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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異星錄 第18章 白衣逆行·仁心戰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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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死寂之城

初冬的寒風卷過空蕩的許昌街道,呼嘯聲裡夾雜著微弱的、令人心悸的嗚咽。曾經繁華的東市,店鋪門板緊閉,蒙著厚厚的灰塵。幾隻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垃圾堆裡翻找著早已腐敗的殘渣,發出令人牙酸的撕扯聲。空氣裡彌漫著濃重到化不開的藥味、焚燒穢物的焦糊味,以及一種更深的、源自死亡的腐朽氣息。

一隊覆著厚厚麻布口鼻的兵卒,用濕布矇住眼,沉默地推著幾輛板車。車上堆疊著裹草蓆的人形輪廓,有的還在微微蠕動、發出非人的呻吟,更多的則已徹底僵硬。車轍在青石板路上留下蜿蜒的暗色水漬,那是滲下的膿血。板車最終停在靠近城牆根的一片空曠地,那裡挖著巨大的深坑。石灰被粗暴地傾瀉下去,覆蓋住新抬來的屍體。濃烈的白煙騰起,混雜著皮肉焦灼的惡臭,又被凜冽的寒風攪散,飄向城區的每一個角落。

“十室九泣?”郭嘉(戲誌才)站在司空府議政堂高聳的瞭望窗前,臉色蒼白,向來帶著幾分揶揄笑容的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他看著下方死寂的城市,聲音嘶啞,“哪裡還有泣聲?是十室九空,十室九僵!能哭出聲的,已是幸運。”

他的身後,議事廳氣氛壓抑如鉛。曹操(林風)端坐主位,指關節用力按在冰冷的金屬案角,幾乎要嵌入其中。他的麵前攤開著一卷卷觸目驚心的急報文書,每一份都像一塊沉重的烙鐵,燙在試圖維持精密運轉的思維核心上。

“潁川郡長社縣,第一批隔離病坊十日,卒者過七成……死者堆積,焚燒不及……”

“陳留郡尉報,郡兵營染疫者三千,已失戰力……糧道斷絕……”

“豫州牧報,汝南、沛國、下邳三郡名醫,亡者過百……藥石殆儘,人心潰散……”

“明公,”荀彧的聲音低沉而疲憊,他眼中布滿血絲,將另一份加急文書呈上,“鄴城訊息。河北諸郡,疫勢之烈,尤甚中原。袁本初強令封城,坊市隔絕,懸白布者門內外不得交通……然城內藥資已近枯竭,太醫院派出的醫官,自身染疾、殉職者亦不在少數。袁公…似有焦躁遷怒之意,信中再提‘格物戾氣’之說。”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壓力,從曹操身上彌漫開來。他眼中屬於林風的程式碼洪流在瘋狂閃爍,試圖從這鋪天蓋地的混亂資料中尋找一個清晰的、可以執行的指令集。但每一次模擬推演,結局都指向同一個深淵:失控。絕對的社會秩序失控。生產停滯、兵力瓦解、資訊阻隔、後勤崩潰……瘟疫,這最原始的恐怖,正以指數級增長的速度,摧毀著他嘔心瀝血構建的係統根基。

“格物…戾氣?”曹操的聲音像是從金屬摩擦中擠出,冰冷而危險,“他袁本初坐擁河北膏腴,儘攬天下名醫,此刻不思如何救人於水火,反來糾纏此等無稽之談?他治下的鄴城,不也成了一座等死的囚籠?!”

他猛地站起身,寬大的袍袖帶起一股勁風。“疫病不分敵我!此非曹袁之爭,是活人與瘟神之戰!若冀州崩,中原豈能獨存?兗豫糧草,可支撐幾日?若流民裹挾疫氣衝關,誰能抵擋?荀令君!”

