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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總要表哥加班 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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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議最終不歡而散。

王太後麵色鐵青,被一眾半截都要入土的老臣激得憤然離席。

王大司馬麵色坦然,王家幾個子侄對她的目光也使視而不見,王承也不例外。

她所薦舉的廢太子之子處境也是甚是尷尬,隻不過那少年好像感知不到周遭發生的一切,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宮女請下了高台,乘轎攆回了內宮,被安置在長秋宮附近。

天子失蹤,朝臣也無更好的方法。

當初選出周棠便是幾番妥協相商爭執不休,如今隻能多多派出人手去找,掘地三尺。

王承領命繼續帶領禁軍在京城外方圓二十裡尋找天子蹤影。

謝丞相的麵目仍舊淩然,心下打算著手去調查當年廢太子子嗣暴斃之事的疑點,怕是廢太子的舊黨仍舊心懷不滿。

王大司馬隻能在心裡暗暗罵著自己的妹妹如此愚鈍。

原本王既白是希望一舉剷除樂家勢力,再博得個救駕之功的美名,以此來保證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可如今自己的親妹妹似是對王家的野心不滿,竟然自作主張,橫生事端。

一場棋局,每一顆棋子都懷著自己的心思,棋麵上的勝負輸贏也在幾步之間變化無端。

王既白從前經常與先帝手談,先帝不善下棋,王大司馬每次要做的便是怎麼不著痕跡地輸給先帝。

棋局是雙方無聲的博弈。

執棋之人以為自己在背後操盤,冇想到讓執棋者以為自己執棋,一盤精彩的廝殺,才能進行下去。

廢太子之子,這個稱呼這麼說來都無比的拗口,還帶著幾分對皇家的冒犯。

一眾宮婢在私底下聚在一起,主子娘娘不在,她們偷偷好像是在商議又好像在偷笑,好像在說著那位不知該怎麼稱呼裡麵那位不算主子的主子。

王太後今日在朝廷上的舉動像一陣風一樣很快吹到了宮內,有幾個大膽的宮女已經偷偷從門後窺探裡麵那位少年,心裡的心思看著那少年的側顏有些活絡,有的甚至已有些紅了臉。

那少年坐著,長久地發著呆,身子微微倚在木椅背上,眼簾半垂著,目光虛虛地落在桌上,桌上並無什麼特彆,隻擺著一些尋常的茶具。

他的視線似乎是冇有焦點的,整個人看著蒼白、易碎。

“主子怕不會是個傻的吧。

”有個年紀小的宮女在門後小聲說道。

“你不要命了!”小宮女是聲音被打斷,身後傳來一聲“噓——”聲,另一個年紀稍微長些的宮女說道。

小宮女的腦殼突然被身後的大宮女用手輕砸一下,她輕輕“哎呦”,將頭往那宮女腰上撞去。

門外的動靜並不小。

但那少年也不回頭,好似什麼都聽不見,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裡。

這字寫的,簡直比貓抓狗爬好不了多少。

秦挽意在一邊放眼看周棠寫的那幾行字,心裡裡暗暗腹誹道。

周棠拿的是管長杆狼毫,袖口挽著,身子都快要趴在紙上,手總是像跟不上腦子,紙麵上被暈染出好幾個渾黑的大墨團。

今晨周棠醒的很早,昨夜他有些輾轉難眠,是為瞭如何與與秦挽意說明醫師之事。

秋日的早晨已經開始結了細霜,周棠在山間路上走著,路旁種著不少他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看著不是華貴的樣子,他卻覺得彆在秦挽意發間一定好看。

他的心思有些偏了。

周棠幼時曾對花粉過敏過,並不是很嚴重。

但他此刻特彆想采下一些,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以後是要做天子的人,何必拘著自己的想法,他百無禁忌。

他來時,秦挽意在臨字打發時光。

他隻好讓雲枝將那花放下一旁,雲枝向花上灑上了些新鮮的露水,精心插在一旁的瓶子中。

他湊上前去看秦挽意練字。

秦挽意幼時在家寫的是簪花小楷,後來跟著表哥,表哥帶她習得了不少大家筆法,涉獵行草隸篆,在筆力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表哥偏愛行草,她刻意仿過,卻總是不像。

周棠雖然於書法一事毫無造詣可言,但也能看出秦挽意的字有彆於閨閣小意,是帶著幾分自身的心性的。

那筆是怎麼到周棠手上的,秦挽意也說不清。

好像笑著鬨著間,周棠是纏著秦挽意要她教教他,也想學學著文人賣弄風雅之事。

他在永王府並不得父親的疼愛,自然不能得他親自教導。

府中是有教習先生,隻不過王府裡也少有平心靜氣坐在那聽課的孩子,他和幾個兄弟玩不到一出去,去了幾次後便再不願意去了。

周棠記得該怎麼那筆,也知道蘸墨、起鋒。

“武將之家,確實有些不通文墨了。

”周棠寫了幾個字,打眼望去,特彆是和秦挽意的擺在一張紙上,看著確實有些醜陋不堪了。

秦挽意心裡覺得有些好笑,蕭家在金陵怎麼也算是個高門了,高門子弟寫出一手這樣的字來,將來為官做宰,豈不是要被同僚嘲笑?“用墨酣暢淋漓,佈局不拘一格,六郎隻是平日裡無心文墨,若多下點功夫,必在我之上。

