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樺樹皮裡的月光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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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暴雨中的鑰匙孔

城市的盛夏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劈成兩半。我拖著半濕的行李箱站在37號院門口,雨水順著傘沿形成一道水幕,模糊了紅磚牆上急售的褪色海報。中介小王的皮鞋在積水中發出噗噗的聲響,他擰鑰匙的手因為焦急而微微發抖。

林小姐您看,這鎖芯是新換的,原主人走得急,好多東西都冇來得及收拾。他的聲音被雷聲劈成碎片,您是冇瞧見,上個月來看房時,這書架上的書還摞得跟小山似的——

鑰匙在鎖孔裡發出哢噠輕響的瞬間,我聞到一股混合著舊書、雪鬆和淡淡消毒水的氣息。推開門的刹那,暴雨聲被隔絕在厚重的木門之外,玄關處的感應燈應聲亮起,暖黃色的光線裡浮動著細小的塵埃。

玄關櫃上放著一個青瓷筆筒,裡麵插著幾支鋼筆,筆尖都朝著同一個方向。旁邊是一個木質鑰匙架,七八個鑰匙孔裡隻插著一把自行車鑰匙,鏈條上還纏著半圈褪色的紅繩。我蹲下身,發現鞋架最底層整齊碼放著兩雙男士運動鞋,一雙白色,一雙軍綠色,鞋底的紋路都磨得很均勻,顯然被頻繁穿著。

原主人是個軍人我指著軍綠色的鞋子問。

小王撓了撓頭:好像是……聽說是特種部隊的,具體不太清楚。您看這客廳,采光多好!他急於轉移話題,推開客廳的磨砂玻璃門。

我怔住了。

客廳中央的淺灰色沙發上搭著一條針織毯,毯角有個精心織補過的破洞。沙發對麵的牆上冇有掛電視,而是一整麵頂天立地的書架。那些書被分門彆類地擺放著,從《戰爭與和平》到《海子詩選》,從《創傷外科手術學》到《吉他和絃大全》。每本書都用素色牛皮紙包著封麵,右下角用鋼筆寫著極小的編號:001、002……一直到376。

我抽出編號157的《存在與時間》,牛皮紙封麵上用鉛筆淡淡描著一個沙漏圖案。翻開內頁,扉頁上有一行鋼筆字:19歲生日,送給自己的清醒劑。正文旁的空白處佈滿了批註,有的字跡淩厲如刀刻:此在的沉淪是必然嗎有的則輕柔如絮語:讀到此處時,窗外正在下今年第一場雪。

林小姐小王在旁邊搓著手,這房子真的很劃算,您看這地板,全是實木的——

我租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指尖觸碰到書頁上某個墨跡較重的批註時,莫名感到一絲涼意,彷彿有人剛剛用指尖劃過同一個位置。

簽完合同已是傍晚,小王把鑰匙交給我時欲言又止:林小姐,這房子……原主人叫Keegan

Russ,您要是住得不習慣……

Keegan

Russ。我重複著這個名字,莫名覺得舌尖有些發麻。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記憶深處漾開一圈模糊的漣漪,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小王走後,我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窗外的暴雨漸漸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屋簷下的水滴答作響,在寂靜的房間裡形成規律的節奏。我環顧四周,發現所有傢俱的棱角都被細心打磨過,茶幾邊緣是柔和的圓弧,衣櫃轉角包著防磕碰的軟墊。就連窗台的金屬插銷,都套著絨布護套。

這不像一個匆忙離開的人留下的痕跡,倒像是……有人精心佈置了一個安全區,然後小心翼翼地抽身離去。

我起身走向廚房,想倒杯水。路過次臥時,門虛掩著,透過門縫我看到床上鋪著軍綠色的被褥,疊得像豆腐塊,棱角分明。床頭櫃上放著一個軍用水壺,壺身上刻著細小的字母:K.R。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這個房子不是空的。那些被精心維護的細節,那些無處不在的生活痕跡,都在無聲地訴說著:這裡的主人,隻是暫時離開了。

第二章:被加長的排水管與流浪貓的木屋

搬進37號院的第一週,我花了大量時間整理書架。那些包著牛皮紙的書像一個個神秘的潘多拉魔盒,每打開一本都能發現新的驚喜。在編號214的《百年孤獨》裡,我找到了一張褪色的電影票根,日期是三年前的情人節,座位號是7排4座。票根背麵用鉛筆寫著:原來孤獨是可以遺傳的。

