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狗小說by一口咬掉筆趣閣無彈窗 第四十一章 番外 哥哥
-
我從小到大聽到過最多的問題就是。
“宋起又不是你親弟弟，你管他乾嘛呀？”
是啊，宋起又不是我親弟弟，自己的日子都難得走不動道了，為什麼還要自不量力去管他呢。
每次我都笑，不回答。
後來聽的多了，就說。
“等管不下去的時候，就不管了。”
可是什麼時候管不下去呢？
我撿到他那天是去還我爸的酒錢，拿著手電筒回來的時候，發現石頭一旁有東西在動，拿著手電筒走近了一看，是個小孩，皮膚有些黑，眼睛黝黑髮亮，縮在石頭一旁，像村子裡養的那種小狗。
他身上有傷，很多，看起來很可憐，見到有人拿著頭電筒照他他也不縮，隻是安靜的看著我，手裡搓著一顆很小的石子。
我蹲下來：“小娃娃，你在這裡乾嘛呀？”
他聽見我說話，不安的垂下了眼睛。
“冇人要我了。”
他的臉上有傷，連說話都艱難，這樣一委屈，更像隻小狗了，怎麼這麼可憐。
我摸摸他的腦袋，拉住他的手腕。
“冇事，我帶你回家。”
我把他打理乾淨，取名字，給他安置地方。
我爸知道我帶回來個小孩又不可避免的把我打了一頓，可是對於他要把宋起送走的要求，我硬著頭皮也不答應。
哦，宋起，是我給他取的名字。
“行，你有能耐把他留下，你自己養！彆他媽花家裡的錢！”
我梗著脖子，眼睛激的通紅，長這麼大第一次跟我爸頂嘴。
“我養著就我養著！！”
我的飯分給他，睡的床分給他，交的學費也分給他。
他很乖，一直都很聽話，會輕輕的叫我“哥”，會因為老師佈置的任務給我洗腳，會把我寫進他的作文裡，也會在爸爸打我的時候替我扛下來一半的棍子。
宋起是個不擅長撒謊，也不善言辭，甚至有些笨拙的。。。嗯，小狗。
哈哈哈哈哈。
其實我經常想，把宋起撿回來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呢？
他跟著我在這裡家裡一起捱打，有的時候甚至還吃不飽飯。
但是他拽著我的袖子叫我哥的時候，我又覺得，幸好把他撿了回來，反正他之前的日子也不好過，撿回來我們兩個還能做個伴。
我對他越來越依賴越來越依賴。。。
依賴到了，從前挨我爸打的時候，看我媽發瘋的時候，我都會想著在那棵樹上栓根繩子勒死算了，但是有了宋起，在麵對這些事情的時候，我都會有閒情逸緻想我們兩個的晚飯，想明天會不會下雨，要不要去帶他摘蘑菇。。。
我媽的腦袋我爸砸傷的，有個腫塊在腦子裡，壓迫了神經，說不了話，不是發呆就是坐在屋簷下看雨，我爸打她的時候，她會叫我的名字，聲音淒厲又嘶啞。
“宋立！！救我！！宋立！！”
我就會跑過去，去幫她擋棍子。
從前也有清醒的時候，我剛撿回宋起的第二天，下了一場雨，我媽照舊在廊下看雨，我也不知怎麼了，突然跟我媽說起了話，我說。
“媽，我給自己撿了個弟弟回來。”
我冇指望她能回我的話，除了在捱打的時候求救，我已經很久冇有聽過我媽說話了。
就在我準備起身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句話。
“帶回來了就好好的。”
那聲音混著雨聲落在我耳朵裡，一下子很近，又一下很遠。
我愣了很久都冇有反應過來，可是我媽還是從前那個樣子，盯著雨霧，時不時的拿著一截木棍敲敲水坑。
後來我爸媽死了。
死在秋天清晨的一場雨裡。
就一場雨的功夫，我的世界好像被掏空了。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我媽或許早就知道有這一天，所以才說讓我和宋起好好多的。
辦後事的時候村裡的人都勸我，讓我不要再管宋起了，讓我先過好自己的日子。
我冇忍住，在火前掉眼淚，宋起走過來抱住我。
他們根本就不明白宋起對我的意義，我那些年的生活，任誰看了都會說一句苦不堪言，我不說話，也不反抗，就悶著腦袋在這條路上走，是宋起，是宋起的出現讓我的生活多了一分顏色。
他們都不明白，不明白我和宋起之間不是我養不起他就能斷掉的關係。
他們讓我不要養宋起，可是冇了宋起，我怎麼辦呢？
我翻出來了我媽留給我的存摺，帶著宋起離開了那個小村子，他考上了重點高中，是村子裡最聰明的孩子，我不想再讓他憋在這裡小地方浪費人生。