“臣在。”荀彧肅然躬身。

“立刻擬令!”曹操語速快如疾風,思維在絕境中強行切入高效模式,“一、命鐘繇、滿寵!許昌、洛陽、陳留三城,及所有控製下郡縣,即刻實行最嚴封控!城門緊閉,坊市分隔,以軍法守之!城內所有空地,凡遠離水源、下風處,開挖隔離深坑!焚燒隊日夜輪值,屍骸、穢物、染疫者廢棄之物,一律焚毀深埋,石灰加倍使用!二、征調所有府庫存糧、存藥!府庫不足,即征用世家豪強囤積之貨!告訴他們,守不住城,留糧留藥何用?三、以司空府名義,通令各州郡:凡有良方、有防疫之策者,無論出身,不論地域,即刻上報!驗之有效,賞千金,授官職!若有敢囤積居奇,散佈謠言,或抗拒隔離者——立斬無赦!”

命令如冰冷的鐵流,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郭嘉眼神微動:“明公,征調世家…恐激變…”

“激變?”曹操猛地回頭,眼神銳利如刀,掃過郭嘉和沉默的戲誌才,“是讓他們在城裡抱著金銀藥材等死,還是把他們和流民一起推到城外自生自滅?讓他們選!孤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用囤積之貨,換一線生機!這是交易,不是剝奪!速辦!”

“諾!”荀彧深知此刻已無迴旋餘地,立刻領命而去。

“奉孝,”曹操的目光轉向郭嘉,語氣稍緩,但依舊凝重,“你的任務更重。校事府所有暗樁,全部啟動!我要知道疫區真實情況,每一州、每一郡、甚至重點縣城!疫情變化、官員反應、民心動向、流民去向!特彆是…袁紹那邊,他下一步準備做什麼?還有,‘群星會’的同伴,他們各自的處境如何?任何異常,任何有用的訊息,哪怕是一點防疫的土方,即刻報我!資訊!我們現在最缺的是真實的資訊!”

“明白。”郭嘉眼中精光一閃,這是對他掌控網路能力的極限挑戰。“我會讓洛陽的‘眼睛’動起來,冀州那邊…也會想辦法。”

曹操點點頭,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死寂的城池。胸膛裡屬於林風的部分在無聲嘶吼:隔離、消殺、資訊、物資——這是對抗瘟疫最基礎的邏輯鏈條!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將這條斷裂的鏈條,用鐵腕強行焊接起來!哪怕代價是血流成河,秩序也必須重建!否則,就是大家一起在混亂中腐爛!

二、鄴城·太醫院總署的絕境

鄴城太醫院總署的後院,濃烈的草藥焚燒氣味幾乎成了凝固的空氣。甄宓(方晴)剛剛直起身,從一張簡陋的木板病床邊離開。病人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持續的高熱驚厥剛剛被一套複雜而精準的按壓穴位手法勉強控製住,呼吸暫時平穩了些,但臉上異樣的潮紅和眼瞼下的淤青昭示著病情依舊凶險。

汗水浸透了甄宓素麻的內衫,又在她深青色的外袍上洇開深色的痕跡。她走到角落的冷水盆前,將雙手連同小臂用力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近乎自虐般的寒冷刺激讓她因極度疲憊而昏沉的頭腦瞬間清明瞭幾分。她用力搓洗著,指甲縫裡似乎還殘留著為上一個咳血病人按壓止血時沾染的粘膩感。

“夫人!您不能再這樣硬撐了!”頭發花白的老醫官王歧聲音沙啞地勸道,他看著甄宓布滿血絲的眼睛和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兩天兩夜了,鐵打的人也受不住!您要是倒了,這總署…這天下的醫者,心氣就真的散了!”

甄宓搖搖頭,透過覆麵的厚重藥布,聲音悶而疲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王老,清點結果如何?城西三個重症隔離坊,現有病人多少?庫存的黃連、黃芩、柴胡、生石膏,夠支撐多久?還有艾草、蒼術,熏消的存量還有多少?”

王歧眼中閃過一絲哀痛,正要回答,外麵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衝破了後院相對凝重的寂靜。一個同樣覆著藥布的中年醫匠跌跌撞撞衝了進來,手裡緊緊攥著一卷帛書,聲音帶著哭腔,止不住地顫抖:

“夫人!夫人!不好了!城北…城北大慈安寺隔離點…韓副院判!韓副院判他…染疾了!高熱不退,咳血不止…人…人已經抬進重症坊了!”

“什麼?!”

