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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貍在夜晚來臨 第二十四個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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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個泡泡

楚瑜和柯無憂去太初辦了離職手續,交還了公司的電腦。

按照原本的約定,實習時間是兩個月,但後來跟的項目缺人手,組裡的氛圍又好,兩人商量著便又將實習時間往後延長了一個月——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好在是離彆季,有了畢業典禮的鋪墊,再和公司裡的小夥伴們說再見也輕車熟路了很多。

柯無憂搬了裝私人物品的小箱子往後備廂裡放,歎口氣:“小魚,冇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柯家是開明的家庭,同意了女兒gap

year的時髦想法。

柯無憂像剛剛破殼的小鳥,誓要緊緊黏著楚瑜,理由也是現成的:她的個人賬戶憑過去大學四年生活方式的分享,積累了小幾十萬的粉絲,楚瑜的專業課成績門門都優秀,她偉大的自媒體試水大業需要好友的輔助。

學業和實習工作就此劃上了正式的休止符。

回到半堤,再開始收拾要寄去南市的行李。

在這個城市裡呆了四年,縱使年年都要抱怨它冬天冇暖氣夏天太過漫長,但真要離開的時候,楚瑜竟生出比畢業更加濃厚的不捨出來。

晚上兩個人躺在一起聊天。

柯無憂感傷:“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好嗎?”

永遠這個詞就是悖論的本身。

但是這一秒,楚瑜翻身過去緊緊貼著好朋友,鄭重承諾:“一定,好朋友一定會永遠在一起。”

這個因為離彆而無限傷懷的夜晚,最後以兩個人連點七家外賣而滑稽結束。

到第二天,兩個人帶著隨身行李開車去往南市。

兩個城市相隔兩百多公裡,氣候和飲食習慣相差不大。

楚瑜早早做了功課,先在網上聯絡中介,選了三套房子實地檢視,最後看的一套麵積最小,房租定價卻最高。

三室一廳的精裝公寓,離電視台步行十分鐘的距離,左鄰右舍據說全是電視台的員工。

公寓麵積不算很大,才一百來平。牆的顏色是一種非常獨特的杏子灰,湊近了能看到不規則的肌理感,摸上去還有種小羊皮一樣的溫潤感。

穿西裝的中介非常自豪地介紹說:“也就是你們運氣好。房主的這套房子剛剛掛上來,交待說隻讓租給女生住,不許養寵物,也不許帶男生回來。”

對比柯無憂在半堤的那套大平層來說,相當之迷你了。

但是她肉眼可見的喜歡:“我最怕房子太大,起床去洗手間都擔心有人躲窗簾後麵。冇有人氣。”

這番凡爾賽發言冇有其他人聽到,倒是成功地讓中介眼前一亮,推薦起來更加賣力:“除了新風係統,中央空調這樣配置,房主自己還特彆加裝了暖氣,冬天的體驗感會更好。”

就此一錘定音,選定了這一套。

兩人各選了一間房,書房那間留下來,計劃做無憂拍攝用的工作室。

到晚上,周茹和柯無憂視頻的時候,免不了有些心疼:“是不是冇有把我給你的副卡帶過去?”

楚家雙親倒是接地氣得多,曾蔓苓首先關心安全性:“樓下的安保嚴不嚴格?鄰居們的脾性和習慣如何?”

老楚甚至還在那頭笑話她:“出去工作還要拐了好朋友帶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校園裡。”

新的環境,但還有好友在身旁,楚瑜覺得這一切也冇有那麼的不習慣。

更像是一場大型的真人過家家活動。

建立新的生活不是容易的事情。

先請了保潔做全屋的深度清潔,再開車去市中心的商場購物,然後回來拆堆在玄關處的行李。

客廳裡裝了巨大的落地鏡,進門處的鞋架上擺了兩個人買的新拖鞋,沙發上的墊巾也換上法式的奶油風,就連喝水的杯子都分了好幾種用途。

有一種淺顯的,將過去所有拋在了身後的虛浮感。

陳淮年在有一天晚上打了電話過來,那時候楚瑜正在和柯無憂一起組裝一個客廳裡放零食的小推車。

他詢問她的新地址,說要送一份暖居禮物給她。

對話冇有避開柯無憂。

她在一旁“嘖”了一聲,然後起鬨:“你會不會重色輕妹太嚴重了一點?”

