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他不想和離 第第二十八章 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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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
葉霜走著走著又找到了慶雲殿,賓客已經開始入席,不少人都到了,葉霜遠遠就看見蕭凜。他們被安排在了左手第二的位置,僅次於靜王,葉霜冇想到會被安排在如此靠前的位置,轉念一想,也很合理。
若她能繼續協助靜王妃籌備宮宴,想必是能提前看到這份名單的。如今乍然得知,她又甚少參加宮宴,難免緊張,好在蕭凜在她左側,這讓她心下稍安。
入座時靜王和王妃都已經到了,宮宴是按身份地位由低到高依次入內,按理她應和蕭凜一同在靜王之前入內,隻是如今耽擱了,蕭凜冷著一張臉坐在那裡,想來也是為此事不悅,葉霜剛坐下他就問她去了何處,葉霜便說去更衣了。
“好在殿下並未怪罪,趕緊安生坐好。”蕭凜說話時始終警惕地打量著席間眾人,應是隨時戒備,暗中關注著所有人。
葉霜也打量著四周,此時所有大臣和家眷都已經入席了,他們下首還有兩個席位,坐著兩個已過不惑之年的大臣,想來該是樞密使柳文宣和戶部侍郎裴巡,此次宮宴隻邀請了他們二位,柳依依裴玉坐在對麵最末兩個席位,前麵兩個位置空著,應是給嬪妃和公主留的,葉霜剛想完,殿外就傳來通傳聲——“淑貴妃到,珺嫻公主到。”
淑貴妃是珺嫻公主的母親,本是聖上在王府時的侍妾,也是如今最得寵的妃子。
珺嫻公主看上去比葉晟要小,估摸著十一二歲左右。
貴妃入內,眾人皆起身行禮,複又落座。之後冇多久,皇後也到了,眾人又起身行了一遍禮。
須臾,殿外擊鼓鳴鞭,聖上入內,升禦座,眾人拜見,行三跪九叩之禮。
宮宴正式開始。
靜王和王妃率先向聖上和皇後敬酒拜賀,聖上很是高興,之後便由蕭凜和葉霜上前朝賀。
聖上眼裡的笑意明顯淡了幾分:“蕭凜啊,今日辛苦你了。”
“守護陛下安危乃臣分內之事,何談辛苦!”蕭凜舉杯垂眸,謙遜卑微。
聖上還算滿意,又看了葉霜一眼:“看到你和你夫人感情融洽,孤很是欣慰。你日後還是要多花點時間在家人身上,軍中之事不必過多費心。這幾年你一直忙於征戰,孤為你賜婚,也是希望你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孤的苦心你可明白啊?”
“微臣明白。”蕭凜一應稱是,彆無二話。
聖上一揮手,蕭凜和葉霜便退下了。
落座後葉霜一直關注的蕭凜的反應,不是說他如今最得聖上器重,怎麼今日看著,並非如此呢?
這時輪到樞密使柳文宣帶著柳依依上前:“老臣柳文宣攜小女祝聖上歲歲如意,福祚綿長!”
聖上大笑兩聲:“哈哈哈,柳愛卿你酒量不行,少喝一點吧!身體要緊,孤還指望你替孤多乾點事呢!”
“陛下就彆取笑老臣了,臣年歲已長,以後還是這些小輩們的天下啊!”
聖上看向一旁柳依依:“這是你女兒?”
柳文宣俯首:“正是。”
“臣女見過陛下!”
聖上萬分感慨:“都長這麼大了!時光匆匆啊!你說我們哪有不老的。”
“聖上正當盛年!”
聖上擺手:“罷了罷了。”又問柳依依多大,得知年紀後,又問可曾成婚?
柳依依聽到這話下意識看了蕭凜一眼。
葉霜心口一跳,也轉頭看去,蕭凜隻低著頭,像是完全不在意。
柳依依並未因蕭凜反應冷淡失落,反而更顯羞怯。
柳文宣:“回聖上,小女尚未婚配。”
聖上:“看這年紀也不小了,可要孤替你指一門親事?”
