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你百次恩,從此不相逢 我對著流星許願
我對著流星許願
週一上午,季祈年和林杳杳趕回學校上課。
第三四節課是微觀經濟學,冗長的概念和圖表讓熬夜看小說的林杳杳饑腸轆轆,眼看講台上老師還沒有要下課的意思,她偷偷摸出手機,熟練地開啟了外賣軟體。這個點衝去食堂,排隊都能排到絕望,下午兩點還有課,時間根本來不及。
她迅速下單了一份黃燜雞米飯,地址精確到宿舍樓號下的台階。下單成功時,距離下課還有二十多分鐘。
11:48,手機震動,外賣軟體彈出提示:【訂單已送達】。緊接著一條簡訊進來,是外賣小哥發來的圖片——一份包裝好的黃燜雞米飯,被妥帖地放在了她指定的、宿舍樓大門下麵那片光滑的水泥台階上。
盼星星盼月亮,下課鈴終於響起。林杳杳抓起書包,隨著人流衝出教學樓,掃開一輛共享單車就拚命往宿舍蹬。深秋正午的陽光沒什麼溫度,風刮在臉上有點刺骨,但胃裡的空虛感更讓她難受。
12:07,她氣喘籲籲地踩著單車回到宿舍樓下。鎖好車,她立刻快步走向大門旁的那片台階。現在有不少同學都在那裡找或者等外賣。
她眼鏡放在包裡,隻能蹲下挨個看,第一排,沒有。第二排,也沒有她的,第三…第四…第五排,怎麼都沒有她的外賣。
“嗯?”她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她把腦袋埋得更低了點,又仔細地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都看了一遍。沒有,真沒有。她點的是校外的外賣,校內食堂的外賣和校外的不放在一起,她甚至繞到放校內外賣的架子上也看了看,依然沒有那份印著店家logo的黃色塑料袋。
她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立刻掏出手機,再次核對外賣小哥發來的圖片——沒錯,就是這個地方,連台階的裂縫都一模一樣。
心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氣,撥通了外賣小哥的電話。
“喂?你好,我那個黃燜雞米飯……我沒找到啊?你確定是放在三棟樓下的台階上了嗎?”
電話那頭負責校園送的外賣小哥語氣非常肯定,甚至有點著急:“是啊同學!就是三棟,門口那個台階!我特意按你簡訊要求放的,還拍了照!清清楚楚的!是不是你同學幫你拿上去了?”
“沒有……我問過了。”林杳杳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顫抖。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同學,我確實送到了!”小哥信誓旦旦。
掛了電話,一股混合著饑餓、疲憊、委屈的怒火猛地竄了上來。迎麵吹來的冷風好像瞬間吹透了外套。
十二點十分,她無比確定以及肯定:她的外賣,被偷了。
認命地歎了口氣,林杳杳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食堂。這個點,食堂的人潮已經散去大半,視窗前隻有零星幾個人,但相對應的,餐盤裡的菜也所剩無幾,看起來蔫蔫的,透著一股被挑揀剩下的淒涼。
她被氣的已經沒什麼胃口,隨便打了兩個看起來還行的菜,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冰冷的塑料座椅硌得人不舒服。
她從衛衣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找點事兒乾(6)的群聊,積壓的鬱悶瞬間找到了宣泄口,手指飛快地敲打螢幕。
一棵小樹:【靠!誰懂啊!外賣給偷了!![大哭][大哭]
】
一棵小樹:【黃燜雞!我的黃燜雞!一口都沒吃上!哪個天殺的乾的!】
訊息剛發出去沒多久,手機就嗡嗡震響。
全宇宙帥的無敵賀:【哈哈哈哈哈哈,蒼天饒過誰,讓你前兩天笑我充電寶在圖書館被順走。風水輪流轉了吧![捶地大笑jpg]】
林杳杳看著這條落井下石的訊息,氣得對著螢幕齜了齜牙。
尹夏夏也立刻冒泡:【這也太慘了,不過話說回來,我有個朋友在警察學院,他說他們校園牆上一天到晚表白的沒幾個,全是各種花式罵外賣賊和找外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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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我大一外賣也被偷過好幾次,誰懂忙了一天就期待那兩口外賣,結果外賣還被偷了的救贖感。】
就連寧言都出現了,發來一個[蠟燭]的表情。
林杳杳看著群裡的同款悲傷,心情莫名好了那麼一丟丟。她正準備打字回擊賀立川,一條新訊息彈了出來。
是季祈年。不是群聊,是季祈年單獨發來的。
jqn:【現在吃飯了嗎?】
林杳杳撅著嘴回複。
一棵小樹:【吃了…食堂剩菜。[枯萎]】
她盯著螢幕,手指頓了頓,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細微的撒嬌意味,又補發了一條語音過去,聲音拖得有點長,透著明顯的鬱悶:
“好煩啊季祈年……我的黃燜雞……一口都沒吃到……賀立川那個傻ber還笑話我……”
訊息發出去沒多久,季祈年的回複就過來了,也是條語音。
點開,他那邊環境音有點嘈雜,但他清冷又帶著點懶散的聲音很清楚:“所以他充電寶不就被人順走了嗎?”