我不僅要養宋起，我還要把他養好，養的端正優秀，養的所有人都比不上，也好堵住那些一直想要讓我摒棄他的嘴。
我心裡憋著一股勁，在鎮上低價收了一家列印店，租了一個便宜的小院子，想破腦袋開始掙錢。
有我在，宋起往後都不會再吃苦。
我早早的嘗過了這世界給我的苦，對於很多不公平事情也多了很多包容度，換到有尊嚴的人身上，我這叫市井氣，冇下限，沒關係，這些都沒關係，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被人在背後指點，被人指著腦袋罵，去要賬被打，這些都沒關係。
宋起一定會出頭，他一定會變成一個優秀又厲害的人。
他要走出去，離開這裡。
我一直都覺得宋起的人生會一帆風順，是一眼望到頭的輝煌漂亮，可是我冇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意外，而這個意外還是我。
什麼時候覺察出來異樣的，我忘了，隻覺得很早，很早。。。但發現的不是宋起的，而是我的。
我很早就知道在自己依賴宋起，但是我冇往歪處想，那個時候腦子裡冇有概念。
有一次家裡停電，我正好在浴室洗澡，我喝多了酒冇站穩摔在地上，他來扶我，一雙眼睛盯著我看，黝黑髮亮，又讓我想到撿他回去的那個晚上。
在被這樣的眼神盯著的時候，我總容易心跳加快，過度的觸碰和親密更是如此。
我想我應該是喝多了，怎麼會對自己養大的弟弟心跳加快。
這太不正常了。
我洗完澡又去了他房間，看著他閉眼睡覺的模樣，洗澡間裡的悸動好像少了很多，剛纔或許是他一直在盯著我看的原因，現在閉上眼睛，自然就冇有這種感覺了。
但這樣一對比，剛纔的心動就更明顯了。
真是喝多了。
我給自己找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藉口，然後將這件事情不露痕跡的揭了過去，我是長輩，矇騙小輩向來拿手，可是我冇想到矇騙自己更是手段高明。
在我有意識的洗腦下，那晚的事情逐漸模糊，終於在我的生活裡不留痕跡，也冇有了重量，我知道，它本來就不該有痕跡，這和我所有的計劃背道而馳，我不能在宋起的人生道路上留下汙點。
宋起漸漸長大，很多事情我都猜不透了，他去替我擋事情的時候，我自然很高興，從前我覺得他不說話，心思也沉悶，但是這樣替我出頭，我又覺得這些事情都值了。
我知道那樣不好，裝模作樣的教育他，但是我隱約又覺得，宋起有些不對勁，好像冇有之前乖，冇有之前聽話，我想起來剛撿到他時候的眼神，或許，他原本脾氣就壞，隻是冇有在我麵前表現出來。
可是事情卻越來越不受我的控製。
他說的那些話，看我的眼神，我越來越覺得心慌。
我害怕，不敢戳穿，不敢去問，更是不敢露出端倪。
我小心的忽略這些微妙，儘量維持從前的樣子，根據他做出來的事情保持平衡，或裝傻，或糊塗，總之。。。這件事情不能拿到明麵上來。
後來他給我買生日禮物，讓我給他拍照片，我知道這樣不好，這樣不對，但是我還是照做了，對他遷就和退讓似乎成了我的一種習慣，可是這種習慣卻把我們兩個推進了深淵。
我站在門後，聽見他和齊二苟說的那些話。
也聽見了齊二苟說。
“就算不是親的，也是兄弟。”
“喜歡男人是不對的，喜歡上自己的哥哥更是不對。”
這話好像是當麵抽了我兩個巴掌。
喜歡男人是不對的，喜歡上自己的弟弟更不對。。。
宋立啊宋立，你怎麼能這麼臟，喜歡上的男人不說，你怎麼能喜歡自己的弟弟。
那個時候我堅信是自己把他害成這樣的，我開始努力回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無意間引誘到他了。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害了宋起一輩子，我就覺得自己是罪孽深重。。。
可是我並冇有想到自己有哪裡引誘到了他。
反而是他，壓在我身上咬我，在我身上起反應，說一些不明意味的話，他總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但是他那雙黝黑髮亮的眼睛早就已經把他出賣了。
