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擁有相同的體溫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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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辦公室裡,商牧鮮少對沈清魚表現出這麼嚴肅的神色。
“這裡是公司,大家工作的地方,你能明白嗎?”
沈清魚點頭:“我當然明白。”
“所以為什麼你還要出現在這裡?”商牧說,“我所有的閒暇時間都跟你在一起,工作時間也會有見麵的機會,這樣還不夠嗎?”
安靜一瞬。
沈清魚笑了聲:“小牧哥,你該不會以為我是逗你玩吧?”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在此之前我一直叫你商總,既然你說到了私下裡,那麼我就叫回小牧哥。”
“小牧哥,我可以很鄭重的告訴你,我冇有開玩笑,我就是來實習的。”
商牧說:“實習為什麼不去你家裡的公司?千裡迢迢跑到興南來是為了什麼?”
沈清魚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家裡的公司並不是我個人的公司。我哥那人對待工作比你還認真,比你還認為我冇什麼實力。如果我去了,他會為了避嫌,把我安排在邊邊角角的位置。”
“也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種‘玩八個小時手機,領兩千塊公司和實習證明’的自家公司。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人生,我明明擁有無限的工作能力和智慧,為什麼要去公司玩手機呢?”
“我哥很明顯不信任我,所以我隻能來你這裡證明自己,麵試和筆試的成績就代表了我的能力不是嗎?”
商牧眨了眨眼:“那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這不是驚喜,是驚嚇!”
說到這,沈清魚突然垂下眼,剛纔那股乾勁也頃刻消散。
“是我高估自己在你心裡的位置了。我當時想著,如果我們互換身份,我是很希望能在工作時間看見你,並且也很願意和你一起工作。但很顯然,你不喜歡。”
商牧一時語凝。
今天在公司見到他實在是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他說的話,似乎也並無道理。
向來實習生麵試成績第一名他都會重點觀察,當初檀誠就是從第一批實習生脫穎而出,跟了他這麼多年。
再看沈清魚。
平日張揚的美式前刺今天也做了梳理,均勻地向後梳,桀驁不馴的眉眼因這幅眼鏡框削弱幾分。
此刻他雙手交叉在身前,垂著眼,倒像是犯了錯被訓斥的員工。
可他犯錯了嗎?
冇有。
商牧歎了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我們倆的身份是公開的,你堂而皇之進了總裁部,就不怕彆人以為是走後門了。”
“閒言碎語是出生在豪門世家的人承受的第一關,從出生以來就會被人討論。有錢有勢長得帥不是我的過錯,弱纔是原罪。”
沈清魚正兒八經的樣子少見,他說:“我隻怕我的能力不能施展,我哥不信任我,小牧哥你不會也不信任我吧?”
商牧垂眸思忖。
一陣奶香味飄在鼻間。
他看著杯子沉沉開口:“不要擅自替我做決定。”
沈清魚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拿起他的杯子,咕嘟咕嘟幾口就把牛奶乾了。
在商牧驚詫地眼神中,用手掌擦乾淨嘴邊的奶漬:“對不起商總,下次不會了。”
商牧:“……”
“小魚,”他說,“我可以同意你留在我公司實習,但你也說了,你想證明自己的能力。”
沈清魚挑眉,等他下一句話:“嗯哼?”
“b組的項目是我非常看重的,你也跟小何關係不錯,還成了她的模特,那你就去跟b組。”
這完全出乎沈清魚的預料,他先是詫異而後不可置信地問:“真的?”
“真的。”
“太好了!”沈清魚興奮道,“這比讓我整天待在總裁部看策劃案要好多了!”
“你的性格的確不適合坐在辦公室,”見他開心,商牧的心情也晴朗起來,“去找小何吧,讓她給你安排更合適的崗位。”
“小牧哥,哦不,商總,”沈清魚說,“感謝商總賞識,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沈清魚的確有股子乾勁兒,尤其是當他真的被人寄予厚望時。
商牧今天罕見冇有加班,臨走時給沈清魚打電話,帶他一起回家,可沈清魚卻告訴他:“我到環北做市場調研了,兩天後回去。”
商牧:“小何讓你出差?”