在編號305的《植物圖鑒》中,夾著一片乾枯的三葉草標本,葉片邊緣有些發黃,但脈絡清晰可見。標本旁的空白頁上寫著:訓練場邊的野草叢裡找到的,聽說能帶來好運。

這些零碎的物件像拚圖一樣,逐漸拚出一個模糊的形象:一個喜歡讀書、心思細膩、偶爾相信好運的年輕人。

雨季還在持續。一天下午,我站在窗前看雨,突然發現屋簷的排水管道被人用PVC管加長了近半米,末端連接著一個傾斜的金屬槽,將雨水引向院角的排水溝。這樣一來,雨水就不會順著牆壁流下,打濕靠近窗戶的木地板。

這個改動並不顯眼,甚至有些笨拙,但卻透著一股令人心安的細心。我想象著Keegan

Russ拿著扳手在屋簷下忙碌的樣子,他可能穿著舊T恤,額角淌著汗水,眼神專注地調整著管道的角度,隻為讓住在屋裡的人不受雨水侵擾。

那天傍晚,我在院子角落的草叢裡發現了一個天藍色的小木屋,隻有鞋盒大小,屋頂是傾斜的鐵皮,門口還放著一個印著小魚圖案的瓷碗。碗裡冇有水,也冇有食物,但被擦得乾乾淨淨。

晚上下起了雷陣雨,我透過廚房的窗戶看到一隻渾身濕透的三花流浪貓,怯生生地靠近小木屋,用鼻子嗅了嗅,然後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過了一會兒,又有一隻瘸腿的小狗一瘸一拐地過來,在木屋門口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蜷縮在屋簷下。

我找出家裡的舊毛巾和一個塑料盆,接了些溫水端出去。當我把毛巾蓋在小狗身上時,它警惕地嗚嚥了一聲,隨即又放鬆下來,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了蹭我的手指。

回到屋裡,我突然想起書架上那本《動物行為學》,編號是078。我找到那本書,翻開一看,果然在扉頁看到了Keegan的字跡:流浪動物的警惕性是生存本能,但它們依然會渴望溫暖。

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他蹲在院子裡,耐心地搭建那個小木屋,為流浪的小動物們建造一個遮風擋雨的港灣。他或許不擅長表達溫柔,但他的行動卻處處透著對生命的善意。

週末的時候,我開始整理閣樓。閣樓裡堆放著一些舊箱子和雜物,但並不淩亂。在一個貼著冬儲標簽的木箱裡,我發現了一疊洗得發白的軍襯衫,疊得整整齊齊,散發著陽光和肥皂的味道。旁邊還有一個鞋盒,裡麵裝著各種型號的螺絲刀、扳手和釘子,分門彆類地放在小格子裡。

而在閣樓的最裡麵,靠著天窗的地方,我看到了那把木吉他。

它靜靜地立在那裡,琴身是溫暖的蜂蜜色,琴絃上落著一層薄灰。我走過去,輕輕擦掉灰塵,發現琴頸上刻著一行極小的字母:For

my

sunshine.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吉他,指尖觸碰到琴絃的瞬間,響起一聲清脆的叮。這聲音在寂靜的閣樓裡迴盪,帶著一種穿越時空的溫柔。

我在木箱裡翻找,很快找到了一本樂譜。封麵是自製的,用牛皮紙裝訂,上麵用毛筆寫著未完成的旋律。翻開樂譜,裡麵是用五線譜記錄的曲子,有些地方用紅筆做了修改,還有一些空白處寫著備註:這裡需要更輕,像羽毛飄落,此處節奏加快,表現心跳。

這是一首從未聽過的曲子,旋律舒緩而憂傷,帶著一種淡淡的懷念感。我試著按照樂譜彈奏,雖然有些生澀,但隨著音符的流淌,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像是在思念一個遙遠的人。

彈到中段時,我突然發現樂譜最後一頁夾著一張照片。



照片已經有些泛黃,上麵是一個穿著迷彩服的年輕男人,站在一片荒漠中,身後是連綿的山脈。他戴著墨鏡,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靦腆的笑容。陽光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照片背麵用鋼筆寫著一行字:Keegan

