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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異星錄 第4章 雷銃裂空·戰陣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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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凜冽的西北風卷過武威城外的荒原,揚起乾燥的沙塵,抽打在冰冷的鋼鐵和緊繃的臉頰上。晨光熹微,勾勒出兩道截然不同的陣列。

一方,是據守低矮土坡的西涼叛軍。他們身披簡陋的皮甲,戰馬不安地刨著蹄下的凍土,騎士們手中緊握的是磨礪過的環首長刀和騎弓,粗獷的臉上混雜著對土地的貪婪與麵對未知強敵的不安。寒風吹動他們亂蓬蓬的頭發和胡須,帶來隱約的膻味與汗臭。陣列略顯鬆散,帶著遊牧部族特有的凶猛與散漫,他們低聲呼喝著,用古老的羌語或生硬的漢話咒罵著,試圖用喧嘩驅散心頭那份被隱隱壓迫的寒意。為首一員羌將,體格魁梧似鐵塔,身披搶來的漢軍將領明光鎧,頭盔上插著幾根鮮豔的雉翎,手中一柄巨大的斬馬刀在初升的陽光下斜指蒼穹,他縱馬在陣前小跑,用洪亮的嗓門鼓舞士氣,引起陣陣狼嚎般的應和。在他們看來,對麵的漢軍雖裝備奇異,甲冑鮮明,但人數不過數千步兵,如何能抵擋西涼鐵騎的反複衝殺?隻要一個鑿穿,勝利唾手可得。

另一方,則是一片沉默的、移動的鋼鐵森林。劉備麾下大將張飛,身披玄色重鎧,猩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彷彿一團凝固的火焰。他並沒有騎馬,而是如一座鐵塔般矗立在陣列最前方,手中握著的不是丈八蛇矛,而是一柄線條冷硬、閃爍著幽藍金屬光澤的長銃——華夏新軍製式後膛擊發線膛槍。陽光滑過精密的槍機、堅硬的胡桃木槍托,以及那細長的、閃著致命寒芒的刺刀,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工藝之美和殺戮氣息。在他身後,是三個橫平豎直、棱角分明的步兵方陣。每一個方陣由六百名士兵組成,沉默得如同雕塑。他們身著深灰色、裁剪合體的短款軍服,外罩輕便堅固的胸甲,頭戴前部微微突出的鐵製圓盔。每人肩頭都斜挎著與張飛手中製式相同的後膛槍,刺刀已然雪亮地套在槍口。士兵們麵無表情,眼神銳利地穿過準星,牢牢鎖定遠處嘈雜的敵陣,身體繃緊如待發的弓弦。整個陣列透出一種令人窒息的紀律性和壓迫感,與叛軍的喧囂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隻有風吹動旗幟的獵獵聲和士兵們沉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三將軍!”張飛身邊的副將,一個臉上帶著新愈疤痕的精悍軍官,低聲彙報,“‘雷神’小隊已就位,炮位校準完畢。”

張飛沒有回頭,粗獷的喉結動了動,發出低沉如悶雷的嗓音:“嗯。讓這群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先聽聽咱老張的新響器開嗓子!”他沒有絲毫猶豫,猛地將手中那支代表最新科技結晶的後膛槍高高舉起,槍托抵緊肩窩,臉頰緊貼冰冷的胡桃木槍托,右眼透過精密的缺口式照門和準星,瞬間捕捉到那羌將頭盔上最鮮豔的一根翎毛。那動作之快,姿態之穩,完全不像一個以勇力聞名的莽將,倒像一個浸淫此道多年的神射手,正是他在新式軍校中日夜苦練的結果。

他的手指穩穩壓在冰冷的青銅扳機上,猛地扣下!

“砰——!”

一聲短促、清脆、撕裂空氣的爆鳴,瞬間壓過了荒原上所有的風聲與喧囂!槍口噴吐出尺許長的橘紅色火焰,一團白煙驟然騰起,又被疾風迅速扯碎、拉長。

陣前那名耀武揚威的羌將,正高舉斬馬刀準備發動衝鋒的命令。他臉上的獰笑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綻開,頭盔上那根最長的、最鮮豔的翎毛根部,猛地炸開一團猩紅的血霧!高速旋轉的錐形鉛彈精準地鑽透了他厚重的頭盔和堅硬的頭骨,將裡麵的一切攪得粉碎。他強壯的身體猛地一僵,高舉的戰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凍土上,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軟軟地從馬背上栽倒下來,沉重的身軀砸起一片塵土。那匹失去主人的戰馬受驚長嘶,盲目地衝撞著旁邊的騎兵,引發一陣小小的混亂。

短暫的死寂,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敲擊在每一個叛軍的心頭。太快了!太遠了!根本看不清對方如何出手,己方最勇猛的將領就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瞬間斃命!

