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異星錄 第6章 西出陽關·鐵流萬裡
敦煌,陽關故壘。
曾經駝鈴叮當,絲路咽喉的陽關,此刻已化作一座由鋼鐵、蒸汽與肅殺軍陣構成的龐大戰爭堡壘。關城之外,綿延數裡的曠野上,一座座臨時搭建的兵站、倉庫、維修棚如同鋼鐵的菌毯,貪婪地吞噬著黃色的沙土地。巨大的煙囪林立,不分晝夜地噴吐著濃密的黑煙,在塞外清冽的蒼穹下暈染開一片灰暗的穹頂。空氣中混雜著煤煙刺鼻的硫磺味、機油濃稠的金屬腥氣、蒸騰馬匹的熱烘烘體味以及新翻泥土的乾燥氣息。巨大的鐵皮水箱間或發出沉重的“咕咚”聲,為這片喧囂注入一絲怪異的節奏。
無數士兵如同工蟻般穿梭於此。他們身著深灰色的新式製服,背負著烏黑鋥亮的“震海”式後膛步槍,兩人一組抬著沉重的彈藥箱,或合力推動著覆蓋油布、形製奇特的炮車。關牆內側,巨大的蒸汽機發出永不停歇的“哐當…哐當…”巨響,帶動著飛輪和傳動杆,驅動著數台巨大的龍門吊機。這些鋼鐵巨獸正將成捆的鋼軌、沉重的枕木、巨大的鍋爐部件以及整箱整箱的炮彈,從停靠在後方臨時鐵路儘頭的平板車上吊起,再穩穩地放置到由數十匹健碩馱馬或更為龐大的、噴吐著白氣的蒸汽運輸車拖曳的巨型平板拖車上。每一次起吊與放下,都伴隨著金屬摩擦的刺耳尖嘯和工頭們嘶啞到變調的咆哮口令。
在這片工業與戰爭交響的中央,一座巨大的、由厚帆布和木架臨時搭建的指揮棚內,曹操(林風)正立於一張幾乎占據半個棚麵的巨大沙盤前。
沙盤並非傳統沙土堆砌,而是以精細的硬木雕刻出河西走廊直至蔥嶺(帕米爾高原)的起伏地形,山脈溝壑、河流綠洲、主要道路乃至已知的敵對勢力據點,無不曆曆在目。代表己方兵力的,是無數打磨光滑的小型鐵塊,上麵精確地刻印著部隊番號和裝備型別,如“曹魏第一裝甲步兵團”、“蜀漢山地旅”、“西涼重炮三營”。代表敵情的是粗糙的木屑塊或黏土捏製的部落騎兵小人。一條醒目的、由細小黃銅鉚釘標示出的路線,從陽關出發,一路向西,指向疏勒(喀什),那正是西征軍第一階段的核心目標。
曹操的手指在沙盤上快速而精準地移動、撥弄,伴隨著他低沉卻清晰的話語:“敦六,龜茲,疏勒。三點一線,互為犄角。糧道依托臨時鐵路與水車轉運站。”他指向幾處關鍵節點,“曹純的第一驃騎師為全軍鋒刃。目標:三日內,肅清玉門至敦六間所有殘敵據點。張合部重炮集群沿預設路線梯次推進,壓製龜茲外圍高地。子龍(趙雲)。”他抬眼看向侍立沙盤對麵、一身戎裝的劉備(陳默),“你的山地勁旅,務必在五日內控製龜茲以南山口,切斷其與焉耆方向的聯係。劉曄,後勤線節點壓力評估?所有運輸載具的迴圈週期必須納入計算!”
