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奕 第238章 暗夜終將過去
檔案館外的夜色濃重如墨，陳垣快步穿過空曠的街道，胸前的羽筆徽章在黑暗中隱隱發燙。他下意識地回頭，瞥見兩個模糊的人影從檔案館的陰影中分離出來，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後。
“這麼快就來了...”陳垣心頭一緊，加快腳步轉入旁邊的小巷。雨後的石板路反射著昏暗的燈光，腳步聲在狹窄的巷道裡發出清脆的回響。
他回想起半小時前，李文淵將他送至檔案館側門時那凝重的神情。“他們已經察覺了，”老守卷人緊握他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記住，暗夜終將過去，但你必須活到黎明。”
陳垣的手指不自覺地撫過外套內袋，那裡裝著周明德日記的影印本和幾份關鍵檔案的摘要。這些泛黃的紙頁，此刻卻重若千鈞。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再是隱蔽的尾隨，而是明目張膽的追逐。陳垣拔腿就跑，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他穿過七彎八拐的巷道，憑借兒時在這片老城區捉迷藏的記憶，試圖甩掉追蹤者。
在一個十字路口，刺眼的車燈突然亮起，一輛黑色轎車攔住了去路。陳垣猛地刹住腳步，轉身欲退，卻發現身後的路也被堵住。
“陳垣教授，”一個身著深色西裝的男人從車上下來，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們隻是想和您談談關於天啟專案的事情。”
陳垣背靠濕冷的牆壁，雨水順著發梢滴落。“我不和不明身份的人談事情。”
男人輕笑一聲，掏出一個證件。“國家安全域性，特彆調查科。我們注意到您近期接觸了某些...敏感曆史材料。”
證件看起來無可挑剔，但陳垣注意到男人身後的另一人右手始終插在外套口袋裡，保持著某種戒備姿態。這不是普通的公務詢問。
“我隻是一名曆史學者，進行常規的學術研究。”陳垣儘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常規研究需要深夜造訪國家機密檔案館嗎？”男人向前一步，目光如炬，“李文淵先生向您展示了什麼？”
陳垣心頭一震。他們不僅知道他的行蹤，還知道李文淵與他的會麵。這意味著守卷人可能已經暴露，幾個世紀的努力正麵臨功虧一簣的危險。
“我不認識什麼李文淵。”陳垣撒謊道，同時悄悄將手伸進口袋，按下手機上的緊急撥號鍵——那是他事先設定好的，直通李文淵的保密線路。
男人顯然不相信。“教授，有些事情遠比您想象的複雜。天啟專案涉及國家安全，不是您這種書齋學者應該插手的。”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男人的臉色微變，陳垣抓住這一瞬間的機會，猛地衝向旁邊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窄巷。
“抓住他！”
陳垣在黑暗中狂奔，身後的腳步聲和呼喊聲緊追不捨。他轉過一個彎，突然，一隻有力的手將他拉進一扇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暗門。
“彆出聲。”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低語。是李文淵。
暗門在追兵趕到前悄無聲息地關閉。陳垣靠在牆上，大口喘著氣，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他們...他們是...”
“我知道。”李文淵點燃一盞老式油燈，昏黃的光線照亮了狹小的空間。這是一條秘密通道的入口，牆壁上刻滿了守卷人世代留下的標記。“時間不多了，聽我說。”
老守卷人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急迫：“天啟專案的真相遠比你想象的更加危險。它不僅關乎曆史的重新解讀，更關係到一種知識的傳承——一種能夠改變世界的力量。”
“什麼力量？”
“東西方科學融合後產生的全新認知體係。”李文淵從懷中取出一個薄薄的絲綢包裹，“周明德和他的同行者發現，當東西方的知識真正融合，人類對世界的理解將達到一個全新的高度。但這威脅到了那些依靠知識壟斷維持權力的勢力。”
陳垣接過包裹，開啟後看到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封麵上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個複雜的幾何圖案。
“這是天啟專案的核心成果之一，《融通筆記》。裡麵記載的東西，足以顛覆我們現有的科學體係。”李文淵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幾個世紀以來，不同的勢力一直在尋找它。”
外麵的腳步聲和呼喊聲越來越近，顯然追兵已經發現了這個區域。
“你必須離開這裡，繼續我們的工作。”李文淵堅定地說，“我會引開他們。”
“不，我不能讓您...”