”秦挽意的聲音如山間的溪流,娓娓道來,聽著便讓人覺得舒服。

周棠的麵色倒是顯出幾分難堪來。

女郎的話說的好聽,但他在心裡對自己還算是有個數的。

不過聽秦挽意這一言,倒是比當年父親那句“不堪大用”心裡熨帖多了。

“不如重鋪一張紙吧。

”秦挽意溫聲道,上前想去佐著周棠的手。

周棠險些冇握住筆,身子也是往旁邊側了側。

女子的手心是溫熱的,但指尖冰涼,周棠覺得自己的手背莫名其妙有些癢意。

“誒,我還冇…準備……好。

”秦挽意手上的力道並不大,但不知怎的,周棠覺得那雙手在無形中牽引著自己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墨色平穩地落下,筆下是一個“蕭”字。

隔著衣料,兩人的體溫交換著,給周棠一種莫名的踏實感。

但筆下的那個字看著實在是有幾分礙眼。

好像在提醒他不要沉溺在此時的迷夢之中。

“當年我和表哥學字,表哥待我並不嚴苛,但我私底下總是一硯墨一硯墨的練,才能得表哥幾句誇讚。

”秦挽意的心神都放在筆下,眉目間滿是專注,是周棠的心思在纏繞著。

其實周棠的心思早不在字上了。

秦挽意不知什麼時候鬆了手,周棠的手也好像脫了力一般,狼毫陡然滑下,在紙上撇下了長長的一道墨痕。

紙上是一首詩,南唐李煜的《浪淘沙》,簾外雨潺潺那一首。

那一筆墨痕落在“夢裡不知身是客”一句上,顯得分外刺眼。

周棠讀過些詩,李煜是亡國之君,寫的詞的腰肢太軟了些,周棠並不是很喜歡。

他當年逃學堂中的課,倒是在彆處讀到過一闕,“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花間詞曲,他心裡曾想過這小女兒形態,是怎樣的一番模樣。

亡國之君呐……周棠看這詩,心情沉了沉。

這首詩,倒是有幾分合當下的時局。

周棠的臉上露出愧色:“挽意,是……是我失神了。

”秦挽意也是被那出現在宣紙上的墨痕一驚。

“無妨。

”“六郎今日似有心事,不如我們改日再寫。

”秦挽意並未生氣,也並未生疑,方纔這一手字寫的痛快,她渾然不覺周棠的遊離。

秦挽意將剛剛被毀了的宣紙移到一邊。

她的目光掃到屋內的牆上的那把佩劍,上麵有著細碎的灰塵,像是閒置已久,久未使用了。

宮門在身後緩緩合攏,發出一聲老朽、沉悶的聲音,將朝廷上的爭吵不休深深鎖在紅漆門內。

午後的日光白晃晃照著玉階,崔璟負手,紫袍玉帶,走動時泛著沉靜的光澤。

崔家百年世家,憑藉著九品中正在朝堂平流進取,坐至公卿,私下裡養著無數的佃客、部曲,坐斷財富兵源,更是靠著祖上傳下的藏書典籍設立私學,培養名儒。

他自認為無論是誰坐上天子位,都不會對崔家造成任何影響。

他曾鄙夷他的父親,可如今他也一步步走著父親當年的路子。

不然崔家宗族那些長輩也容不下他。

皇權更迭、天下動盪,但世家便可屹立不倒。

他不是王導,做不了一心輔佐君王的純臣。

他一步一步走得端正,心裡仍記掛著朝堂最近的事端,已出了宮門好遠。

貼身侍從牽著馬匹在宮門外等候。

“大人,回府麼?”侍從輕聲問。

“不回府”,崔璟心意煩雜之際,他有些擔心在寺中的表妹。

那個醫師的心一直不定,保不準與這次遇刺之事有什麼瓜葛。

京中生變,表妹一定為他憂心。

秦挽意是那麼柔弱無依之人,若是他不在身邊,她心意定是冇了主意。

自己合該去看看錶妹,崔璟念及此,俯身向侍從說到,“我今日去一趟棲霞寺,府中或宮中有任何訊息,速來報我。

”侍從應諾,崔璟上了馬車,在馬車上換下了朝服,另穿了一件。

兩日不見,不知表妹是否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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