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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狂瀾:祁同偉再勝天半子 第112章 程度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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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安廳大樓的隔音效果極佳,將外界的車馬喧囂濾得乾乾淨淨,隻剩下中央空調係統低聲嗡鳴,營造出一種與世隔絕的靜謐。祁同偉副廳長的辦公室,更是將這種靜謐升華到了一種近乎掌控全域性的威嚴境地。厚重的實木門緊閉,深紅色的窗簾隻拉開一半,午後的陽光斜射進來,在地毯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斑,空氣裡彌漫著頂級武夷岩茶“肉桂”的濃鬱香氣,帶著一股霸道的蘭花香和焙火氣。

祁同偉沒有像往常一樣端坐在象征權力的寬大辦公桌後,而是姿態閒適地陷在會客區的進口小牛皮沙發裡。他手指間把玩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紫砂杯,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杯中橙黃清亮的茶湯上,實則眼神銳利,如同蟄伏的獵豹,正在審視著爪下獵物最細微的動靜。

程度畢恭畢敬地坐在側手方的單人沙發上,警服熨燙得一絲不苟,肩章上的四角星花在光線下微微反光。他帶來的那個看似普通的牛皮紙檔案袋,此刻正安靜地躺在兩人之間的雞翅木茶幾上,像一枚已經解除保險、隻待擊發的致命炸彈。

“廳長,一切都在按預料的方向發展。”程度的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清晰有力,帶著情報官員特有的冷靜和精準,“反貪局那邊,侯亮平已經快撐不住了。我們監控到他最近一週的會議頻率增加了百分之五十,但多數是不歡而散。他對劉慶祝的審訊記錄顯示,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甚至幾次出現拍桌子的情況,但劉慶祝那邊,依然是滴水不漏。”

祁同偉微微頷首,用鑷子夾起一盞燙好的茶杯,放到程度麵前,然後熟練地高衝低斟,琥珀色的茶湯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注入杯中,茶香瞬間更加馥鬱。“內部呢?”他問得言簡意賅。

“裂痕已經公開化。”程度身體微微前傾,壓低嗓音,“副局長呂梁,最近以‘高血壓’為由請了三天病假,但實際上,我們的人發現他去了郊區的溫泉山莊‘休養’。這明顯是避禍的態度。至於那個郭自剛,”程度嘴角撇過一絲不屑,“簡直就是個活動規章製度,昨天下午的案情分析會,他又和侯亮平杠上了,直接引用《刑事訴訟法》第五十條和五十二條,反對侯亮平提出的加大審訊力度的方案,說那是‘以威脅、引誘、欺騙以及其他非法方法收集證據’。會場氣氛降到冰點。”

祁同偉輕輕呷了一口茶,閉上眼睛,似乎在品味茶湯的岩韻,半晌才緩緩睜開,眼中閃過一絲一切儘在掌握的笑意:“沙書記那邊有什麼動靜?”

“沙書記最近兩次聽取侯亮平單獨彙報後,據我們觀察,臉色都不太好。有一次,侯亮平離開他辦公室時,門關得有點重。而且,省委辦公廳那邊傳出的訊息,沙書記最近在非正式場合,提到‘穩定壓倒一切’、‘注意工作方法’的頻率明顯增高。”程度小心翼翼地彙報著,這些資訊看似零碎,但拚湊起來,卻清晰地勾勒出最高決策者心態的微妙變化。

“嗯。”祁同偉放下茶杯,手指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沙發扶手,“壓力,就像水一樣,沒有出口,就會在內部不斷積聚,直到衝垮堤壩。侯亮平這個人,有能力,有膽魄,是個難得的乾將。可惜啊,性子太急,太想證明自己,也太把沙瑞金的信任當回事了。他現在就像一張拉滿了的弓,弦已經繃到了極限,隻需要一個看似合理的目標,他就會不顧一切地把箭射出去,哪怕那目標背後是鐵板。”

他目光轉向茶幾上的那個檔案袋,語氣平淡無波:“說說吧,你找到了什麼樣的‘目標’?”

