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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狂瀾:祁同偉再勝天半子 第20章 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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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育良的專車尾燈消失在院門外的拐角,彷彿帶走了最後一絲傍晚的暖意。祁同偉站在門口,秋夜的涼風拂過,讓他因剛才那場耗費心神的談話而有些發熱的頭腦清醒了幾分。他臉上恭敬的笑容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與冷靜交織的神色。

梁璐站在他身側半步的位置,沒有立刻轉身回屋。她看著祁同偉的側臉,燈光在他輪廓上投下明暗交織的陰影,讓她覺得這個男人此刻格外陌生,也格外……危險。那種在父親麵前和在老師麵前展現出的、收放自如的洞察力,絕非她所熟悉的那個要麼隱忍陰鷙、要麼狂妄急躁的祁同偉。

“進去吧,風涼了。”祁同偉沒有看她,聲音有些沙啞,轉身走進了屋內。

書房裡,之前為迎接高育良而刻意營造的寧靜儒雅氛圍尚未完全散去,空氣裡還殘留著頂級普洱的醇香和一絲淡淡的雪茄味(高育良偶爾會抽上一支)。祁同偉沒有開大燈,隻擰亮了書桌上的台燈,昏黃的光暈籠罩著書桌一角,彷彿將剛才師生二人暗藏機鋒的對話也凝固在了這片小小的空間裡。

梁璐跟了進來,輕輕帶上門。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開始收拾茶具,而是走到書桌對麵,看著重新坐回椅子裡、閉目揉著太陽穴的祁同偉,忍不住問道:“高老師他……是什麼意思?”

祁同偉沒有立刻睜眼,隻是從鼻腔裡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像是在整理思緒。過了十幾秒,他才緩緩放下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什麼意思?他來驗收成果,順便……佈下一顆棋子。”

“棋子?”梁璐蹙眉。

“侯亮平。”祁同偉吐出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們的侯局長,要來了。老師這是提前來打招呼,希望我們這對師兄弟,能‘和睦相處’,彆壞了他的大局。”

梁璐立刻想到了高育良離去前提及侯亮平時的神態,那種看似隨意的叮囑背後,確實蘊含著深意。“你剛才……好像不太看好侯亮平來漢東?”她回憶著祁同偉那些“太講原則”、“好心辦壞事”的評價。

“不是不看好,是陳述事實。”祁同偉轉回頭,目光銳利地看向梁璐,“侯亮平是什麼人?你我都清楚。他是一把鋒利的刀,但也是一把雙刃劍,而且,是一把很可能不聽老師指揮的刀。他眼裡隻有規則和正義,沒有漢東這潭渾水裡的彎彎繞。老師想用他來整頓吏治,但又怕他衝得太猛,把他自己也牽扯進去。”

他身體前傾,手肘撐在書桌上,台燈的光從他下頜向上打光,讓他的麵部輪廓顯得有些冷硬:“所以,我需要提前給老師提個醒。不需要說侯亮平的壞話,隻需要客觀地、甚至是‘擔憂’地點出他性格中可能帶來的風險。讓老師心裡先有個疙瘩,有個預防。這樣,以後一旦侯亮平真的查到了什麼敏感地帶,或者行事風格與漢東的‘潛規則’產生劇烈衝突,老師第一個想到的,不會是我祁同偉在搗鬼,而是會下意識地認為——看,果然被同偉說中了,亮平這孩子,還是太莽撞了。”

梁璐聽得心中微寒。這是一種極高明的離間,不著痕跡,卻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影響決策者的判斷。它利用的是高育良自身對局勢的控製欲和對潛在風險的規避心理。祁同偉甚至不需要親自去對付侯亮平,他隻需要在高育良心中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然後靜待這顆種子在適當的時機,由侯亮平自己的行動來澆灌、生長。

“你覺得……高老師聽進去了嗎?”梁璐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些。

“你說呢?”祁同偉重新靠回椅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桌麵,“老師最後那句‘你的擔心,不無道理’,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沒有反駁,沒有為侯亮平辯解,而是預設了這種風險的存在。這顆種子,已經種下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而且,我說的並非全是虛言。侯亮平的到來,對漢東現有的格局,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衝擊。趙家會緊張,李達康恐怕也不會舒服。這潭水,隻會更渾。對我們而言,是危機,也是機會。水渾了,纔好摸魚。”

“那你打算怎麼做?”梁璐發現,自己已經開始不自覺地向祁同偉征詢意見,依賴他的判斷。這種變化,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第一步,靜觀其變。”祁同偉的思路清晰起來,“侯亮平初來乍到,必然要先熟悉情況,樹立權威。他的突破口,很可能就是……歐陽菁,或者大風廠。這兩條線,都指向李達康。我們暫時按兵不動,讓他們先去鬥。”

“那我們……”

“我們繼續做我們該做的事。”祁同偉打斷她,語氣堅定,“你那邊,京城的風聲不能斷。我這邊,公安廳內部的整頓,還有那份方案,要加速。尤其是對趙家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程度那邊收集證據要更隱秘,更紮實。我們要在風暴真正來臨前,手裡握有足夠的牌。”

他拿起桌上那份關於資訊化建設的方案草稿,輕輕拍了拍:“這纔是我們的立身之本。隻有展現出不可替代的價值,無論是沙瑞金,還是其他什麼人,才會真正考慮給我們一個位置。至於侯亮平……”

祁同偉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隻要他不主動把火燒到我們身上,我們就敬而遠之。如果他非要查過來……那也不能怪我不講同門之誼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梁璐卻聽出了一絲決絕的意味。她知道,祁同偉已經徹底告彆了過去,走上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而這條路的前方,必然充滿了與侯亮平,與趙家,甚至與高育良的激烈碰撞。

“我明白了。”梁璐點了點頭,心中那份不安漸漸被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所取代。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彆的選擇,隻能和身邊這個男人綁在一起,走下去。

“好了,今天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祁同偉的語氣緩和下來,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我還有些檔案要看。”

梁璐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默默地退出了書房,輕輕帶上了門。

書房裡恢複了寂靜。祁同偉卻沒有立刻去看檔案,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腦海裡回蕩著高育良離開時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以及自己種下的那顆關於侯亮平的“種子”。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漢東的棋局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他不再是那個隻能被動應付、苦苦掙紮的棋子。他開始了自己的落子,儘管這第一步,隻是一顆看似微不足道的“種子”。

但種子一旦種下,就有發芽的可能。而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並精心控製陽光、水分和土壤,讓這顆種子,最終長成他想要的樣子。

他睜開眼,目光落在台燈旁的一個相框上。那是很多年前,他剛從漢東大學政法係畢業時,與高育良、侯亮平等幾個同學的合影。照片上的他,年輕,英俊,眼神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銳氣。而侯亮平,則笑得一臉陽光,沒心沒肺。

祁同偉伸出手,拿起相框,用手指輕輕拂過照片上侯亮平的臉。

“亮平……”他低聲自語,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漢東的水太深了,希望你這把刀,彆最後傷了自己。”

然後,他將相框扣在了桌麵上。

有些路,選擇了,就不能再回頭看。有些種子,種下了,就必然要麵對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筆,翻開了麵前的檔案。燈光下,他的側影專注而冷峻,彷彿剛才那一瞬間的複雜心緒從未存在過。

未來的風暴已然可期,他必須抓緊這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積蓄力量,鞏固陣地。那顆種下的種子,隻是漫長博弈中,一步閒棋而已。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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