這死寂僅僅維持了一眨眼。

“全體——聽令!”張飛的聲音如同炸雷,在陣地上空咆哮,壓過了初起的騷動,“第一陣列!預備——!”

唰!唰!唰!

第一線兩百名士兵整齊劃一地完成了同樣的動作——舉槍,抵肩,瞄準!冰冷的刺刀叢林反射著陽光,令人膽寒。動作之快,配合之默契,顯示出平日裡地獄般的訓練成果。

“開火!”張飛的怒吼如同攻擊的發令槍。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再是單聲的脆響,而是兩百支後膛槍同時噴發!一片密集得幾乎沒有間隔的、如同暴雨砸落鐵皮屋頂的爆鳴聲瞬間席捲了整個戰場!無數道橘紅色的火光在灰色的陣列前方連成一片耀眼的光牆,濃密的白色硝煙如同憑空升起的霧牆,帶著刺鼻的火藥味猛烈地擴散開來。

武威城頭觀戰的守軍和叛軍,在這一刻徹底喪失了思考能力。他們隻看到一大片白煙在漢軍陣前騰起,然後,噩夢降臨了!

“噗噗噗噗……”“呃啊!”“我的腿!!”“馬!我的馬驚了!”

金屬撕裂血肉的沉悶聲響、骨骼碎裂的脆響、瀕死的慘嚎、戰馬驚恐的嘶鳴瞬間取代了之前的喧囂,成為戰場的主旋律。密集衝鋒的叛軍騎兵和步兵陣列,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大鐮刀狠狠掃過!

衝在最前麵的騎兵首當其衝。高速旋轉的米尼彈帶著巨大的動能輕易撕開薄弱的皮甲,在人體和馬匹上鑽出一個個恐怖的、前後貫穿的碗口大洞。中彈的騎兵像稻草人一樣被巨大的衝擊力掀飛,砸倒後麵的人馬。戰馬悲鳴著撲倒在地,將背上的騎士甩飛。僥幸未死的騎兵和步兵,則陷入了更深的絕望。他們驚恐地發現,對麵的漢軍士兵在打出第一輪致命的彈雨之後,並未像使用舊式火銃那樣陷入漫長而危險的再裝填。

隻見第一陣列的士兵在射擊後,動作迅捷如電。左手飛快地壓下位於槍管後下方的槓桿式槍機護圈,黃銅彈殼伴隨著一縷青煙“叮”地一聲彈跳出來,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右手早已從腰間的皮質彈盒中熟練地抽出一枚鋥亮的紙包定裝子彈(內裹黑火藥和錐形鉛彈),準確地塞入後膛敞開的彈膛。隨即左手一抬,“哢噠”一聲,槍機複位閉鎖!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耗時不過兩三息!

“第二線,預備——開火!”張飛的命令如同催命的符咒。

第一線士兵完成再裝填的同時,第二線兩百支槍已然舉起!

“砰!砰砰砰——!”

又是一片密集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爆響!第二波鋼鐵風暴再次席捲而來!硝煙更濃,火光更盛!叛軍的陣列再次被狠狠犁過一遍!衝勢為之一滯,前排幾乎被徹底清空,後麵的人群在巨大的傷亡和恐怖的射擊效率麵前,本能地想要退縮、潰散。

“第三線!開火!”張飛的聲音冷酷如鐵。

第三波彈雨接踵而至!幾乎沒有給敵人留下任何喘息和重組的機會!新軍的射擊遵循著嚴格的輪替節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綿不絕!後膛槍恐怖的射速優勢被發揮得淋漓儘致。原本寄希望於用速度和數量衝垮步兵陣型的叛軍騎兵,此刻成了最好的活靶子。他們衝鋒的勇氣在冰冷的死亡效率麵前飛速消融。

“妖法!漢軍使妖法了!”