程度立刻正了正身子,雙手拿起檔案袋,動作謹慎地開啟,從裡麵抽出的並非厚厚一遝材料,隻有寥寥幾張列印紙和幾張經過數碼變焦處理的照片。他先將一張照片推到祁同偉麵前。照片上,一個穿著印有加州大學某分校標誌衛衣的年輕亞裔男子,正開著一輛頗為拉風的紅色跑車,副駕駛上坐著一個金發女孩,背景是典型的美國大學城街道。

“劉慶祝的獨子,劉耀祖,22歲,目前在加州大學爾灣分校攻讀金融數學碩士學位。2014年秋季入學,預計明年畢業。”程度介紹道。

“留學背景,這個我們之前知道。”祁同偉語氣不變,示意他繼續。

“關鍵在下麵。”程度又抽出兩張紙,一張是簡單的費用清單,另一張是幾段經過整理的通訊監控記錄摘要。“廳長,爾灣分校是加州係統裡排名靠前的公立大學,但對外州和國際學生收費極高。根據我們核實,劉耀祖每年的學費、雜費、醫療保險加起來就超過四萬五千美元,加上生活費(他租住的是高檔公寓)、交通費(那輛保時捷boter每年的保險和損耗就不是小數目),以及一些……嗯,相對奢侈的社交開銷,”程度指了指照片上的跑車和女孩,“他每年的總花銷,保守估計在八萬到十萬美元之間,摺合人民幣超過五十萬。”

祁同偉的眉毛微微挑動了一下:“劉慶祝明麵上的年薪加獎金,也就七八十萬人民幣吧?還要在國內生活、交際應酬。支撐他兒子這麼高的開銷,不吃力嗎?”

“非常吃力,或者說,根本不可能完全用合法收入支撐。”程度肯定地說,“我們追蹤了給劉耀祖彙款的路徑。表麵上,是通過劉慶祝一個在新加坡的遠房表親賬戶周轉。但我們深入查了那個表親,隻是普通的中產職員,根本沒有如此龐大的資金流。資金真正的源頭,經過多層複雜的離岸公司巢狀,最終指向一個註冊在開曼群島的空殼公司,背景成謎,但顯然不是正經來路。”

祁同偉點點頭,目光變得深邃起來:“資金來路不明,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指了指那份通訊記錄摘要,“這裡麵有點意思的東西。”

程度立刻翻到記錄部分,用紅色下劃線標出了幾句關鍵對話:

“爸,下個月我想換台新電腦,學建模需要高配置……”

“換!兒子,隻要是對學習有用的,儘管買!錢不夠了就跟爸說,爸給你想辦法!”(劉慶祝的聲音帶著寵溺和急切)

“爸,您彆太辛苦了,我看您頭發都白了好多……”

“傻孩子,爸不辛苦。你好好讀書,將來留在美國,找個好工作,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爸這輩子就心滿意足了。國內的事,你彆操心,什麼都彆問。”(劉慶祝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甚至帶著一絲緊張)

“爸,我有點想家了……”

“不準想!現在不是時候!等你學成立業了再說!記住,沒事少往國內打電話,專心你的學業!”

祁同偉默默看著這些記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冰冷的瞭然。他緩緩靠回沙發背,雙手交叉放在腹部,食指輕輕對點著。“父愛如山……看來,這個劉慶祝,是把他這輩子所有的指望,甚至可能是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換來的未來,都押在這個兒子身上了。這個兒子,就是他的命門,是他所有心理防線上最脆弱、最不堪一擊的一點。”

“廳長明鑒!”程度適時地送上讚同,“我們分析,如果在審訊中,侯亮平能夠敏銳地抓住這個命門,比如,以調查其子巨額資金來源不明、可能涉及洗錢,從而影響其學業、簽證乃至未來前途作為施壓點,極有可能瞬間擊潰劉慶祝辛苦維持的鎮定。”

辦公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茶海上的電水壺發出輕微的沸騰聲。祁同偉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城市的輪廓在夕陽下顯得有些模糊。他知道,程度帶來的這份情報,已經不僅僅是線索,而是一把精心鍛造的鑰匙,一把可以開啟劉慶祝嘴巴、同時也能將侯亮平送入萬劫不複之地的雙刃鑰匙。

幾分鐘後,他收回目光,看向程度,眼神已經變得無比冷靜和堅定,帶著一種下棋時落下決勝手的氣勢。“程度,這件事,你辦得很漂亮,情報非常及時,也非常關鍵。”

“為廳長分憂,是我的本分。”程度立刻表忠心。

祁同偉擺擺手,示意他不必說這些客套話。他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現在,你接下來要做的,是整盤棋裡最關鍵、也最需要技巧的一步。這份關於劉慶祝兒子的情報,特彆是他對兒子的極度重視以及其子留學資金存在重大疑點這個核心資訊,必須讓侯亮平知道。但是——”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盯著程度:“方式,必須是‘偶然’的。要看起來像是他手下人儘職儘責、無意中挖掘到的線索。要做得天衣無縫,絕對不能留下任何人為引導的痕跡,更不能讓人聯想到是我們公安廳,尤其是你程度,在背後遞刀子。明白嗎?”

