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宋 第7章 萬頃和一頃
王厚:「既然誤會已經解開,兄台可願接受章世叔的建議?」
王大衛連忙搖頭。
「兄台請放寬心。章世叔雖然性子傲,卻有宰相度量,斷不會因為剛才的事情刁難、報複你的。」
王大衛再次搖頭。
「兄台何苦如此?機會難得。章世叔才高八鬥,得他指點,金榜題名如探囊取物。」
拉倒吧!我都參加過一次高考了,這輩子再也不想來惇,尋求幫助。
王厚也知道這次的麻煩不小,即便章惇位高權重,也未必能處理妥當。
跟王大衛一番交談,倒讓王厚隱隱覺得:說不定可以在王大衛這裡找到些「錦囊妙計」。隻是王大衛已經走了。
走就走吧!今天初次見麵,若是直接說了反倒有點兒交淺言深。明日我再去登門拜訪,那時就可以算是故人了。
順便逛逛樊樓,正好!
茂林修竹,青磚碧瓦。汴梁城的老百姓絕對想不到,燈紅酒綠的樊樓裡居然藏著一座如此清幽的小院。
正房當中,一盆炭火驅散寒意,散發著陣陣幽香。
火盆兩邊,各有一把躺椅,兩個年輕人相對而坐。
王大衛靠在椅背上,閉著雙眼,右手手指偶爾敲擊一下扶手。
王厚手端茶杯,茶水清澈,杯底的茶葉清晰可見。這是川越國的飲茶之法,可稱得上大道至簡、返璞歸真。
不過此刻王厚的心思都在身旁矮幾上放著的一把亮銀色水壺上,他進門時間不短了,現在從壺裡倒出來的水還是滾燙的。
他很想研究一下這把壺的奧秘,又怕打擾王大衛的思路,隻好一遍遍告誡自己:忍耐,正事要緊。
就在王厚快要忍不住的時候,王大衛開口了:「你是不是記錯了?」
王厚一愣:「啥?什麼記錯了?」
「你說你這次進京,是讓朝廷采信令尊的奏疏,而不是令尊那個頂頭上司的。」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你確定令尊讓你回京,是要你儘力辦成此事會不會他其實是把你當煙霧彈,而他真正的目的恰恰相反。」
「煙霧彈是什麼我不知道,不過你的意思我明白。家父不會應該不會吧!你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我覺得,那個李什麼來著?」
「李師中,字誠之。」
「對。我覺得姓李的寫的那封奏疏對令尊想要做的事情其實更有幫助。」
「啊?」
「我們從頭捋一遍。令尊,在秦鳳路做官,秦鳳路在大宋最西邊,對麵不是西夏,而是青唐。
令尊的想法是佔領青唐,然後從西邊進攻西夏,至少也能對西夏起到點兒牽製作用。對吧?」
「能全取青唐自然最好,至不濟也要佔領河州。
現在占著河州的是木征,木征是唃廝囉的長孫,一向不服他三叔董氈,又跟蘭州的禹藏花麻眉來眼去。
佔領河州,進可全取青唐,退可威脅蘭州。」
「因此,令尊上書說:伏羌城至渭源,可屯田萬頃。
但是那個姓李的官比令尊大,人還保守,總給令尊找麻煩。
聽說令尊上書,他也上,說:隻有一頃。」
「是一頃四十七畝。姓李的信口雌黃,老東西連秦州西門都沒出去過。我陪我爹可是親自去過的,一萬頃隻多不少。」
「那不是挺好嘛,就按姓李的說的來唄。一萬頃地,隻有一頃四十七畝交稅。
你們大宋朝不交稅的地不好找吧,說得我都想弄一塊玩玩了。」
「啊!可是不交稅我爹拿什麼養軍,進攻青唐呢?」
「不交稅的地難道不值得老百姓自己組建嗯叫軍隊有點兒犯忌諱,可以換個名字,團練怎麼樣?我也不太懂,你領會精神就行。」
「自己組建可是老百姓自己組建的,憑什麼聽我爹的呢?」
「說是自己組建,那就是給上上下下一個說法而已。
而且,老百姓真能自己建成?
這個過程中難道不需要令尊這樣的大人物出麵做點兒指導工作?令尊是個進士吧。」
「是。嘉佑二年的。」
「這個年份我好像有點兒印象。」
「建成之後呢?大宋也有鄉兵,不過都是保衛本鄉本土的,連朝廷下旨征召都費勁。
我爹怎麼率領他們去進攻河州?」
「首先,咱這個不叫鄉兵,最好也彆用大宋現有的名字,乾脆起個新名字比較好。
而且咱這個本來就跟鄉兵不一樣。
建成之後,隻需稍微透露一下,就說河州那邊也不用交稅,你說他們會不會自發地請求令尊帶他們走一趟?」
「河州那邊也不交稅?」
「交給誰?大宋的官兒憑什麼到青唐地盤收稅?