侍立一旁的劉曄立刻上前一步,手中拿著厚厚一疊寫滿數字的紙稿,語速極快:“稟明公,根據昨日運抵物資及蒸汽運輸車隊往返實測,從陽關至前方中轉一號站(預設於玉門西百五十裡),單程耗時需八個時辰。受限於水源補充點間隔,運輸車隊日最大往返極限為一次,總運力上限為……”
曹操的眉頭微蹙,如同執行中的程式遇到引數邊界警示。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沙盤上的水源標記和代表道路的黃線,彷彿在重新計算最優路徑:“效率過低。傳令:一號中轉站位置前移三十裡,避開流沙帶。同時,工兵營優先保障沿途取水點掘井與蓄水池建設!在龜茲穩固之前,後勤要務高於一切區域性戰鬥!”
“遵命!”劉曄迅速記下。
劉備(陳默)的目光則落在沙盤上代表龜茲城的位置。他能想象城中軍民麵對這支前所未見的“鐵流”時的恐懼與茫然。他看向曹操,聲音沉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提醒意味:“孟德兄,龜茲乃西域舊都,民心向背,不可不慎。若能先懾其膽,迫其歸降,可免玉石俱焚。”
曹操的目光在龜茲的木雕模型上停留片刻,如同冰冷的邏輯掃描。他緩緩點頭,語氣依舊理性,卻透出不容置疑的意誌:“可。令前鋒曹純部,抵達龜茲外圍後,組織一次‘威懾射擊’。目標:城東廢棄烽燧台。口徑及裝藥量,由張合部精確計算,務必達成……震撼性效果。若龜茲守將明智,當知順逆。若冥頑不靈……”他手指在龜茲模型上輕輕一點,如同敲下最終的判決鍵,“則按原定攻堅方案執行。時間成本必須控製在計劃之內。”
兩日後,龜茲城東,晨曦初露。
龜茲古老的夯土城牆在微光中顯露出滄桑的輪廓,城頭上影影綽綽,守軍緊張地注視著城外那片開闊戈壁。一夜之間,一支沉默的軍隊如同鋼鐵的潮水,無聲無息地蔓延至距離城牆不足三裡之地。沒有喧天的戰鼓,沒有震耳的號角,隻有無數深灰色的人影在黎明的陰影中構築著簡單的掩體和工事,動作整齊劃一,透著令人窒息的紀律性。
幾座明顯高出其他陣列的土丘上,覆蓋的厚重帆布被猛地掀開!黑洞洞的巨大炮口在晨光中顯露崢嶸,炮身上的金屬在低溫下泛著冷硬的幽光,如同巨獸睜開冰冷的眼眸。這正是從後方艱難跋涉而來的張合重炮集群主力——十二門最新式的“撼嶽”重型後膛野戰炮(150mm口徑)。它們龐大的身管以一種近乎緩慢、卻又帶著無可匹敵力量感的角度緩緩抬起,經過精密計算的射角調整一絲不苟。炮手們如同圍繞精密儀器工作的技師,沉默而迅速地完成最後的裝填——藥包、引信、那沉重尖銳、足以撕裂城牆的尖頭開花彈。
城頭上的守軍騷動起來。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指揮官徒勞地嘶吼著試圖穩定軍心,但士兵們的手指緊緊扣住簡陋的弓弩和長矛,指節發白,喉嚨乾澀,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巨口指向遠方那座早已廢棄、孤立於戈壁中的烽燧台。
“距離三千八百米!目標確認——廢棄烽燧台!效力射!三發急速射!預備——!”前沿炮兵觀察哨的嘶吼通過新架設的野戰電話線傳到炮位。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轟!轟轟轟轟轟——!
十二團巨大的橘紅色火焰猛然在炮口炸開!沉悶到足以震碎內臟的轟鳴聲浪如同實質的巨牆,狠狠拍在每一個龜茲守軍和下方曹純部前鋒士兵的胸膛上!大地劇烈震顫!炮口風暴捲起的灼熱氣浪和漫天沙塵瞬間吞噬了發射陣地!
十二道代表著毀滅的軌跡撕裂晨曦的天空,帶著刺耳欲聾的尖嘯,以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撲向目標!