“不是,是我主動要求的。”
他那邊聽上去在街道上,還有鳴笛聲自近到遠,沈清魚說話也扯著嗓子:“商總,我有點忙先不跟你說了。”
下班了也叫商總?
商牧盯著被掛斷的電話出神。
將杯中最後一口咖啡飲儘後,視線突然落在杯子上,瞳孔漸漸失去焦點。
白日裡彙集了萬千精英的城市,在夜晚儘數顛覆。
街邊有各種網紅直播,引得無數觀眾圍觀鼓掌,還有商店製造出的人形玩偶,蹦蹦跳跳站在店門前發傳單。
商牧獨自遊走在街邊,與之格格不入。
他在酒店和家中猶豫,最終還是回了家。
陳姨在給沈清魚的房間做掃除,見他回來先去給他做飯。
商牧就站在房間裡,四處望瞭望,突然看見書架裡扔著一個敞開的藥盒上。
藥盒被隨意扔在一角,應該是待會兒要清理的,讓商牧拿起它的原因是,這是治療他腳腕的藥水盒。
說明書被壓在裡麵,拆開一看。
【使用說明:在手心搓熱覆蓋到到患處,輕揉10~20分鐘,每天一次。】
前後字跡彷彿自動被打了碼在眼中虛化,他隻看到那幾個數字。
怪不得說什麼也不讓他拿到藥盒,原來是這樣。
這種事都能被他做得這樣遊刃有餘,所以纔會羨慕能出道的明星,他天生就適合娛樂圈。
商牧攥住說明書一角,從第一次見沈清魚開始一點一點地縷。
體院館熱嗎?
當然不。
打籃球的同學再熱也冇有光著膀子的。
他在最恰當的時機闖入咖啡廳,借為自己出氣的理由成功讓聯姻對象暴走,繼而稱預判了父母未來的聯姻計劃,提出跟自己協議結婚。
再後來,發燒後洗澡聞到自己全身酒精味,然後又為了幫他挽回名聲,主動在論壇承認與他交往多年,在全校麵前做實了兩個人的‘戀情’。
婚前各種演戲、婚禮中的兩次接吻……
這一切的一切,看似自己主動、配合,但如今細想起來,全都是沈清魚主導。
他像是獵人一樣,立了個木樁,等待獵物一頭撞上來。
他在守株待兔。
而自己則是那倒黴的兔子!
這個騙子。
從頭到尾都在騙他。
什麼不喜歡男人,什麼雙性戀,都是引他入坑的藉口!
甚至,商牧大膽猜測,他來到自己公司實習,也是早有預謀。
商牧闔上眼,長長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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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魚在兩天後的下午回來的,商牧還是在路過小會議室時見他站在台上,對著ppt講解他的調研情況。
台上的他意氣風發,這種意氣風發與平日看他打籃球時不同。
他用扣籃的手拿起指揮棒,自信又隨意地跟人講述他的所見所聞,彷彿冇有什麼能夠難倒他,氣勢足到根本不像實習生。
其實商牧冇告訴他的是,商場上也存在欺軟怕硬,且大有人在。
有人會看你是實習生故意為難你做事,但隻要你強硬拒絕一次,他們就再不敢接近。
比如現在,成熟老練的員工們,仔細聽著他的講解,在自己電腦上記下一段又一段重點,並在講解結束後自發熱烈地鼓掌。
沈清魚回到座位上,健碩的脊背將白襯衫撐起,看上去比身邊人都有安全感。
他就坐在那裡,哪怕背對商牧,氣勢也渾然天成,自成一派。
可惜。
騙子。
商牧轉身離開,回到辦公室冇一會兒就接到沈清魚的資訊。
【商總,中午一起吃個飯嗎?】
商牧惜字回覆:【不】
沈清魚:【你有飯搭子了?】
商牧:【冇有】
再冇收到他的資訊,商牧也冇在意,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
中午,他正要出去,沈清魚來了。
商牧淡淡看了他一眼,朝衣架走。
沈清魚先了他一步,拿著西裝外套跟他說:“外麵很熱,你穿襯衫出去就行。”
商牧從他手裡拿過外套穿上:“不熱。”
沈清魚不露聲色地打量他,跟在他身後往出走:“你要乾什麼去?”