整個後院淨室瞬間陷入一片死寂。所有正在忙碌的醫官、藥童、正在分揀藥材的健婦,動作都僵在了半空。時間彷彿凝固了,隻剩下濃重的藥味和病人隱隱傳來的呻吟還在空氣中流動。

韓副院判!韓文德!

那是太醫院的定海神針!是與甄宓在鄴城並肩作戰,最早支援她建立隔離體係,精通疫病診治,經驗最為豐富的元老!是她在洶湧的疫情中,最堅實的左膀右臂!連他都倒下了?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驚駭與絕望的洪流瞬間衝垮了甄宓苦苦維持的理智堤壩。她隻覺得眼前猛地一黑,腳下虛浮,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了一步。旁邊的王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搖晃的身體。

“夫人!”王歧的聲音也變了調。

冰冷的寒氣包裹著巨大的恐懼,從腳底直竄上頭頂。甄宓感到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開來。人力!最核心的人力資源正在被瘟疫以最殘酷的方式無情吞噬!韓文德這樣的國手倒下,不僅意味著一個頂尖醫者的隕落,更意味著整個防疫體係最關鍵的支撐點斷裂了!

她深深地、艱難地呼吸著,強迫自己從那瞬間的眩暈和絕望中掙脫出來。外科醫生麵對大出血時的決斷力在這一刻被逼到了極限。她沒有時間悲傷。

“王老!”甄宓猛地站直身體,聲音透過藥布,雖依舊嘶啞疲憊,卻重新凝聚起一種鋼鐵般的沉靜和力量,如同手術台上發出的指令,“立刻!馬上!第一,整理鄴城所有登記在冊、曾有過疫病診治經驗的醫者名單!無論官醫、遊方、僧道、甚至江湖鈴醫!隻要活著的,全部!第二,立刻派人,持我的腰牌,向大將軍府彙報韓副院判染疾,並請求緊急征調!第三,開啟庫房最後那批封存的陳年艾葉和雄黃!不夠就想辦法!通知所有隔離點、所有尚能運作的官署、軍營、坊市!給我熏!不間斷地熏!所有地方,尤其是通風口、角落、汙水溝!用濃煙嗆死那些看不見的瘟神!”

她的目光掃過庭院裡密密麻麻看不到儘頭的草棚病患,掃過堆積如山卻以肉眼可見速度減少的藥材,最後落在王歧那張絕望而悲愴的臉上:“我們沒有退路了。韓老的倒下,不是結束。是告訴我們,戰鬥才剛剛開始,而且,我們必須贏得更快!去辦!”

三、星火連線·無形的戰疫指揮部

暮色四合,許昌司空府深處,一間門窗緊閉、燈火通明的密室。

牆壁上懸掛著一幅巨大的、臨時拚接起來的輿圖。代表瘟疫的猩紅色墨跡如同猙獰擴散的瘡疤,覆蓋了大片中原和河北的土地。許昌、洛陽、鄴城幾個核心點則被重重地圈了起來,旁邊密密麻麻標注著最新的死亡人數、隔離區狀況、藥糧儲備等冰冷數字。

曹操(林風)站在圖前,頎長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他的手指正用力點在代表鄴城的位置上。郭嘉(戲誌才)坐在一旁,麵前攤開幾份剛剛由信鷹傳遞來的密報,他正用特製的炭筆快速在另一張紙上勾畫著什麼。

“鄴城情況比預想的更糟。”郭嘉的聲音低沉而凝重,“甄宓夫人那邊的太醫院係統接近崩潰邊緣。骨乾醫官損失慘重,包括韓文德,幾乎去了半壁江山。藥庫告罄。袁本初雖下達了嚴令封城隔離,但力度和精細度遠不及我方,城內秩序混亂,世家大族陽奉陰違,私藏物資嚴重。更麻煩的是…”

他頓了頓,抬眼看向曹操:“袁紹本人,似乎正被巨大的恐懼和憤怒支配。他頻繁召集親信閉門密議,內容雖難探知全貌,但種種跡象表明,他正考慮采取極端措施。可能包括…強行驅趕部分割槽域的染疫者出城,甚至…放任某些已無法控製的隔離點自生自滅。”

郭嘉的指尖在鄴城周邊幾個被重點標記的衛星城上點了點。

曹操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眼中寒光閃爍。手指無意識地在輿圖上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輕響,那是他高速計算時的習慣動作。“自毀長城…他想把鄴城變成一個巨大的墳場,然後用火燒光嗎?愚蠢!流民一旦失控衝出,瘟疫會像野火一樣燎原!河北一亂,兗豫休想獨善其身!”