轟隆!!!!!!
第一枚炮彈精準無比地砸中了烽燧台根基部位!巨大的爆炸火球瞬間騰起,夾雜著赤紅的烈焰和濃黑的煙塵,如同一隻憤怒的巨拳狠狠砸下!堅固的夯土結構如同紙糊般崩解、碎裂!無數碎石泥土被拋向半空,形成一圈恐怖的死亡衝擊波!
第二枚、第三枚……後續炮彈接踵而至!轟!轟隆!爆炸的火光連續不斷地在那可憐的、象征著龜茲舊日邊防的烽燧台上炸開!每一次命中都帶來更徹底的摧殘!煙柱衝天而起,迅速膨脹、擴散,將整個目標區域完全籠罩!當最後一發炮彈的餘音還在戈壁上空回蕩,彌漫的煙塵在晨風中緩緩沉降時,那座屹立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烽燧台,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原地隻剩下一個巨大的、冒著嫋嫋青煙的深坑,以及呈放射狀拋灑出數百米的、焦黑滾燙的碎石和泥土。
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著龜茲城頭。守軍士兵們如同被抽乾了魂魄的泥塑木雕,呆滯地望著遠方那片象征著絕對毀滅的煙塵。手中的武器無力地垂下,臉上隻剩下深入骨髓的、無法理解的恐懼。那毀天滅地的力量,那超乎想象的打擊距離,徹底碾碎了他們最後一絲抵抗意誌。不知是誰第一個“當啷”一聲丟掉了手中的彎刀,隨即,如同連鎖反應一般,金屬墜地的聲音在城牆上響成一片。
片刻之後,龜茲那沉重的包鐵城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中,緩緩敞開。幾名身著華貴但明顯驚惶失措的龜茲貴族,在曹純部前鋒士兵冰冷槍口的注視下,手捧代表降順的印信和戶籍圖冊,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向著遠方那片沉默而致命的鋼鐵軍陣方向,深深地、絕望地跪伏下去。戈壁的風吹過,捲起塵埃,也捲走了龜茲城最後一絲抵抗的氣息。
十日後,疏勒城(喀什)以西,烏帕爾山口。
西征的鐵流滾滾向前,碾碎了沿途零星的抵抗。龜茲的陷落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震懾效應席捲整個塔裡木盆地邊緣綠洲。精絕、小宛、姑墨……沿途城邦或望風歸降,或象征性的抵抗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如同螳臂當車,轉瞬即被碾碎。大軍兵鋒,終於抵達了此階段西征的終點目標——疏勒,以及作為其西方屏障、通往廣袤中亞腹地的咽喉要道:烏帕爾山口。
然而,在這裡,他們遭遇了真正的挑戰。並非來自某個強大的帝國,而是盤踞山口以西、以剽悍和桀驁聞名的費爾乾納盆地遊牧部族聯盟。這些部族騎兵縱橫馳騁於山巒與草原之間,騎術精湛,來去如風,更依托烏帕爾山口兩側險峻的地形,構築了簡易而有效的防禦工事,意圖將這股可怕的“鐵流”阻擋在通往他們家園的門戶之外。
此刻,山口東側一片相對平緩的台地上,已建立起曹魏西征軍的前沿指揮所。巨大的沙盤被架設起來,清晰標示著烏帕爾山口的地形——狹窄的通道,兩側陡峭的山崖,以及敵軍在通道後方和兩側山脊上構築的營壘和石牆工事。
曹操(林風)身披大氅,立於沙盤前,神色冷峻如鐵。他剛剛聽取了前方斥候和空中偵察(用係留式氣球)帶回的最新敵情彙總。劉備(陳默)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目光在山口險要的地形與代表敵軍騎兵集群的木屑塊之間來回掃視。夏侯淵、曹純、張合等核心將領肅立兩側,氣氛凝重。
“敵軍並非死守隘口,而是依托山口縱深與兩側山地,以精騎襲擾我軍側翼及後勤輜重為主,意圖拖延。”斥候軍官聲音沙啞地彙報,“其主力騎兵隱蔽於山口以西的山穀,數量預估在萬騎以上。山口通道內,堆積大量滾木礌石,並有強弓手扼守關鍵處隘口。”
“騎兵……襲擾……”曹操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沙盤的木製邊緣,發出“篤篤”的輕響。他厭惡這種無法精確納入計算的機動變數,如同程式碼中不可控的亂流。“山口正麵強攻,損失幾何?風險幾何?”他看向負責攻堅的張合。
張合麵色嚴肅:“稟明公,山口狹窄,我軍兵力優勢難以展開。敵軍占據地利,滾木礌石對我步兵威脅極大。縱有重炮轟擊,也難以徹底清除其山崖伏兵。強攻,傷亡恐難承受,且進展緩慢。”
“若分兵繞行?”劉備指向沙盤上兩側綿延的山脈,“選精銳攀越,襲其側後?”
