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異星錄 第14章 塞外犁庭·永絕北患
凜冬將至·狼煙再起
漠北的朔風,如同億萬把冰冷的剃刀,裹挾著細碎的雪粒,在廣袤無垠的冰原上呼嘯肆虐。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低垂得彷彿要壓垮這片沉寂了千年的苦寒之地。大地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起伏的丘陵和冰封的河流勾勒出單調而殘酷的輪廓。這裡曾是無數遊牧部落繁衍生息、呼嘯來去的故鄉,也是中原王朝數百年邊患的源頭,一個被歲月反複浸透了鮮血與馬蹄印的永恒戰場。
然而,今日的冰原,卻闖入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支沉默而龐大的隊伍,正迎著朔風艱難前行。這不是傳統的騎兵洪流,而是一支鋼鐵與蒸汽交織的怪物。數十輛覆蓋著厚重防寒氈布、由多匹健碩挽馬拉動的巨大四輪蒸汽運輸車,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車轍。車身下方粗壯的鋼輪與複雜的連杆結構上凝結著厚厚的冰淩,鍋爐的煙囪在嚴寒中噴吐著濃密的白霧,低沉的轟鳴聲在風吼中頑強地滲透出來,如同冰原巨獸的喘息。運輸車周圍,是排列整齊、身著深灰色加厚棉呢製服、背負著長條狀油布包裹(裡麵是保養精良的後膛步槍)的步兵。他們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雙警惕而堅毅的眼睛,步伐在深雪中異常沉重,但佇列卻保持著令人心寒的穩定。
隊伍的最前方,是幾輛更加特殊的車輛——它們的底盤更高,車體前方裝著巨大的鐵製推鏟,專門用於在深厚的積雪中開道。其中一輛車的車廂被改造成了指揮所,車廂壁內襯著厚厚的毛氈,隔絕著外界的嚴寒。車廂中央,是一張固定在車板上的折疊式地圖桌。桌麵上鋪開的,是整個漠北直至北海(貝加爾湖)以北區域的最新測繪輿圖,上麵用硃砂和墨筆清晰地標注著山川河流、可能存在的聚落,以及一個醒目的、用黑色圓圈圈定的區域——“狼居胥北穀”,旁邊寫著三個小字:袁尚巢。
地圖桌旁,站著北征軍副總指揮、此刻實際的前線統帥,張遼(張文遠)。他穿著特製的將官呢絨大衣,肩章上的將星在昏暗的車廂燈光下閃著冷硬的光。他並非穿越者,卻是在新軍革命中迅速成長起來、深得曹操(林風)信任的新一代將領。他麵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手指正重重地點在那個黑圈上。
“斥候小隊最後確認的情報,半小時前由信鴿送回,”張遼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袁尚殘部主力,約兩千騎,輔以數千老弱婦孺及部分高句麗潰兵,就龜縮在狼居胥北穀深處。穀口狹窄易守難攻,穀內背靠斷崖,有地下水源,他們利用夏季儲存了大量肉乾和草料,妄圖憑借天險熬過這個冬天,以待…所謂的‘轉機’。”他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嘲諷,“癡人說夢!”