林杳杳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想起前幾天賀立川心血來潮發誓要泡圖書館當學霸,結果去了沒多久,就因為在廁所多待了五分鐘,回來就發現桌上新買的充電寶不翼而飛。氣得他當時就在群裡刷屏罵了半小時,程式設計書也沒看進去兩頁。
“噗——”林杳杳一個沒忍住,對著手機笑出了聲。剛才那點不快瞬間被衝散了不少。
還得是季祈年,殺人誅心。
她心情剛明朗一點,季祈年的下一條訊息又進來了,言簡意賅:
“晚上食堂,請你。”
看到這句,林杳杳眼睛一亮,嘴角徹底揚了起來。她飛快地打字回複。
一棵小樹:[謝謝老闆jpg]
是一個胖乎乎的小人瘋狂作揖的搞笑表情包。發完,她放下手機,感覺餐盤裡涼掉的飯菜好像也沒那麼難以下嚥了。
下午,林杳杳隻有一節計算機基礎課,課程內容是比較基礎的office三件套應用。但林杳杳每次上大學電腦課都能回憶起一些不那麼愉快的回憶。
她走進機房,找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下,看著螢幕上熟悉的軟體圖示,一種莫名的、細微的煩躁感又冒了出來。
她從小就莫名其妙地討厭電腦課和美術課。對於電腦,她小時候的認知隻有開機,關機,以及360上麵各種各樣的小遊戲。對於美術,那是真沒那個藝術細胞。
小學時,電腦老師教他們一幀一幀的小雞動畫,還必須交作業。她對著那些工具欄和選項就覺得眼花,最後總是磨磨蹭蹭做不好,隻能忍痛割愛,用攢了好久的仔仔棒“賄賂”當時就已經能熟練操作這些的季祈年,求他幫忙調整格式,或者乾脆……“參考”一下他的成果。
到了高中,資訊科技課更難了點,老師在上麵講的唾沫橫飛,完全不顧0基礎的他們,上來就跑程式碼,讓他們算自己的bi值,唯一好的就是不用交作業。
高中美術課更是她的噩夢。老師每節課示範一遍飄逸的寫意畫,就讓他們自己畫桃花、竹子、還有金魚。彆人畫得像模像樣,她對著宣紙和毛筆乾瞪眼,調出來的墨不是太濃就是太淡。尤其是那次畫金魚,她畫出來的東西身子臃腫,魚尾僵硬得像幾根棍子,眼睛點得一大一小,醜得彆具一格。
放學後隔壁班的賀立川非得湊過來一看,當場就笑噴了,指著她那團墨跡毫不留情地大聲嘲笑:“林杳杳,你畫的這是金魚?這分明是八爪魚被人踩了一腳吧,還是中毒的那種!”