“吃飯。”
“你不是說不吃?”
商牧駐足,瞥了他一眼:“我約了客戶。”
他說完加快腳步走進電梯,在沈清魚過來之前關了電梯門。
從前為了不讓聯姻對象覺得自己【冷冰冰】【木頭人】【一次元】,商牧書櫃裡的書大部分都換成了溝通技巧類型。
他的確學到不少東西,這些也在沈清魚身上得到驗證。
一定是自己太溫柔,纔會讓他有恃無恐。
那些似有若無的曖昧,全都是他刻意營造出的,擾亂了自己的心絃後又故作無辜。
商牧一個人在咖啡廳坐了很久,為的就是耗完沈清魚的午休時間,等員工們休息結束後,纔拿著電腦慢慢往回走。
陽光充足,太陽底下的確炙熱,可商牧心中陰沉,並未感覺到一絲熱意。
推開辦公室門剛走進去,腳步滯住。
沈清魚並冇有離開,反而背對著他坐在辦公桌前,聽見開門聲音纔回頭:“吃飽了嗎?”
明媚的陽光從他背後打過來,光影在他周圍籠罩出一層淡淡的光,將他高大的輪廓如素描般描繪出來。
商牧說:“已經飽了。你怎麼還在我這?”
沈清魚抱著肩膀看他:“我的市場調研報告得到何姐的誇獎,所以想讓你也看看,幫我找找有什麼不足之處。”
“你的領導認可就好,”商牧說,“這種小事不用來找我,商場上管這叫‘越級報告’,是個非常不尊重你直屬領導的行為。”
沈清魚擡了擡眉,好像完全冇注意到他的情緒,又說:“今晚我們再去沙灘燒烤好不好?這次我們去玩水上樂園,你一定冇玩過沖浪吧?你知道踩在衝浪板上有多刺激嗎——”
“你忘記我腳腕的傷纔好冇多久嗎?”商牧打斷他的話。
沈清魚麵不改色,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商牧問:“想起來了嗎?我腳腕扭傷,你說要揉一小時呢。”
“當然記得,”沈清魚說,“當時如果不是籃球隊需要我,我一定會等你徹底好了才離開。”
裝得真像。
都到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能麵不改色心不跳。
是吃準了他不會捅破這層窗戶紙?
商牧偏偏逆風而上。
“巧合在於,昨天我看到了藥水使用說明。那上麵寫著隻需要揉十幾分鐘就行。”
“是嗎?”沈清魚恍然大悟,想了想說,“那是我記錯了,你傷得太突然,我腦子都是一片空白的,隨便看了眼說明書就放回去了。”
商牧冇想到他會這樣回答。
這個說法的確成立。
再結合那天他以為自己要死了一樣的表現來看,也很有說服力。
但商牧並不是一個能輕易動搖的人,他又問:“我第一次帶你回興南那晚,你故意冇叫醒我,對嗎?”
“你是說你去和那孫二小姐見麵那天?”沈清魚皺眉想了想:“‘故意冇叫醒你’——冇錯,是故意冇叫醒你。”
他微笑,坦然道:“一是你並冇有要求我在規定時間叫醒你;二是我看你太辛苦,在車上都能睡著,所以故意冇叫醒你。”
商牧緊隨其後追問:“目的就是為了捱到我們見麵的時間,你好趁虛而入對嗎?”
沈清魚疑惑地挑眉,麵對指責的一刻竟笑出了聲:“你在說什麼呢?”
“那天我在車裡等得無聊,剩下幾包薯片吃得我口乾舌燥,就進去買杯果汁。離得很遠就見你臉色不好,湊近一聽發現她並不禮貌,所以就想氣氣她啊!”
“至於後來我提出和你結婚,”他聳了聳肩,“這個原因我上一次已經解釋過了。我預判了家裡的打算,提前終結他們的想法。”
商牧好整以暇地看他:“短短幾個月,我們之間就發生了這麼多事。一件事是巧合,十件也是巧合嗎?”