他對麵站著幾位核心軍官,包括一位來自劉備陣營、熟悉北地情況的副將馬超(馬孟起),以及新軍主力旅的兩位旅帥。車廂角落,一台體積不大、卻結構精密的野戰電報機正由一名戴著耳機的技術兵操作著,與後方大本營保持著電波聯係。電報機發出的“滴滴答答”聲,是這冰冷世界裡唯一的、象征現代力量的生命律動。
“副總指揮,”馬超開口,他的聲音帶著西涼人特有的粗糲,“袁尚窮途末路,已成困獸。但其麾下尚有數千精騎,剽悍亡命,若強行攻堅,即便我軍火器犀利,穀口狹窄,恐也難發揮全部威力,自身傷亡亦不可輕視。”
“孟起將軍所言有理。”一位新軍旅帥點頭附和,“‘雷神銃’(原始加特林機槍的代號)雖威力巨大,但穀口地形限製了射界和機動。步兵強攻,雪深及膝,行動不便,也易成靶子。”
張遼目光掃過地圖,手指沿著穀口兩側的山脊線劃過:“所以,不能硬衝。困獸之鬥,最為慘烈。我們要做的,是讓他們‘動’起來,在開闊地徹底碾碎他們!”他的手指指向地圖上的幾個點,“情報顯示,穀內儲備雖足,但缺少一樣致命的必需品——燃料!如此酷寒,若無足夠薪柴取暖,他們是撐不過幾日的。袁尚必然在等待一個風雪稍歇的時機,派小股精銳出穀,襲擾周邊,劫掠木材,甚至試圖打通向北逃竄的通道。”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獵人鎖定獵物時的精光:“我們的計劃是:‘雪鴞行動’。”
‘鎖喉’:
立刻派出兩個精銳連隊,攜帶輕型迫擊炮和‘雷神銃’,由熟悉地形的向導帶領,秘密運動至穀口兩側製高點。任務是徹底封鎖穀口,任何試圖進出者,格殺勿論!斷絕其偵察、求援、劫掠的最後希望。
‘斷糧’(心理層麵):
利用無線電通知後方,加強嚴控狼居胥山脈南麓所有可能的燃料點,並派遣攜帶小型熱氣球的高空偵察分隊,在穀地上空持續盤旋!讓袁尚的人抬頭就能看到我們的眼睛!摧毀他們最後的安全感,加速其內部恐慌。
‘驅趕’:
待其恐慌加劇,內部矛盾激化,或被迫鋌而走險衝出穀口時,埋伏部隊開火,將其逼回。同時,主力部隊在穀口外預設的開闊雪原上,構築簡易工事,佈下‘鐵砧’陣地!以逸待勞,靜待他們絕望下的最後衝鋒!屆時,‘雷神銃’、後膛排炮、步槍齊射,將在雪原上織就一張死亡之網!”
“袁尚此人,雖失其父兄基業,流亡至此,但心高氣傲,尤重虛名。他寧可戰死,也不會在絕望中投降,尤其是向我們投降。”張遼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決絕,“此戰,目標隻有一個:永絕後患!
徹底終結袁氏血脈,為百年北疆邊患,畫上一個休止符!”
命令迅速通過野戰電話和傳令兵下達。龐大的隊伍如同精密的機器開始運轉。兩支裝備精良的小分隊,如同灰色的雪狐,悄無聲息地脫離大隊,在狂風暴雪的掩護下,向著兩側的山脊快速攀爬。巨大的蒸汽運輸車停止前進,士兵們開始依托車輛和地形構築簡易掩體,架設起黑洞洞的槍炮。一門門輕便的後膛野戰炮被推到預設陣地,炮口猙獰地指向那狹窄的穀口。幾挺粗壯的“雷神銃”被安置在視野最好的位置,冰冷的金屬槍管在風雪中泛著幽光。電報兵的手指在按鍵上飛快跳動,將部署情況和戰術意圖傳向後方。
風雪依舊,但肅殺之氣,已如同實質般凍結了整片冰原。狼居胥北穀,如同一頭受傷的巨獸,正被無形的鐵索緩緩勒緊咽喉。
冰穀困獸·科技鐵砧
狼居胥北穀深處。
寒風在狹窄的穀道中穿梭,發出淒厲的嗚咽,捲起地上的雪沫,打在殘破的皮帳篷上劈啪作響。空氣中彌漫著牲畜糞便、腐爛草料和絕望混雜的濃重氣味。昔日四世三公袁本初的幼子,曾經的冀州貴胄袁尚,此刻正裹著一件肮臟的貂裘,坐在一堆將熄的篝火旁,火光映照著他那張曾經俊美、如今卻寫滿了陰鷙與憔悴的臉。眼窩深陷,顴骨突出,唯有眼中那股怨毒和不甘的光芒,依舊熾烈如火。
“啪!”一塊尚未燃儘的木柴被他狠狠砸進火堆,濺起幾點火星。“廢物!都是廢物!”他低聲咆哮,聲音嘶啞,“出去三隊人馬!連根像樣的柴火都沒搶回來!還折了十幾個弟兄!那些漢狗的槍聲隔著幾裡地就響,根本靠近不了!”
