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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人散,來世永不見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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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的師妹蘇婉喜炫箭術。

非要在中秋宴上表演盲射穿靶。

卻一箭射穿了國公嫡女的胸膛。

蘇婉嚇得臉色慘白,扔了弓就撲向我夫君:

「師兄救我!彆讓國公拿我問罪!」

我死死攔住欲替蘇婉求情的夫君。

「國公出了名的愛女,若你貿然為蘇婉求情,怕是連你的副將之位都將不保。」

國公府派人來問罪,我用千辛萬苦尋來的世間奇藥救活嫡女。

又安撫國公,才讓蘇婉從死罪變成三年牢獄。

後來蘇婉不願受牢獄之災,懸梁自儘。

遺書中字字怨我惡毒,控訴是我將她逼死。

夫君麵無表情將遺書撕碎。

安慰我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

此後數年,他從副將做到鎮國將軍,而我也臨盆在即。

為了慶祝雙喜臨門,他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蕭知遠蒙上我的眼,握著我的手連發三箭,讓我親手射殺了父母和胞弟。

他笑著在我耳邊說:

「你看,盲射很準。」

「當初要不是你阻止我救婉婉,現在她早就成了威風凜凜的女將軍。」

隨即,他一箭刺入我的腹中,將未出世的孩兒挑出餵給野狗。

我拖著淌血的身子不要命似的往前爬。

隻要再近一點,就能救出我最後一個血親……

下一瞬,箭羽穿破我的胸膛,將我釘在那個已經成型的孩子身上。

鮮血飛濺,染紅了三張死不瞑目的臉。

葉家滿門倒在血泊裡,成了蕭知遠給蘇婉的告慰。

再睜眼,我回到了蘇婉失手當天。

1

「師兄,你可瞧好了。這是我為你一人學的盲眼射箭。」

蘇婉自信地揚起紅唇,拉弓射箭。

我看向蕭知遠,竟看見他臉上劃過一絲慌張。

隨著慘叫聲響起。

蘇婉射出的箭再一次射穿國公嫡女的胸膛。

但這次竟是蕭知遠健步如飛衝到蘇婉身邊,穩穩將慌張的她扶住。

隻一瞬間,我便明白蕭知遠也重生了。

我死死盯著他。

滔天的恨意在胸中翻滾。

上一世,我用奇藥幫蕭知遠鋪路,助他成為鎮國將軍。

幾次采藥,我險些墜落懸崖。

可不曾想,他成了鎮國將軍後,第一件事就是殺我葉家滿門。

那天本是我胞弟迎娶心上人的日子。

葉府本該是滿院喜氣,紅布高掛的景象。

蕭知遠卻握著我的手,連射三箭。

害得葉家紅綢變白綾,喜事成喪事。

既然上天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

這次我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眼看蕭知遠護著蘇婉往偏院走去。

我悄然跟在他們身後。

蘇婉淚眼朦朧地鑽進蕭知遠懷裡。

「師兄,我肚子裡已經有我們的孩兒了,我不能出事……」

蕭知遠先是一怔。

而後手掌輕輕覆在蘇婉小腹上。

「婉婉,彆怕。」

「此事我會讓葉清歡去頂罪,絕不會讓你和孩兒出一點差池。」

我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原來,數十年來他們一直打著師兄妹之情,滾在一張床上苟合。

看著眼前,我全心全意愛過的蕭知遠。

胃裡一陣翻騰,噁心直衝頭頂。

他,我不要了。

這替死鬼,也休想讓我來做。

我毫不猶豫轉身離開,朝府門方向走。

可剛踏至府門階前。

兩名侍衛二話不說將我胳膊架起,押至蕭知遠跟前。

蕭知遠揮手屏退左右。

理所當然朝我命令:

「夫人,你替婉婉去國公府認下……」

「不去。」

不等他說完,我斬釘截鐵拒絕,轉身要走。

即便我嫁於他,但依舊是尚書之女。隻要我爹爹參他一本,他副將之位都將不保。

見我如此冷漠,蕭知遠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他兩三步追上我,扣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快要將我骨頭捏碎。

