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逃妾 119
半年之期,若你無悔,我當攜雁求娶
賀將軍倏地轉過頭看向蕭恕,他一雙早已見慣沙場的利眼閃過一絲寒光。
“成王殿下身邊還真是藏龍臥虎。”
蕭恕像是毫無察覺一般,他懶懶地抱著臂,“本王隻是運氣比較好,第一次見到的是她的玉佩,上麵有黑虎軍的旗標。”
“沒想到她就是孟青蓮的女兒。”
“孟小姐還真的命苦,和相愛之人不能相守便算了,女兒還窮得隻能賣身為奴。”
“姚正梁當年被迫離開黑虎軍,妻兒子女都是這樣的下場,賀將軍說說,若是這些塵封已久的舊事重見天日,姚正梁會怎麼做?”
說著,他又幽幽歎了一口氣。
“姚將軍的良苦用心,還請賀將軍諒解。”
賀將軍瞳孔微顫,蕭恕怎麼會知道這些舊事,明明都是大將軍親自處理的……
蕭恕繼續笑道,“孟家後繼無人,孟淮老矣,偌大的西北軍,相比於小小的一支招安匪兵,本王認為,賀將軍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賀將軍的後牙槽咬緊,從一開始,不論是他,還是漢王,都走進了蕭恕佈置好的棋局之中。
當年之事,他也隻是奉命行事,隻是沒有想到姚正梁會帶孟青蓮私奔。
回來時不僅身懷六甲,還帶著一個一歲多的稚子,孟老將軍以其子相挾,才拆散兩人。
孟青蓮是如何再次逃脫,他已經不得而知。
一個落草為寇,一個命喪鄉野。
兩個孩子磕磕絆絆長大。
這筆賬,姚正梁必然要算他一筆。
成王要的隻是一隻不足兩萬人的匪兵,於他無傷大雅。
更何況還有孟老將軍的二十萬大軍待收囊中。
現在出岔子,屬實不值當。
蕭恕的眼睛掃過陷入沉思的賀將軍,他眸底的笑意更盛了些。
當年的債,早就是筆糊塗賬了。
算在誰的頭上都不會服氣。
更何況,孟老將軍年邁,賀將軍的西南軍勢頭正盛,他怎麼會容許前塵往事毀了他現在的大好勢頭。
蕭恕看了下天邊,“這兩日天氣好,正是適合趕路。”
“歸營路遠,將軍還是早早地出發為好。”
賀將軍背在背後的右拳在掌心轉了轉,隨後麵上一派輕鬆。
“殿下說得是,定縣之困已解,末將該拔營歸屬地了。”
蕭恕,“今夜於城中榮記酒樓設宴給將軍踐行,屆時還請將軍赴宴。”
賀將軍的唇角動了一下,“自然。”
……
一行人玩了個痛快,賀然都不想回去了。
馬車裡的姚十三和雙兒帶著芙兒已經累得睡著了。
賀然驅動馬兒靠近薑興堯,“書呆子,我們快回去了。”
薑興堯握緊了韁繩,隨後低低應了一聲,“嗯。”
“嗯?”賀然瞪他,“我都要走了,你就嗯??”
她伸手抓過他的韁繩,兩匹馬並駕齊驅。
“你什麼時候提親!”
薑興堯的耳尖瞬間就紅了,“賀小姐你是姑孃家!”
“姑孃家怎麼了!你都親了……”
“賀然!”
薑興堯忍無可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這回沒有護腕,女裝的廣袖,漏出她光潔的手腕。
她常年暴曬演武,手和手腕已經是兩個顏色。
腕間傳來溫熱的觸感,讓賀然一瞬就噤了聲。
“賀小姐。”薑興堯鬆開她的手,這才繼續低聲道。
“薑某出身微寒,少時還是靠著妹妹賣身為婢的錢銀才活了下來,父母皆亡,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縣令。”
“一生之諾太重,你是大將軍之女,本有更好的門第選擇,我沒有那麼好,也不想讓你日後後悔選了一個窮縣令。”
“半年之期,若你無悔,三書六禮,我當攜雁求娶。”
賀然側頭望著他的眼睛,半晌後,笑了笑。
“書呆子,我爹孃給了相看了許多。”
“那些人,要麼讓我日後收斂心性相夫教子,要麼問我陪嫁錢銀幾何。”
“更甚者,還說我粗俗不堪,讓我多陪嫁幾個貌美如花,紅袖添香的暖床丫頭。”
說到此處,她咬牙切齒地似乎要撕掉對方的血肉。
“門第到底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但是人品,你是最好的!”
薑興堯失笑,“人品貴重之人,世間何其之多。”
“婚嫁非兒戲,與一人相挾一生應當慎之又慎,賀小姐萬不能一時之念而誤了一生。”
賀然,“你是覺得我不夠好?”
薑興堯,“正因為你很好,我才更要勸你冷靜。”
賀然笑眯起了眼來,“好!半年!我不悔,你就來提親!”
一直走在後麵的兩個侍衛,眼睛都瞪大了。
“三小姐這是私定終身了?”
“是薑大人留給了三小姐後悔的時間。”
“那如果是薑大人後悔呢?三小姐到時候上哪兒哭去?”