周圍的部將和親兵們噤若寒蟬。一個年長的將領硬著頭皮道:“少主…不,將軍!穀口…穀口外麵被鎖死了!兩邊山上都有他們的人,還有那種‘雷神’!我們的人剛露頭,就被打成篩子…派出去的斥候,一個都沒回來…”
“那頭頂上飄著的是什麼鬼東西?!”袁尚猛地抬頭,透過破敗的帳篷頂縫隙,指向灰濛濛的天空。一個模糊的、圓筒狀、下方吊著籃子的物體,如同幽靈般靜靜懸浮在穀地上方數百米的高空,在風雪中若隱若現。“那是漢狗的眼睛!他們在看著我們!在嘲笑我們!”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在殘兵敗卒間蔓延。燃料即將耗儘,絕望的寒冷比刀劍更可怕。有人開始低聲啜泣,有人麻木地啃著凍硬的肉乾,更多人則眼神空洞地望著那漸漸熄滅的篝火,彷彿那便是他們生命的倒計時。
“不能坐以待斃!”袁尚猛地站起身,貂裘滑落在地也渾然不覺,他眼中閃爍著近乎瘋狂的賭徒光芒,“他們守在穀口,就是想困死我們!等我們凍餓而死!休想!”他抽出腰間的佩劍,劍鋒指向穀口的方向,發出歇斯底裡的嘶吼:“集結所有能戰的兒郎!帶上馬!我們…衝出去!向北!天高地闊,總有活路!我袁尚!寧戰死,不凍斃!”
困獸的絕望咆哮,在死寂的穀中回蕩。殘餘的、最忠心也最悍勇的數百騎被強行集結起來。他們大多是袁氏死士,或是同樣走投無路的草原遊騎。人人麵帶菜色,眼神卻透著一股亡命徒的狠厲。戰馬也因為饑餓和寒冷而顯得焦躁不安,噴著粗重的白氣。
“為了袁氏!衝出去!殺出一條生路!”袁尚翻身上了一匹還算健壯的黑馬,高舉長劍。沒有更多的豪言壯語,隻有求生的本能和對穀外那未知鋼鐵怪物的刻骨恐懼與仇恨。
沉重的穀口拒馬被殘餘的步兵奮力挪開。隨著袁尚一聲嘶啞的咆哮,數百騎兵如同決堤的濁流,裹挾著最後的瘋狂和孤注一擲的勇氣,衝出了狹窄的穀口!馬蹄踏在積雪上,發出悶雷般的聲響,揚起漫天雪塵。冰冷的空氣撕裂著他們的肺葉,冰冷的恐懼和灼熱的殺意在他們胸中交織。
然而,等待他們的,並非想象中的“生路”,而是一片被精心佈置好的、鋪滿死亡的開闊地——科技打造的“鐵砧”!
就在他們衝出穀口,隊伍尚未完全展開的瞬間——
“砰!砰!砰!”
穀口兩側早已嚴陣以待的山脊上,幾門輕便的迫擊炮發出了短促而沉悶的怒吼。黑色的炮彈劃著低平的弧線,精準地砸落在騎兵衝鋒隊伍的中段和後段!
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在雪原上騰起一團團橘紅色的火球和濃密的黑煙。灼熱的氣浪裹挾著冰冷的雪塊和致命的破片橫掃開來!刹那間,人仰馬翻!斷裂的肢體、破碎的兵器、被掀翻嘶鳴的戰馬,混雜著血肉的雪沫四散飛濺!衝鋒的陣型瞬間被撕裂!
“穩住!不要停!衝過去!”袁尚的嘶吼在爆炸聲中顯得如此微弱。他伏在馬背上,拚命揮劍,試圖驅散前方的混亂。
但噩夢才剛剛開始。
當衝在最前麵的袁尚及其親衛隊勉強衝過炮火覆蓋區,剛剛踏入穀口外那片相對平坦的雪原時,正前方,如同地獄之門轟然洞開!
“預備——放!”
一聲冰冷而清晰的命令,通過鐵皮喇叭傳遞。
布設在雪地掩體後方的近百支後膛步槍,在一線軍官的指揮下,同時噴吐出致命的火焰!
啪!啪!啪!啪!啪!
密集得幾乎沒有間隙的爆響瞬間連成一片,如同撕裂布帛的恐怖聲音!灼熱的鉛彈形成一片密集的鋼鐵風暴,如同冰雹般迎頭潑向衝鋒的騎兵!