夏侯淵搖頭,聲音洪亮卻帶著無奈:“丞相,劉使君,兩側山勢過於險峻陡峭,幾無可行之路。即便有小隊能爬上去,麵對敵主力騎兵,亦如杯水車薪。”
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遊牧騎兵的機動性與複雜地形的結合,如同給高速運轉的精密機器摻入了難以預測的砂礫,讓依靠強大火力與後勤推進的西征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滯澀。
曹操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地掃過整個沙盤模型,最終定格在那條狹窄的通道入口。他冰冷的邏輯核心高速運轉,排除著一個個低效選項,計算著最優解。突然,他的視線落在了沙盤一角——那是代表劉備麾下,一支裝備著最新式“雷神銃”的實驗性連隊(蜀漢雷銃營)的標記,由張飛暫時統領。這些沉重、笨拙,但能潑灑出恐怖金屬風暴的原始連發武器,是軍中的新銳利器,此前更多用於陣地防禦或特殊攻堅。一個大膽的、甚至帶著點賭博性質的計劃,瞬間在他腦海中成型。
“傳令!”曹操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決斷,“張合部重炮集群,集中火力覆蓋山口通道入口及兩側敵軍明顯工事區域!目標:清障!製造混亂!壓製敵軍遠端火力!”
“得令!”張合立刻應諾。
“曹純!”
“末將在!”
“令你第一驃騎師所有騎兵,卸甲輕裝,隻佩馬刀、短銃!集中待命於通道入口後方三裡!聽候訊號!”
曹純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卸甲輕裝?這豈不是放棄防護?但他沒有任何猶豫:“遵命!”
曹操的目光最終轉向劉備(陳默),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玄德,此戰勝負關鍵,在你麾下的‘雷神銃’。令翼德(張飛)所部雷銃營,即刻前出!於山口通道入口處,就地構築環形防禦陣地!配置所有雷神銃!目標——”他的手指點在通道入口的位置,如同釘下一顆釘子,“牢牢鎖死山口通道!無論付出何種代價,在重炮支援下,給我頂住敵軍第一波,也是最凶猛的反撲!將敵騎主力,死死吸引、釘死在通道之內!”
劉備瞬間明白了曹操的意圖,心臟猛地一縮!這幾乎是將裝備最昂貴、訓練最不易的雷銃營,當成了誘餌和血肉磨盤的支點!他看向曹操,對方眼中隻有冰冷的計算和絕對的信心——對科技火力的信心,對命令執行力的信心,對犧牲必要性的冷酷權衡。
“……是!”劉備重重地點頭,沒有任何質疑。他的“仁德”此刻化作了對戰爭殘酷規律的清醒認知和對聯盟大計的絕對服從。他轉向自己的傳令官:“速傳令翼德將軍!雷銃營,全員進入一級戰備!目標:烏帕爾山口入口!死守通道!務必將敵騎主力,釘死在裡麵!”