青唐蠻夷敢收天朝上國人的稅?那時候河州可是咱們打下來的,敢收咱們就帶上家夥,武裝交稅,問問他到底想收多少。」
「他們會主動要求去打河州?」
「我想會的。首先,人心哪有夠的時候?有一塊不交稅的地,難道會不想再來一塊?
而且還有另一個原因,更重要。
如果沒有河州,那令尊說的一萬頃地在大宋始終都是一個特殊的地方,那些在這個地方屯田的人始終心裡都不踏實。
那怎麼辦呢?如果這樣的地方多一些,他們是不是就會更安心一點兒?
就好像一個官兒自己貪汙了,他就睡不好覺;等他把上上下下的人都拖下水,他就舒坦了。你說是吧?」
王厚猛地站起來,皺著眉頭在屋子裡來回踱步。雖然心裡清楚,作為客人這種行為很不禮貌,但他就是無法控製自己。
這就是傳說中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嗎?
川越國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這是一個無法無天、無父無君的計劃,可為什麼自己覺得那麼爽呢?
看來老爹讓自己棄文習武果然是有道理的。
現在就是不知道老頭子心裡到底怎麼想的。要是老頭子不同意,我能不能效仿這個計劃,讓老頭子也來個捏著鼻子承認?
王厚越走越快,快得王大衛頭暈,索性再次閉上雙眼。但此刻思路已經開啟,仍忍不住繼續說道:
「如果你決定按照這個方案乾,那你這次回京最好的結果就是把姓李的那份奏疏弄成聖旨,聖旨上一定要寫清楚一頃四十七畝。
等聖旨到了令尊手上,咱們就在屯田的地方弄塊碑,把聖旨刻碑上。以後要是有誰不開眼,敢跑來收稅,拖到碑前抽死。
聽說你們皇帝還挺年輕的,應該能活好些年。咱們就一起祝福他萬歲、萬歲、萬萬歲。
要是實在弄不到聖旨,退而求其次,姓李的一定要繼續坐在現在的位置上,讓他一直坐,坐到死。」
王厚停下腳步,眼一閉,心一橫:「大衛,有紙筆嗎?我要寫信。」
王大衛抬手朝西邊一指:「那間是書房,你去找找看吧。」
王厚邁步進了西屋,不多時,傳出聲音:「哇!端硯、李墨,都是好東西啊。
怎麼這些筆全都沒開過?你平時都不寫字嗎?」
王大衛心裡盤算:端硯啊!這個我知道,另一個時空也是很貴的;
李墨是什麼墨?聽王厚的語氣,應該能跟端硯齊名,可能是斷了傳承吧,沒能流傳後世。
當初住進來的時候那個服務員也沒仔細介紹過,自己還以為都是些普通貨色呢。
看來樊樓可以給個四星吧!畢竟沒有抽水馬桶。
過了不知多久,王厚走出西屋,向王大衛揮了揮手中的信封,來到門前,推開房門,喊道:「年叔。」
東廂房的房門一直開著,聽到喊聲,從裡麵走出三人。
為首者看麵相四十左右,雖然已經用衣著極力遮掩,仍透出一股江湖氣息。他身後兩人則不到二十,雖然魁梧彪悍,卻麵帶稚嫩。
三人走到正房門前:「二郎。」
王厚:「得辛苦年叔一趟,把這封信親自交到我爹手上。」
年叔接過信,揣在懷裡,拍拍胸口:「二郎你放心吧!」
王厚看向年叔身後兩個年輕人:「你們兩個也一起走,路上保護好年叔。」
兩個年輕人先是一愣,接著麵露不甘,大約是汴梁的繁華太迷人,兩人還沒體驗夠,不願離去。
年叔接過話頭:「還帶他倆?帶他倆我路上還得分心照顧這倆棒槌。
不帶了。我自己騎你的大黑走,早去早回。」轉頭對著二人:「你倆,好好照看二郎,聽到沒有?」
兩個年輕人連忙點頭。
年叔轉回頭,麵向王厚:「二郎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王厚鄭重說道:「一路小心。信無所謂,人彆出事就行。」
年叔轉身,仰天大笑出門去。
王大衛心算了一下,這個年代的頻寬不能用每秒多少位元組,得反過來,用每位元組多少秒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