“跑啊!快跑!”

“長生天……發怒了!”

叛軍陣列徹底崩潰了。殘餘的騎兵再也無法控製驚馬,掉頭就跑,將本就混亂的步兵衝撞得東倒西歪。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士兵丟下武器,哭喊著向後奔逃,隻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督戰的羌人首領連砍數人也無法阻止這雪崩般的大潰敗。

“推進!刺刀準備!”張飛看著潰敗的敵軍,眼中沒有絲毫憐憫,隻有對戰場節奏的絕對掌控。他猛地將刺刀向前一揮。

“吼!”三個方陣爆發出整齊的怒吼。士兵們平端裝上刺刀的長槍,踩著鼓點般沉穩而富有壓迫力的步伐,如同一堵移動的、致命的鋼鐵城牆,開始向前穩步推進!雪亮的刺刀叢林在硝煙中閃爍著致命的寒光。他們沉默著,隻有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回蕩在遍佈屍骸和哀嚎的戰場上,如同死神的鼓點。

在叛軍眼中,這些沉默推進、渾身散發著硝煙和鋼鐵氣息的漢軍士兵,比任何猙獰的魔鬼都要可怕。他們甚至不敢回頭再看一眼,隻拚命地推搡著身邊的同伴,隻想離那地獄般的鋼鐵方陣越遠越好。

武威城東側一處臨時構築的矮坡工事後,一小股叛軍的精銳終於集結起來。他們大約百餘人,是某個依附叛軍的羌人部落最後的勇士,個個悍不畏死。看到主力已然潰散,他們在頭人的帶領下,紅著眼睛,發出了絕望的、野獸般的嚎叫,高舉著彎刀和長矛,瘋狂地撲向新軍左翼的側後方,試圖做最後一搏,用鮮血洗刷恥辱。

張飛眼角餘光掃到這股逆流而上的敵兵,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弧度。他並未命令步兵方陣轉向,隻是對著後方一揮手,聲音穿透戰場喧囂:“雷神隊!右前方矮坡!三輪速射!給老子轟碎它!”

“得令!”後方傳來一聲短促有力的回應。負責指揮這支特殊小隊的校尉猛地揮下了手中的紅色令旗。

一陣低沉而令人心悸的金屬摩擦聲和機括轉動聲在步兵方陣後方響起。六台被士兵們敬畏地稱為“雷神銃”的原始手搖機槍,在精心構築的簡易發射位上露出了猙獰的麵孔。這是由諸葛亮與墨家傳人黃月英嘔心瀝血,結合張飛在實戰中提出的“潑水般火力持續”需求,最終改進成功的殺戮機器。它們擁有堅固的鑄鐵底座,六根黝黑發亮的精鐵槍管呈環形排列,中心是複雜的手搖曲柄和供彈機構,下麵連線著沉重的木質彈藥箱,由兩名強壯的士兵負責搖動。

操作它們的士兵們臉色緊繃,眼神中既有對武器威力的敬畏,也有一絲難以掩飾的亢奮。他們飛快地檢查著武器狀態,將帆布彈帶準確地卡入供彈口。

“目標確認!右前方矮坡敵集群!”

“裝彈完畢!”

“搖起來!三輪!放!”

校尉的怒吼如同點燃了引信。

六名強壯如牛的搖柄手同時發出沉悶的吼聲,雙臂肌肉虯結賁張,用儘全身力氣開始勻速而瘋狂地搖動手柄!

“嗡——滋滋滋滋滋——!!!”

一陣前所未有、撕裂耳膜的恐怖嘶鳴聲瞬間壓過了戰場上所有的聲音!那不是一聲聲間隔的槍響,而是如同開啟了地獄熔爐的閘門,傾瀉出無窮無儘的毀滅風暴!六台雷神銃的槍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速旋轉起來,槍口噴射出的火焰不再是點狀或線狀,而是連成了一片瘋狂跳躍、劇烈燃燒的橘紅色火牆!濃密的硝煙幾乎在瞬間就將發射陣地完全吞沒!灼熱刺鼻的氣味嗆得人幾乎無法呼吸。

那密集到根本聽不出點數的爆鳴聲,如同千萬個雷霆在耳邊同時炸裂!又像是鐵匠鋪裡無數把巨錘在同時瘋狂鍛打燒紅的鐵塊!沉悶、急促、連綿不絕,如同死神的狂笑!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呃啊啊啊——!”