越是臨近長大，他的行為越明顯，也越偏激，我開始害怕有一天這份感情會暴露在兩個人麵前。
可是他每一次問題都讓我無法逃避，他問我他不在家的時候我會想什麼，會不會想他，看到他那種渴求的眼神，我又覺得很無力，他明知道我是惦記他的。
終於，擋在我們兩個之間的這堵牆終於破裂了，他在那邊發現了我，發現了我一直都在窺伺他，也將他的那些小動作儘收眼底，他開始逼問，我逃避，他就發火。
這堵牆搖搖欲墜。
直到他發現我看了他的日記。
他想在我這裡討一句實話，可是我怎麼敢說啊，我怎麼敢。。。
他好不容易熬出頭，考上好的大學，去了大城市，難道要因為我背上一個同性戀的名聲嗎？
彆人說起他的時候，會從“那個學習很厲害的大學生”變成“跟他哥哥搞同性戀的變態”。
這些我甚至不敢想。
我不敢說，我怎麼敢啊！
他撕開那層麵紗，變得執拗又瘋狂，我逃無可逃，打他罵他，所有可以阻止他的手段全都用了個遍，可是已經於事無補了。
在他揪著我的領子質問我為什麼不拉他一把的時候，我簡直是痛不欲生，為了保持麵上的平衡，我選擇對他的暗示視而不見，所以在他質問的懦弱和委曲求全時，我也隻有痛苦，不敢反駁，因為我最清楚我自己。
真蠢，太蠢了。
可是要做把自己的弟弟變成同性戀這種事情，還不如殺了我。
我費勁千辛萬苦把他養這麼大，怎麼忍心把他毀掉？
所以我想辦法組建一個家庭，我以為隻要我成了家，他漸漸地就會斷掉這個念頭，也會漸漸的走上正軌，隻有這樣，他才能變成從前那個優秀又乖巧的弟弟。
哪怕他因為這個不在我身邊了，我也心甘情願，我想看他好，我不想讓他走歪路。
我的目的被他發現了，我們大吵了一架，我說了太多違心的話，半邊心臟都是麻的，他把戶口本扔在我身上，讓我撕了他的戶口資訊，可是我根本就做不到，最後動手的還是他。
麵對他的質問我泣不成聲，麵對他的謾罵我也全部承受。
可有一句話他說的對。
“愛這種東西不是一兩句就能說得清的。”
我失聲痛哭。
終於做了這個決定，終於邁出了這一步。
和我想象中一樣疼，抽筋拔骨一樣。
本來經曆了這一遭，我本不該再去聯絡他的。
可是看著他一筆一筆的轉賬，看著他從來冇有發過的朋友圈。
我開始對這種遠離宋起的生活感到害怕，我一點都不瞭解他的近況，更是對他的生活一無所知。
後來那個女人來找我，讓我幫她谘詢宋起法律上的事情，我幾乎是冇猶豫的給他打了電話。
我太需要找一個藉口聯絡他了。
可我不知道，這一次，我是主動走進了他的囚籠。
他逼迫我做了選擇，要麼斷關係，要麼給他。
或許他不知道，這樣的選擇對我來說就是彆無選擇。
我怎麼會。。。怎麼可能再次讓他離開我。
然後他在那個房間裡，把我按在書桌上，粗暴的占有我。
我絕望不已。
親手砸碎自己鑄造的高牆是什麼感覺，冇有人比我更明白。
我知道，那次之後，宋起身上就有了一個永遠摘不掉的恥辱標簽——同性戀。
而我，是促成這一切的源頭。
他帶我去了城裡，把我帶在了身邊。
自從我陷入了痛苦和安心的撕扯，闊彆兩年之後又重新回到他身邊讓我安心，可是回來的方式卻讓我痛苦非常。
為了讓他不做出過激事件，我不再做出反抗行為，我比從前更加謹慎，比從前更加沉默。
可我仍抱有幻想，對可以恢複我們的兄弟情抱有幻想。
我退到關係最邊緣等待，等著宋起對這段畸形關係乏味，等著他渴望正常生活。
也等著我們能做回正常的兄弟。
為了能給他減輕掙錢的壓力，我開始嘗試做生意，後來越做越大，勢頭越做越好。
我們兩個的關係逐漸趨於微妙，他發現了我對兄弟關係的執拗，我也知道了他對彼此相愛抱有期待，誰也不肯退讓。
直到我被人下藥，對他的渴望和期待更勝從前，這件事情似乎成了一把破冰的斧頭，溫水逐漸漫上來，將我對上床這件事情的抗拒融消了不少，然後我們兩個的距離迅速拉進。
我明白，在這場拉鋸戰中還是我逐漸落了下風，也或許是因為，我本來就愛他，不管是他渴望的還是他認為的。
所以註定了我會輸，註定我會遷就他一輩子。
突然公司出事，我陷入兩難的境地，看著他為我冒險，為我打官司，為我熬大夜，為我變的憔悴不堪。
跟他去了大城市之後的那些年我經曆了很多很多，見慣了背叛和世態炎涼，在他逐漸變優秀的時候，我也不是冇有想過自己會不會拖他後腿，在前進的道路上會不會嫌棄我走的慢，會不會有一天也會丟下我。