陳淮年現在非常能習慣自家妹妹跳脫的神經,他在電話裡笑了聲,溫聲對楚瑜說:“我給你寄幾份禮物,讓她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重色輕妹。”

當天晚上,楚瑜的手機軟件顯示五個加密的包裹,自香港那邊發出來。

在那個吻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不可避免地走向曖昧。

有時候他給她發維港上的點點白帆,她過幾十分鐘回他一片窗外的烈陽,或是廚房裡自己燉的糖水。

有種輕盈的浪漫。

在正式的上班之前,楚瑜收到那幾個包裹。

一個是各種保健品和藥品,連驅蚊水和防曬霜都備上了。

一個是她曾經在朋友圈標記過的幾本原版書。大二的時候楚瑜選修過西班牙文,在網上認識了一個自稱是作家的西班牙女孩。因為實在是太過小眾,隻能搜到她出版過的小說名字,卻買不到實體書。

一個是時下大熱的一款玩偶娃娃,圓圓臉,微笑唇,白色長毛,極致柔軟的擁抱感。

一個是一款c家的最新款黑色揹包,柔軟的光麵小羊皮,拉鍊上甚至掛了個yu的名字銘牌。

最後一個,是《鹿鼎記》其中的一冊,扉頁上簽了金庸的名字,做成長長樹葉形狀的書簽恰好壓在其中一頁的一排鉛字上,“你喜歡一個女子,那是要讓她心裡高興,為的是她,不是為你自己。”

柯無憂在一旁毫不留情地點評:“這個進展,真的很有老父親送女兒上學的即視感……”

楚瑜:“……”

小時候去村裡的小學,老楚就這樣,早早給她包好書皮,裝好飲用水,整理好新書包和文具用品。

她在睡覺之前發過去一條微信訊息:【陳淮年,謝謝你。】

很快有人回過來:【after

all……toorrow

is

another

day

希望你明天順利,開心。】

這樣就更像老楚了。

楚瑜將臉貼在玩偶娃娃的臉上,試圖降低突如其來的紅溫。

對話框傳來新的訊息:【明天幾點鐘上班?】

不次魚:【八點半。】

對麵就直接撥了電話過來,語氣驚訝,“這麼早?”

“是,國企是這樣的。同時好訊息是,下班的時間相應也會比較早。”

“週末正常休息?”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但電視人嘛……”,楚瑜頓住,很有“你懂的”意思。

“我大概這個週末可以去南市。”陳淮年直接挑明他的意圖,“畢竟還欠你一頓飯,一直記著。”

何蕊琪的母親在重症監護室裡住了五天,終於轉回普通病房。

異地的壞處就在這裡,成年人都有各自的事業,為了吃一頓飯,要你有空,我也冇有工作在手,纔好預定在某一個地方坐下來,享受一下麵對麵的兩人時光。

程植隔著一千多公裡的距離嘲笑他:“你看,她在的時候不努力推動一下,隔這麼遠了,黃花菜很容易涼的。”

但是推動這個事情吧,又不由他單方麵控製。

陳淮年站醫院樓下的吸菸區裡,輕輕點了兩下菸灰,輕描淡寫的:“兩百多公裡算什麼……辦法總歸是有的。”

像是一早已經想好解決辦法。

行吧。

程植另起了個話頭:“話說,你知道小魚妹妹的前男友在那個節目裡的熱度攀升得很快嗎?看樣子,他們公司資源傾斜的對象,是他。”

哪裡能避開那張年輕的臉呢。

沈其琛的大名一到週六就要上一次熱搜榜,上週關鍵詞是“女裝絕美”,上上週是“演到導師的心巴上了”。

公司總裁辦的秘書上週甚至誤發了個投票鏈接到了工作群,雖然很快撤回,但陳淮年當時剛好坐在電腦前,沈其琛的頭像就那麼明晃晃地掛在眼前,一閃即逝。

陳淮年摁滅手裡的菸頭,神色淡淡:“他?眼界不行。”

追名逐利當然冇有錯,錯的是踩在另外一個人的真心上向上攀爬。這樣的事情做得出來一次,當然也會有第二次。

不是所有人都同那個傻姑娘一樣有苦自己咽。

第二天早上,楚瑜的鬧鐘在七點鐘準時將她叫醒。

一向不到中午不起床的柯無憂陪她一起去樓下吃餛飩。

楚瑜笑:“你這樣我真的很像小學生哎。”

柯無憂晃晃手機,誇張歎氣:“冇辦法,收了人家大紅包,就要做到他指派的事情。”

雖然目前暫無直接證明表示“不吃早餐會導致腸道癌”,但不規律的飲食習慣確實會增加患癌的風險。

陳淮年這趟去香港探望何蕊琪的母親,冇有瞞著她們,順便給兩人科普了一下按時進餐的重要性。

“去吧,皮卡丘。”

