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媽媽_豆瓣 第12章 冰冷的指尖
燈光熄滅，隻有螢幕幽藍的光映照著闖入者塗滿油彩的臉，以及隔壁房間裡那些漂浮在營養液中、與我酷似的蒼白麵孔。楚夜冰冷的聲音通過廣播在黑暗中回蕩，如同死神的宣告。
“走！”領頭的男人反應極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不容拒絕，將我直接從金屬床上拽了下來。我的腿還在發軟，幾乎是被他半拖著衝向門口。
其他隊員迅速組成戰術隊形，護衛在兩側，槍口警惕地指向門外黑暗的迴廊。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和一種電路燒焦的怪異氣味。
迴廊裡的戰鬥似乎已經接近尾聲，地上躺著幾具穿著楚宅護衛製服或黑色作戰服的屍體，牆壁上布滿了彈孔和濺射狀的血跡。零星的槍聲從宅邸的其他方向傳來，顯示抵抗仍在繼續，但主力顯然已被突破。
“這邊！”領頭男人低喝，帶著我們朝著與主樓梯相反的方向——宅邸更偏僻的側翼通道快速移動。他們的目標明確，不是正麵突圍，而是尋找其他出口。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這些人是誰？他們訓練有素，手段狠辣，絕非普通救援人員。父親雖有財力，但絕無可能調動這樣一支充滿殺氣的私人武裝。而且，他們看到那些“容器”時的震驚不似作假，說明他們對此並不知情，他們的目標……僅僅是我？
楚夜的聲音消失了，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卻隨著黑暗的降臨而愈發濃重。他絕不會輕易放手。
我們穿過一條掛滿古老兵器的陳列廊，腳下是厚厚的地毯，吸收了大部分腳步聲。突然，領頭男人猛地舉起拳頭，整個小隊瞬間停步，屏息凝神。
前方的拐角處，傳來了細微的、金屬摩擦地麵的聲音。
一個佝僂的身影，拖著一把沾血的消防斧，緩緩從拐角後走了出來。
是那個老管家！
他花白的頭發散亂，平時一絲不苟的製服上滿是汙漬和血跡，一隻手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受了傷。但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卻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的光芒，死死地盯住了我。
“把……夫人……留下……”他嘶啞地開口，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
兩名隊員立刻舉槍瞄準。
“退後！”領頭男人厲聲警告。
老管家彷彿沒有聽見，依舊拖著斧子，一步一步，堅定地朝我們走來。那斧刃刮擦著地毯，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砰！砰！”
兩聲點射，精準地打在老管家前方的地麵上，濺起碎屑。
他腳步頓了一下，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混合著痛苦和決絕的笑容。
“為了……少爺的願望……”他喃喃著，猛地舉起消防斧，如同迴光返照般，爆發出不符合年齡的速度，狂吼著衝了過來！
“開火！”
領頭男人毫不猶豫地下令。
數道火舌噴吐，子彈瞬間傾瀉在老管家身上，血花在他胸前、腹部爆開。他的衝勢戛然而止，身體劇烈地抖動了幾下，那雙瘋狂的眼睛依舊圓睜著，直勾勾地看著我，然後重重地向前撲倒，手中的消防斧“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至死，他都在履行著對楚夜的忠誠。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這宅邸裡的每一個人，從主人到仆人，都像是被某種瘋狂的執念所侵蝕。
“走！”領頭男人看都沒看地上的屍體，拉著我繼續前進。
我們終於抵達了一扇隱蔽的、通往宅邸後方雜物院的小門。一名隊員上前，用爆破索炸開了門鎖。
冰冷的、帶著自由氣息的夜風瞬間灌了進來，讓我精神一振。
院子外麵，停著兩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越野車，引擎已經啟動。
成功了？我們真的要逃出去了？
就在我們衝出小門，奔向越野車的瞬間——
“咻——！”
一聲尖銳的、不同於普通槍聲的破空之聲襲來！
“狙擊手！隱蔽！”領頭男人臉色劇變，猛地將我撲倒在地！
幾乎在同時，我們剛才站立位置後麵的牆壁上，炸開了一個碗口大的坑洞！碎石四濺！
是楚夜！他還有後手！他在製高點了狙擊手！
其他隊員立刻尋找掩體，舉槍向子彈可能來源的方向還擊。但對方隱藏在暗處，占據了絕對的地利。
我們被壓製在這片毫無遮擋的空地上，寸步難行！
“煙霧彈！”領頭男人吼道。
幾枚煙霧彈被投出，濃鬱的白色煙霧迅速彌漫開來，遮蔽了視線。
“快！上車！”他拉起我，趁著煙霧的掩護，貓著腰衝向最近的一輛越野車。
子彈“噗噗”地射入我們周圍的土地和煙霧中，危險至極。
就在我的手即將觸碰到車門把手的刹那——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的悸動，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臟！
我的腳步瞬間僵住，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模糊，耳邊所有的聲音——槍聲、呼喊聲、引擎轟鳴聲——都迅速遠去，被一種巨大的、來自內部的嗡鳴所取代。
一股強大而古老的意識，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蘇醒，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開始瘋狂地擠壓、吞噬我的自我認知！
是汐！
是她的意思！在這個最關鍵時刻，失去了楚夜近距離的壓製和“準備室”儀器的約束，又或許是因為極度的危險刺激，她……徹底蘇醒了！
“不……滾出去……”我抱住頭，發出痛苦的呻吟，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撕裂。
“夫人？！”領頭男人驚疑地看著我突然的異常。
畫麵碎片如同海嘯般衝擊著我的腦海——
古老的宅邸派對，旋轉的留聲機，楚夜（不，是年輕時的他）帶著溫柔的笑意向“我”伸出手……（喜悅，羞澀）
咯血的絹帕，日漸消瘦的身體，窗外凋零的玫瑰……（絕望，不甘）
冰冷的指尖，逐漸模糊的視線，他破碎的呼喚……“夜……好好活下去……”（無儘的眷戀與悲傷）
還有……最後那一刻，靈魂即將消散時，感受到的那股強行拉扯、試圖將“我”禁錮起來的、來自楚夜的、冰冷而執拗的力量！（憤怒，抗拒）
“不……我不是……我不想回去……”一個清晰而痛苦的女性聲音，從我口中發出，卻帶著完全陌生的語調和韻律，“放開我……楚夜……求你……讓我安息……”
是汐！她在藉助我的身體說話！她在抗拒楚夜的複活計劃！
領頭男人和周圍的隊員全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就在這時，狙擊槍聲停了。
一個身影，從宅邸主樓方向的陰影裡，緩緩走了出來。
是楚夜。
他看起來有些狼狽，西裝外套不見了，白襯衫上沾染著血跡和汙漬，但他一步步走來的姿態，依舊帶著那種掌控一切的、偏執的從容。他的目光，穿越逐漸散去的煙霧，精準地鎖定在我（或者說，是此刻主導這具身體的“汐”）身上。
那眼神裡，翻湧著百年的痛苦、失而複得的狂喜，以及一絲……被摯愛抗拒的、深切的悲傷與不解。
“汐……”他開口，聲音沙啞，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溫柔，“我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