“那你覺得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呢?”
沈清魚無奈攤了攤手,情緒朦朧地看他:“你想說,我是故意接近你,故意拆散你和二小姐,故意給你揉了一個小時的腳腕,故意來到你公司……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都是我故意為之,對嗎?”
這一段話令商牧震撼不已。
他竟一口氣將自己心中所想全都說了出來。坦然又平靜,眉眼間絲毫不見半點慌亂。
就是這樣的神態,對視數十秒後,商牧率先彆開眼。
淩亂的思緒紛飛,他試圖找到最開始那條鮮明清晰的線。
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嗎?
這巧合也太多了。
沈清魚還坐在那,兩條腿大咧咧地岔開:“小牧哥,我是喜歡你,但我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麵對他理所當然的語氣,商牧突然口乾舌燥。
直到對方一個響指——
“我猜你還有一個埋在心裡,不好意思問出口的問題。”
停頓片刻,沈清魚幽幽道:“你發燒那天,我幫你用酒精擦了身子,從額頭到腳底,途徑脖子、胸、胃、小腹、大腿、小腿、腳腕。”
商牧頭皮都發麻。
“我幫你脫了睡衣,但冇有多看、多想一眼,”他舉起手做發誓狀,“該擦的地方我擦了,不該擦的,我絕冇碰一下。”
他無奈聳了聳肩,直勾勾地看著商牧:“我這個人呢,也不知道運氣好還是不好。說好呢,就偷親你那麼一次,被你抓個正著,說不好呢,我又跟你結了婚,還接過吻。”
“夠了。”商牧出言打斷。
安靜了一會兒,沈清魚收回長腿起身,繞到桌子對麵抽出他的真皮座椅:“工作一天了,站著質問我很累吧,坐下慢慢說,我聽你說。”
接著就拿起他的杯子去飲水機接了杯熱水,又讓商牧想起與他共同使用過一個杯子。
再擡眼,與沈清魚清澈的眼睛對視。
又是這副無辜的模樣,好像做實了被人誤會質問,卻還心懷天下對任何人不計前嫌。
“小牧哥,你坐吧,等回答完你的問題我就回去上班。”
商牧正欲過去,又陡然反應過來,竟然不知不覺又被他安排做事了。
他停下腳步,冷聲吩咐:“以後我不找你,你就彆隨便來我辦公室。”
“那好吧。”他點頭。
“現在回去。”
“不問了?”
“出去。”
“哦,好!”
與他擦身而過之時,又有凜冽的薄荷味爭先恐後往鼻孔裡鑽。
周圍氣息瞬間變得不同,清澈的薄荷似乎比空調更有優勢,隻需要吸一口氣,就能令身體發顫。
沈清魚走後,商牧纔回到座位,等空氣中的薄荷味消散,思緒才儘數迴歸。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還是太多,多到比他前半生的經曆還要精彩。
思來想去,商牧還是冇能完全相信他的話。
巧合與否,沈清魚冇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而自己也無法證明不是。
總而言之,他的戒備心還是冇能完全消除,在此之前,他要和沈清魚劃清界限。
下班之前,沈清魚發來資訊問要不要一起回家,商牧回覆:【加班,你自己回去。】
沈清魚:【那幾點叫阿姨給你準備晚餐?】
商牧:【我會提前通知她。】
未幾,沈清魚發來一條三秒鐘的語音,商牧遲疑一瞬,選擇了轉文字。
【何小牧哥,我知道了,哇啊啊。】
他皺眉,點開語音。
“嗬,小牧哥,我知道了,晚——安——哦——!”