程度心領神會,眼中閃過精明算計的光芒:“廳長,我明白。要讓他覺得這是他自己運氣好,是老天爺都在幫他才對。具體的操作方式,我已經有了幾個初步想法,請您定奪。”

“說說看。”

“第一個方案,我們可以利用反貪局經常需要和我們市局經偵支隊協查一些經濟案件線索的渠道。我安排一個絕對可靠、但表麵上和您我毫無瓜葛的經偵民警,在向反貪局提供一份看似無關緊要的協查材料時,‘順便’提一嘴,說最近在監控另一樁地下錢莊案時,意外發現有幾個賬戶與一個在美留學生的消費記錄有可疑關聯,而那個學生的父親,好像姓劉,是在某個大企業做財務的……點到為止,留足想象空間。”

祁同偉微微點頭:“嗯,借力打力,可以。但要注意,那個經偵民警必須絕對可靠,而且不能表現得過於主動。”

“第二個方案,”程度繼續道,“劉慶祝兒子所在的大學,有不少中國留學生校友會。我們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偽裝成某個‘關心校友’的知情者,向漢東省檢察院的公開舉報郵箱,傳送一封含糊其辭的匿名信,內容就是懷疑某個‘劉姓官員’之子在美揮霍無度,資金來路不明。這封信自然會轉到反貪局。侯亮平現在像餓狼一樣尋找線索,絕不會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祁同偉沉吟片刻:“匿名信……風險相對大一點,容易引起警惕。但如果內容寫得足夠模糊,又恰好撓到侯亮平的癢處,效果可能更直接。還有嗎?”

“第三個方案更間接一些。”程度壓低聲音,“侯亮平手下有個叫陸亦可的處長,辦案很拚,但性格相對直率。她有個表妹正好也在美國留學,雖然不在同一個學校,但留學生圈子多少有些交集。我們可以通過非常隱蔽的渠道,讓一些關於‘有個官二代開跑車炫富,他爹是國內某集團財務老總’的流言,傳到她表妹耳朵裡,再由她表妹當閒話告訴陸亦可……這樣幾經周轉,看起來就更像是一個偶然的社會流言了。”

祁同偉聽完,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著,權衡著三個方案的利弊。過了一會兒,他做出了決斷:“第一個方案和第三個方案可以結合使用。雙管齊下,讓侯亮平從不隻一個‘偶然’的渠道聽到類似的資訊,這樣更能消除他的疑心,讓他堅信這就是他自己發現的寶貴線索。具體細節,你親自去把控,我要的是結果:讓侯亮平在下次審訊劉慶祝之前,務必掌握這個‘殺手鐧’。”

“是!廳長!我立刻去安排,保證做得乾淨利落,就像一陣風,吹過去,不留任何痕跡。”程度霍地站起身,挺直腰板,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去吧。記住,細節決定成敗。這步棋走好了,侯亮平就是甕中之鱉。”祁同偉揮了揮手,重新將目光投向手中那盞已然微涼的茶湯,彷彿在凝視著棋局中那顆即將被吃掉的棋子。

程度輕輕退出辦公室,小心地帶上了門。祁同偉獨自坐在沙發上,辦公室裡再次恢複了那種掌控一切的靜謐。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眺望著遠處暮色漸濃的城市。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將天邊染成淒豔的猩紅色,如同潑灑開的鮮血。

“侯亮平,”他對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到極致的弧度,“彆怪我設局狠辣。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執著,太不懂得審時度勢。這漢東的棋局,講究的是耐心和謀略,而不是匹夫之勇。你想當撬動地球的那個支點,可惜,這次我給你的支點,下麵卻是萬丈深淵。”

他彷彿已經看到,侯亮平在得到這個“天賜良機”時,眼中會迸發出何等狂熱的光芒,以及隨後在審訊室裡,那看似雷霆萬鈞、實則自掘墳墓的致命一擊。陷阱的扳機已經由程度的手指輕輕扣下,現在需要的,隻是靜靜地等待那聲清脆的、決定勝負的響動。

而在市公安局某個不為人知的保密房間裡,程度正在向一名他一手培養起來、安插在經偵支隊關鍵崗位上的心腹骨乾,麵授機宜。骨乾認真記錄著每一個細節,眼神中閃爍著對程度的絕對忠誠和對任務完成的堅定。一場針對侯亮平的完美圍獵,其最關鍵的一步——資訊投毒,就在這個看似平靜的傍晚,悄無聲息地完成了所有部署。致命的誘餌,裹著“偶然”和“機遇”的糖衣,正沿著精心設計的軌道,滑向那隻焦躁不安的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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