衝在最前麵的數十名羌人勇士,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由無數高速旋轉的熾熱鋼釘組成的死亡之牆!他們的身體、他們簡陋的皮甲、甚至他們手中高舉的武器,在這股絕對毀滅性的金屬風暴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的玩偶!瞬間被撕扯、貫穿、粉碎!斷肢殘臂混合著破碎的內臟和骨渣,如同被投入無形的血肉磨盤般四處飛濺!淒厲的慘叫聲剛出口就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原本黃色的矮坡工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染上了一層濃稠、刺目的猩紅!

那領頭的羌人頭人,一個臉上刺著猙獰狼圖騰的彪形大漢,僅僅衝鋒了幾步,他壯碩的上半身就在一片血霧中突兀地消失了,隻剩下兩條腿兀自向前奔跑了幾步才頹然倒下。他身後的人群,如同被無形的巨大滾石碾過,成片成片地倒下,屍體以一種極其扭曲和殘破的姿態堆積起來。

僅僅三輪射擊,不過短短十數息的時間。當雷神銃那令人靈魂顫抖的嘶鳴終於停歇時,整個矮坡工事區域,已經看不到一個還能站立的人形。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血腥味和硝煙、炙烤皮肉的焦糊味混合成的、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殘肢斷臂散落得到處都是,破損的武器和碎裂的器官混雜在泥土裡,地麵被血水浸透,變成了深褐色。那景象,宛如地獄的一角被生生搬到了人間。

整個戰場,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風似乎都停止了流動。無論是城頭觀戰的守軍、僥幸未被雷神銃覆蓋而四散潰逃的零星叛軍,還是推進中的新軍士兵,都被這超乎想象、超越時代的毀滅性一幕深深地震懾。

新軍士兵們看著雷神銃陣地方向那片升騰的、帶著血腥味的濃煙,眼神中充滿了敬畏,甚至是一絲恐懼。他們手中的後膛槍已覺威力無窮,但與這“雷神”相比,簡直如同孩童的玩具。

而那些潰逃的叛軍,目睹了矮坡的慘狀後,最後一絲反抗的意誌也被徹底碾碎。幾個僥幸在側翼未被波及的叛軍士兵,目睹了族人被瞬間“蒸發”的慘狀,徹底崩潰了。他們丟下武器,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土地上,不顧一切地朝著新軍的方向瘋狂磕頭,額頭撞擊著凍土發出沉悶的響聲,嘴裡發出驚恐到扭曲變調的哭喊:

“天神!是天神發怒了!”

“饒命!天神饒命啊!”

“我們投降!投降!饒了我們吧!”

恐懼如同實質的寒潮,席捲了殘存的每一個叛軍。他們再也不敢看那片血腥的屠宰場,連滾爬爬地遠離武威城,消失在荒原深處。

新軍陣列在矮坡前停下。張飛獨自大步走到那片人間地獄的邊緣。濃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腳下是粘稠、滑膩的血泥,混雜著破碎的內臟和骨渣。他看著眼前這慘絕人寰的景象,看著那些連屍體都難以辨認的殘骸,那張粗獷彪悍、在戰場上從來隻有興奮和怒火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其複雜的神色。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那支剛剛輕易取人性命的後膛槍,冰冷的鋼鐵槍管在連續射擊後依舊滾燙,隔著厚實的皮革手套都能感受到那驚人的熱度。

這熱力,彷彿順著他的手臂一路灼燒到了心底。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悸攫住了他。他猛地一揮手,聲音低沉而煩躁,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打掃戰場!收斂……能收斂的屍首!俘虜集中看管!雷神隊立刻降溫檢查!”