Russ,2019年,邊境。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樣子。即使隔著歲月和照片的模糊,我依然能感受到他眼神裡的清澈和堅毅。那一刻,那個隻存在於文字和物品中的形象,突然變得鮮活起來。

我拿著照片,坐在閣樓的地板上,透過天窗看著外麵陰沉的天空。心裡某個角落,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發芽。

第三章:樺樹皮日記裡的少年心事

對Keegan的好奇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我開始更加留意房子裡的每個細節,希望能找到更多關於他的線索。在主臥的衣櫃深處,我發現了一個用樺樹皮縫製的小盒子,盒子上用皮繩繫著一個簡單的結。

打開盒子,裡麵冇有貴重的物品,隻有幾枚磨損的硬幣、一張泛黃的電影票根(和之前找到的是同一場次)、一支斷了筆尖的鋼筆,以及一本同樣用樺樹皮裝訂的日記本。

日記本很薄,紙張已經泛黃,但儲存得很好。我深吸一口氣,輕輕翻開第一頁。

2016年9月12日,晴。今天搬進了37號院。房子很舊,但陽光很好。房東太太說這裡以前住過一個老教授,難怪書架那麼大。我把帶來的書整理了一下,包書皮的時候手被紙割破了,流了點血,不過沒關係。

字跡是乾淨的行書,和書上的批註、樂譜上的標註一模一樣。看到手被紙割破了這句話時,我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彷彿能感受到那份輕微的刺痛。

2016年10月3日,陰。今天第一次去訓練場,好累。班長說我動作太慢,像個姑娘。晚上回到家,發現窗台上的迎春好像枯了,澆了點水,希望能活過來。

2016年11月15日,雪。讀加繆的《局外人》,看到'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生活是無意義的',突然覺得很有共鳴。訓練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腳踝,疼得厲害,但冇告訴家裡。

日記裡的內容很瑣碎,大多是日常生活的記錄和讀書感悟。他會因為買到一本喜歡的書而開心,會因為訓練的辛苦而抱怨,會因為看到流浪貓而心生憐憫,也會在深夜裡,對著一本哲學書思考人生的意義。

2017年2月14日,晴。今天是情人節,街上到處都是情侶。我一個人去看了電影,《愛樂之城》。很好看,但有點難過。出來的時候看到賣花的小姑娘,買了一支玫瑰,送給了家裡的迎春。

看到這裡,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又有些心疼。這個笨拙的浪漫舉動,讓我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柔軟。

2017年5月20日,雨。今天收到了錄取通知書,特種部隊的選拔通過了。心裡很激動,也很害怕。給家裡打了電話,媽媽哭了,爸爸隻說了句'好好乾'。晚上睡不著,起來彈吉他,寫了首新歌,不知道好不好聽。

2017年7月1日,晴。正式入伍了。剪了短髮,穿上了軍裝。對著鏡子看自己,有點陌生。訓練場的太陽很毒,曬得皮膚黝黑。想家,想37號院的沙發,想窗台上的迎春。

隨著日記的推進,他的文字逐漸變得更加成熟,也更加內斂。字裡行間開始出現一些我看不懂的術語,比如戰術演練、野外生存、敵後偵察。但即使在描述艱苦的訓練和危險的任務時,他依然會提到37號院的點點滴滴。

2018年3月8日,多雲。任務間隙,偷偷用衛星電話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媽媽說家裡的迎春開了,黃燦燦的像瀑布。我跟她說,等我回去,要給她帶當地的特產。其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2018年6月15日,陰。今天是我的22歲生日。戰友們給我做了長壽麪,放了兩個雞蛋。收到了媽媽寄來的包裹,裡麵有她織的圍巾,還有一本新出的詩集。晚上躲在帳篷裡看書,看到一句'願你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少年',突然很想哭。

日記的最後幾頁,字跡明顯變得潦草,有些地方甚至被水跡暈染過,像是淚水滴落的痕跡。

2019年4月5日,雨。清明節,給爺爺打了電話,說我很好。其實剛完成一次高危任務,差點回不來。不敢告訴家裡。晚上夢到37號院,夢到迎春花開了,我坐在閣樓裡彈吉他,有個模糊的人影坐在沙發上聽。

2019年5月10日,晴。任務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危險。心裡有些不安,但我是軍人,這是我的職責。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回不去了,希望有人能替我照顧好37號院。把我的書收好,把吉他擦乾淨,春天的時候,給迎春澆澆水。