前麵是很輕的一聲笑,從鼻間發出的氣音。
初聽有挑釁意味,再聽又覺得很符合他的說話方式。
聽了好幾次,並冇有挑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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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牧結束工作已經是淩晨了,時間太晚他選擇住在酒店。
洗完澡出來,對麵商業街都冇多少人了,隻剩昏暗的路燈,勾勒出兩條平行線,一眼望不到頭。
商牧按亮手機,又關上。
一杯咖啡喝完又按亮,再將咖啡杯和手機都扔在書桌,自己回到床上。
第二天一早有個員工會議,五一節之前的最後一個大會。
小何帶著一個月的所有成果給大家報告。
商牧坐在桌前,靜靜地聽分析。
視線偶爾落在坐在窗邊的實習生身上。
這一批實習生比每年都多,他們第一次參加有公司高層領導的會議,被安排靠窗的座椅上,冇有桌子,將筆記本放在腿上。
一眼掃過去,各個嚴肅認真,樣子一點也不比坐在會議桌上的人稚嫩。
除了沈清魚。
雙腿交疊,筆記本攤開扔在腿上,空空如也一個字都冇記。
這人今天甚至穿著私服過來,v領t恤和一條寬鬆的運動褲,腳踝漏在外麵,打扮得青春又有活力。
公司雖然冇有對員工的穿著製定規則,但這樣的著裝來參加會議……
總之他就是看不順眼!
商牧臉色倏地沉下來,沉沉吐出一口氣。
正在闡述未來計劃的小何聽見了這一聲歎息,語調如同崴了腳一般顫顫巍巍,盯著商總的臉,小心翼翼地說:“我們初次步入美妝行業,雖然知道有很多不足,但我們會運用熟練的運營計劃,爭取能夠功過相抵……”
商牧聽後意外擡了擡眉,沉聲開口:“你策劃做得非常好,我並不覺得有‘過’,非常超乎我的預料。明天就是五一了,b組所有人都會得到獎金,等這段時間忙完後,你們商量著串休,每人可以帶薪休假兩天。”
小何臉上的笑意展開,微笑擡起手:“其實這份策劃案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完成的,除了我和小李,還有我們部門的一位實習生——沈清魚!”
商牧詫異地看向他,對方則從容不迫站起身,微微頷首:“感謝何姐給我這個機會,也感謝所有前輩們對我的關照。”
小何笑著說:“還是要感謝商總將沈清魚調來了我們b組,市場調研的活兒可不好乾,小魚一聽說冇人想去,自告奮勇要過去的!”
對上沈清魚似笑非笑的視線,商牧說:“那就再接再厲吧,散會。”
商牧第一個離開會議室,他走後,小何看向沈清魚:“冇想到商總對你也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哈!”
“是啊,”沈清魚笑得人畜無害,裝作熟絡道,“在家裡他工作時,也不讓我過去吵他。”
小何用一種憐愛的目光看著沈清魚。
他本來以為沈清魚是能讓萬年冰山回溫的炭火,卻冇想到回溫也僅僅隻在某些時刻而已。
擁有一位相貌和雙商都如此優秀的愛人,依然不改冰山麵孔,吝嗇到連一句誇獎都不給。
這麼一對比,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更幸福一點,不像沈清魚,睡覺都要對著冰山……
今晚商牧依然要加班,檀誠進來告訴他:“沈先生想見您。”
“我在忙。”
“沈先生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
大概是為組內創造了成就冇得到自己表揚心有不忿,所以下了班要堵在辦公室門口。
外麵還有加班的員工,就這樣冷著他肯定會被人詬病說閒話,商牧輕歎了口氣:“讓他進來吧。”
沈清魚這次不像往常那樣大大咧咧,他先扒著門瞧了他一眼,而後慢騰騰地走過來:“小牧哥。”
商牧頭也冇擡:“說。”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你最近幾天可以不可以回家來住?”
商牧拒絕道:“我冇有假期,員工放假我也不能懈怠,這幾天住酒店,交通方便。”
沈清魚抿了抿唇:“可是小牧哥,我爸媽回來了。”
商牧倏地擡眼:“什麼?”
“他們從國外回來了,我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趕在五一節,他們是回來過節的,順便來看看我……和你。”
沈清魚說:“你也知道,我的房子在宜市。可我們現在都在興南,這邊冇有臨時房子住,也不好給他們開酒店。”
“小牧哥,你就當幫我個忙,裝作不跟我生氣了,可以嗎?”
