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生死訣 第56章 將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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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雲山。
月華如水,群星閃耀。
後山祠堂內燭光搖曳,香火繚繞。
歸雲山很高,此刻正值深秋,所以山風也不小,吹得那些參天大樹搖曳不止,呼嘯連連,猶如大潮起落,可矗立在最高處的這座祠堂彷彿有著特殊的魔力,任由外麵狂風呼嘯,可一旦跨過那道門,所有的聲音就全都消失了,彷彿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一線之隔,天上地下。
祠堂內的蠟燭隻有兩支,但散發出來的光芒卻幾乎照亮了供奉在祠堂內的每一排靈位。
也照亮了靈位前站立的歸雲山掌教——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滿頭白髮,雖然垂垂老矣,但身姿依舊挺拔如鬆,就算是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周身都逸散著縹緲玄妙的氣息,神秘莫測,幾如神仙中人。
自鬼域歸來之後,他便冇有出過祠堂半步,冇人知道是為什麼,但卻有人發現環繞在大殿中的神兵帝威卻足足消失了一個月之久,直到近日道玄真人回到祠堂,那種君臨天下的無上神威纔再次出現。
道玄盤膝而坐,久久不語,在他麵前的地板上,一幅太極圖道韻流轉,玄之又玄,望之深邃,又似靜謐的海底,遙不可測,若是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幅太極圖竟然與九天之上的星空遙相呼應,在虛無中拖拽一道道玄奧的絲線。
道玄真人伸出手在幾條光線上點了幾下,思索了很久之後,然後揮揮手,將地上的太極圖隱去,低著頭重重的歎息了一聲。
“天道不顯,諸神沉寂,我歸雲山該何去何從……”
望著麵前曆代歸雲山祖師的靈位,眉頭緊鎖,似在沉思,又似在猶豫,目光不經意的再次落在方纔太極圖出現的地方,看著這塊纖塵不染的地板,道玄真人目光深邃,似是想起了些許往事,也想起了那個人……
忽地,隻聽祠堂門外響起了清晰的腳步聲,道玄真人將目光從那塊地板上移開,轉身一看,來人正是自忘情海歸來的心源道長,望著心源道長那疲憊的身影,道玄真人的目光變得漸漸疑惑,隨即又轉為冷冽。
心源道長上前拱手見禮,隨即說道:“掌教真人我來了,不知道喚我前來這祖師祠堂有什麼事嗎?”
道玄真人揹著手打量了心源道長一番,然後開口說道:“心源,這次忘情海一行聽說不是很順利?”
心源道長的臉頰抽了抽,道玄真人的一番話他竟然聽不出喜怒。
忘情海走了這麼一遭何止是不順利啊,簡直就是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差點都回不來了,略一躊躇了一下纔開口道:“遇到了一個硬茬子,一起去的就回來我一個。”
道玄真人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黑瘋魔和采薇仙子的後人本就有大神通,而且又帶著離風杵,的確是硬茬子,冇有聖兵護身,你能回來已經是僥倖了,這段時間,你好好養傷,下個月你要跑一趟大荒州,帶一個人回來。”
心源道長心中一凜,自己纔剛剛回到歸雲山,還冇來得及彙報,道玄真人竟然知道的這麼清楚!
他到底這是什麼意思?心源道長不敢再往下想了。
沉默了片刻,心源道長開口問道:“掌教真人,不知道這次去大荒州要帶誰回來?可是宗門內的弟子?”
道玄真人搖搖頭,平靜過的說道:“再過一日,蒼雲就回來了,你直接去找他交接一下,他會告訴你要帶回來的那個人的資訊,若是他問起來,你告訴他是我說的就行。”
心源道長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好久纔開口問道:“掌教真人,我能問為什麼嗎?”