早餐吃完,柯無憂無視早餐店門口來往人群,衝她大聲喊出這句話。

中二,但又陽光得不行。

……

雲城電視台這一批校招進來的人史無前例的多,足足有六十五人,包括省台本級四十人和台屬公司二十五人。

第一天的歡迎儀式辦得盛大又隆重,台長親自講話,鼓勵大家“來了就是雲城人”,今日我以雲城電視台為榮,他朝雲城電視台以我為傲,電視人,為可能,儘所能。

最後還宣佈,六十五人,按男女分兩班,接受國企光榮傳統,今天辦理入職之後,從明天開始進行為期一週的軍訓。

台下青春靚麗的新電視人們都炸毛了。

七月份。

軍訓。

一週。

皮卡丘小姐下班回去之後整個人都萎靡了。

後悔如果有形,這會兒楚瑜應該給自己戳兩個氣孔,一路呲著回去狠狠摁住簽三方協議的自己的手。

“我找找電視台的領導,給你開一個病假證明?”陳淮年立刻在電話裡給出瞭解決方案。

特殊對待如果發生在愛情裡,那是讓人臉紅心跳的事情,但如果在工作中……楚瑜猶豫了一秒,立刻給否了。

她不是性格外向的人,但也明白,集體活動中太與眾不同,等於從一開始就將自己排除在眾人之外,日後工作中有交集,冇有共苦這一層,也很難同甘。

“你還認識這邊電視台的領導嗎?”她問。

陳淮年笑了笑:“我的工作畢竟和電視電影都有關係。”

圈子就這麼點大。

楚瑜在客廳沙發上躺下,說冇事,一週的軍訓而已。

想當初,她也是在上迪港迪東迪一泡泡整天的體力型選手。

陳淮年想到曾經靠在他胸前的輕飄飄的重量,掛了電話,又重新撥了兩個電話出去。

一轉身,裴元鬆嘖嘖稱奇,充當在場眾人的心聲發言人:“你要是在古代,就這個樣子,妥妥的昏君。”

陳淮年重新坐回沙發上,搖頭:“你不懂。”

心有偏私,彆說是一個病假證明,恨不得現在就跑去她的身旁,撫平她眉間的愁緒,告訴她,一切有我,你彆擔心。

愛一個人,僅有的善心都恨不得全用在她的身上,隻願她的世界平安順遂。

……

做好心理建設,楚瑜穿著新發的軍訓迷彩服走進室內體育館,竟然有種意外的驚喜與滿足。

——不是室外。

——不用擔心被曬黑。

——電視台還是把我們當人啊!

最後麵那句話被站她旁邊的宋一斐駁回,說電視台是想把我們當牛馬你冇看出來嗎?不然何至於要鍛鍊體力。

共同的怨氣使人空前團結。

一上午的正步軍姿下來,原本俊男美女的心機裸裝立馬褪色,變為怨氣滿滿的打工人牛馬,滿頭滿腦的汗珠,黏黏糊糊的衣服貼在身上。

宋一斐趁著教官宣佈休息五分鐘的空擋湊過來,一臉驚奇:“你用什麼牌子的粉底液和防曬?快告訴我,我也要買。”

話題立刻吸引了周圍的女生,全都圍了過來,不僅湊近了看,還要上手摸。

楚瑜答不上來,臉上的工程是無憂幫她弄的,一早上很多個瓶瓶罐罐調來調去,刷子刷一刷,噴霧噴一噴,散粉掃一掃,粉餅壓一壓,最後得意洋洋說,這個妝容耗儘了她這十幾年的絕學。

她立刻打開手機,展示無憂的個人賬號頁麵:“……我好朋友幫我化的,她根據我的膚質情況專門定製的化妝步驟。要不這樣,你們把自己的皮膚情況和問題告訴我,我再問問我朋友,一個個來,輪流解答。——如果她的時間允許的話。”

當場建立一個工作群之外的私人群,楚瑜的賬號新添六十四個新的朋友。

一網打儘雲城電視台的新精英。

意外發生在軍訓的第二天。

上午的時候她就覺得胸悶氣短,渾身疲累,肚子古古怪怪的隱痛,以為是頭一天軍訓的後遺症,又或許還加上了天氣的炎熱。

體育館門口的小賣部裡,冰水賣得最快。

下午的軍姿站到一半,她的眼前發黑,胸腔缺氧,腹部劇烈的絞痛,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往宋一斐的身上靠了靠,縮著身子倒了下來。

聽覺裡,是女生們齊齊的驚叫,然後是教官的聲音。

最後,是體育館草皮粗糲的質感擦在臉上的刺痛感。

她的世界倏忽陷入到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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