「葉清歡,你彆不知好歹!」

蕭知遠徹底變了臉,話語中滿是譏諷:

「婉婉會武,日後必成女將軍!而你一個深宅婦人,能替她頂罪是你的福氣。」

我心中冷嗤。

用力抽回手,手腕已經被捏得發紫。

當京國公膝下唯有一女,視若珍寶般寵愛。

就算是傷了嫡女一根髮絲,國公都會將人殺了丟進海中餵魚。

前世,若不是我攔著蕭知遠妄然求情,又用奇藥救回嫡女一條命。

他和蘇婉怕是早就死上了八百回。

可蕭知遠不僅不感恩。

竟還想讓我為蘇婉犯下滔天大錯去贖罪。

見我仍不鬆口。

蕭知遠臉色一沉。

「葉清歡,這是你逼我的。」

他手掌輕揮,冷聲命令:

「來人,把夫人鎖進狗籠,讓她好好反省。」

「等國公派人來問罪,就把她交出去平息國公怒火。」

麵對蕭知遠的狠厲,我心臟狠狠一梗。

兩世夫妻,十年感情。

換來的卻是我被侍衛粗暴塞進狹小的狗籠。

鐵絲劃破了手臂皮肉,鮮血流了滿地。

下人們看著我議論紛紛:

「明明是蘇婉傷的人,將軍怎麼能讓夫人去頂罪!」

「而且受傷之人可是國公嫡女,夫人這次恐怕要將命都賠進去了。」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

連下人都明白的道理,聰明如蕭知遠,他怎會不知。

隻是他偏要我死。

2

但還好,我還有一條退路。

提前讓貼身丫鬟拿著我的同心玉去尋了我爹。

半個時辰後。

「吱呀」一聲,狗籠被人從外打開。

我驚喜抬起頭。

以為是爹爹來救我了。

可映入眼簾的卻是蕭知遠那張清俊淡漠的臉。

「大夫說了,嫡女活不過今天。」

蕭知遠聲音冷得像冰,「現在你就跟我去國公府賠罪!」

不容我拒絕,他將我強行從狗籠裡拽了出來。

本就受傷的手臂被鐵絲拉出一道滲人的血口。

疼得我渾身打顫。

看到血痕,蕭知遠眼露嫌棄鬆了手。

他讓侍衛將我綁著,扔上了馬車。

忍著傷口的劇痛,我拚命掙紮。

若被送去國公府,我必死無疑。

蕭知遠冷冷看了我一眼。

輕蔑嗤笑:

「葉清歡,放棄掙紮吧。」

「替婉婉頂罪是你前世欠她的債,你本就該還。」

我抬眸看著蕭知遠。

積壓許久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

「蕭知遠,我攔住你去送死,替蘇婉從死罪變成囚禁,我何錯之有?」

我聲嘶力竭咆哮,每個字都帶著腥甜的血氣。

「你殺我葉家滿門,還親手殺死我腹中孩子。」

「這一世難道你還要將我逼死?」

對上我猩紅的眼,蕭知遠胸膛明顯起伏了一下。

他似乎想說些什麼,突然馬車一個急停。

是尚書府的人到了。

簾子被掀開,爹爹的視線落在我猙獰的傷口上,手都在發顫。

他扭頭朝蕭知遠怒聲嗬斥:

「是你三跪九叩求老夫將女兒嫁於你。」

「現在你竟敢如此傷她?」

蕭知遠臉上毫無愧色,對我爹拱了拱手。

「嶽父大人,是清歡膽大妄為傷了國公嫡女。我隻是讓她去賠罪而已,您何必小題大做。」

「再說嫁夫從夫,清歡的事自然由我做主!」

我張了張口想解釋,我從未傷過國公嫡女。

爹爹直接命人將我從蕭知遠手中奪了回來。

臨走前還朝蕭知遠狠狠丟下一句:

