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你百次恩,從此不相逢 所有守候隻換與你相愛的季節
所有守候隻換與你相愛的季節
——衝過終點線的刹那,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雙腿一軟,慣性讓她向前栽去。
預料中摔在塑膠跑道上的疼痛並未傳來。
她直接撞進了一個帶著熟悉清冽氣息的懷抱裡。季祈年似乎早就預料到她停不下來,站在終點線後一步的地方,張開手臂接住了她撲過來的全部重量。
林杳杳整個人幾乎脫力地掛在他身上,額頭重重抵在他肩頭,劇烈地喘息著,溫熱的汗水瞬間浸濕了的他肩部的衣料。即使累的不知天南地北,她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動和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季祈年一隻手環過她的後背,穩穩地支撐住她發軟下滑的身體,另一隻手則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帶著安撫的意味,沒顧及周圍人打趣的目光。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聲音纔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絲極難察覺的,鬆了口氣的意味:“乾得不錯
。”
到了晚上,宿舍樓漸漸安靜下來。除了徐月,其他人都已經回來,沈唯一發了不少微信打了不少電話,那頭始終是無人接聽的忙音。眼看快十一點半,大家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輔導員時,宿舍門被輕輕推開了。
隻見徐月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臉色蒼白,眼神渙散,平日裡精心打理的頭發有些淩亂,裙擺上甚至沾了不少灰塵。她像是沒看見宿舍裡的其他人,徑直就要往自己的床位走。
“徐月!”沈唯一趕緊迎上去,拉住她的胳膊,“你跑哪兒去了?一整天訊息不回電話不接!急死我們了!今天你報的八百米還是杳杳替你跑的!”
徐月像是沒聽見前麵的質問,直到聽到“林杳杳”三個字,渙散的目光才猛地聚焦,倏地轉向坐在書桌旁看著她的林杳杳。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幾步衝過去,一把抓住林杳杳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聲音帶著顫抖:“杳杳…杳杳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就我們兩個,好不好?”
林杳杳被她蒼白的臉色和異常急促的語氣嚇了一跳,遲疑地點了點頭:“……好。”
兩人剛走出宿舍門,徐月反手就把門關緊了,隔絕了室內另外兩個舍友擔憂的目光。走廊燈光昏暗,還沒等林杳杳開口問怎麼回事,徐月猛然轉過身,雙手緊緊抓住林杳杳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進她肉裡。
“杳杳!你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好不好?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她語無倫次,眼睛裡充滿了恐慌和絕望,聲音壓得極低卻異常尖銳。
林杳杳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試圖讓她冷靜下來:“徐月,你到底怎麼了?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徐月像是根本沒聽見她的問題,隻是更緊地抓住她,像是溺水的人抓著最後一根浮木,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近乎卑微的乞求:“杳杳,你借我點錢好不好?就借我一點!你家裡那麼有錢,這點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麼的……對不對?求求你了…”
林杳杳看著徐月幾乎要崩潰的神情,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滿了驚恐和無助,抓著她手臂的指尖冰涼甚至在微微發抖。她心下一沉,知道事情絕對不簡單。
“錢我可以先借你,”林杳杳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反手握住徐月冰冷的手,試圖傳遞一點溫暖,“但你必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說清楚,我怎麼幫你?”
聽到她願意借錢,徐月緊繃的肩線驟然鬆了一瞬,像是終於喘上了一口氣。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沙啞地開口,眼神空洞地望著走廊儘頭的黑暗。
“我…我高中就談了男朋友,你知道的。”徐月的聲音很低,帶著哽咽,“他……他在京北理工。我一直以為他,送我那些東西……是他兼職掙的。”
她吸了吸鼻子,眼淚無聲地滑落:“可我現在才知道他…他高考完那個暑假,被他堂哥帶去了那種地下賭場。一開始贏了很多,所以纔有錢買禮物給我……可最近,一直輸,輸光了所有,還欠了好多……他不敢告訴家裡。”
“那些債主堵了他好幾次,說不還錢就要打死他…我們快一個月沒見了,我以為他隻是忙…”徐月的聲音開始劇烈顫抖,“今天他找我,我本來還挺高興,想著見一麵就回來比賽,結果……結果他跟我說……”
她抓住自己的頭發,情緒再次激動起來:“他說他沒辦法了,他把…把我們…我們那個的視訊……給了債主!他債主說了,不還錢,就……就把視訊發到我們學校論壇,發得到處都是!”
