狂,隻有一種可怕的、純粹的計算般的冷靜!如同一個置身事外的棋手,正在冰冷地評估著棋盤上每一個棋子的消耗與價值!

更讓陸遜心頭狂跳的是旗艦本身近乎詭異的動作!在其他船隻或衝鋒、或支援、或陷入混戰之時,這艘旗艦卻始終保持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如同靈活的巨鯊,在海麵上劃出一道道精準而高效的機動軌跡。它始終巧妙地遊弋在江東艦隊主炮最大射程的邊緣之外,不斷利用戰場上的友船殘骸和濃煙作為掩護,規避著任何可能被集火的危險!每一次轉向、加速、減速,都顯得異常從容、精確,彷彿能預判炮火的落點!這絕非一個隻靠蠻勇和劫掠經驗的海盜頭子所能具備的戰術素養!這種冷靜到極致、高效到極致的戰場指揮和艦船操控能力……陸遜隻在一個地方感受過類似的氣息——集賢院那些最頂尖的、參與過無數次模擬海戰推演的“群星會”戰術組!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陸遜的尾椎骨竄上頭頂!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阿拉伯海商頭目!這個人……有問題!

彷彿是為了印證陸遜和貂蟬心中那最不祥的預感,就在“伏波號”忙於滅火、魯肅重傷、艦體因火船撞擊而行動遲滯的這寶貴的片刻混亂之中——

阿拉伯艦隊深處,另一艘體型巨大的火攻船,悄然駛出了陣列!這艘船比之前的任何一艘都要龐大,堆砌的引火物也更多!它被命名為“烈焰焚海”(flaming

scourge)號!此刻,船體已被徹底點燃,化為一個巨大的、移動的火山!船上的奴隸早已撤離,隻剩下一名被牢牢鎖死在舵輪上的死囚,在烈焰中發出非人的慘嚎!

在後方旗艦上冷靜目光的注視下,在精準旗語的引導下,“烈焰焚海”號如同被賦予了靈魂的流星火雨,徑直鎖定了剛剛遭受重創、航速大減、左舷還燃著大火的“伏波號”!它藉助風勢和水流,調整著最後的角度,帶著焚儘八荒的毀滅意誌,加速!再加速!要將這來自東方的鋼鐵巨獸,徹底送入地獄的火海!

指揮塔上,陸遜渾身冰冷,一股巨大的危機感攫住了他的心臟!規避?艦體受創,轉向困難!炮擊?時間!來不及裝填!距離!太近了!

眼看著那團吞噬一切的烈焰距離“伏波號”的側舷越來越近,那灼人的熱浪似乎已經撲麵而來!

就在這時,貂蟬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再次響起,如同冰針刺破了陸遜緊繃的神經:“伯言!看……看那個船長!”

陸遜猛地再次舉起望遠鏡,不顧一切地將焦距對準那艘正衝向毀滅也帶來毀滅的“烈焰焚海”號!

在熊熊烈焰和翻滾濃煙的映襯下,那個被鐵鏈鎖死在舵輪上的身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似乎竭力抬起了頭。火光將他的臉映照得一片赤紅,扭曲痛苦的麵容上,那雙眼睛卻並未看向近在咫尺的死亡戰艦,而是……死死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痛苦、敬畏、甚至還有一絲詭異的解脫——望向後方阿拉伯旗艦的方向!

更讓陸遜和貂蟬心神劇震的是,就在那艘阿拉伯旗艦的船頭,那個一直冷靜如冰的指揮官澤尤斯·伊本·哈卡姆,麵對這即將到來的、足以重創甚至毀滅敵旗艦的致命一擊,臉上非但沒有一絲興奮或狂熱,反而……微微皺起了眉頭!他那雙冰冷的眼眸深處,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不耐煩?彷彿在嫌惡這註定慘烈的勝利,手段太過粗糙,效率不夠完美?彷彿眼前這焚天烈焰的毀滅場景,在他眼中隻是一個未能達到預期效果的……拙劣實驗?

而他的嘴唇,似乎無聲地動了動,通過望遠鏡的視野,陸遜和貂蟬幾乎能同步“讀”出那唇形所傳達的冰冷指令——那是一個超越了時代、精準到毫秒的攻擊視窗指令,如同最精密的程式程式碼,在命令他這枚最後的、毀滅性的“棋子”,完成最後的撞擊坐標!

“轟——!!!”

“烈焰焚海”號帶著焚儘一切的絕望與瘋狂,狠狠地、毫無偏差地撞在了“伏波號”受創的左舷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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