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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逃妾 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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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會甘心

孟若水不敢應聲。

她自己知道,兄長這句話裡,藏了多少不甘。

鎮國公府無後。

偌大的家業,潑天的富貴,還有那世襲罔替的爵位。

這一切,都化為了泡影。

京中孟氏所有的族親,幾乎都達成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共識。

若當真要從旁支過繼,那繼承爵位的,必然是長房長孫,孟錦鵬。

兄長自小便被譽為神童,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十五歲便中了舉人。

為了那個位置,他遠比任何人都要拚命。

鎮國公府以武立身,他便丟下聖賢書,日日聞雞起舞。

明明不是那塊料,卻依舊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她曾親眼見過,數九寒天裡,兄長為了練好一套槍法,將自己練得渾身青紫,虎口鮮血淋漓,卻依舊咬著牙,不肯停歇。

他身上那些深淺不一的傷疤,便是他野心的烙印。

可他等了這麼多年,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對兄妹,輕而易舉地就奪走了一切。

兄長怎會甘心?

這一次,父親調任回京,其實早就已經向鎮國公府遞了好幾次拜帖。

可那些帖子,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人家是國公府,他們隻是四品官。

雲泥之彆。

今日這場柴家的馬球宴,也是兄長輾轉打聽到孟時嵐會來,特意拜托了在國子監的同窗好友,才求來的一張帖子。

為的,就是能見上一麵,探一探虛實。

孟錦鵬斟茶的動作沒有停。

那雙握過毛筆也握過長槍的手,此刻提著小小的紫砂壺,穩得沒有一絲顫抖。

他將一杯琥珀色的茶湯,推到孟若水的麵前。

“剛才遠遠看著,那位孟家小姐,手段倒是不俗。”

他慢悠悠地開了口,語氣裡聽不出什麼情緒。

“雖說是半路認回來的,卻能將英國公府那位世子爺,拿捏得死死的。”

“看著,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孟若水對周從顯沒有什麼瞭解。

在她看來,那不過是個空有皮囊的男人。

她撇了一下嘴,端起茶杯,帶著幾分不屑。

“我看,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罷了。”

“模樣倒是生得周正,可你看他方纔那副樣子,竟甘願聽一個女人的話,對她言聽計從。”

“這算什麼英雄好漢?”

在她看來,真正的男人,當如兄長這般,有籌謀,有野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而不是像周從顯那樣,被一個女人迷了心竅。

孟錦鵬聞言,掃了一眼自己這個見識短淺的妹妹。

他沒有辯駁。

隻是那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譏誚。

周從顯能從一個落寞的公爵世子做到陛下身邊的近臣。

這樣的人,會是個被女人拿捏的草包?

不過這些話,他沒必要和妹妹說。

他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將那精心炮製的雨前龍井一飲而儘。

茶香清冽,回味甘甜。

可他心底的燥火,卻絲毫未減。

“今日之事,回去之後,管好自己的嘴。”

他放下茶杯,聲音冷了下去。

“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一個字也不許往外說。”

孟若水心頭一凜,連忙乖巧地點頭。

“妹妹知道了。”

……

宴會散時,已是日落西山。

金色的餘暉灑在賽場上,給那片被馬蹄踐踏過的草地,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

柴思久是被府上的下人,一左一右給架著出去的。

他打了一整天的馬球,下午又連贏了秦家那小子三場,此刻早就已經腿不是腿,胳膊不是胳膊了。

整個人像一灘爛泥,嘴裡卻還在含含糊糊地嚷嚷著。

“明兒……明兒再戰!非……非打得他叫我爺爺不可!”

周從顯和孟時嵐相視一笑,登上了回府的馬車。

車輪滾滾,穿過喧鬨的街市。

撩開窗簾,能看到華燈初上的京城夜景,流光溢彩,如夢似幻。

進了城門後,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路過灃水河畔時,周從顯忽然開口。

“停車。”

車夫勒住韁繩,馬車穩穩地停在了河邊的柳樹下。

周從顯拉著孟時嵐的手,率先下了馬車。

“我們走走。”

孟時嵐有些詫異,但還是跟著他下了車。

晚風徐徐,帶著河水的濕潤氣息,拂麵而來。

河岸兩邊,掛著一盞盞燈籠,燈光倒映在水中,碎成一片粼粼的星河。

孟時嵐看著眼前這熟悉的景象,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還記得,她剛剛“死”而複生。

她就是站在這灃水河邊,看那滿城的煙花。

後來,她和芙兒被人潮衝散。

還要想著悄悄打聽一張出城的路引。

重活一世,她不想再成為宋積雲手下的冤魂。

那時候的她,狼狽,絕望,像一隻無根的浮萍。

那種走投無路的滋味,至今想來,依舊心有餘悸。

晃眼間,已經四年了。

四年的時光,足以改變太多事情。

可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卻又好像就發生在昨日。

周從顯見她怔怔地出神,半天沒有說話,一張小臉在燈火下顯得有些落寞。

他心中一動,從袖中拿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隻通體碧綠的玉鐲。

“喏。”

他將鐲子遞到她麵前。

“今日打馬球,贏的彩頭。”

孟時嵐的目光,落在那隻鐲子上。

鐲子質地極好,水頭清透,在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她看著它,腦海中,卻忽然想起了另一件東西。

那是一支赤金嵌紅寶的流蘇步搖。

是周從顯,長公主在紫林園設宴,射箭贏回來的彩頭。

他當時,也是這樣,將那支步搖遞到了她的麵前。

可那時的她,隻是一個卑微的妾室。

她不敢要。

也不能要。

那樣貴重而招搖的東西,一旦戴在她的頭上,便等於將她架在火上烤。

她承受不起那樣的矚目,更承受不起宋積雲的陰毒手段。

所以,她拒絕了。

她看著他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

那份失落,隔了這麼多年,她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周從顯見她遲遲沒有伸手,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他握著玉鐲的手,也下意識地收緊了。

“怎麼?”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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