沉重的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水麵,指揮所內的氣氛瞬間繃緊到極致。一場前所未有的、依托科技優勢的“關門打狗”之局,在曹操冰冷的計算下,驟然成型。
正午時分,烈日灼烤著荒涼的烏帕爾山穀。
轟!轟轟轟——!
張合指揮的重炮集群再次發出毀滅性的咆哮!這一次,目標精準地覆蓋了山口通道入口處以及兩側山崖上幾個被偵察到的敵軍簡易工事、弓手集結點。巨大的開花彈如同犁地的鐵耙,一遍遍反複蹂躪著目標區域。爆炸的火光與騰起的煙柱此起彼伏,碎石斷木如同暴雨般飛濺!守軍的滾木礌石陣地被炸得七零八落,幾處崖壁上的弓手點更是連人帶工事被直接抹除!山口通道入口處,一片狼藉,煙塵彌漫,為漢軍的前出清理出相對安全的區域。
就在炮火延伸的短暫間隙!
“雷銃營!跟我衝!”張飛炸雷般的怒吼蓋過了炮聲的餘音!他身先士卒,扛著一架沉重的“雷神銃”底座,如同一頭發怒的巨熊,率領著數百名同樣背負著沉重槍身、彈藥箱或推著加固板車的蜀漢雷銃營士兵,從隱蔽處猛然衝出!他們冒著尚未散儘的硝煙和零星落下的碎石,不顧一切地衝向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山口通道!
“快!快!快!構築陣地!”張飛的聲音因焦急和用力而嘶啞變形。士兵們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在入口處一片相對開闊、布滿彈坑的亂石地上,利用地形和隨身攜帶的簡易沙包、鐵板,以驚人的效率構築環形防禦工事。沉重的“雷神銃”被迅速架設在預設的加固點位——這是一種有著六根旋轉槍管的原始加特林機槍,需要兩人配合操作,一人搖動曲柄帶動槍管旋轉並供彈,一人負責更換預裝好的彈盤(每盤25發)。笨重,複雜,卻是這個時代步兵所能掌握的最為恐怖的連發火力。
幾乎就在雷銃營陣地雛形剛現,煙塵尚未散儘之際!
嗚——嗚——嗚——!
淒厲而充滿野性的號角聲如同海嘯般從山口通道的深處驟然爆發!如同被驚動的馬蜂窩,又如同開啟了地獄之門!
地麵開始劇烈地顫抖!悶雷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密,最終彙聚成一股要將天穹都踏碎的恐怖聲浪!煙塵從通道深處衝天而起,遮蔽了視線!
來了!費爾乾納盆地的遊牧聯軍主力!萬餘最彪悍的騎兵,如同被激怒的黃蜂,向著這個膽敢堵在他們家門口的“鐵刺蝟”,發動了毀滅性的集群衝鋒!他們要一舉衝垮這看似單薄的防線,將這敢於挑釁的敵人踏成肉泥!
“穩住!!!”張飛雙目圓睜,虯髯戟張,巨大的身軀如同一座鐵塔矗立在陣地中央,“聽老子口令!都彆慌!看好你們自己的銃!”
視野儘頭,翻滾的煙塵如同土黃色的巨浪,洶湧而來!巨浪的前端,是無數麵目猙獰、揮舞著彎刀、長矛,口中發出非人嚎叫的騎兵!馬匹在騎手的催逼下將速度提升到極限,鬃毛飛揚,鐵蹄翻飛!一片由鋼鐵、肌肉和瘋狂意誌組成的、足以摧毀一切的洪流!
三百米!兩百米!一百五十米!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汗臭、皮革味和死亡的氣息!
“雷——神——銃——!!!”張飛的咆哮如同霹靂炸響,“給老子——開火!”
吱呀——吱呀呀——!