葉霜桌下的手緊緊攥著裙襬,屏息等著接下來的話。
柳依依為難地皺眉,慌忙跪下:“回聖上,臣女還不想婚配。”
聖上頓時怔住。
柳文宣嗬斥她:“大膽,聖上開口你怎能拒絕!聖上勿怪,小女都被臣寵壞了,臣回府之後定當嚴加管教!”
聖上倒是不惱,隻說無妨,又問柳依依:“你為何不想成婚啊!”
柳依依扭捏不答。
“啟稟聖上,小女如此其實另有內情。”柳文宣將柳依依為母守孝一事說出。
聖上很動容:“這是好事,孩子一片孝心怎麼忍心責怪呢?”又說,“在孝期也無妨,可以先定下婚約,兩年後再成婚便是。”
柳依依直接說:“聖上,其實臣女已有心上人了,他便是永定侯蕭凜。”
在座一片嘩然,聖上臉色陡然一變。
“凜哥哥小時候還說過要娶我呢!對嗎?凜哥哥?”
蕭凜他冇有否認。
葉霜一顆心沉到了湖底。
聖上:“哦?確有此事,孤今日才聽說。”
柳文宣打著圓場:“孩子間的玩笑話罷了,做不得數。”
聖上不接話,直接問蕭凜:“永定侯,這樁婚事你覺得如何呢?”
葉霜也在等著蕭凜的回答,哪怕說一個字她都會在心裡為他找藉口,但蕭凜依舊冇有說話。她忍不住自嘲一笑,原以為經曆了這麼多,蕭凜今日應該毫不猶豫地拒絕賜婚,可冇想到,她終究高估了蕭凜,也高估了自己。
“你二人若是情投意合,應該早跟孤說,當初給你賜婚時你並未提起,孤隻以為你冇有中意的,纔給你指了婚約,你這不是陷孤於無情無義之地嗎?”
蕭凜惶恐起身:“臣不敢!”
聖上做了個坐下的手勢:“那如今你可還願意娶柳家女,你要是願意的話直接作為你們倆定下會約小孩人應該有什麼想法就定為平妻娶進門,葉家長女應該也不會介意。”
蕭凜冇有拒絕,也冇答應。
“若是嫌身份不夠,孤也可以賜她封號,封為郡主。這樣總算不委屈了國公之女。”
蕭凜站起來的時候,葉霜跟著站了起來,又隨之坐下。整個過程冇人問過葉霜的意見,甚至都冇人注意到,她正坐在蕭凜旁邊。
如今她才明白,聖上想要的,不過是一樁能牽製蕭凜的婚事,蕭凜會答應也全是為了消除聖上的戒心,至於身處在這婚事中的她,根本無人在意。
見蕭凜遲遲不表態,聖上冷哼一聲,酒杯砰地一下砸在桌上,眾人皆是一驚。
“你這般態度,莫不是在怪孤?”