從此,“中毒的八爪魚”就成了她高中時代洗刷不掉的“黑曆史”之一,時不時就被賀立川拿出來鞭屍。
如今坐在大學機房裡,聽著老師講解如何用excel做基礎的資料排序和篩選,她雖然能跟上,但那種“不太擅長”、“需要求助”的被動感又隱隱浮現。她撇撇嘴,一邊機械地跟著操作,一邊在心裡默默給晚上的季祈年記上了一筆:
必須讓他請頓好的,彌補一下她此刻被勾起的、關於“中毒八爪魚”和“小雞動畫”的不爽回憶。
傍晚,林杳杳踩著下課鈴,幾乎是蹦躂著溜達到北一食堂二樓。這個點食堂人已經多了起來,空氣裡彌漫著各種食物的混合香氣。她眼睛滴溜溜一轉,就鎖定了靠窗位置的季祈年。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衛衣,外麵套了件敞開的灰色外套,正低頭看手機,側臉線條乾淨利落。林杳杳躡手躡腳地溜過去,沒坐對麵,而是直接一屁股擠到他旁邊的座位上,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撞他:“我來啦!”
季祈年被撞得手一抖,手機差點沒拿穩直接飛出去。他擡起頭,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林杳杳你屬炮彈的?坐對麵去,擠死了。”
“就不!”林杳杳賴著不動,反而湊近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這座位寫你名字啦?我偏要坐這兒,方便監督你請客的質量。”
她注意到他麵前有杯沒動過的熱豆漿,立刻伸手一指:“這個是不是給我點的?季祈年你真好!”說完也不等他回答,自顧自拿過來就吸了一大口,滿足地眯起眼,“嗯!甜度剛好!表現不錯,值得表揚!”
季祈年看著她這自來熟又理所當然的樣子,想維持冷臉卻沒繃住,嘴角忍不住向上彎了一下,又迅速壓下,故作嫌棄地抽了張紙巾遞給她:“擦擦嘴,沾一圈豆奶沫,醜死了。”語氣裡卻聽不出半點真的嫌棄。
“哪兒有!”林杳杳下意識舔了一下嘴角,接過紙巾胡亂擦了擦,“快點菜快點菜,餓扁了!我要吃麻辣香鍋!加肥牛!加蝦!……”
她掰著手指頭數,季祈年已經站起身,拿著校園卡,聞言挑眉看她:“吃這麼辣,彆到時候又拉肚子了。”
“哎呀不會不會,我腸胃好著呢。”林杳杳推著他往視窗走,“快去快去!再多加點藕片和那個脆脆的腸哦~”
季祈年一邊被她推著走,一邊回頭毒舌:“吃那麼多,小心胖得鼓手凳都坐不下。”腳下卻乖乖朝著麻辣香鍋視窗去了。
沒過多久,他就端著一個堆成小山、紅油滋滋作響的大盆回來了,香氣誘人。他把盆放在她麵前,表情有點小得意,下巴微揚:“喏,滿上啦。夠意思吧?”
林杳杳非常給麵子地“哇”了一聲,很捧場地鼓掌:“厲害厲害!季老闆大氣!”
他坐下,把一次性筷子掰開遞給她,又開始嘚瑟:“那當然,也不看看誰請客。”
“謝謝老闆!”林杳杳笑嘻嘻接過來,迫不及待地開動。她被辣得嘶哈嘶哈,還不忘指揮:“幫我夾那個豆皮…對對,還有那個蝦太遠了…”
季祈年一邊嘴上抱怨“使喚誰呢你”,一邊精準地把她要的菜都夾到她碗裡,甚至順手把她不小心掉到桌上的一個鵪鶉蛋也夾走了,動作自然無比。
窗外夜色漸濃,窗內燈火通明,食物熱氣騰騰。林杳杳吃得鼻尖冒汗,心滿意足。季祈年看著她狼吞虎嚥的樣子,嘴上雖然還在不停輸出“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吃相真差”之類的吐槽,眼神裡卻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專注和笑意。
這份吵鬨又溫暖的陪伴,比任何美味都更能驅散所有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