張飛不再看那修羅場,猛地轉身,大踏步地走向後方一處臨時搭建起來的指揮涼棚。猩紅的披風在身後卷動,帶起一陣微小的旋風。涼棚內,一個身著低階軍官服飾、麵相精明的年輕人正恭敬地垂手而立。他叫林七,是長安軍機處情報司安插在張飛軍中的“眼睛”,直接對遠在長安的曹操負責。

“三將軍,首戰告捷,敵軍潰敗,武威之圍已解。”林七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什麼情緒。

張飛重重地將那支滾燙的後膛槍頓在鋪著地圖的粗糙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抓起桌上的水囊,仰頭猛灌了幾口,冰涼的水液順著虯結的胡須流下,浸濕了胸前的鎧甲襯裡,他卻似乎毫無所覺。他抹了一把嘴,盯著林七,那雙環眼裡沒有了戰場上的殺伐快意,隻剩下濃重的陰霾和一絲罕見的……迷茫。

“捷報?”張飛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低沉而壓抑,“林七,你親眼看見那‘雷神’噴火的樣子了嗎?”

林七微微垂首:“卑職看見了,三將軍。威力……驚天動地。”

“驚天動地?哼!”張飛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冷哼,猛地一拳砸在地圖上,拳頭下的武威城位置隨之凹陷下去,“是!威力是夠他孃的驚天動地!可那是打仗嗎?那是在放火燒螞蟻!老子打了半輩子仗,砍過的人頭能堆座小山,可從來沒……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覺得手裡的家夥事兒,它……它他孃的燙手!”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似乎在感受那並不存在的灼熱,眉頭緊緊鎖成一個“川”字,“這東西是好,殺敵快,保咱兄弟的命!可它也太好了!好得……讓老子心裡發毛!”

他煩躁地在涼棚裡踱了兩步,猩紅的披風掃過地麵:“那雷神一響,人就跟紙糊的一樣碎了一地!羌人嚇破了膽,跪在地上喊天神!可咱自己人呢?老子手下那些崽子,看那雷神的眼神,是怕還是敬?老子都分不清了!這玩意兒……殺性太重!”他猛地停下腳步,指著矮坡方向,聲音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急促,“還有!那邪門的玩意兒搖起來是厲害,可他孃的纔打了三輪!就三輪!老子離得老遠都聞著那鐵管子快燒糊的味兒了!幾個搖把子的兄弟胳膊都快搖斷了!這要是衝出來的是騎兵大隊,幾百上千號人,它打完了三輪怎麼辦?等著散架還是等著被馬踩死?!”

張飛喘著粗氣,環眼圓睜,直勾勾地盯著林七:“你!把老子這些話,一字不落,全記下來!用最快的飛鴿,給我送到長安!送到軍機處!送到曹司空案頭!告訴他張翼德說的:新家夥好,但彆太倚重!尤其是那‘雷神’!它是個雙刃劍,能剁了敵人,一個不好,也能割了自己的手!讓它多噴幾股子氣(蒸汽冷卻),少噴點血!”

林七心中一凜,臉上卻依舊保持著恭敬和平靜,快速應道:“是!三將軍!卑職即刻照辦!定將三將軍的實戰心得,詳實呈報司空!”他深深一揖,轉身快步離去,消失在涼棚外。

張飛看著林七的背影消失,這才長長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濁氣。他彷彿被抽走了些許力氣,魁梧的身軀靠在了木桌旁,目光再次投向遠方那片依舊被淡淡硝煙籠罩的矮坡,看著士兵們默默收斂殘骸的身影,臉上的煩躁漸漸沉澱為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凝重。那滾燙槍管的觸感,那“雷神”震耳欲聾的嘶鳴,那漫天血雨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就在張飛沉浸在心悸與反思中時,戰場邊緣,一處被屍體半掩的土溝裡,一雙布滿血絲卻異常銳利的眼睛正死死盯著矮坡上的慘狀,以及那幾台被新軍士兵小心翼翼圍攏、開始拆卸冷卻的“雷神銃”。這人身材精悍,身上沾滿血汙塵土,臉上塗著褐色的泥灰,偽裝得極好。他正是馬超的族弟馬岱,奉潛伏在附近接應的馬超之命,在亂軍中隱匿下來,專門觀察漢軍的新式武器。

馬岱的目光貪婪地掃過那些被拆下的、依舊散發著炙熱餘溫的金屬槍管,掃過地上散落的、比普通箭矢粗大得多的黃銅彈殼,掃過那些扭曲變形的恐怖屍體……他竭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將看到的一切細節,尤其是那“雷神”在激射後槍管通紅、蒸汽嗤嗤噴出冷卻的短暫疲態,以及新軍士兵臉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震撼與後怕,都牢牢地刻在心底。他小心翼翼地避開打掃戰場的士兵,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向後方荒原深處退去。