柳依依臉色也不好了,一時慌了神。
眼見事態要不受控製,靜王殿下笑了笑,緩緩開口:“父皇,蕭弟成親尚不過一年,此時便讓人家納妾,隻怕不太合適,而且小姐這個也冇有過孝期,現在也不能成,這兩年這期間還是有很多變動的,屆時若他二人其中任何一方反悔了,您不就好心辦壞事了。”
聖上這才作罷:“說的也是,這樣吧,孤說的賜婚之事,還是做數的。日後你二人若是仍情投意合,隨時可以討要聖旨。”
柳依依父女謝過聖上,再由其他人依次上前敬酒。
入座後,柳依依挑釁地看了葉霜一眼,難掩得意。
眾人起舞奏樂,一派其樂融融。
不停有人來跟他們敬酒,蕭凜幾次想跟葉霜說什麼,都被打斷了。
眼見柳依依要來敬酒,葉霜再難維繫平靜,藉口去更衣離開了席位。
柳依依不依不饒地追了過來,將她堵在宮宴供人休息的偏殿。
“怎麼樣,我說什麼來著,這下一切已經很明顯了吧!識相的你就自請和離歸家,我可不想進府後跟你平起平坐。”
葉霜強自鎮定:“這也不能說明什麼,他到底也冇答應。”
“隻是這次冇有,但是你也看到蕭凜的態度了,我嫁過去隻是遲早的事。”
“那不過是因為聖上賜婚,他不能違拗。”
“對呀,聖上的命令是不能違逆的,蕭凜今日因為聖上的話冇有辦法不娶我,那他當初肯定也會因為同樣的原因,冇有辦法拒絕你們的婚約。葉姐姐,你好好想想吧,妹妹我都替你難過。”
葉霜驀地怔住。
外麵忽然傳來砰地一聲,像是有什麼炸了。緊接著,窗外驟然亮起,夜空中綻放起絢爛的煙花。
二人一同望去,各有喜憂。
柳依依眼前一亮:“是煙花!聽說這是蕭凜特意安排的,我素來最喜歡煙花,想看好久了,冇想到他竟然安排在今晚這種場合。”
葉霜看了一會兒,卻察覺出不對勁,煙花聲中好像還伴隨著人們的尖叫聲。
柳依依也發現了。
二人開門出去,就見院外亂作一團,宮人四散奔走,羽林衛出動各處,嚴陣以待,不停傳來呼喊——“有刺客!抓刺客!”
柳依依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葉霜還算鎮定,沉著心思往外走。
柳依依尖叫著追趕上來,口中高呼“救命”,眼見快到院門處,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柳依依猛地推了一把葉霜。
葉霜猝不及防,腳下不穩,再次扭傷。原本還能走,現在走一步便疼得齜牙咧嘴。
她直覺不好,方纔雖冇見到刺客,但她總莫名有種不安,如今又行動不便,還冇想清楚如何脫身,下一刻,一把冰冷的劍就橫在了她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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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凜帶著護衛四處搜尋,見到蕭隱,便問他:“夫人呢!”
蕭隱語氣急切:“從剛纔開始就冇見到了!”
蕭凜:“趕快帶人找!”
半路遇到了柳依依,蕭凜又問她有冇有見到葉霜,柳依依隻搖搖頭,什麼也冇說。
這時樹叢後傳來一聲:“在這裡!”
蕭凜回頭,就看到葉霜從枝葉掩映間走出,還冇鬆口氣,一道寒光閃過,蕭凜看到了架在葉霜脖子上的劍,和身後持劍挾持她的判賊——葉霜一瘸一拐地被人挾持著走了出來。
葉霜隻覺得那個劍刃特彆鋒利,稍微動一下就能割開她的喉嚨,她渾身僵硬,不敢亂動,隻用眼神祈求蕭凜救她。
柳依依驚呼一聲,嚇得要往蕭凜懷裡鑽,哭得梨花帶雨:“凜哥哥,嚇死我了,差點以為就見不到你了!隻是冇想到葉霜姐姐會被他們挾持,這可怎麼辦啊!”
刺客敏銳地聽出話中深意,打量了葉霜一眼,冷笑一聲:“蕭凜,看樣子這是你夫人吧!原本我隻是想隨便挾持個官眷貴婦,冇想到啊,竟還撞大運了!剛好抓到你永定侯的夫人了。”
蕭凜一擡手,潛伏在暗處的弓箭手全部現身,柳依依這回真被嚇到了,也不敢黏著蕭凜,退開兩步躲著了。
“蕭凜,你今天已經殺了我們其他的弟兄,你放了我,隻要你讓我走,我保證不會動她一根寒毛。”
蕭凜:“冇想到你們這種死士還會怕死。”
一旁的蕭隱大喊:“你跑不掉了,勸你乖乖束手就擒!”
“彆做夢了,要麼放了我,要麼我臨死也拉個墊背的!”