2019年5月15日,多雲。最後一次寫日記了。不知道有冇有機會再打開它。Keegan

Russ,你要勇敢,要像你喜歡的加繆說的那樣,做自己的太陽。我愛這人間,尤其愛這朝朝暮暮的煙火。

最後一頁,隻有那行用力寫下的我愛這人間,尤其愛這朝朝暮暮的煙火,字跡劃破了紙張,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我合上日記,將它緊緊抱在懷裡,淚水無聲地滑落。原來那個模糊的記憶漣漪不是錯覺,Keegan

Russ這個名字,我確實在新聞裡看到過。

那是兩年前,一則關於邊境反恐行動的報道。畫麵裡是硝煙瀰漫的戰場,記者用沉痛的語氣播報著:……此次行動中,我方隊員Keegan

Russ同誌,為掩護戰友撤退,不幸壯烈犧牲,年僅25歲……

當時的我,隻是為這個年輕的生命感到惋惜,從未想過,他就是這棟房子的主人,就是那個在樺樹皮日記裡記錄下少年心事的人。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夕陽透過雲層,照在窗台上的迎春花枝上。那些光禿禿的枝條在夕陽下顯得有些蕭瑟,卻又蘊含著勃勃生機。

我走到窗邊,伸出手,輕輕觸摸那些冰冷的枝條。

Keegan,我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原來你早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來了。

心裡某個地方,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無法呼吸。那個在日記裡記錄著瑣碎日常、分享著讀書感悟、期待著迎春花開的少年,那個在戰場上英勇無畏、用生命守護家國的軍人,竟然是同一個人。

而我,竟然住進了他用生命守護過的人間煙火裡。

第四章:鄰居口中的那個孩子與報紙上的黑白照片

知道了真相後,我在37號院的每一步都變得格外沉重。那些曾經讓我感到溫暖和好奇的細節,如今都蒙上了一層悲傷的濾鏡。書架上的書,彷彿還留著他指尖的溫度;閣樓裡的吉他,似乎還迴盪著他未完成的旋律;窗台上的迎春,每一根枝條都在訴說著他對春天的期待。

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向鄰居們打聽Keegan的事情。起初,大家都顯得有些迴避,直到我遇到了住在隔壁的張奶奶。

張奶奶是個獨居老人,每天下午都會坐在院子裡曬太陽。那天,我端著一杯茶過去和她聊天,看到她正在給一盆多肉植物澆水。

張奶奶,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您認識以前住在37號院的Keegan嗎

張奶奶的手頓了一下,抬起頭看我,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懷念,有惋惜,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她歎了口氣,放下水壺,指了指旁邊的小板凳讓我坐下。

怎麼不認識呢,張奶奶的聲音有些沙啞,那孩子從小就住在這附近,是看著他長大的。很懂事,也很安靜,不像彆的男孩子那麼調皮。

他……是個軍人我小心翼翼地問。

嗯,張奶奶點點頭,還是特種部隊的,可了不起了。說到這裡,她的眼睛有些濕潤,那孩子啊,心善得很。每次休假回來,都會幫我搬煤球、修水龍頭,看到流浪貓狗就走不動道,非要給人家弄吃的喝的。

他……是不是很喜歡看書和彈吉他我想起了書架和閣樓裡的吉他。

是啊,張奶奶露出一絲微笑,他房間裡全是書,放學回來就躲在屋裡看。後來還攢錢買了把吉他,天天在閣樓上彈,有時候彈得挺好聽的,有時候也跑調,逗得我們直笑。

說到這裡,張奶奶沉默了很久,彷彿陷入了回憶。過了一會兒,她才繼續說道:那孩子命苦,爸爸走得早,是媽媽一個人帶大的。好不容易長大了,有了出息,卻……

張奶奶冇有說下去,但我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緊了,疼得厲害。

他媽媽怎麼樣了我輕聲問。

唉,張奶奶又歎了口氣,白髮人送黑髮人,你說能怎麼樣自從Keegan走了以後,他媽媽就搬走了,聽說去了南方的女兒家,再也冇回來過。

這時,張奶奶的兒子從屋裡出來,看到我們在說話,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媽,跟她說這些乾什麼!快進屋吧,風大。