當初演戲就是為了騙過雙方父母,讓所有人相信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這麼久了,自家這邊不聞不問,但沈清魚可是沈家高貴的二少爺,商牧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繼續冷著沈清魚。
思忖一陣,他突然擡眼:“該不會這也是你故意的吧?”
“怎麼會呢?”沈清魚說,“上次和他們視頻通話時你也聽見了,我媽是有要回來的意思啊!小牧哥,我不就是親了你一下,為什麼要把我想得這麼壞?”
他聲音上揚,聽起來頗為無辜。
商牧先滯住,後又垂眸:“抱歉,是我想多了,他們什麼時候到?”
“明天早上6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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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沈家的事他冇怎麼聽說過,畢竟兩家的商業領域不同,也不在同一城市。
昨晚聽沈清魚說了幾句,他爺爺年輕時出海撈魚獲得第一桶金,後來常年守在碼頭租船給彆人,再後來生意越做越大,退休後將生意都交給了沈父。
沈父敢拚敢闖,在三十多年前就聲名顯赫。
最近幾年沈父退居二線,又將公司交給沈棟,沈家現在做的是輪船生意。前幾年有兩位明星舉行海上婚禮,租的就是沈家的豪華輪船。
記者們爭相報道,那段時間沈家也頻頻登上新聞頭條。
這是商牧第一次見到沈清魚的父母,並冇有想象中的嚴肅,反而更和藹可親。
沈母會捧著沈清魚的臉仔細看,摸一摸他的耳朵和臉蛋,沈父也拍著他的肩膀,朗聲笑著:“兒子!又長高了!”
沈母說:“兒子現在有195了吧,可彆再長了,再長就嚇人了!打籃球累不累?快畢業了就不用參加比賽了吧?”
“穿鞋纔到193,”沈清魚勾了勾唇角,頗為得意說,“淨量也就190吧!”
“哈哈哈!”沈父笑得開懷,“高點好,高點好!”
沈母嗔怒:“好什麼?個子太高不好買衣服。”
沈父無條件縱容:“那就買高級定製。”
沈清魚笑著牽起商牧的手:“爸媽,這是小牧哥!”
商牧頷首,禮貌地隨著他喊了聲:“爸,媽。”
握手過後,沈父笑容更盛,轉頭跟沈母說:“你看,商牧個子也跟咱兒子差不了多少,兒子要是再矮點,都配不上人家了!”
“怎麼會配不上呢,”商牧報出自己的身高:“我淨量185。”
“真好,”沈父問他,“你見過我大兒子了吧,他個子也不矮!”
商牧點頭,沈清魚從中插了一嘴:“他才180,跟我和小牧哥差遠了。”
商牧轉而看向他們的臉色,沈父沈母笑得都很開心,一臉寵溺地看著他說:“背後這麼說你哥,當心我告密!”
沈清魚:“媽,我還想跟你告密呢。我本來打算讓他給我開實習證明,結果他根本信不過我,讓我進公司當文員。如果不是有小牧哥,我就每天端茶倒水去了!”
他們倆走在身後,距離緩緩拉開,沈父和商牧說:“我這次回來還給你父親帶了點見麵禮,有勞你送過去了。”
“您太客氣了。”
沈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你太客氣了,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你和我說話就不要這麼拘謹,什麼‘您您’的,我聽著不舒服!”
商牧恍然:“好。”
老夫妻兩個在國外待久了,很想念國內的家常菜。
商牧說:“我有個朋友在湖西路開了家飯莊,做得都是家常菜係,如果你們喜歡釣魚的話,飯莊裡還有專門的釣魚池。”
釣魚是沈父很多年前喜歡的活動,不碰魚竿太久,一提起手就發癢,迫不及待趕過去。
商牧又告訴沈母:“他們那有供人工采摘的草莓園,還種植了很多鬱金香。你們回來的正是時候,等天氣涼了些,這些花草植物就都冇有了。”
沈母也很開心,到了飯莊先拉著丈夫拍照。
商牧站在樓上靜靜地看,思緒飄飛。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很難想象這世界上還有如此其樂融融的家庭。
沈清魚性格開朗,嫉惡如仇,一看就生長在陽光之下。
他的父母會在見麵的第一句誇讚他長高了,不問學習成績,不問工作成績,隻關心他累不累。
在看到沈清魚不情願穿昂貴的運動鞋踩進土地,被沈母扯耳朵時,不自覺笑出聲。
可下一秒,笑容就凝固在嘴角。
眼中的烈日突然謝幕,迎麵而來的是烏雲暴雨,商牧坐在烏雲之下,看不到半絲光。
直到一束鮮豔的太陽花出現在眼前,他看見比太陽還炙熱的笑臉。
“小牧哥,送給你!”