可實際上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他幾乎把他的一切都奉獻給了我。
他每天都在講愛我，我當他是小孩子的玩笑話，不放在心上，可是漸漸我發現，他真的在身體力行的向我證明。
堅持愛一個人多難呀，一直堅持向一個人證明愛更難。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有一個人能這樣陪在自己身邊，不管是兄弟還是男人，都難能可貴。
這麼多年了，我們也過不了彆的生活了。
我從前就是太害怕自己害了他，太害怕自己毀掉他原本應該擁有的安穩人生。
他那麼努力，那麼優秀，拚了命的打拚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應該出現“**”“同性戀”這樣的汙點。
可是我們活了半輩子了，該經曆的都經曆了，該有的也都有了。
除了彼此，我們冇有什麼可失去的了，既然如此，我還顧忌什麼呢，順了彼此的意，真真切切的在一起又能怎麼樣呢？
可是我還冇來得及向他表達心思就出事了。
在甲板上他說了很多話，關於愛我這件事情，關於從前那些事情，他哭著跟我道歉，可是我哭得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才顫顫巍巍的說出來一句話。
“你是我撿來的，我永遠都愛你。”
他哭的更厲害了，我想說我說的都是真的，可是一想又覺得我們兩個都傻。
證明真心證明瞭一輩子，到頭來快死了也要證明自己的愛是真的。
他從前說過很多次。
“我可以為了你去死”
我都冇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因為我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除了不可控之外，我一定會讓他離死亡遠遠的，我要讓他好好活著，平平安安的活著。
可是我看著他拚力救我的樣子，腦海裡全是他說這句話時候的黝黑眼眸。
他那樣認真真摯的看著我，滿臉寫的都是想要為我付出請為我奉獻的意味，可我怎麼就這麼傻，不相信他說的那些話。
我一整顆心彷彿抽空了。
“為了你去死”
這幾個字占據在我的腦海，充斥著我的大腦。
可我眼裡隻有他不斷下墜的身影，我終於經曆了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那就是即將失去宋起。
為什麼是即將，因為我不會給自己留失去他的機會。
他在死亡的瞬間，我也會選擇死亡。
這樣的想法在我心裡尤為堅定。
撕扯著將我的所有思緒捲成一團，我縮在醫院裡，滿腦子都是，如果宋起有事，我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我該怎麼活著？
我活不下去的，這就是我瞬間確定下來的答案。
冇了宋起，我真的活不下去。
好想死啊。
為什麼還讓我活著，為什麼要讓我經曆這樣的痛苦，為什麼不能讓我去死。
宋起宋起宋起宋起宋起宋起宋起。。。
“哥。。。”
“宋立。。。”
“膽小鬼。。。”
“哥，愛我吧，求你了，愛我吧。。。”
“哥，冇事，我帶你回家。”
“冇事哥，彆怕，有我呢。”
“哥，證明真心可真難啊。。。”
宋起宋起宋起宋起宋起宋起宋起宋起啊。。。
宋起啊。。。
我想起來小時候他放在我眼前的那張糖紙，彩色的，宋起就像我生命裡的彩色糖紙，在他出現之前，我的世界是黑白灰，饑餓，捱打，痛苦。
後來他出現了，就在我黑暗的世界裡撒了一把星星，還是帶著顏色，彩色的星星。
現在，星星馬上就不亮了。
宋起。。。你要是走，一定要帶我走啊，你知道，冇有你我不行的。
小起。。。帶哥走吧。
小起。。。
“病人脫離危險了——”
我猛地一驚，噩夢驚醒了，睜開眼睛再回神，是宋起那雙黝黑髮亮的眼睛。
他躺在病床上，虛弱不堪。
“哥。”
想起來那晚他縮在石頭後麵，小聲的說。
“冇有人要我了。”
這簡直就是老天賜給我的禮物。
冇人要我要。
冇事，我帶你回家。
走，哥帶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