衝在最前排的數十騎,連人帶馬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瞬間栽倒!血霧在慘白的雪地上爆開,觸目驚心!戰馬的悲鳴和傷者的慘嚎剛剛響起,便被下一輪更加密集的排槍聲淹沒!
這還沒完!
就在排槍的硝煙尚未散儘之時,陣地兩側響起了另一種截然不同、卻更加令人靈魂戰栗的聲音——那是“雷神銃”的咆哮!
“突突突突突突——!!!”
粗壯的槍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旋轉、發紅!比步槍子彈粗大得多的彈丸,如同潑水般傾瀉而出!形成兩道肉眼可見的、交叉掃射的毀滅性火鞭!
這根本不再是戰鬥,而是一場單方麵的、高效率的屠殺!
“雷神銃”的火鞭所過之處,無論是人還是馬,瞬間被打得支離破碎!殘肢斷臂和內臟碎片在雪地上拋灑出長長的、猩紅的軌跡!衝鋒的騎兵隊伍,在這兩道死神鐮刀的切割下,如同麥稈般成片倒下!速度之快,毀滅之徹底,讓任何勇武和決心都成了最可悲的笑話!
雪原變成了巨大的絞肉機。冰冷的科技武器,用最冷靜、最無情的效率,肆意收割著血肉之軀。刺鼻的硝煙味、濃烈的血腥味、皮肉燒焦的糊味、內臟破裂的腥臭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籠罩了整個戰場。
袁尚被幾名親衛死死護在中間,他的黑馬早已被打成了篩子。他趴在一片被鮮血浸透的雪地上,頭盔掉落,發髻散亂,臉上沾滿了血汙和汙泥。他親眼看到身旁最忠誠的護衛被一顆“雷神銃”的彈丸攔腰打成兩段,溫熱的血漿濺了他一臉。他看著眼前這如同煉獄般的景象,看著那些他倚為臂膀的精銳騎士在絕望中徒勞地揮舞彎刀,然後被成串的子彈輕易撕碎…他眼中瘋狂的火焰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呆滯。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手中的寶劍早已不知丟在了何處。他引以為傲的武勇,他籌謀多年的野心,他賴以生存的騎兵衝鋒…在這噴吐著火焰和鋼鐵的怪物麵前,脆弱得如同宣紙。這不是戰爭,這是…時代的鐵蹄,正無情地從他身上碾過!
絕境悲歌·薪火之祭
槍炮聲漸漸稀疏下來,最終歸於一片死寂。隻有傷者的呻吟和垂死戰馬的悲鳴,在空曠的雪原上斷斷續續地響起,如同亡魂的輓歌。硝煙被凜冽的寒風吹散,露出雪地上那一片狼藉、令人心悸的猩紅與焦黑。
漢軍陣地後方,張遼放下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鏡片上倒映著那片刺目的修羅場。他臉色沉靜如水,看不出太多波瀾。作為身經百戰的將領,他對戰爭的殘酷早已司空見慣,但眼前這種高效到近乎冰冷的屠殺景象,依舊在他心中投下了一抹陰影。科技的偉力,足以移山填海,也能如此輕易地抹殺生命。
“傳令!”張遼的聲音打破了指揮所的寂靜,“停止射擊!步兵連,展開清掃戰場!目標是袁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其餘反抗者,格殺勿論!”冰冷的命令,宣告著最後通牒。新軍士兵三人一組,端著上了刺刀的後膛步槍,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這片死亡區域。如同沉默的牧羊犬,開始清理散落的羊群。
在幾名親兵用身體堆疊出的、一個狹小而血腥的避難空間裡,袁尚被找到了。他蜷縮在凍硬的雪地上,渾身沾滿粘稠的血汙和泥濘,華麗的貂裘隻剩下破布條,一隻胳膊無力的耷拉著,顯然已經折斷。昔日英俊的臉龐蒼白如紙,眼窩深陷,隻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向他走來的漢軍士兵,閃爍著如同野獸般的憎恨和不甘。