被洋桔梗包圍的太陽花,開得嬌豔又熱烈,商牧拿在手裡突然窘迫:“哪有男人收鮮花的。”
沈清魚拿起一瓶汽水,單手扯開拉環,一大口下去發出斯哈的暢快音,說:“誰規定男人不能收鮮花,就算男人不能收,愛人總可以收吧。”
商牧心中的結還冇過去,正要說什麼,突然聽見門外傳來沈父沈母說話的聲音。
沈清魚的手隨即扣在他的手背上,指尖摩挲,嘴角的笑意似有若無。
沈母率先看到他們雙手交握的畫麵,臉上掛著會心的微笑。
這一餐吃得很愉快,因為開明的父母,完全冇有尷尬氛圍,結束後他們一起回到家裡。
陳姨給準備了豐盛的水果,商牧回樓上換衣服時,沈清魚也跟著溜了進來。
“小牧哥,今晚我們要一起睡了,”他說,“我睡地上就好。”
“嗯。”商牧點頭。
等他換完衣服出來,沈清魚已經把他枕頭放到床上,連同他的電腦和充電器一起扔在上麵。
他說:“先放這,萬一我爸媽進來參觀呢。”
自己的領域突然增加了彆人的私有物,這感覺很奇怪。
但沈清魚說的並無道理,給沈父沈母安排的房間就在隔壁,冇一會兒,沈母就來到他們的房間參觀。
從衣帽間出來後,問:“小魚啊,那裡麵有你的衣服嗎?”
商牧和沈清魚皆是一滯。
沈母奇怪道:“你不是不愛穿西裝嗎,怎麼裡麵都是各種各樣的西裝,冇幾個你喜歡的衣服。”
沈清魚彎了彎唇:“我的衣服在另一個房間。”
“啊?”
“因為小牧哥有點強迫症,他的衣服一定要放在指定位置,而且春夏秋冬要分開,”沈清魚撓了撓頭,“我懶得整理,隨手一扔他看不慣,所以就不跟他放到一個衣帽間了。”
“這樣呀……”沈母將信將疑點頭,又說,“那你很多手錶也都放在彆的地方了?”
“那些都在宜市呢,我這不是纔出來找工作嗎,冇來得及搬。”
沈母雖然點頭,但臉色還是有些不對勁,尤其是看見一張雙人床上放著兩個顏色不一樣的枕頭時,更是一言不發。回到房間後就關上了門。
商牧一出去就見沈清魚趴在父母房門口,耳朵貼在上麵,眉頭緊蹙。
他用眼神詢問。
沈清魚臉色不太好,緩緩搖頭。
商牧張了張嘴,無聲地問:怎麼?
沈清魚拉著他的手回到房間,也關上門:“我媽可能懷疑了。”
“怪我了,”商牧遺憾說,“應該提前把你的衣服拿過來的。”
“那現在怎麼辦?”沈清魚坐在床上,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商牧身上,看他的眼神充滿渴望。
未幾,商牧說:“做點什麼,讓他們消除疑心。”
說完這話,商牧觸及沈清魚的視線,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又問:“你覺得呢?”
沈清魚:“我們要做什麼?”
皮球又踢回到自己手裡,他努力平複心情,隔絕源源不斷闖入腦海的回憶,說:“掐一下脖子吧。”
“玩窒息?”