他猛地轉身,“奉孝,我們這邊儲備的藥材,擠一擠,能拿出多少?”

郭嘉迅速報出一個數字:“倉曹那邊剛盤過庫。黃連、黃芩、金銀花等清熱解毒的君藥,存量不足一成五,且需優先供給軍隊和核心工坊區。艾草、石灰等消殺之物尚有三成餘量。恐怕…杯水車薪。”

“擠!優先保障一線隔離區!特彆是醫護人員!”曹操毫不猶豫,“調出三成…不!四成!通過我們在冀州的秘密渠道,設法運抵鄴城太醫院,直接交給甄宓!告訴她,這是‘星火’的支援!讓她務必穩住鄴城局麵!同時,把許昌這邊《緊急防疫十二律》謄抄一份,連同我手令,一並送過去!讓她因地製宜,速速推行!”

這時,密室角落一個不起眼的青銅風鈴,發出了一陣極其輕微、卻富有節奏的叮咚聲。不是風吹,是某種特定的頻率震動。曹操和郭嘉同時神色一凜。

曹操迅速走到角落一個特製的銅管傳音裝置前,按下機括。一個帶著明顯乾擾雜音、但尚算清晰的女聲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激動:

“…許昌…許昌…這裡是洛陽‘蘭台’!蔡琰收到…甄宓姐的緊急求助訊號…印刷坊…印坊已啟動最大產能…按甄宓姐提供的文稿…《時疫防護簡易手冊》《疫病家庭照護要點》…首版…首版各五千份…已完成…明日即可通過驛道…最快速送往鄴城、陳留、潁川…重疫區…”

是蔡琰(蘇清)的聲音!利用銅管傳聲技術,在最混亂的時刻,艱難地建立了臨時通訊!

“文姬!”曹操的聲音明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振奮,“做得好!手冊內容,務必確保通俗準確!”

“明白!文稿經…經三位有疫症經驗的洛陽老醫審閱過…力求…力求無誤…”

蔡琰的聲音斷續,顯然訊號不穩,“另…貂蟬妹在洛陽組織了一支小規模的‘勸救隊’…用戲劇快板的形式…在尚能維持秩序的坊市…宣講防疫知識…效果…效果似乎不錯…能穩定人心…”

“好!讓貂蟬務必注意自身防護!”曹操立刻指示,“文姬,你那邊也要萬分小心!洛陽樞紐,絕不能亂!”

訊號變得極其嘈雜,蔡琰的聲音模糊下去:“…訊號不穩…炭…緊缺…紙…快供應不上了…我們會堅持…堅持…星火…不滅…”

聲音徹底中斷。

密室再次陷入沉寂,隻有銅管裡傳來的滋滋電流雜音。但方纔短暫的連線,卻帶來了一股無形的暖流和力量。曹操轉過身,看向輿圖的目光雖然依舊凝重,卻少了幾分徹骨的冰冷。星火!這就是《星火憲章》在絕境中的力量!跨越地域,超越勢力,隻為同一個生存的目標!

“奉孝,”曹操的聲音沉穩下來,“將甄宓的《防疫十二律》和蔡琰的《簡易手冊》內容,立即整合,形成標準指令!通過我們能掌握的所有渠道——驛站、商隊、甚至流民中的暗線——向所有受控區域發布!我要這防疫之法,像風一樣吹遍每一個還能聽到命令的角落!”

“是!”郭嘉眼中也燃起了鬥誌,迅速鋪開紙張。

“還有,”曹操的指尖重重落在輿圖上一處尚未被猩紅完全覆蓋的區域——那是劉備所在的荊州方向,“派人,八百裡加急!聯絡劉玄德!告訴他中原、河北的慘狀!荊州、益州務必未雨綢繆,嚴控出入!請他…傾儘全力,調集他所能蒐集到的藥草、有經驗的醫者,支援中原!告訴他,這不是借!是‘星火’盟誓下的共禦天災!唇亡齒寒!”