數十名負責搖柄的士兵用儘全身力氣,瘋狂地搖動沉重的曲柄!槍管在複雜的齒輪傳動下開始高速旋轉,發出令人牙酸的金鐵摩擦尖鳴!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如同成千上萬麵巨鼓在同一瞬間被瘋狂擂響!又如同地獄熔爐在這一刻傾瀉出所有的憤怒!數十條狂暴的、由熾熱金屬彈丸組成的火鞭,猛然抽向迎麵而來的死亡洪流!
致命的火網瞬間形成!衝在最前排的騎兵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布滿尖刺的鋼鐵之牆!人仰馬翻!血霧如同妖異的紅花,在衝鋒的浪潮中成片成片地炸開!戰馬淒厲的嘶鳴與騎手臨死前的慘嚎瞬間被淹沒在持續不斷的、震耳欲聾的金屬風暴咆哮之中!
子彈穿透皮甲、撕裂肌肉、打斷骨骼的聲音密集得如同暴雨打芭蕉!高速衝鋒的巨大慣性讓後續的騎兵根本無法停下,隻能眼睜睜看著前排的同伴在金屬風暴中化作破碎的血肉,然後自己以同樣的速度撞入這死亡的絞肉機!人和馬的屍體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層層疊疊地倒下,在陣地前方迅速堆積起一道不斷加高的、由血肉和殘肢斷臂構成的恐怖屍牆!
“換彈盤!快換彈盤!!”
“搖柄彆停!彆停!!”
“穩住!穩住陣腳!!”
陣地上的吼聲在槍聲的間隙中顯得微弱而急促。滾燙的彈殼如同金黃色的暴雨點般砸落在士兵們的腳下,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槍管在高速射擊下迅速變得通紅,散發出灼人的熱浪,每一次供彈都伴隨著大量炙熱的金屬碎屑和刺鼻的火藥煙霧噴濺出來,刺得人眼睛生疼。操作手們的手臂因持續用力而劇烈顫抖,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角淌下,瞬間又被槍身的高溫蒸乾,留下道道白色的鹽漬。他們緊咬牙關,眼神因為巨大的噪音和直麵血腥而顯得有些空洞,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如同被設定好程式的機器,搖柄、更換彈盤、排除卡殼……迴圈往複。
費爾乾納的勇士們從未經曆過如此恐怖、如此無解的屠殺!他們的勇猛、他們的騎術、他們悍不畏死的衝鋒意誌,在這片由鋼鐵、火焰和高速旋轉的金屬構成的冰冷壁壘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和脆弱!這根本不是戰鬥,這是單方麵的、工業文明對遊牧文明的碾壓式處決!後麵衝鋒的騎兵看著前方瞬間化作修羅場的慘狀,勇氣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眼中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絕望!衝鋒的勢頭不可避免地、恐怖地減緩下來,甚至開始出現混亂的跡象!
就在此時!
嗚——!嗚——!
尖銳的、穿透力極強的銅哨聲從前沿陣地後方響起!
“驃騎師!出擊!!”曹純拔劍出鞘,劍鋒直指前方混亂的敵騎!他身後的數千名卸去了沉重鐵甲、僅穿著輕便鎖甲或皮甲的魏軍精銳騎兵,早已蓄勢待發!隨著衝擊的命令下達,如同開閘泄洪的怒濤,猛地從雷銃營陣地預留的通道內衝殺而出!
這一次,輪到魏軍的鐵蹄開始奔騰!輕裝上陣的他們速度更快,衝擊力卻絲毫不減!如同燒紅的尖刀插入凝固的油脂!他們以嚴整的楔形衝鋒陣列,狠狠地撞入剛剛在金屬風暴中被打得暈頭轉向、陷入混亂和巨大恐懼的敵騎側翼!