而在戰場另一側,幾個穿著破爛羊皮襖、看似普通羌人俘虜的人,正被新軍士兵驅趕著走向俘虜集中地。其中一人,在路過一片被密集彈雨掃射過的區域時,腳下似乎不經意地被一具屍體絆了一下,踉蹌著撲倒在地。在士兵嗬斥他趕緊起來的瞬間,他沾滿泥土的手極其迅捷地在地上掃過,將一枚因為撞擊變形而啞火、未被收走的後膛槍彈殼緊緊攥在了手心,然後迅速塞進了破爛的羊皮襖深處。他的動作隱蔽而老練,眼神深處毫無俘虜的驚恐,隻有一種冰冷的專注。

與此同時,數千裡之外,長安城深處,戒備森嚴的軍機處。

高大厚重的房門緊閉,隔絕了外麵的所有聲響。室內光線略顯昏暗,唯有巨大的沙盤上代表各條戰線的微縮旗幟閃爍著幽光。空氣中彌漫著墨香、銅鏽和淡淡的、永不消散的硝煙氣息。

曹操,或者說披著曹操皮囊的林風,正背對著門口,負手站在那幅巨大的、幾乎覆蓋了整麵牆壁的寰宇輿圖前。輿圖上,代表華夏新盟勢力的赤紅標記正如同燎原之火,沿著西征的路線(河西走廊、西域)、南下的海路(南洋、天竺)以及北拓的路徑(遼東、漠北)迅猛擴張。一支代表孫權海軍鐵甲艦隊的藍色象牙小船模型,剛剛被放在了代表埃及亞曆山大的位置。

他身姿挺拔如鬆,目光深邃如淵,凝視著那片標注為“歐羅巴-羅馬”的廣闊區域,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涼的紅木桌沿,發出輕微而規律的“嗒、嗒”聲。那裡,一個用特殊硃砂畫出的、極其微小卻刺眼的問號,正點在亞平寧半島的脊梁上——“神啟者”?每一次目光掃過這個問號,他的眉心都控製不住地微微蹙起。

郭嘉悄無聲息地走近,步履輕得像貓。他手中捧著一個密封的銅管,那是用最高階彆密碼封存的、剛剛從遙遠西域前線經由沿途驛站接力飛鷹傳書送回的急報。

“明公,武威軍報。”郭嘉的聲音壓得很低,打破了室內的沉寂。他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將銅管遞上。

曹操敲擊桌沿的手指頓住了。他轉過身,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有一種深沉的平靜。他接過銅管,動作沉穩地旋開密封蓋,抽出裡麵卷得緊緊的薄紙。他走到桌案前,就著明亮的燭火,迅速而專注地展開密報。

密報的內容言簡意賅:叛軍主力崩潰,武威解圍;後膛槍陣列射擊效果遠超預期,有效壓製並擊潰敵軍衝鋒;新式“雷神銃”首次實戰,於城東矮坡斃敵百餘精銳,展示出滅絕性威力,極大震懾敵膽敵心;殘餘叛軍或潰散或乞降;我軍傷亡輕微,士氣高昂。

曹操的目光在“雷神銃首次實戰”、“斃敵百餘精銳”、“滅絕性威力”、“士氣高昂”這些字眼上停留了片刻。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在他緊抿的嘴角邊一閃而逝,像是冰麵下掠過的微光。這就是科技代差的力量,是他一手推動的“神啟”在戰場上最直觀的宣示!這威力,正是震懾寰宇、實現宏圖的基石!

然而,當他的目光繼續下移,落到密報最後附加的張飛親筆批註時,那絲微弱的弧度瞬間凍結、消失得無影無蹤。燭火跳動了一下,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搖曳的陰影。

張飛那粗獷、力透紙背的字跡彷彿帶著焦躁的氣息撲麵而來:“…火器犀利,尤以雷神為甚!然此物殺性過重,動搖軍心!且其槍管過熱,冷卻耗時,久戰易疲,乃致命之弊!萬不可過恃!當速速改進為要!翼德頓首!”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他剛剛升起的那一絲滿意。尤其是“槍管過熱,冷卻耗時,久戰易疲,乃致命之弊”和“萬不可過恃”這幾個字,如同重錘敲在他的心頭。

“過恃?”曹操的眉頭猛地鎖緊,一股冰冷的怒意從心底驟然騰起!這是對他戰略構想的質疑!是對他推動“神啟”科技絕對依賴性的挑戰!更讓他瞬間聯想到一個更可怕的推論!