「老夫的女兒是什麼性子,老夫自然清楚,絕不會信你如此汙衊。」

說罷,爹爹脫下外袍,裹住我染血的身子。

回到尚書府。

娘看見我眼圈瞬間紅了。

胞弟站在一旁,看著我滿身傷痕,拳頭攥得泛白。

此刻他們鮮活的麵容,與前世死不瞑目的臉在我腦海中重疊。

激得我鼻尖泛酸,淚水瞬間決堤。

我猛地跪下,朝他們重重磕了個響頭。

「爹,娘,弟弟,是我不孝,前世害得你們慘死。」

三人皆是一愣。

我擦乾眼淚。

哽咽地將前世種種,悉數道明。

提及那個被野狗啃食的孩兒。

我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到無法呼吸。

「砰!」

胞弟一拳砸在桌上,「此等畜生!我必將他碎屍萬段!」

娘早已泣不成聲,緊緊抱著我,身體抖得厲害。

爹爹看著我,眼中滿是心疼。

我咬著後槽牙,在心中暗暗發誓。

絕不會再讓蕭知遠傷我家人分毫。

府外,忽然響起一陣騷動聲。

3

蘇婉衝了進來。

她「噗通」一聲朝我爹孃跪下。

「爹,娘!若不是偷聽到奶孃嚼舌根,我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根在這兒啊!」

我爹孃臉上滿是詫異。

蘇婉抹著淚,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

「多年前,府上奶孃將我和葉清歡掉包。」

「此同心玉佩可為證據,這玉佩我從小戴在身上,而葉清歡身上的是奶孃用岫玉仿造的。」

我瞳孔驟縮。

蘇婉手中的玉佩右下角缺了一塊。

是上月我追貓時意外磕壞的。

我剛想告訴爹,是蘇婉調換了我的同心玉。

「嘭」地一聲脆響。

爹爹麵色鐵青,將我貼身丫鬟交給他的那塊同心玉摔得粉碎。

蘇婉哭得泣不成聲:

「爹、娘,我纔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啊!」

「葉清歡不僅害我做了二十年孤兒,還誣陷我傷了國公嫡女,想要我替她頂罪。」

我急忙想解釋。

可爹爹卻直接命人端來兩碗清水,要滴血驗親。

蘇婉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將指尖血滴入碗中。

兩滴血迅速相融。

瞬間我如遭雷擊。

怎麼可能,明明蘇婉掉包了我的玉佩,明明她在撒謊……

我猛地咬破指尖,將血滴在清水中,想讓爹爹再試試與我驗親。

可我扭頭看向爹爹。

他正目不轉睛盯著蘇婉,臉上滿是滿是失而複得的激動。

娘眼底也泛起淚花,將蘇婉一把摟進懷裡。

「我的親生女兒,這麼多年你在外受苦了……」

盯著眼前的一切,我大腦一陣嗡鳴。

視線落在那碗相融的血裡。

我湊近聞了聞,有股草木灰的味道,果然是蘇婉動了手腳。

可還不等我告訴爹孃,蘇婉一個趔趄將碗撞碎。

緊接著,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蕭知遠徑直走到我爹麵前,抱拳行禮。

「嶽父大人,恭喜您尋回掌上明珠。」

他轉過頭,冷冷看向我。

「葉清歡,你替婉婉享了葉家二十年榮華富貴,已是天大的恩賜。」

「你該知恩圖報跟我去國公府認罪,彆牽連了葉家。」

話落,蕭知遠死死扣住我手腕,強拽著我離開。

我雙眼通紅,無助地望著爹孃。

「爹、娘,蘇晚在水裡做了手腳,你們信我啊!」

可娘看都冇看我一眼,隻是將蘇晚摟得更緊了些。

爹爹麵色鐵青,重重歎了口氣。

「將她帶走,再也不要讓她出現在葉家。」

我流著淚,不斷搖頭解釋,聲音喊到嘶啞。

卻隻能被蕭知遠硬生生拖走。

眼睜睜看著尚書府的大門重重合上。

我冇有家了。

4

蕭知遠冇有立刻將我押去國公府。

而是命人將我拖進窄巷。

他居高臨下看著我,眼底滿是厭惡。

「葉輕歡,你不僅害死婉婉一次,還奪走她二十年和爹孃相聚的日子,害得她流離失所受儘苦難。」

「我必須為婉婉出一口惡氣。」

他對著侍衛輕輕抬了抬下巴。

「打斷她的骨頭。」

蕭知遠命令得雲淡風輕。

我冇解釋,冇掙紮。

任由侍衛活生生踩斷我的腿,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得可怕。

劇痛瞬間傳遍我四肢百骸。

好似這樣被爹孃拋棄的痛,就能減少一些。

緊接著,另一條腿,兩條胳膊,相繼被狠狠折斷。

我像爛泥一樣癱在地上。

淚水混著血汙滑進嘴角,苦得我笑出聲。

痛到昏死再醒來,我已經被拖至國公府門口。

蕭知遠像丟垃圾般,將我重重摔在國公麵前。

「罪人葉清歡,晚輩已為您帶來!」

國公看著我,眼底是滔天恨意。

「拖起來。」

「吊到橫梁上,我要她萬箭穿心而死!」

粗糙的繩索纏上我斷掉的四肢。

每一次拉扯,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我被高高吊在橫梁上,突然看見爹孃的馬車就停在國公府外。

一絲希望在我心中燃起。

爹爹快步走入庭院,身後跟著以淚洗麵的我娘。

看著即將被處死的我,爹爹眼底隻有無儘的冷漠。

他徑直走到國公爺麵前,深深一揖。

「國公爺,葉清歡心腸歹毒。」

「冒我葉家血脈,如今又害了您府上嫡女,臣想親自殺她。」

我娘也跟著附和,用手帕擦著眼角:

「求國公爺,讓我夫君為女報仇。」

「葉清歡虐待我女兒十餘載,逼她吃狗食,還日日用鞭子抽打她……」

娘抬眼看向我,顫抖著手指著我唾罵:「你簡直就是個畜生!」

聽著莫須有的罪名,我心臟泛起陣陣刺痛。

我悲痛欲絕,嘔出一口血。

聲音破碎地想要最後再解釋一次。

可看見爹拿上弓箭,瞄準我心臟的那刻。

我生生將話嚥了回去。

原來親情隻靠血緣維繫。

原來我的二十年抵不上一個謊言。

一瞬間,我覺得冇意思透了。

既然爹孃要我死,這條命便還給他們。

我絕望閉上眼,呼吸過肺時帶起一陣疼痛。

前世今生,我終究還是逃不過慘死的結局。

就在箭矢即將離弦的瞬間。

國公府外忽然衝進來一群穿著粗布麻衫的人。

「我們能證明,傷國公嫡女的是蘇婉!」

5

我睜開眼,看見烏泱泱跪下一片人,替我作證求情。

個個都是將軍府的下人。

「國公爺,我等都親眼所見是蘇婉矇眼射箭,傷了您女兒!」

還不等她們繼續說,顧懷瑾臉色一變。

「你們是我將軍府的人,居然敢私自跑來國公府鬨事,想死了不成?」

說罷,蕭知遠揮手命侍衛將他們逼出去。

一群人麵麵相覷,頓時噤聲。

就在她們徹底要被趕出去時,有人突然挺身站了出來。

是我曾給過一錠銀子,讓她給女兒治病的王婆。

「國公爺,夫人平常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又怎會傷人?」

「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為夫人說話!」

「夫人平常待我們極好,見她蒙冤受屈,我做不到袖手旁觀。」

下一秒,眾人紛紛開始抵抗。

我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她們衣衫襤褸,卻都挺直了脊梁為我據理力爭。

千瘡百孔的心,在此刻竟有了一絲暖意。

可蕭知遠見威脅不起作用,竟一劍捅進一人腹中。

「再敢喧嘩鬨事,格殺勿論!」

我心臟咯噔一下。

眼看蕭知遠又要揮劍傷人。

我用儘全力嘶吼:

「住手!我有證據證明不是我傷的國公嫡女。」

瞬間全場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盯著國公爺,一字一頓:

「我能救活國公嫡女。」

國公聞言,身形一震,「此話可當真?」

不等我開口,蕭知遠立刻湊到國公身旁,「國公,莫聽她妖言惑眾,她分明是想拖延時間!」

我爹也拉著弓,在一旁厲聲附和:

「葉清歡心腸歹毒,害得我親生女兒流離失所半生。她的話,國公萬萬信不得。」

聽見爹爹如此言語,我忽然就笑了。

二十年的朝夕相處,就連旁人都能看出我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

可爹爹竟如此看待於我。

甚至信了蘇婉對我的汙衊。

我一直以為,爹孃對我的愛,是因為我是葉清歡。

不曾想,他們愛的向來隻是血緣。

我強壓下聲音的哽咽,再次朝國公爺開口:

「我不僅有辦法能救國公嫡女,而且傷她的人也並非是我。」

「隻要嫡女醒來,她自會還我一個公道。」

國公死死盯著我。

沉默半晌,他從喉間擠出「好」字。

我剛要鬆一口氣。

國公抬手指了指王婆眾人。

「但,若你救不活我女兒。」他危險眯起眼,「你和這些人就統統給我女兒陪葬!」

說罷,國公手掌輕揮,綁著我的繩索被鬆開。

我從橫梁上重重摔落在地,劇痛讓我眼前陣陣發黑。

我咬爛舌尖肉,強逼自己保持清醒。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救她們,也救我自己。

6

王婆替我取來了放在將軍府的奇藥。

給國公嫡女服下後,她病情得到控製,但想要醒來需等上三日。

國公便將我和王婆眾人關押在地牢中。

隻是三日未到,侍衛忽然將我押了出去。

刑具房裡,我娘正輕撫著蘇婉的後背,「乖女兒,彆怕!娘和爹定會為你討回公道,不會讓葉清歡輕易活著出去。」

而曾經隻會拿刀替我削水果的爹爹。

現在正拿著刮肉刀對準我,欲要削下我皮肉為蘇婉出氣。

我怔在原地,眼淚止不住地滑落。

我下意識問出口:

「爹,你要殺我?」

對上我淚眼朦朧的模樣,爹爹竟遲疑了一秒。

他手中的刮肉刀緩緩放下的瞬間。

蘇婉突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葉清歡以前最喜歡用針紮我的指尖,說我的手太笨,不如變成殘廢,到現在我的手指還會隱隱作痛。」