“我看不會,薑大人比之前將軍相看的那些歪瓜裂棗強得多。”
“咦,我看不一定,咱們打個賭。”
“賭就賭!”
晚上,榮記酒樓。
薑興堯和周從顯不知道蕭恕和賀將軍已經達成了共識。
收複的這一萬七千多人,賀將軍不會再插手了。
歸地方兵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成王在禹州,沒有陛下的禦旨,誰也不能開這個口。
所以,趁著賀將軍在這兒,歸西南軍是最優解。
要是西南軍不要,還要上書京城,劃分歸屬,再發放文書,既麻煩,又漫長。
近兩萬人的吃喝拉撒,還會增加定縣財政負擔。
賀將軍端著酒杯慢慢站了起來,“算上出發的時間,本將離營已經大半個月。”
“現在定縣之困已解,西南軍不可無將,明日,本將將拔營起程。”
拔營起程?
周從顯看了眼蕭恕,又看了眼賀將軍。
“招安人數多達一萬七千多人,這麼快拔營,怕是著急了些。”
賀將軍笑了下,“周大人,這些人西南營暫時容納不下,這事兒本將便不插手了。”
周從顯抿緊了唇,“西南大營不接,難不成再讓他們回歸山寨嗎。”
賀將軍,“不止有西南營,還有孟將軍的西北營,程將軍的邊南軍,鄧將軍的懷西營。”
“周大人應當上書陛下,也由兵部劃分裁定,最後由定縣薑大人發放文書派遣。”
“而不是現在強塞於本將。”
蕭恕懶懶開口,“周大人身為禁軍統領,怎麼不接。”
周從顯看向蕭恕,“成王殿下這是何意,禁軍乃守衛皇城之重任,豈是這些人能進的!”
“這些人?”
廂房的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姚某的兄弟雖然粗俗了些,但也當配得起大人口中一個名號。”
所有人轉頭望過去。
姚正梁站在門口,看了一圈後,視線落在薑興堯的身上。
隨後他移開視線,走進來,在賀將軍的對麵落座。
“賀將軍,好久不見。”
賀將軍再次給自己的就被斟滿酒,“我和老姚是舊相識,曾經都是孟帥的副將。”
“帶兵打仗,我賀文廷這輩子除了孟帥,就服老姚!”
蕭恕的眸光微閃,“原來姚兄竟是孟老將軍的麾下副將,失敬!”
姚正梁微微頷首,“不敢,姚某落草為寇,往日之姿早不值一提。”
“此次姚某帶著兄弟們招安為兵,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理由為匪。”
“倘若,大人們給他們一個機會,姚某定會給一個滿意的答複。”
蕭恕,“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總要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不是。”
他的視線落在周從顯的身上,“給姚兄介紹一下,這是都指揮使,禁軍統領,英國公世子,周大人。”
姚正梁雙手拱起,“周大人,姚某和兄弟們都是粗人,自然是沒資格守護皇城。”
“彆的地方姚某也不願意去,兄弟們在禹州待慣了。”
他站了起來,“若是成王殿下不嫌棄,姚某願意帶著兄弟們歸位禹州屬地藩兵。”
蕭恕站了起來,“姚兄忠肝義膽,本王怎麼會嫌棄,隻是藩兵不比營兵,若無陛下旨意……”
姚正梁抬手製止,“姚某隻此一個要求,若是不行,姚某與兄弟們寧願為匪。”
周從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一唱一和,搭戲台子全是演給他一個人看的!
近兩萬的兵,一夕就改了想法。
蕭恕還真的神通廣大!
陛下這一招棋恐怕走錯了,放虎歸山,日後該如何收場。
他站起來,最後看向蕭恕,“殿下還是好計謀,下官佩服。”
他袖子一甩,徑直離開了酒樓。
從一開始,主動權就在蕭恕的手中。
假意進攻,假意襲城,假意突擊。
都是想讓這些山匪光明正大成為禹州成王藩兵的鋪墊!
不論剿匪的是西南軍還是漢王的藩兵,最後都會歸到剛纔在酒樓的一幕。
他們誰也不認,隻認蕭恕。
魏尋迎了上來,“世子,西南營已經在做拔營準備了。”
周從顯的臉色不太好,“賀將軍不要這些人,明天就拔營起程。那個姓姚的,已經言明隻在禹州。”
“八百裡加急,送信入京!”
“是!”
第二日。
西南軍離城的時候,定縣的百姓夾道相送。
賀然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快拔營起程,但她感覺非常好。
她以前跟著大哥二哥也幫助過不少的百姓,時常會收到感謝,但是像定縣這樣淚撒滿地,還是頭一次見。
果然書呆子的百姓,也格外的純善一些!
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不就半年嗎,她等得起!
她要讓書呆子好好看看,她賀然看中一個男人,一輩子都不會變!
薑興堯站在門樓上。
他一眼就看到那個坐在馬背上,笑得璀璨張揚的姑娘。
他抬手摸了下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來。
這樣的姑娘,他恐怕今生都不會再遇到第二個了。
半年,她爹孃應當給她相看了一個家世更好的世家公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