如果連張飛這樣身處前線、親身體驗到武器巨大威力的猛將都敏銳地察覺到了這新式武器的致命軟肋,並且直言不諱地發出了警告……那麼,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這個弱點並非絕密!它極有可能已經暴露在了戰場上!暴露在敵人的眼前!

曹操握著密報的手指驟然收緊,堅硬的紙張在他掌心發出不堪承受的呻吟!他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燭光下,他的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鉛雲。

“槍管過熱…冷卻耗時…”他低聲重複著這幾個字,聲音冷得像是能刮下冰碴。這看似簡單的技術缺陷,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在敵人有準備的針對性攻擊下,就是足以葬送一支精銳部隊、甚至影響整場戰役走向的阿喀琉斯之踵!

而最令他脊背發寒的是——張飛的這份警告,這份關於核心武器弱點的、本應屬於最高機密的情報,是通過什麼渠道傳遞回來的?是使用了自己親手改良的、號稱萬無一失的飛鷹密碼?還是沿途接力的人馬驛傳?

飛鷹可能被射落,驛站可能被滲透,密碼……就一定無法破譯嗎?

“神啟者”!

那個潛藏在羅馬心臟、如同毒蛇般神秘莫測的對手!他們擁有同樣超越時代的知識!他們是否已經像幽靈一樣,將觸角伸到了自己軍隊的身邊?是否已經像禿鷲一樣盯上了這份暴露了己方“神兵利器”致命弱點的情報?

“砰!”

一聲脆響驟然打破了軍機處令人窒息的死寂!

曹操手中那隻名貴的、盛著半盞溫茶的汝窯天青釉茶杯,被他失控的力道狠狠摜在堅硬如鐵的紫檀木桌案上!精美的瓷器瞬間粉身碎骨,溫熱的茶湯混合著鋒利的瓷片殘渣四散飛濺,如同綻開了一朵汙濁的花朵,弄臟了桌上攤開的輿圖和幾封待批的公文!

滾燙的茶水濺到了他華貴的袍袖上,留下深色的汙漬,他卻渾然未覺。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彷彿要壓製住某種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隨即,他猛地抬起頭,那雙銳利如鷹隼、此刻卻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眸,死死盯住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微微一震的郭嘉,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凜冽殺機:

“奉孝!即刻以最高密級徹查!武威軍報傳遞全鏈!所有經手人、驛站、飛鷹路徑、密碼本核驗!一個環節都不許漏!再查軍中,尤其是接觸過‘雷神銃’核心圖紙和武威戰報的匠作監、軍機處檔案司、前線指揮所!給孤挖!挖地三尺!看看到底是哪條線……漏了風!”

他的目光掃過牆上那幅巨大的寰宇圖,掃過那個猩紅的、刺眼的問號,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寒而栗的決絕:

“雷神銃的圖紙……絕不能外泄!一絲一毫……都不行!”

碎瓷片在燭火下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茶水的汙跡在名貴的紫檀木上慢慢洇開,如同地圖上正在擴散的、不祥的陰影。郭嘉看著曹操眼中那從未有過的、混合了暴怒與極度忌憚的寒意,心中一凜,立刻肅容躬身:“嘉,領命!”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轉身疾步而出,沉重的房門在他身後輕輕合攏,隔絕了室內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氣壓。

偌大的軍機處內,隻剩下曹操一人。他依舊站在那一片狼藉的桌案旁,燭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又長又斜,投射在懸掛的寰宇輿圖上,彷彿一隻巨大的、擇人而噬的猛獸陰影,籠罩了整個歐亞大陸。他低頭看著掌心中被捏皺的密報,張飛那焦躁的警告字跡在燭光下異常刺目。然後,他的目光緩緩抬起,再次投向輿圖上那個遙遠的、代表著羅馬心臟的猩紅問號。

室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無法呼吸。隻有燭火偶爾發出細微的“劈啪”爆響,如同遠處戰場上,某種更宏大、更致命衝突的微弱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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