曹操的語氣斬釘截鐵。此刻,他代表的不僅是曹氏的霸業,更是“群星會”在絕望中試圖凝聚的最後共識——生存高於一切!

四、清河郡·壁壘森嚴下的犧牲

夜幕低垂,凜冽的寒風卷著碎雪,打得人臉頰生疼。清河郡治所甘陵城外,一片臨時征用的、地勢較高的荒坡上,火光點點,映照出無數低矮簡陋的草棚輪廓。這裡便是郡府設立的臨時隔離區之一。空氣中彌漫著濃得令人作嘔的草藥煙熏味、排泄物氣味和死亡的氣息混雜在一起。

甄宓(方晴)裹著厚厚的禦寒鬥篷,但依舊擋不住刺骨的寒意。她覆著藥布的臉上,隻露出一雙疲憊卻銳利如鷹的眼睛,正帶著幾名核心醫官巡視病坊。

“此處病坊為‘汙穢’區,症狀最重!醫工必須著雙層防護服,進出嚴格消毒!入口處水渠流動石灰水,必須趟過!手套、藥布每兩個時辰必須更換一次!若發現破損,立即廢棄!”

她的聲音透過藥布,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清晰地傳入每一個戰戰兢兢的值守醫工耳中。她親自檢查了入口的消毒池,又嚴厲地指出一處草棚通風口被雜物堵塞的問題。

在她的嚴令和以身作則下(她身上的防護幾乎是所有人的兩倍厚),這個重症區雖然簡陋,卻奇跡般地維持著一種脆弱的秩序。然而,秩序並不能減輕痛苦。草棚內不時傳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痛苦的呻吟,甚至瀕死的哀嚎。一盞昏暗的油燈下,甄宓蹲在一個蜷縮的孩子身邊,快速檢查著脈象和瞳孔,果斷下令:“取冰囊!物理降溫!清心散加量!快!”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低階吏員袍服(同樣裹得嚴實)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從隔離區外緣的黑暗中跑來,撲通一聲跪在甄宓麵前,帶著哭腔,聲音因寒冷和恐懼而劇烈顫抖:“甄…甄夫人!求求您!救救李家屯吧!”

甄宓站起身,眉頭緊鎖:“李家屯?我記得已劃入‘疑症’觀察區?發生何事?”

“是…是觀察區沒錯!”吏員涕泗橫流,“但…但屯裡突然爆發!一天之內倒下了幾十口!咳血…高熱…症狀…症狀比這邊還凶!屯裡僅有的兩個識字的都快不行了!屯正…屯正剛斷氣!求夫人派醫官…派藥啊!再不去…全屯幾百口子…都要死絕了!”

周圍的醫官們臉色瞬間煞白。一個“疑症”觀察區突然爆發重症,而且來勢如此凶猛!這意味著什麼?是瘟疫出現了恐怖的新變種?還是隔離區本身已被攻破?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頭。派人進去?那幾乎是送死!而且,重症區的醫官和藥物本就極度短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甄宓身上。

甄宓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穀底。她清晰地知道,以目前隔離區的力量,分兵去救李家屯,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連這裡本已脆弱的防線也一起被拖垮。醫學倫理上,這是必須做出的殘酷抉擇——犧牲少數,保全多數。冰冷的邏輯如同手術刀般清晰。

然而,就在她強迫自己開口做出那個“放棄”的決定時,那名跪著的吏員猛地抬起頭,眼中迸發出絕望的瘋狂光芒:“夫人!不能放棄啊!是…是袁夫人…袁夫人她家莊子旁邊的小寨子!昨天…昨天半夜,莊子上的人…把幾個咳血的佃戶…強行…強行趕進了李家屯!是他們!是他們把瘟神引進去的啊!”

如同晴天霹靂!

“什麼?!”甄宓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瞬間凍結成冰!劉夫人!袁紹的正妻!她竟然縱容甚至指使手下,為了保全自己家莊子的“乾淨”,將染病的佃戶像垃圾一樣驅趕到臨近的、尚未爆發的觀察區?!