他對我勉強笑了笑,語氣卻很生硬:林小姐,過去的事就彆問了,Keegan……他是個英雄,我們都很想念他。

看著他們匆匆離去的背影,我知道,Keegan的犧牲是這個小區所有人心中的痛。

回到家裡,我打開電腦,開始瘋狂地搜尋Keegan

Russ的名字。這一次,我不再是漫無目的地查詢,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心情,想要瞭解關於他的一切。

很快,我找到了那篇兩年前的報道。標題是《邊境反恐行動取得重大勝利,英雄戰士Keegan

Russ壯烈犧牲》。

報道詳細描述了那次行動的艱險:Keegan所在的小隊在執行敵後偵察任務時,被敵人發現,陷入重圍。在突圍過程中,為了掩護戰友撤退,Keegan主動留下斷後,與敵人展開殊死搏鬥,最終壯烈犧牲。

報道中提到,Keegan在部隊裡表現優異,多次立功,是戰友們眼中的老大哥,也是領導眼中的得力乾將。他的犧牲,讓整個部隊陷入悲痛。

報道的最後,刊登了一張Keegan的照片。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穿著軍裝,表情嚴肅,眼神堅定地望向前方。雖然隻有二十幾歲,但眉宇間已經有了超越年齡的成熟和堅毅。

這張照片上的Keegan,和我在閣樓照片裡看到的那個笑容靦腆的大男孩判若兩人。但我知道,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一個是生活中的溫柔少年,一個是戰場上的英勇戰士。

看著照片上他年輕的臉龐,我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原來,我愛上的不僅僅是那個在日記裡記錄心事的少年,更是那個用生命守護家國的英雄。

我列印出這張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樺樹皮日記的首頁。照片上的他,靜靜地注視著這個他用生命熱愛過的世界,注視著這個他曾經生活過的37號院。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Keegan回到了37號院,他穿著乾淨的白襯衫,手裡拿著一束黃色的迎春花,站在門口對我微笑。陽光灑在他身上,溫暖而耀眼。他對我說:你看,迎春花開了。

我想開口回答他,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我想跑過去擁抱他,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終消失在陽光裡。

我猛地驚醒,淚水浸濕了枕頭。窗外,月光如水,靜靜地灑在37號院的每一個角落,也灑在我冰冷的心上。

我知道,Keegan真的走了,他永遠不會回來了。但他又似乎從未離開,他活在37號院的每一個細節裡,活在鄰居們的回憶裡,活在我的思念裡。

第五章:未完成的樂譜與春天的瀑布

日子在對Keegan的思念中緩緩流淌。我冇有搬走,反而越來越離不開這個充滿了他氣息的地方。我開始學著打理他的迎春花,每天早上都會給它們澆水,仔細觀察是否有新芽冒出。我還買了一些園藝工具,把院子裡的雜草清理乾淨,在他搭建的小木屋旁邊種了一些貓草。

我把閣樓徹底打掃了一遍,把他的吉他擦得鋥亮,掛在牆上最顯眼的位置。每天晚上,我都會上去坐一會兒,抱著吉他,試著彈奏他那首未完成的曲子。

起初,我隻能按照樂譜上的標註來彈,指法生澀,情感也不到位。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能理解他在樂譜上留下的那些批註:這裡要輕,像風拂過湖麵——那是他對和平的嚮往;此處漸強,是積壓的情感釋放——那是他對家國的熱愛;結尾要淡,像夢的尾聲——那是他對生命的眷戀。

我開始融入自己的理解和情感,彈奏時,腦海裡會浮現出他的樣子:穿著軍裝的他,看書的他,彈吉他的他,微笑的他……那些畫麵交織在一起,讓我的指尖充滿了力量,也充滿了悲傷。

有一次,我在彈奏時,不小心碰掉了吉他上的一個旋鈕。我趴在地上尋找,卻在吉他箱裡發現了一張摺疊起來的紙。

展開一看,是一封信,冇有抬頭,也冇有落款,像是一封未寄出的信。

我不知道該把這封信寄給誰,也許,就寄給未來的自己吧。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也許已經完成了所有的任務,回到了37號院。也許,你正坐在閣樓裡,抱著這把吉他,看著窗外的迎春花開。

這幾年,我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生死。有時候覺得,生命真的很脆弱,就像戰場上的硝煙,說散就散。但有時候又覺得,生命很頑強,就像訓練場上的野草,燒不儘,吹又生。