刀光霍霍!短銃轟鳴!失去了衝擊力和組織性的遊牧騎兵,在魏軍輕騎精準而高效的砍殺下,如同成熟的麥穗般紛紛倒下!輕巧的馬刀劃出致命的弧線,精準地切開敵人的咽喉、胸膛!近距離發射的短銃彈丸輕易穿透薄弱的皮甲,在敵群中爆開團團血花!這不再是勢均力敵的搏殺,而是對驚魂未定、士氣崩潰的敵人發起的無情收割!
原本氣勢洶洶的費爾乾納騎兵主力,在這致命的“鎖喉”戰術下,徹底崩潰了!後方的騎兵再也不敢向前,驚恐地調轉馬頭,不顧一切地向山口通道深處亡命奔逃!自相踐踏而死的人,遠比死在刀槍下的更多!一時間,狹窄的山穀通道內,人喊馬嘶,鬼哭狼嚎,變成了真正的死亡地獄!
“贏了!!”
“萬勝!!”
“雷神!雷神!!”
雷銃營陣地上爆發出劫後餘生的、狂喜的吼聲!許多士兵脫力地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看著眼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恐怖景象,又看著遠方曹純部騎兵如同趕羊般追殺潰敵的身影,臉上交織著疲憊、後怕和難以言喻的亢奮。張飛拄著他的丈八蛇矛站在陣地中央,望著潰逃的敵人洪流,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彪悍與快意。
前沿指揮所內。
“敵軍主力已潰!通道內無有組織抵抗!夏侯淵部步卒正在清理通道障礙!”傳令兵興奮的報告聲傳來。
曹操(林風)的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狂喜,依舊如同凍結的湖麵。他微微頷首,目光快速掃過沙盤上代表疏勒城的標記。烏帕爾山口的鑰匙已被奪取,疏勒門戶洞開。他的手指在沙盤上快速劃過:“傳令各部,不必戀戰追擊潰兵。主力即刻集結,全速向疏勒推進!務必在日落前,完成對疏勒城的合圍!”
“遵命!”眾將轟然應諾。勝利的喜悅被新的目標迅速取代,機器的齒輪再次高速運轉起來。
劉備(陳默)的目光則投向那硝煙彌漫、殘陽如血的山口。夕陽的金輝為這片剛剛被死亡洗禮的土地鍍上了一層不祥的暗紅。他的士兵正在清理戰場,收殮袍澤的遺體,也麻木地搬運著敵人堆積如山的屍骸。在一塊被鮮血浸透、布滿彈孔的殘破盾牌旁,兩名士兵似乎發現了什麼異常,正低聲交談著。
劉備下意識地走了過去。一名士兵猶豫了一下,將手中一塊扭曲變形的金屬碎片遞給了他:“使君,您看這個……好像不是那些蠻子用的東西?”
劉備接了過來。入手沉重冰冷,顯然材質上乘。碎片呈弧形,邊緣撕裂翻卷,像是某種堅固盾牌的殘骸。令劉備瞳孔驟然收縮的是——在碎片相對平整的內側表麵,雖然布滿撞擊凹痕和煙熏火燎的痕跡,卻依然能清晰地辨認出一個模糊卻極具特征的鍛造烙印:那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線條剛硬淩厲,充滿了某種冰冷而嚴酷的美感,鷹爪之下,似乎還踩著一個模糊的橄欖枝環!這圖樣透著一股與費爾乾納遊牧文化格格不入的、高度組織化的氣息,甚至……帶著一種古典式的、近乎羅馬的威嚴?
這絕非西域之物!
劉備猛地抬頭,望向西方那片被夕陽染成血色的、連綿起伏的山巒與更廣闊的未知土地。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了他的脊背。烏帕爾山口奪下了,通往中亞的門戶洞開了,但在這片古老而紛亂的戰場塵埃之下,似乎還掩埋著某些意料之外、更加深邃叵測的東西。那鷹徽冰冷的印記,在指間烙鐵般滾燙。
疏勒城已在望,但西方更廣闊的陰影,正伴著地平線上最後一縷血色的殘陽,無聲地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