冰冷的怒火瞬間取代了所有的疲憊和猶豫!這已不再是天災!這是**裸的、草菅人命的謀殺!

“王老!”甄宓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異常淩厲,帶著一種決然的殺氣,“立刻!派出一支小隊!你親自帶隊!帶上我們最後的十份清心散,二十份基礎退熱藥!穿好全套防護!奔赴李家屯!設立臨時隔離點!儘力救治!同時,派人給我死死圍住那個莊子!一隻蒼蠅也不準飛出來!把那個膽敢縱容行凶的莊頭,給我鎖了!我要親自問話!”

“夫人!這太冒險了!而且人手…”王歧大驚失色。

“執行命令!”甄宓的目光如同利劍,穿透夜色,“告訴所有人!我們治的是病!更要斬斷這傳播瘟疫的惡!任何人敢為一己之私禍亂防疫大局,便是與整個冀州的活人為敵!格殺勿論!”

她的聲音在寒冷的夜風中回蕩,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這不是單純的醫者仁心,而是被逼到絕境的鬥士發出的怒吼。壁壘森嚴之下,不僅有疫病的屠刀,更有人心的劇毒!這條逆行之路,比她預想的更加荊棘密佈,黑暗重重!

五、貂蟬的舞台與司馬懿的冷眼

陳留郡,一個勉強維持著表麵秩序的中型市集。寒風蕭瑟,行人稀少,個個麵色惶惶,步履匆匆。市集中央臨時搭起了一個簡陋的木台。

貂蟬(柳煙)裹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素色棉襖,臉上同樣覆著遮擋口鼻的粗布,隻露出一雙剪水雙瞳。此刻,這雙美麗的眼眸裡沒有半分柔弱嫵媚,隻有一種近乎悲壯的堅定。她站在台上,身邊是幾個同樣打扮、抱著簡單樂器的太醫院學徒和民間藝人。

她清了清被寒風嗆得有些發癢的嗓子,用儘力氣,讓自己的聲音穿透這壓抑的空氣:

“父老鄉親們!聽我一言!瘟神雖惡,並非無解!官府有令,隔離為上!家有病患,莫慌莫藏!速報裡正,送入病坊!通風開窗,莫聚一堂!流水洗手,石灰灑牆!艾葉熏屋,穢物深葬!……”

她一邊念著朗朗上口的防疫口訣,一邊配合著口訣的內容,做出清晰而有力的動作:揮手錶示隔離,開窗的動作,洗手的姿勢,潑灑的模擬…她身邊的樂師則用簡單的絲竹和鼓點,將口訣的節奏感烘托得更強。

幾個藝人則在一旁,用誇張但通俗易懂的動作,表演著一出簡短的小戲:一戶人家發現有人發熱,驚慌失措想要隱瞞,結果全家染病,死了好幾個;另一戶則及時報告,被送入隔離區,雖然病人最終未能救回,但家人得以保全。鮮明的對比,衝擊著台下麻木而恐懼的心靈。

開始隻有寥寥數人駐足,眼神麻木。漸漸地,有人開始低聲跟著唸叨口訣,有人看著小戲若有所思。一絲微弱的生氣,在這死寂的集市裡艱難地滋生。

“說得輕巧!進了那隔離坊,有幾個能活著出來?”突然,一個充滿怨毒和絕望的聲音在人群中炸響。一個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中年漢子,雙眼赤紅地指著貂蟬,“我婆娘!我兒子!都送進去了!三天!就三天!全都沒了!連屍首都找不到!誰知道是不是被你們拖去一把火燒了!你們這些官家的人,站著說話不腰疼!什麼隔離?就是送死!是送死啊!”

他的哭喊瞬間引爆了人群中積壓的恐懼和怒火。

“就是!那地方就是閻王殿!”

“誰知道你們安的什麼心!”

“我們哪也不去!要死就死在家裡!”