她的話瞬間激得爹爹對我厭惡。

爹爹拿著刮骨刀一步一步朝我逼近,眼底露出殺意。

我拚了命地往後退。

可四肢早已儘斷,任憑我怎麼掙紮,也仍在原地。

隻能眼睜睜看著爹爹將刮骨刀的刀尖,一寸寸壓進我的指甲縫裡。

劇痛從指尖炸開。

我聲淚俱下,渾身疼得痙攣。

「爹,蘇婉在騙你。」

「她說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從未做過……」

蘇婉見我辯解,哭聲更淒厲了。

「爹爹,葉清歡還把我關在柴房。」

「她好幾天不給我飯吃,隻給我一點餿水,我好餓……」

爹爹聞言眉頭一緊。

下一刻,娘卻直接奪過了爹手中的刮骨刀。

我眼底燃起希望,以為是娘要救我。

可娘卻抬起我的手,用刮骨刀將我指甲一個一個挑落。

十指連心的痛,讓我淒聲慘叫。

渾身冒出冷汗,衣衫瞬間被浸濕。

娘卻冇有絲毫心軟,將我所有指甲全部挑落,十指變得血肉模糊。

片刻後,我徹底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意識朦朧間,我似乎又聽見了蘇婉的哭聲。

「爹,娘,她還用燒紅的烙鐵燙我的背,說要在我身上留下一輩子的印記……」

哭聲消失,我臉上猛地一涼。

一盆水澆在我身上,水珠沾到傷口時又激起一陣疼痛。

爹爹眼裡殺意沸騰。

他夾出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毫不猶豫摁在我臉上。

幾乎是瞬間我就聞見了皮肉燒焦的味道。

整個刑具房都迴盪著我駭人的哭聲。

蘇婉猛地捂住耳朵,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

「爹爹,她的哭聲……好可怕……」

下一秒,那燒紅的烙鐵已經摁在我的嘴上。

我驚哀欲絕。

嘴巴死死粘黏在一起,連哭都哭不出聲了……

這就是我的爹孃,重活一世都想保護的爹孃,卻不信我的話,親手將我推至人間煉獄。

我心中情緒翻湧,喉頭湧上腥甜的血。

卻死死堵在喉頭,讓我呼吸不暢,麵色都憋到青紫。

就在我眼前陣陣發黑,要窒息暈過去時。

似乎又有人來了……

7

再醒來時,我已然躺在柔軟的床榻上。

國公嫡女就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

見我醒來,她神情激動。

「恩人,你終於醒了!」

「我一醒來就告訴我爹,是你被人冤枉的。」

「害我之人分明是那蘇婉,想不到她竟誣陷你,還將你傷成這樣……」

「若不是我昏迷時說胡話,我爹爹想尋你給我瞧瞧,你就死在地牢中了。」

之後接連幾日,國公嫡女都陪在我身邊。

她替我請來太醫接上了手上的骨頭,也幫我的嘴開出一條縫。

隻是腿,徹底廢了。

而臉也醜得滲人。

而我稍稍好些,能從床上坐起時。

爹孃打著關心的藉口進了國公府,朝我苦苦哀求。

「清歡,看在我們養了你二十載的份上,你去求求國公饒了蘇婉一命吧!」

孃的雙眼都哭腫了。

可我被他們折磨到快死時,娘連一滴淚都未掉。

就連現在看見我被毀得難以入眼的臉,娘也絲毫不覺心疼。

我忽然覺得很可笑。

笑得眼淚滑落在臉上的傷口處,疼的卻是心臟。

一抽一抽地疼,難受到我呼吸不暢。

爹爹似乎看不出我有多難受。

仍舊墨黑著臉看著我,極其不情願地放軟了語氣。

「葉清歡,隻要你能求國公放過蘇婉,我葉家可以將你欠下的債一筆勾銷。」

我抬眸看著爹爹,重重點頭。

「好,我可以求國公,但要求是我要和葉家徹底斷絕關係。」

我聲音嘶啞難聽。

爹孃詫異了一陣,纔回過神。

不知他們的詫異是因為我答應,還是因為我就連嗓子都毀了。

但無所謂了。

爹孃轉身要走前,我叫住了他們。

而後讓下人端來一碗清水,完成那次我未完成的滴血驗親。

我要讓他們知道。

他們錯得有多離譜。

爹爹不耐煩地將指尖血滴入碗中。

他同我的血瞬間相融。

爹爹和娘臉上表情,肉眼可見地震驚。

「怎……怎麼可能……」

爹爹往後踉蹌了幾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下一瞬,門外響起王婆的聲音。

「葉小姐,調換你同心玉的丫鬟,我已經給您帶來了。」

王婆押著翠竹走進來。

翠竹嚇得渾身發顫,跪在地上就猛猛朝我磕頭認錯。

「小姐,對不起!」

「是蘇婉她抓了我孃親,逼我換了您的同心玉,我也是逼不得已……」

聽到這話,娘險些暈了過去。

爹爹則僵在原地,看著我又看著那碗血,臉上滿是愧疚與痛意。

他反覆在嘴裡喃喃:

「我都做了什麼……我都做了什麼……」

可後悔並不能彌補我受的傷害。

我轉過身,讓王婆帶我去見國公。

這情我求,這親我也要斷。

可不等王婆推著我離開,又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8

蕭遠知手持長劍,滿身殺意看著我。

「葉清歡,你害死蘇婉一次還不夠嗎?」

他舉劍架在我脖頸處,「我不管你又耍了什麼心機手段,若婉婉死,你就得給她陪葬。」

說罷,他就想對我動手。

可那劍,被我爹生生用手握住,擋了下來。

「蕭遠知,你想對我女兒做什麼?」

爹爹目光淩厲瞪著他,手像是不知道疼似的,握著劍將其甩開。

我平靜看著這一切。

好也罷,壞也罷。

爹爹和娘愛的隻是身上流著他們血的人,罷了。

但終究爹爹敵不過身為副將的蕭知遠。

一腳便被蕭知遠踹得摔倒在地,猛地嘔出一口血。

「老東西,蘇婉纔是你們女兒。」

「你們當真是老糊塗了,竟相信葉清歡的鬼話。」

說罷,蕭知遠直接將我擄進地牢。

看著曾讓我愛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男人。

我忽然很好奇,既然他愛蘇婉。

又為何非要三跪九叩求我爹將我嫁於他。

還不等我問,蕭知遠忽然瘋了似的捶打牢門。

我朝他看過去,關著蘇婉的那間牢房,空了。

下一瞬,蕭知遠死死掐著我脖頸,雙目怒紅。

「肯定是你……肯定是你提前讓人處死了婉婉,對不對?」

他自言自語,掐著我脖頸的手愈發用力。

窒息感迅速縈繞在喉頭。

原來不管重來多少次,這都是我躲不過的死劫。

我認命閉上眼。

這輩子太苦了,太苦了……

死了也罷。

就在我意識快要消失時,蕭知遠忽然鬆了手。

我跌坐在地上,生理性地大口吸著空氣。

抬眸看去,竟是國公帶著人來了地牢,將蕭知遠扣住了。

國公怒瞪著蕭知遠,冷聲質問:

「你可知,蘇婉是敵國安插在京中的奸細。」

「她刺殺我女兒,隻為讓你府中大亂,方便其他細作盜取你府中的城防圖。」

瞬間,蕭知遠臉上血色儘褪,滿眼不可置信。

「不可能!婉婉不可能害我……」

「她腹中還有我的孩子,她怎麼可能害我,一定是弄錯了!」

片刻後,蕭知遠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雙眸一亮。

「我少時曾在山中被狼咬傷,是婉婉為我包紮傷口、悉心救治。」

他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

「你們看,這是她當年救我時留下的,她怎麼會是敵國奸細?不可能……」

我看著那塊繡著梅花的手帕。

猛然想起,我上山采藥時,曾意外救過一人。

手帕也留給他包紮傷口了。

蕭遠知見我一直定定看著他,忽然笑了,笑聲裡滿是悲涼。

「要不是你與我恩人眉眼有幾分相似,我怎麼可能娶你?」

他語氣變得狠厲,「都怪你長了這張臉,否則我也不會在婉婉尋到我後,連名分都不能給她。」

我漠然看著蕭遠知。

原來前世他對我好,滿心滿眼都是我的時候,是想著兒時的救命恩人。

可他不曾想,我本就是救他之人。

我抬手指了指那手帕上的梅花圖案。

「這梅花下繡的是我的名字,當初被我弄臟,才補了這麼一朵梅花。」

說罷,我讓侍衛推著我離開。

身後響起蕭遠知絕望的咆哮。

他苦尋多年的恩人,被他差點殺了兩次。

9

數月後,國公手下已經將蘇婉抓住,判處了死刑。

而蕭知遠護防城圖不利,本被判下十年牢獄,他卻自請死刑。

恰好他與蘇婉,是三日後行刑。

行刑那日,王婆推著我至行刑場。

我爹孃也來了。

他們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神色憔悴。

娘想靠近我,卻又不敢。

爹長歎一聲,朝我走了過來,聲音沙啞得厲害。

「女兒,是爹和娘錯了……」

我偏過頭,冇應聲。

這句遲來的道歉,於我而言,早已冇了分量。

見我如此冷漠,爹的臉上滿是痛色。

他想再說什麼,可午時三刻的鼓聲響了。

蘇婉和蕭遠知被押了上來。

蘇婉被劊子手一腳踹跪在地。

而蕭遠知看見了台下的我。

他猛地掙脫開押著他的官兵,朝著我的方向重重跪下。

「清歡!」

他用力將額頭撞向地麵,很快便見了血。

「我對不住你……清歡,我對不住你……」

「你救了我,我卻恩將仇報,害你至此……」

蕭遠知的懺悔聲響徹整個刑場。

我平靜地看著他。

原來,他也會後悔。

可他的後悔,毫無作用。

劊子手將蕭遠知強行拖拽到刑台中央,與蘇婉並排跪著。

刀起,刀落。

兩顆頭顱滾落在地。

蕭遠知最後望向我的眼神,裡麵有太多我讀不懂的情緒。

但都與我無關了。

人群開始散去,我爹孃也被人潮推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看著台上兩具無頭屍身。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眼淚卻先一步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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