士兵們警惕地用槍指著他,將他粗暴地拖拽起來,押向陣地後方。冰冷的槍口頂在後背,每一步都踩在同伴冰冷的屍體或黏滑的血泊上。他踉蹌著,失魂落魄,曾經的驕傲和野心,被徹底擊得粉碎,隻剩下無儘的屈辱和刻骨的仇恨。敗了,徹底的敗了!不是敗在陰謀詭計,也不是敗在敵眾我寡,而是敗在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無法抵抗的恐怖力量之下。這種認知帶來的無力感和絕望,比死亡本身更讓他窒息。
他被帶到了張遼麵前。一輛蒸汽運輸車側方,臨時清理出了一小塊空地。張遼站在那裡,身姿挺拔,目光如刀鋒般審視著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俘虜。
“袁顯甫,”張遼開口,聲音帶著漠北寒風般的冷冽,“事已至此,頑抗無謂。放下武器,命令穀內殘餘部眾投降,可免婦孺屠戮之苦。”他的話語平直,沒有勝利者的傲慢,隻有一種基於效率的、最後的勸告。“時代變了。袁氏的棋局,早已結束。負隅頑抗,徒增無謂傷亡。”
袁尚猛地抬起頭,沾滿血汙的臉上肌肉扭曲,爆發出淒厲而絕望的狂笑:“哈哈哈…投降?向你們這些…用妖法邪術屠戮我忠勇之士的漢狗投降?!”他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眼神怨毒如蛇,“我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我父本初公雄踞河北,何等英豪!若非…若非爾等竊取天工鬼斧之力,玩弄妖術,這天下!這河北!豈容爾等豎子染指?!我袁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要我投降?休想!我就在這漠北,看著你們這些竊據神器的賊子,最後被那力量反噬!天理迴圈!報應不爽!”
他狀若瘋癲,聲嘶力竭地詛咒著,彷彿要將所有的失敗、所有的不甘、所有對未知力量的恐懼,都化作這最後的咆哮。
張遼聽著這充滿怨恨和宿命論的嘶吼,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並非穿越者,無法完全理解袁尚口中“妖法邪術”的具體所指,但他能感受到對方心中那種麵對時代洪流、被無情拋棄碾壓的滔天恨意。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這份來自舊時代殘魂的控訴。最終,他眼中最後一絲勸降的意味也消失了,隻剩下冰冷的決斷和身為軍人的職責。
“冥頑不化。”張遼冷然道,揮了揮手,“帶下去,嚴加看管。待肅清穀內殘敵後,連同首級一並押送洛陽,獻於陛下階前,告慰陣亡將士英靈,昭示北患終結!”
兩名如狼似虎的親兵立刻上前,粗暴地將還在掙紮咆哮的袁尚拖了下去,他的嘶吼和詛咒在寒風中迅速飄散。
這時,負責肅清山穀的先鋒營校尉快步跑來,立正行禮:“報告副總指揮!穀內殘敵已肅清!俘獲婦孺及非戰鬥人員千餘!繳獲牛羊牲畜若乾!另…在袁尚所居殘破大帳內,發現此物!”校尉雙手呈上一柄裝飾華麗的佩劍。劍鞘沾滿汙漬,但鑲嵌的寶石和精良的做工,無不昭示著它曾是袁氏貴胄的身份象征。
張遼接過佩劍,入手沉重。他緩緩抽出半截劍身,冰冷的寒光映照著他深邃的眼眸。這柄劍,曾是號令河北的權柄象征,如今卻成了窮途末路的見證。它浸透了袁氏數代的野心,也見證了舊時代騎士最後的悲鳴。它最終落在了自己這個新式軍隊統帥的手中。這奇異的交接,彷彿一種無聲的宣告。
“妥善保管,”張遼將劍緩緩推回鞘中,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連同繳獲文書一並封存,作為此役戰利品,呈送中樞。”這柄劍,不再僅僅是戰利品,更像是一個沉重的曆史符號。看著被拖走的袁尚背影,再低頭看看手中這柄象征舊日榮光的佩劍,張遼心中沒有多少勝利的喜悅,反而湧起一股強烈的使命感。這使命感的源頭,並非僅僅是開拓疆土,更是守護身後那片正在被蒸汽、電報和“雷神銃”改造得日新月異、卻也暗流湧動的大地。袁尚的詛咒如同冰冷的毒刺,刺入了他內心的縫隙。
寒夜終章·暗影西來