“這是守卷人的使命！”李文淵罕見地提高了聲音，“保護真相，直到世界準備好接受它。現在，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更接近那一刻。”
老守卷人推開通道另一端的暗門，外麵是一條寂靜的後街。“記住，去‘求知堂’，找一個叫林鬆的人。暗號是：‘暗夜終將過去’。”
陳垣猶豫了一瞬，然後緊緊擁抱了這位引導他進入這個隱秘世界的老人。“保重。”
“快走！”李文淵推開他，轉身向通道另一頭走去，步伐堅定而無畏。
陳垣最後看了一眼老人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然後轉身融入夜色。他穿過錯綜複雜的小巷，腦海中回響著李文淵的教誨和警告。
兩小時後，陳垣站在城市另一端的一家古舊書店前。“求知堂”的招牌在夜風中輕輕搖曳。他推門而入，門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店內，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就著一盞台燈修補一本古書。聽到門鈴，他抬起頭，透過老花鏡打量著來客。
“抱歉，我們已經打烊了。”老人說。
“暗夜終將過去。”陳垣低聲說出暗號。
老人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放下手中的工具。“但黎明尚未到來。你是陳垣？”
陳垣點頭，注意到老人胸前佩戴著與他和李文淵相同的羽筆徽章。
“我是林鬆。”老人站起身，鎖上店門，拉下窗簾，“李文淵怎麼樣了？”
“他為了掩護我，可能已經落入那些人手中。”陳垣內疚地說。
林鬆長歎一聲：“這就是守卷人的命運。幾個世紀來，無數人為了保護這些知識付出了一切。”
他引導陳垣來到書店後方的一個小房間，牆上掛著一幅古老的世界地圖，上麵用不同顏色的絲線標記著複雜的路線。
“天啟專案不僅僅是一個曆史事件，”林鬆開始解釋，“它是一個持續的過程。周明德那一代人隻是開始，之後的三個世紀裡，守卷人一直在世界各地秘密推動著東西方知識的融合。”
陳垣拿出《融通筆記》，林鬆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你帶來了鑰匙！”老人小心翼翼地接過小冊子，“有了這個，我們就能繼續下一步工作。”
“下一步工作是什麼？”陳垣問道。
“完成天啟專案的最終目標——建立一個超越東西方界限的全球知識體係。”林鬆的語氣充滿激情，“這不是要否定任何一方的傳統，而是要創造一個更大的框架，容納所有人類的智慧。”
陳垣翻開《融通筆記》，裡麵的內容令他震驚。書中不僅融合了中國古代的陰陽五行與西方的元素理論，還將東方的整體思維與西方的分析方法有機結合，形成了一種全新的認知方式。
“這就是他們害怕的東西，”林鬆輕聲說，“不是某種具體的技術，而是一種思維方式——一種能夠解放人類心智的認知革命。”
陳垣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那些勢力要不遺餘力地壓製天啟專案的真相。這不隻是關於過去，更是關於未來；不隻是關於知識，更是關於權力。
“我們該怎麼做？”他問道。
林鬆指向牆上的地圖：“守卷人網路遍佈全球。我們的任務是找到合適的時機，將這些知識傳播出去。而現在，”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陳垣，“可能就是最好的時機。”
窗外，夜色依然濃重，但東方已經出現了一絲微光。陳垣撫摸著手上的徽章，想起了司馬遷在《史記》中的話：“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千年過去，史家的使命從未改變——記錄真相，啟迪未來。
“暗夜終將過去，”陳垣輕聲重複著這句暗號，也是承諾，“而我們會確保黎明到來。”
林鬆點頭，蒼老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微笑。“歡迎加入守卷人，陳垣。你的曾祖父會為你驕傲的。”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布滿灰塵的空氣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光束。陳垣知道，前方的道路依然充滿危險，但他不再迷茫。
曆史的真相從不輕易示人，但它總會找到自己的見證者。而在漫長的黑夜之後，黎明終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