徐月擡起頭,臉上滿是淚痕和絕望:“杳杳,我怎麼辦啊?我根本不知道他錄了那種視訊,這種事要是被我爸媽知道,他們會打死我的!我會被趕出家門的!我真的沒辦法了……”她說著,身體順著牆壁滑下去,幾乎要癱軟在地上。
林杳杳聽完,心猛地沉了下去。這遠比她想象的更嚴重。她用力握住徐月的肩膀,迫使她看著自己,聲音壓得很低卻異常清晰堅定:“徐月,你聽我說,這件事絕對不能私下給錢解決。”
徐月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嘴唇哆嗦著。
“視訊已經在他們手上了,這就是個無底洞!這次給了,那下次呢,下次他們還會用同樣的方式威脅你,永遠沒完沒了!”林杳杳的眼神銳利,分析著利害關係,“我們必須告訴老師,聯係學校,甚至報警。隻有通過正規途徑,才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保護你不再受威脅。”
看到徐月眼中巨大的恐懼和抗拒,林杳杳放緩了語氣,但依舊不容置疑:“彆怕,這不是你的錯。我們是受害者,學校和法律會保護我們的。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輔導員辦公室,把一切都說出來。現在,你先去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林杳杳冷靜而鎮定的語氣像是一根錨,暫時穩住了徐月這艘在驚濤駭浪中即將傾覆的小船。她怔怔地看著林杳杳,像是終於找到了主心骨,茫然又無助地點了點頭。
洗完熱水澡,躺在熟悉的床上,徐月卻毫無睡意。黑暗中,她睜著眼睛,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入鬢角。
她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變的呢?
是高考後那個無所事事的暑假,被輕易帶往另一個浮華喧囂的世界時?還是第一次贏錢,體驗到不勞而獲的巨大快感時?
她想起高中的時候,學業那麼緊張,他總會耐心地給她講她最頭疼的物理題,一遍又一遍,從不嫌她笨。她數學考砸了躲在天台哭,是他找到她,笨拙地安慰,說一次考試代表不了什麼。她高考超常發揮,考得比他好,他也是真的為她高興,抱著她說“我們家月月真厲害”,那時候眼神裡的真誠和驕傲做不了假。
那些溫暖的細節,那些少年人純粹的心動和扶持,曾經如此真實地存在過。怎麼就到了今天這一步?溫情變成了刺骨的冰錐,愛意化作了勒索的籌碼。巨大的荒謬感和被背叛的刺痛席捲了她,讓她在寂靜的夜裡,渾身發冷。
她從未質疑過他的真心,可如今,她卻發現真心瞬息萬變。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林杳杳就陪著神色憔悴卻異常安靜的徐月敲開了輔導員辦公室的門。
在輔導員溫和但嚴肅的目光下,徐月起初還有些磕絆和難以啟齒,但在林杳杳無聲卻堅定的眼神鼓勵下,她最終還是紅著眼眶,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包括那段被用作威脅的視訊。
輔導員聽完,臉色立刻變得凝重無比。她先是安撫了情緒再次崩潰的徐月,隨即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拿起電話先向學院領導彙報,最後果斷聯係了警方。這件事已經遠遠超出了學校內部處理的範疇,涉及嚴重的敲詐勒索和傳播□□物品的嫌疑,必須由司法機關介入。
後續的事情,林杳杳沒有再過多參與。徐月已經是成年人,警方和學校相關部門會按照程式處理,提供必要的保護和心理輔導。她能做的,就是在徐月剛開始最慌亂的時候,推著她走出那最關鍵的一步。
陪著徐月吃了頓午飯,徐月早上抽時間把事情跟沈唯一說了一遍,沈唯一立馬趕了過來,林杳杳確認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能夠冷靜地配合後續調查,沈唯一也陪在她身邊後,林杳杳就離開了。
下午,陽光正好,操場看台上的氣氛比第一天更加熱烈,男子三千米比賽即將開始。
林杳杳趕到操場時,季祈年正準備前往三千米的起跑線做熱身。他穿著簡單的運動短袖和短褲,身形挺拔,在人群中很顯眼。
看到她匆匆跑來,季祈年停下拉伸的動作,目光落在她臉上:“上午去哪了?發你訊息沒回。”
林杳杳喘了口氣,擺擺手,語氣儘量輕鬆:“陪舍友去辦了點兒事,有點急,沒來得及看手機。”她頓了頓,擡眼看著他,眼神亮晶晶的,“待會兒加油啊!三千米,聽著就腿軟。我在終點等你!”
正說著,不遠處有青協的同學朝她揮手喊道:“杳杳!快來幫忙搬一下物資!”
“來了!”林杳杳應了一聲,又對季祈年快速說了句“真的加油!”,便轉身跑開了,紅色的誌願馬甲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季祈年站在原地,看著她跑遠的背影,眉頭幾乎不可見地微蹙了一下。她剛才的語氣雖然輕快,但眼底有一抹難以掩飾的疲憊,顯然上午的事情並不簡單。但她既然不說,他也不會追問。
他收回目光,重新專注於即將開始的比賽,隻是心底某個角落,還留著那抹紅色的、匆匆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