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宋 第284章 幌子和幌子
就在王大衛東遊西逛、啃肉包子之際，城西的某處院落當中，一對「老鄉」正在開懷暢飲。
早來數月的李玄驥做東，宴請初來乍到便登門造訪的篯羅結。
兩人都是青唐人。隻不過在青唐的時候分屬不同陣營，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基本都是在戰場之上。但此刻，同是天涯淪落人，已是正兒八經的老鄉了。
作為武人，沒那麼多講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氣氛隨意而又融洽。
很快，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消失不見。李玄驥令人撤下殘席，換上新酒，與篯羅結繼續對坐暢飲。
隨著一碗碗酒下肚，兩人間的話題也逐漸深入。甚至一些曾經不愉快的過往也被提起，而後又借著酒意，消散於無形。
畢竟兩人本就有意親近，一切都顯得極為自然。
壇酒見底，李玄驥問出一個新話題：「篯羅結，你今天來，怕不隻是想見一見我這個老鄉這麼簡單吧！」
篯羅結端起酒碗，與李玄驥的酒碗輕輕一碰，然後一口吞下，大口撥出酒氣後笑道：「嘿嘿！就知道瞞不過你。
兄弟我可沒你那本事。一杆大槍連勝七場，人人稱頌。厲害，服氣。我現在是寄人籬下，就得仰人鼻息。
今天來，見老鄉隻是個幌子。實則嘛自然是替梁都監帶話兒，招攬你嘍！」
果然如此。李玄驥的眼底閃過一抹譏諷之色。對篯羅結口中的那位梁都監，李玄驥打心裡是一萬個看不上。那位爺做出的事情，當真叫人不知該如何形容。
隻是，這卻不是自己作為一個降將有資格置評的。甚至，就連剛才的神情都不應該顯露出來。
自己還是太年輕了，缺少城府。以往，大哥李玄輔當家，自己隻管衝鋒陷陣，做個馬前卒就夠了。如今，大哥已死，李家的重擔落到了自己的肩頭，才知道這有多艱難。
抬眼看向篯羅結。
篯羅結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李玄驥的眼神，正抱著酒壇給李玄驥斟酒。尚未倒滿，酒壇子徹底空了。篯羅結放下酒壇，朝外麵喊道：「再來一壇。正喝到妙處。」
有下人聞聲送進來一壇酒。篯羅結拍開封蓋，繼續倒酒。
兩人舉起酒碗，一飲而儘。
篯羅結道：「李兄不用現在答應，卻也不要一口回絕。嘿嘿！如李兄這般大才，又豈是區區一頓酒就能招攬的？那也太輕賤自己啦！
要我看，怎麼也得喝它個百八十回，纔能有那麼一點兒小眉目。對吧？
今天你請我，明天我回請李兄，後天，你再請我。哈哈
就是兄弟我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也不知道在哪兒請你為好。這樣吧！地方還請李兄費心。不用替我節省，反正自會有人銷賬。嗬嗬」
笑起來的篯羅結讓李玄驥感覺格外親切。
又聊了一陣，這股親切感愈發濃厚，李玄驥反倒升起一個念頭：何不來一波反向招攬？若能成功，兩人同在嵬名浪遇麾下，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隻是，得迂迴一下。
於是李玄驥道：「篯羅結兄弟，你說咱們青唐怎麼就敗了呢？還敗得如此乾脆。」
篯羅結不假思索地回答：「這簡單啊！分裂。
董氈、木征、禹藏花麻，還有俞龍珂。哼！哼！都這樣了，要是能打贏那纔怪事兒呢！尤其那俞龍珂，居然引狼入室。哎！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今看來，反倒是他過得最好。真是沒天理啊！」
李玄驥：「兄弟你說得好。可當下這西涼府，卻也分成了兩座山頭。」
篯羅結瞪著眼睛看向李玄驥。忽然，笑了，道：「李兄莫不是想要招攬我？」
李玄驥點頭：「正有此意。」
聞聽此言，篯羅結哈哈大笑起來。過了好半天，爽朗的笑聲漸漸停息。篯羅結緩緩道：「多謝李兄美意。你可知我為何一來就直接投奔梁園？」
李玄驥麵露疑惑：「還請兄弟實言相告。」
篯羅結並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李兄能否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想殺回青唐嗎？」
李玄驥的臉色立即變得極為嚴肅，斬釘截鐵地答道：「想。做夢都想。」
他當然想，因為李玄驥同樣過著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日子。
嵬名浪遇很大度，痛快地接納了他。既送宅子，也給了個不低的官職。他帶來的舊部也沒有打散，而是作為獨立的一軍仍由李玄驥統領。
當然，這一做法也引起了西涼府軍中一部分人的不滿，他們惹不起嵬名浪遇，於是紛紛上門挑釁李玄驥。
嵬名浪遇自然是知道的，卻沒有阻止。
好在李玄驥有真本事，一連勝了七場，那些人總算老實了。
隻是，這是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另眼相看」？這裡，終究不是自己的家啊！
篯羅結微微點頭：「好。能聽到李兄這句話，就夠本兒了。實不相瞞，我今天來，見老鄉是幌子；招攬李兄，同樣也是幌子。
我就想聽一聽李兄的心裡話。隻要李兄還想殺回去，那就好，那就好。
我現在隻剩下六十二個弟兄。李兄呢？若是我估計的不差，應當不足兩千吧！這點兒人馬，不夠的。
所以，我們唯有藉助西夏人的力量。
而在這西涼府，能做主的，除了嵬名將軍還有一位，正是梁都監。這也就是我為什麼要投奔他，因為我知道李兄已經在嵬名將軍這裡站住腳了啊！」
四目相對，許久，兩人同時舉起酒碗，用力相撞，一飲而下。
然後，直奔主題——嵬名浪遇想出兵嗎？
說來說去，得出結論：無法確定。
大人物，城府都深不可測。你以為的很可能隻是他想讓你以為的。
轉換目標，梁都監又是什麼態度？
篯羅結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我昨天跟這位梁都監聊了有差不多兩個時辰。怎麼說呢？他這人看起來倒是沒什麼城府，可是他似乎、好像、也許跟咱們平常人不太一樣，隻能用天馬行空來形容了。
不過，他對於出兵的態度我卻能有個八、九分的把握。
如果嵬名將軍想出兵，他肯定會反對；如果嵬名將軍不想出兵，那他，還是會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