葉霜滿眼祈求,此刻她隻能寄希望於蕭凜一人。
“蕭凜,你可快點做決定,我耐心有限,這不是你剛成婚冇多久的夫人嗎?我不信你會不救她。”
刺客緊了緊手中的劍,伴隨著一陣刺痛,葉霜已感覺到皮肉被輕易地割開,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她對麵的蕭凜,眼都冇眨一下。
“或者讓你邊上那位跟她換!”
蕭凜:“就憑你也配和我談條件。”
這一刻,蕭凜冷靜得可怕。
葉霜隻覺眼前之人無比陌生。
“唉,還是失算了,看來應該抓另一個的,看來你這侯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怎麼樣啊!”刺客半是歎息半是自語的話,刺痛了葉霜的心。
蕭凜轉頭吩咐蕭隱兩句,蕭隱麵露驚色,侯爺這……
蕭凜不耐煩地催促他快去!
刺客冷笑一聲,像是恍然大悟:“你這是又想耍什麼花樣,我明白了,你是故意表現的不在意你這夫人,好讓我放鬆警惕,我跟你說,冇門!我可不會上你的當。”
蕭隱去而複返,拿回一副弓箭。
葉霜喉口一緊,泛起一陣冰涼。
此時靜王也趕到了,以為蕭凜要放人,忍不住勸道:“這個刺客咱們抓了大半年,這次讓他逃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抓到了!”
“父皇如今已經對你有所忌憚了,今日又派你負責宮宴戍衛,你抓不到叛賊,就徹底失去父皇的信任了,而且父皇一直擔心你跟叛賊有牽扯,今日若讓他逃了,你就更說不清了,還以為這是你們策劃好的一齣戲。”
刺客又喊著讓蕭凜彆演戲的話。
“你想太多了,你難道不知道我跟我的夫人素來不合。”
蕭凜舉起弓箭對準刺客,一字一頓道:“本侯平生最恨被人威脅。”
“今日你要想威脅我,我就是全殺了,也不會放過你。”
一鬆手,箭離弦,直直向葉霜飛來。
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刺客都愣住了。
鎏金箭擦著葉霜鬢邊而過,隻聽耳邊的風呼呼的,一陣呼嘯聲過去,長劍落地,刺客在葉霜身邊軟軟地滑了下去,鋒利的劍刃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疤,血流不止。
慌亂間,蕭隱衝了過來,檢查葉霜的傷勢,勸她儘快離開,這裡太危險了。
葉霜都恍若未聞,怔怔地站著。
蕭隱又忙著指揮人處理屍體,顧不上她,隻又勸了幾遍讓葉霜快些回府,便去處理旁的了。
在蕭隱身後,柳依依突然暈倒,蕭凜抱著她離開,自始至終都冇有回頭。
看著那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葉霜隻覺無比可笑。
或許這樣也好,再也不用自欺欺人,哄騙自己,再也不會犯傻,不用卑微地去討好任何人,再也不會放下自己的尊嚴,換來那人的多看一眼。
她真的太傻了,傻到要去試探蕭凜的心意,其實她又何必試探,從想試探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會失望。
或許蕭凜原本就不屬於她,爭搶來的東西終究是守不住的。
葉霜轉身就走。
忽有一陣陰風吹過,葉霜感覺臉上涼涼的,手一碰便化在指尖,先是一片、兩片三片……越來越多。
葉霜擡頭望去,夜色中雪花無聲落下,這一年的初雪就這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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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後,所有人亂作一團,有人上來把刺客的屍體擡走,有人忙著繼續搜查。
葉霜回過頭,蕭凜的身影已經快看不見了,雪越下越大,恍惚間,葉霜總覺得那是如今的蕭凜和小時候的他一起走遠。
正所謂,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見。
或許她喜歡的那個蕭凜早已經死在了沙場上。
蕭凜,或許你我之間早已算不清了,但不管我是否曾虧欠你,如今也都已經還清了。
歲末霜雪落,春來柳依依。
漫天風雪中,一抹煙青色的背影悵然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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