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逃妾 299
永不進犯
郭姐姐邁著四方步,一步一步,沉穩地走下台階,走向那頂屬於“新婦”的鸞車。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英國公府所有人的心上。
身後,是死一般的沉寂。
英國公府的門內,沒有一位長輩出門相送。
這般奇恥大辱的場合,他們怕是一輩子都不願再提起。
這不僅是周從顯的屈辱,更是整個周氏一族的烙印。
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議論聲。
“出來了!出來了!”
“嘖嘖,真是稀奇,新娘子來接新郎官!”
“你們看英國公府,連個送親的人都沒有,這臉是丟到家了!”
喧囂聲中,無人注意到,人群的角落裡,有兩個人,正用一種陰冷的目光注視著這一切。
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前些日子在豆腐坊與宋積雲聯係的那個老頭。
他身旁,站著一個精悍的年輕人。
兩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悄無聲息地退出了人群。
僻靜的巷弄裡。
那年輕人壓低了聲音,語氣裡滿是輕蔑。
“戈日大叔,他們還真就大張旗鼓地辦起了婚事。”
“這般掉以輕心,他們還真以為自己打了勝仗。”
戈日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冷笑一聲,聲音沙啞。
“孟餘山那老匹夫,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了。”
“他膝下無子,香火斷絕,如今好不容易找回兩個孫輩,自然要不惜一切代價。”
“用這等入贅的手段,不過是想給孟家留下血脈,延續香火罷了。”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洞悉一切的自負。
“就讓他們高興吧。”
戈日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中盤旋的飛鳥,眼中殺意畢現。
“趕緊飛鴿傳書,告訴親王。”
“就說京中一切如常,周從顯被婚事所困,正是我們動手的好時機!”
“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是!”
年輕人應了一聲,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竹筒,一隻信鴿撲棱著翅膀,衝天而起,朝著西北方向疾飛而去。
千裡之外的邊關。
早已不是那般乍暖還寒的景象。
春意盎然,綠草如茵。
風中帶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沁人心脾。
一座簡陋的軍帳內,周從顯終於不用再以假麵示人。
如今,他的身份,是一位新提拔上來的小將,周閒。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
帳簾被掀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此次援軍的主帥,賀珣。
賀珣的目光落在周從顯的臉上,微微一頓,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周將軍。”
他開口,聲音沉穩。
“你的練兵之法,頗有奇效,我軍士氣大振。”
周從顯拱手行禮,神色淡然。
“主帥謬讚了。”
賀珣盯著他,總覺得眼前這張臉,連同這個人的氣度,都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彷彿在哪裡見過。
可他搜遍了記憶,也想不起來。
周從顯心中卻是一片清明。
他戴著麵具,與賀珣打了數月的交道,對方自然不知他的真實身份。
如今真容相見,便隻當是初識。
他不能暴露,一絲一毫都不能。
就在這時,一名探子神色匆匆地闖了進來,單膝跪地。
“報!”
“主帥,西北營八百裡加急軍情!”
“烏勒國,有異動了!”
賀珣神色一凜,“講!”
“烏勒各盟旗似乎起了內訌,為了水源和草地大打出手,但同時,烏勒親王不察,正暗中集結兵力,朝著我方玉門方向移動!”
帳內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不等賀珣開口,另一名親兵也快步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蠟封的信筒。
“主帥,京中密信!”
“是……是鎮國公府的信!”
親兵特意強調了來源。
賀珣接過信筒,看到上麵的火漆印記,眼神微微一變,隨即遞給了周從顯。
“這是孟老將軍,指明給你的。”
周從顯心中一動,接了過來。
拆開信封,裡麵卻不是孟餘山的筆跡,而是一封字跡娟秀、帶著異域風格的信。
信的內容,讓他瞳孔驟然一縮。
這是烏勒王後,雅蘭公主的親筆信。
信中,雅蘭公主言辭懇切,她願與大盛結盟。
隻要大盛能助她的兒子登上王位,取代野心勃勃的親王不察。
她便願意代表烏勒,與大盛簽下百年盟約,永不進犯!
周從顯手握著那封信,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的腦海中,如同有一道驚雷炸開,瞬間將所有的迷霧劈得粉碎!
他終於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當初,孟餘山在書房對他說,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待到春暖花開。
他以為,那是孟公看出了烏勒各部會在春日為爭奪資源而內鬥,讓他抓住這個時機,出奇製勝。
他為此製定了一套詳儘的作戰計劃,自以為算無遺策。
可直到此刻,他才驚覺,自己所謂的計策,不過是孟公那盤驚天大棋中,微不足道的一環。
孟餘山的目光,從來就不在一城一池的得失,不在一場戰役的勝負。
春暖花開,不僅僅是烏勒內鬥的時機。
更是雅蘭公主和她背後的勢力,與親王不察矛盾激化到不可調和的時機!
聯合雅蘭公主,從烏勒內部分化瓦解,扶持一個親近大盛的新王。
這纔是孟公的真正目的!
不戰而屈人之兵,讓整個烏勒徹底降服於大盛,永絕後患!
這等手筆,這等謀略,何其磅礴,何其深遠!
周從顯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驚濤駭浪。
他想起臨行前,孟時嵐在長亭外問他,“你可還甘心?”
現在,他有了答案。
為了這樣一個海晏河清的未來,為了那個等他歸家的女人。
何談甘心與不甘心。
這一切,皆是他的榮耀。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賀珣,聲音沉穩而堅定,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主帥,末將有一計。”
“可令烏勒,十年之內,再不敢犯我大盛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