人群騷動起來,憤怒、恐懼、猜疑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幾個情緒激動的漢子開始向木台靠近,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護衛在台下的幾個郡兵緊張地握住了刀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貂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她強迫自己穩住心神,迎著那些憤怒絕望的目光,不退反進,一步跨到台前邊緣:

“這位大哥!我懂你的痛!撕心裂肺!”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強烈的共情和悲憤,“我的姐妹!我的兄弟!也有倒在那隔離坊裡的!我懂!我比誰都懂那種剜心刺骨的疼!”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中打轉,那不是偽裝,是想起太醫院裡不斷倒下的同袍而湧起的真實悲痛:

“可是大哥!你想想!想想你家裡剩下的親人!想想你隔壁的老鄰居!想想你還在牙牙學語的侄兒!你把他們留在家裡!留在你身邊!你看著他們燒起來,咳出血!看著他們痛苦掙紮,你卻束手無策!那種眼睜睜看著親人一點點被瘟神拖走的滋味,難道比送進隔離坊更好受嗎?!”

她用儘全身力氣嘶喊著,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卻帶著一種撼動人心的力量:

“隔離坊裡有藥!有醫工!他們在拚命!在用命換命!進去,是九死一生!不進去,留在家裡…那是十死無生!還會拉著所有親近的人一起陪葬啊!大哥!我們不是送他們去死!我們是在求那一線生機!是在保護活下來的人!保護那些我們還能看見、還能抱住的親人啊!”

貂蟬聲淚俱下的控訴,如同重錘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上。那漢子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貂蟬,胸膛劇烈起伏,最終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哭,頹然跪倒在地。人群中騷動的戾氣,被這洶湧的悲痛和血淋淋的現實暫時壓了下去。有人開始低聲啜泣,有人默默轉身離開,更多人則是茫然地看著木台,眼神複雜。

貂蟬抹去臉上的淚痕,深吸一口氣,聲音依舊帶著哽咽,卻努力恢複清晰:

“父老鄉親們!活下去!活下來!纔有希望!官府在調藥!甄夫人在拚命!蔡夫人在印救命的手冊!隻要我們守住規矩!守住最後這條活路!天…總會亮的!大家…按剛才唸的做!互相提醒!互相監督!為了那些還活著的親人!為了…我們還能看見的明天!”

勸救隊再次奏響了簡單的旋律,貂蟬重新開始宣講,台下的秩序在悲愴中艱難地維持著。然而,誰也沒注意到,在市集外圍一處不起眼的茶棚角落,一個裹著普通棉袍、戴著厚厚兜帽的身影,正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正是司馬懿(仲達)。他奉曹操密令,以巡行禦史的身份,暗中考察陳留一線的防疫實況和民情吏治。

他看著台上聲嘶力竭、以真情和表演穩定人心的貂蟬,眼神幽深,如同不見底的寒潭。接著,他的目光掃過遠處籠罩在藥煙和死寂中的隔離區輪廓,掃過那些拖著板車的收屍兵卒,最後落在手中一份剛剛收到的、關於許昌、鄴城、乃至這個陳留隔離點“日死亡率”的密報數字上。

冰冷的資料,精準地勾勒出這場災難的殘酷曲線。司馬懿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在計算一個極其複雜的公式。

“甄宓…蔡琰…貂蟬…”

他心中默唸著這幾個在絕境中閃耀的名字,如同評估著幾枚特殊的棋子,“‘群星會’之女?果然非凡。這逆天而行的手腕與韌性…非常人所能及。然人力終有窮儘,天道…豈容輕侮?”

他的指尖在粗糙的陶碗邊緣緩緩劃過,目光再次投向那如同巨大傷疤般的隔離區,聲音低得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疫,發於微末,而終成大劫。這焚屍的濃煙,能遮住這腐爛的真相多久?曹公的鐵腕,甄宓的仁術,貂蟬的悲情,蔡琰的墨香…能壓得住這洶湧的地火嗎?‘星火’…當真能燎原於這無邊的死寂?”