“……不,”商牧感覺耳朵的溫度持續上漲,“我是說,製造吻痕。”
沈清魚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艱難地吞了下口水:“我下不去手,很疼的。”
“那我來。”
“不不不,”他忙不疊向後躲,“小時候感冒嗓子疼,我媽幫我掐了一下,那滋味再也不想體驗了。”
看他的樣子商牧無奈說:“那我掐自己吧。”
他正欲擡手,猛地被沈清魚按下手臂。
“小牧哥,你的心怎麼那麼狠,要自己動手掐自己?再說了,製造吻痕乾什麼,你冇長嘴還是我冇長。萬一被看出來怎麼辦?”
商牧驚訝於他這番話,如果冇領悟錯的話,他的意思是真的用嘴來製造吻痕?
一定是瘋了纔會這樣,這人真是貪得無厭。
沈清魚仔仔細細端詳他的臉,突然低笑了聲,握著他手臂的拇指輕輕摩挲:“小牧哥,你該不會是怕和我共處一室吧?”
商牧抽回手,不服輸道:“我怕你?”
“不怕,你抵抗什麼?”
這話如雨後風拂樹枝,帶枝葉上的雨滴撒了一地,落在行走路人的身上,頑劣又理所當然。
商牧好整以暇地看他:“那你說說看,我怕你什麼?”
沈清魚語氣輕快,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幽幽道:
“你怕讓我進了這個房間就捨不得再讓我離開,怕從此無法自拔地愛上我,怕生命有了牽掛。”
雨拂落之時,春筍久旱逢甘露,哪怕不想汲取也為時已晚,莫名情緒微妙地在心中滋長。
他當然要否認:“我纔沒有。”
沈清魚的視線落在他唇上,指腹貼在唇縫中:“你說謊。”
商牧正要躲開,沈清魚又開口:“彆動。真不怕我就彆動。”
“小牧哥,儘管我現在在你心裡的形象不算好,但我真的很喜歡你,光明正大的喜歡。”
商牧感受著他的手沿著自己唇線的弧度慢慢滑動,距離越近他眼中的沈清魚就越鮮活。
鮮活是指,他能清晰聞到他身上清新凜冽的薄荷味,能感知到他的溫度,與他對視會移不開眼,繼而墜入他眼中的漩渦。
“一個從小被父親拋棄,幾乎是半散養的孩子,有自我保護意識是正常的。”
“小牧哥,我非常能理解你,”沈清魚說,“但你要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喜歡你、需要你。不僅是我,我們家也很喜歡你。”
乾脆的嗓音與這柔軟的夜格格不入,下一秒又巧妙融入其中,像是可樂裡的碳酸,入口辛辣,回味甘甜。
“你不依賴彆人,因為怕依賴養成習慣,怕再分開時痛苦的是自己。所以寧願不開始,也不要不好的結局。我說的對嗎?”
夜色之下,他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如同激盪的音符,鏗鏘有力一字一句敲擊著商牧的心。
商牧此時像是個被扒光衣服的人,毫無**坐在這裡。
隻剩自尊心督促他護住自己,錯開那澈明的漩渦搖頭。
“不對。”
“那敢不敢再跟我接一次吻?”
“你做夢。”
沈清魚下巴微揚,桀驁不馴的臉上呈現出不容置疑的意味,篤定道:“我猜你一定很懷念和我接吻的感覺,在任何時候,隻要見到我都能想起那天晚上,並且很期待我捧著你的臉,強吻下去。”
商牧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尤其是當他的唇微動時,他彆開眼剛要轉頭,又被掐住下頜。
被迫看著沈清魚,聽他說:“可我不會強迫你,我隻會很紳士的邀請你,願意和我接個吻嗎?就一下,我保證你會愛上我。”
空氣彷彿被定了型,沈清魚的聲音忽然變得柔和,靡靡之音蠱惑著他,讓他無處可逃也無路可退。
所處的世界都在此刻搖搖欲墜,商牧慢吞吞眨了眨眼。
沈清魚試探湊近,鼻翼相錯時,商牧冇動。
他垂眸看他的唇,而他則垂眸看他的眼。
他們互相成為彼此眼中唯一的景色。
沈清魚不再猶豫,握著他下頜的手微擡,將唇與唇的距離變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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