肅清行動在冰冷的夕陽餘暉下徹底結束。穀內的婦孺老弱被集中看管,等待後續處置——大概率是內遷安置,融入帝國邊郡。袁尚殘部所有敢於抵抗的武裝人員,無一生還。雪原上的屍體被迅速清理、集中焚燒。巨大的火堆在暮色中燃起,橘紅色的火焰舔舐著皚皚白雪,升騰起滾滾濃煙,帶著焦臭味飄向陰沉的天空,彷彿在為這一段延續了數百年的血腥恩怨,舉行一場遲來的火葬。
刺骨的寒風掠過空曠的戰場,捲起地上的雪沫,試圖掩蓋那濃重的血腥和硝煙。但空氣中彌漫的死亡氣息,卻如同烙印,深深銘刻在這片冰原之上。
張遼站在一處高坡上,望著遠方狼居胥山模糊的輪廓。風雪暫時停歇,天地間一片肅殺的死寂。士兵們正在有序地搭建營帳,蒸汽運輸車的鍋爐發出低沉的嗡鳴,為營地提供著寶貴的暖意。電報機在帳篷裡有節奏地“滴滴答答”響著,將勝利的訊息傳向遙遠的後方。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乾淨利落,高效得如同一次精確的工業流程。
然而,張遼的心頭卻沒有被勝利的暖流所充盈。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寒冷,比漠北的風更甚。袁尚那充滿恨意的詛咒,“妖法邪術”、“反噬”、“報應”,如同鬼魅的低語,在他耳邊縈繞不去。他親手終結了一個時代,一個屬於遊牧鐵騎和世家門閥爭霸的時代。但取而代之的,這個建立在鋼鐵洪流、蒸汽咆哮和恐怖火力之上的嶄新時代,它的根基又在哪裡?它最終會駛向何方?科技的偉力固然強大,足以犁庭掃穴,蕩平百年邊患,但這份力量,是否也蘊藏著足以焚毀一切的狂暴?看著遠處那幾挺沉默矗立、槍口還殘留著硝煙痕跡的“雷神銃”,張遼第一次對這種由“神啟”帶來的力量,產生了一絲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與疑慮。
“副總指揮!”電報兵拿著一份剛譯出的電文,快步跑到張遼身後,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洛陽急電!最高加密等級!”
張遼猛地轉身,接過那薄薄的電報紙。上麵的文字經過特殊密碼編譯,隻有他和少數高階將領能看懂。借著營地篝火跳躍的光線,他快速地掃過電文內容。
電文並非來自軍事指揮部,而是直接來自中樞——署名是“影”(貂蟬柳煙掌控的“未央”係統)。內容極其簡短,卻字字千鈞:
“海西(錫蘭)密報確認。‘神啟者’核心異動加劇。其技術路線與吾等迥異,跡象顯示,涉‘光’與‘無形之力’。滲透已至羅馬核心。目標不明,威脅等級:升。務必警惕西方之變局。影。”
“光?無形之力?”張遼低聲重複著這兩個費解的詞彙,眉頭緊鎖。他並非技術專家,但憑借軍事將領的敏銳,他能感受到這寥寥數語背後蘊含的巨大不祥。剛剛在東方地平線上被徹底碾碎的舊時代陰魂(袁尚),其詛咒的餘音似乎尚未消散;而來自西方,那個同樣被“神啟”力量籠罩的古老大國(羅馬)的方向,一個更加神秘、更加深邃、且技術路線截然不同的陰影,已然如幽靈般悄然迫近!
他抬起頭,望向西方沉沉的夜空。那裡,是被濃重烏雲覆蓋的未知。剛剛結束一場輝煌勝利的冰原戰場,此刻卻彷彿成了新時代風暴來臨前,一片寂靜得令人心悸的孤島。手中那份冰冷的電文,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痛了他的掌心。北疆的狼煙已熄,但寰宇的爭鋒,似乎才剛剛展現出它更加險峻、更加深邃的冰山一角。終結了一個舊時代的漢帝國,是否真的做好了準備,去迎接那個潛藏在西方陰影中、足以顛覆一切認知的“新紀元”挑戰?
寒風嗚咽,捲起地上的雪沫,打著旋兒撲向熊熊燃燒的焚屍火堆。火焰猛地躥高了一下,映亮了張遼凝重如鐵的麵容,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抹被勝利短暫掩蓋、此刻卻重新浮現的深深憂思。那憂思,投向萬裡之外的西方,投向那未知的、卻足以令整個“寰宇帝國”為之戰栗的“神啟”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