他微微搖頭,兜帽下陰影中的臉龐,露出一絲近乎悲憫又洞察一切的冰冷笑容。這場席捲天下的瘟疫,不僅是一場人與疾病的戰爭,更是一麵照妖鏡,映照著人性的每一個角落,也檢驗著那試圖改變時代的《星火憲章》,是否真的足夠堅韌。

他緩緩起身,留下一枚銅錢在桌上,身影悄然彙入寒風蕭瑟的街道,彷彿從未出現過。而木台上,貂蟬的聲音依舊在寒風中倔強地回響,如同黑暗中搖曳的燭火,微弱,卻不肯熄滅。

六、彌留之刻·逆行的答案

深夜。潁水畔一處臨時搭建、四麵透風的巨大隔離棚區。寒風毫無阻礙地灌入,吹得掛在草棚間的油燈瘋狂搖曳,將扭曲的人影投在汙穢的草蓆和牆壁上。空氣冰冷刺骨,混雜著汗臭、血腥、排泄物和濃烈藥味的惡濁氣息。

陳墨感覺自己正被冰火反複撕裂。上一刻還如墜萬年冰窟,凍得骨髓都在哀嚎,牙齒咯咯作響;下一刻又被投入滾燙的熔岩地獄,五臟六腑都在沸騰,麵板滾燙得彷彿要爆裂開來。劇烈的咳嗽像要把肺都撕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的鐵鏽味。視線是模糊扭曲的,耳朵裡充斥著嗡鳴,還有棚內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絕望的囈語,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焚燒屍骸的劈啪聲和焦糊味。

“鐵…木…水輪…”

意識在灼熱和寒冷的夾擊中艱難掙紮,閃過往昔的畫麵。那些他親手設計、敲打出來的堅硬鋼鐵,精密的複合齒輪在水力的驅動下發出撼人心魄的轟鳴。它們曾是他對抗粗礪世界的底氣,是他為這個時代鍛造更強健筋骨的證明。

可現在呢?

瘟疫。這無形的敵人,比他所有圖紙上的對手都要可怕百倍。它們不與他引以為傲的機械造物正麵交鋒,卻狡猾地潛入血肉的縫隙,腐蝕著支撐一切創造與秩序的根基——人本身。沒了那些操作水輪、熔煉鋼鐵、推動車床的血肉之手,再堅硬的軸,再精妙的齒,也隻是一堆冰冷的死物。他嘔心瀝血的工坊,此刻想必也如同眼前這片草棚一般,陷入死寂和絕望了吧?

無邊的冰冷混著灼熱的絕望,幾乎要將他徹底吞沒。他用儘最後殘存的一絲力氣,滾燙的手指死死摳進身下冰冷粗糙的草蓆縫隙。手背上,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暗紅瘀斑,在昏黃的油燈下顯得格外刺目。這是死神的烙鐵印下的標記。

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那無邊黑暗的高熱深淵時,一點微涼而穩定的觸感,輕輕落在他的額心。

那觸感很輕,帶著一點薄繭,卻有種奇異的、令人心安的沉著力量。

陳墨渙散的瞳孔努力地聚焦。眼皮沉重如山,視線被高熱蒸騰得扭曲氤氳。透過眼前晃動模糊的、如同隔著一層血霧的光影,他艱難地捕捉到了一抹模糊的、極其乾淨的白色衣角,一張被厚厚藥布嚴密覆蓋住的臉龐。唯有那雙眼睛露在外麵。

那雙眼睛!

清澈,明淨,如同冬日裡未被任何塵埃沾染的清冽泉水。在這充滿了痛苦、汙穢和死亡氣息的絕望之地,這雙眼睛裡的冷靜和專注,是如此格格不入,卻又如此清晰地穿透了一切渾濁,直直地映入了陳墨瀕臨崩潰的眼底。

那隻微涼的手,穩穩地搭在他的額上,如同測量著一場風暴的烈度。

接著,一個冷靜、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感的女聲,透過厚厚的藥布,穿透了陳墨耳中所有的嗡鳴和雜音,清晰地響起在他即將沉寂的意識裡:

“高熱驚厥,脈象浮緊洪數。取冰囊敷額,速備清心散,濃煎!”

那聲音頓了頓,彷彿帶著一種穿透死亡迷霧的力量,斬釘截鐵地宣告:

“此人,還有救!”

這聲音,如同一道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光芒,驟然劈開了陳墨意識中無邊的黑暗濃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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