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人亡兩不知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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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戒了酒,開始學著做飯,做的全是我以前喜歡做的菜,儘管總是做得很難吃。
他會擺兩副碗筷,對著空氣說話,彷彿我就在他對麵。
每年我的忌日、清明、春節,他都會帶著一束白菊,去我的墓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說話,隻是沉默地坐著,墓碑上我的笑容依舊,而他眼裡的死寂越來越濃。
他再也冇有接觸過任何女性。
他用餘生,為自己鑄造了一座名為悔恨的囚籠,並將自己永遠地關了進去。
歲月流逝,他鬢角早早染上了白霜,背影佝僂,比同齡人蒼老得多。
那雙曾經銳利無比的眼睛,也變得渾濁黯淡,隻有在看向我墓碑上的照片時,纔會泛起一絲微弱而痛苦的光。
很多年後的一個秋天,陸靖軒在整理一批老舊檔案時,無意中發現了一份封存已久的卷宗,是關於當年那個犧牲的老師,也就是沈珠珠父親的。
裡麵夾著一封老師臨終前寫給陸靖軒的私人信件副本,當時因為案件保密等原因被暫時封存,後來被遺忘。
信裡,老師確實托付他照顧年幼的沈珠珠,但後麵還有一句當時陸靖軒因悲痛而未及深思,後來徹底遺忘的話:
「……靖軒,珠珠被我和她媽媽寵壞了,心性有些偏執,若她將來行事有何不妥,或對你產生超出兄妹的情愫,請你務必果斷疏遠,及時糾正,切勿因情麵而姑息,以免害人害己……」
陸靖軒拿著那封信,枯坐在檔案室積滿灰塵的角落裡,窗外夕陽如血,將他蒼老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句“切勿因情麵而姑息,以免害人害己”,乾澀的眼眶再也流不出眼淚,隻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像是破風箱一樣的、絕望而苦澀的聲響。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他錯解了老師的囑托,錯付了憐憫和信任,錯怪了用生命愛他的妻子。
他所有的痛苦和懺悔,在這樣清晰的提示麵前,顯得更加可笑而可悲。
那之後不久,陸靖軒病倒了,查出了癌症晚期。
彌留之際,他瘦得脫了形,躺在病床上,手裡緊緊攥著那部早已無法開機的、帶著彈孔的手機。
意識模糊中,他彷彿又看到了我,穿著我們初相識時的裙子,站在一片溫暖的光裡,朝他微笑著,笑容乾淨而明亮,冇有一絲怨恨。
他艱難地伸出手,嘴唇囁嚅著,用儘最後一絲氣力,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夢然……對不起……我來……向你……請罪了……”
他的手緩緩垂下,手機滑落在雪白的床單上,螢幕上的彈孔依舊猙獰。
心電圖歸為一條冰冷的直線。
窗外,天色湛藍,雲淡風輕,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我的靈魂終於感到了釋然,不再有不甘,緩緩消散在空氣裡,歸於永恒的寧靜。
畢竟我的戀人是國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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