我很想念37號院的陽光,想唸書架上的書,想念閣樓裡的吉他,想念窗台上的迎春。想念媽媽做的土豆燉牛肉,想念張奶奶家的紅燒肉。

我知道,我的工作很危險,也許哪一天就回不來了。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你不要難過。我隻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繼續守護著你,守護著我們熱愛的這片土地。

答應我,要好好活著。替我看每年春天的迎春花開,替我讀完書架上的書,替我把那首未完成的曲子寫完。

還有,替我告訴那個未來的你,我愛這人間,尤其愛這朝朝暮暮的煙火。

讀完信,我早已泣不成聲。這是Keegan留給未來的自己,也是留給我的遺言。他用最平淡的語氣,訴說著最沉重的思念和最堅定的信念。

我把信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在樺樹皮日記裡。然後,我拿起吉他,再次彈奏那首未完成的曲子。這一次,我不再侷限於樂譜,而是任由情感流淌,將所有的思念、悲傷、敬佩和愛,都融入到旋律中。

琴聲在閣樓裡迴盪,時而低沉憂傷,時而高亢激昂,最後漸漸歸於平靜,像一首無聲的輓歌,訴說著一個年輕生命的逝去,也訴說著一份跨越生死的深情。

不知不覺中,冬天來了,天氣越來越冷。我擔心窗台上的迎春熬不過這個冬天,特意買了保暖的塑料布,給它們搭了一個小小的溫室。每天早上,我都會掀開塑料布,讓它們曬曬太陽,晚上再仔細蓋好。

鄰居們看到我這麼用心地照顧迎春,眼神裡多了些理解和同情。張奶奶有一次偷偷塞給我一雙手工織的手套,說:天冷,彆凍著。Keegan要是知道有人這麼替他照顧迎春花,肯定會很高興的。

我接過手套,溫暖從指尖傳到心裡。

冬天過去,春天終於來了。

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去掀開迎春的塑料布,突然發現枝條上冒出了幾個嫩綠色的芽苞!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激動得手都在發抖。我更加精心地照顧它們,澆水、施肥、修剪。

芽苞一天天長大,變成了飽滿的花苞。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推開窗戶,看到了讓我終生難忘的一幕:

窗台上的迎春花開了!

鵝黃色的花朵密密麻麻地綴滿了枝條,從窗台垂落下來,像一道流動的、燦爛的瀑布。陽光灑在花瓣上,閃爍著溫暖的光芒,彷彿整個春天都集中在了這裡。

Keegan……我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你看,迎春花開了,像你說的那樣,像瀑布一樣。

我彷彿能感受到他的喜悅,他的溫柔,他對這個世界的熱愛。

那天,我拿出他的吉他,來到閣樓。天窗外麵,是一片湛藍的天空。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彈奏那首曲子。

這一次,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迎春曲》。

琴聲從閣樓的窗戶飄出去,在溫暖的春風裡迴盪。那旋律,不再隻有悲傷,更多的是希望和懷念。它像一首無聲的詩,講述著一個關於愛、犧牲和永恒的故事。

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我彷彿聽到了一聲輕輕的歎息,像風拂過琴絃,又像有人在耳邊低語。

我知道,那是Keegan在迴應我。

從那天起,我每天都會在迎春花開的窗台前坐一會兒,看看那些燦爛的花朵,想想Keegan。我開始整理他的書架,把他的書一本本分類歸檔,在每本書的扉頁上寫下我的讀後感。我還試著把他未完成的《迎春曲》補充完整,雖然我知道,永遠也無法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我還去了一趟烈士陵園,找到了Keegan的墓碑。墓碑上刻著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照片上的他,依舊是那麼年輕,那麼英俊。

我在他的墓碑前放下一束迎春花,輕聲說:Keegan,我來看你了。37號院很好,迎春花開了,我也很好。你放心吧,我會替你好好看著這個世界,好好活著。

離開烈士陵園時,陽光正好,春風拂麵。我回頭望了一眼,彷彿看到Keegan站在花叢中,對我微笑。

我知道,生命中有一些人,雖然離開了,但他們的愛和精神會永遠留在我們心中,就像37號院的迎春,每年春天都會準時綻放,從未凋零。

而我,會帶著Keegan的那份愛,繼續走在這朝朝暮暮的煙火裡,替他,也替自己,好好生活下去。

因為我知道,這是對他最好的懷念,也是對生命最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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