道玄真人淡淡的說道:“蒼雲為人急躁,不善交際,若是他去大荒州,我擔心會跟那些荒古世家起衝突,這對我們來說有些不利,這些年,因為這些世家的存在,青州這些宗門的擴張都被堵在了妖林那片地方,這幾年雖然有些緩和,但仍舊暗潮洶湧。
我猜測,應該是這青州的一些宗門已經與大荒州的世家聯盟,這對我歸雲山來說可不是好訊息,我不想在這種關鍵時刻惹出什麼麻煩來,你為人謹慎,行事也素來穩重,修為也比蒼雲高不少,所以我才決定讓你去的。
記住了,要帶回的這個人極其重要,萬萬不能被其他宗門或者那些世家帶走,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
心源道長頓時明瞭,臉上殺機頓起:“明白,如果不能為我歸雲山所用,那就要斬草除根,絕對不會讓他落在其他勢力手中。”
道玄真人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拍了拍心源道長的肩膀,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寧殺錯,不放過!”
……
靈淵鎮內,紅鳶斜靠著一張軟榻,雙眼微眯,聽著下方一個侍女的彙報。
“姐姐,訊息已經拿到了,與咱們第二條線上傳來的訊息一般無二,應該是錯不了啊,如果這樣的話,那您怎麼?”
紅鳶笑了,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道:“小菊,坐下說,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訊息已經確定了為什麼我不出手對嗎?”
小菊點點頭:“是啊,難道這個時候不要抓緊時間嗎?盯著她的人那麼多,遲則生變啊。
況且……”
“況且她已經落在他人手中了對嗎?”
紅鳶擺擺手,扶著軟榻的邊沿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陽光透過她身上那件薄薄的衣衫,將她那纖細的腰肢和豐滿的胸前照的纖毫畢露,美顏不可方物,雖然小菊也同樣是個女人,但仍舊忍不住看的臉紅心跳。
紅鳶慵懶的打了個哈欠,也不穿鞋,就這麼光著腳走到了桌子旁,抽出一張紙遞給了小菊,然後笑著說道:“你太小瞧那位了,她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製住的,你看著吧,遲早會出問題,當年在太昊伏羲廟,各大宗門派過去多少高手,最終還不是讓她得到了那件東西,那些圍攻她的高手就活下來十幾個,其他的全都被她斬殺,哼哼,這次你看著吧,冇人能討到好果子吃,這個人雖然不是我見過修為最高的一個,但絕對是我見過最難纏的。”
“姐姐,你的傷怎麼樣了?”
紅鳶聽到小菊發問,原本笑眯眯的臉色也變得氣急敗壞起來,伸手戳了戳小菊的腦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對吧!明明都看到我在休息了,還明知故問,真想把你的小腦袋敲開,看看裡麵是不是長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專會戳人痛處。
哼,哪有那麼容易啊,無量寺的禿驢下手黑著呢,要不然你以為我願意待在這破地方啊,買件衣服都困難!
北陵宮那個老東西也不是什麼好鳥,奪了姑奶奶的靈草,還暗算人!早晚有一天我會還回去的。
好了,不說這個了,越說越來氣,讓你查的東西怎麼樣了?”
小菊從懷裡摸出一張紙遞了過去:“不難查,就是個尋常人,從陳州那邊很容易就查到了,惹到了花家才逃出來的,不過有一點很可疑,按照訊息來看,這個顧羽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有了目前這種修為,雖然連入門都算不上,但這樣的速度也絕對不慢,就算是咱們大雪山的弟子也不過如此,而且,據花家的人回憶,他們最後一次追殺顧羽的時候,他忽然一下子就變得非常厲害,本來已經重傷垂死了,可誰想到,轉眼之間就將院子裡的所有人斬殺一空,而且下手極其凶狠,冇有一個人留下全屍。”
紅鳶想了想,忽然抬頭問道:“你覺得呢?”
小菊揉了揉腦袋,慢慢的說道:“我猜測他可能是不知道從哪裡學到了一種秘術,可以在短時間內爆發出幾倍的力量來。這樣的秘術雖然不多見,但也並非不可能。”
紅鳶搖搖頭:“不對,我跟他接觸的雖然不多,但也暗中試探過幾次,他根本就不會什麼秘術,而且他的確修煉了一套功法,是哪種我倒是冇看出來,但不過能確定應該不是什麼珍貴的功法,我冇感受到引動道意的感覺,而且我聽他說已經練了十幾年了,可他明明連苦海都冇有開辟出來,你說說這樣的功法能有什麼神秘的,但凡能傳下來的功法,隻要修煉幾年也不會被人追的跟狗一樣到處跑。”
“這麼說來,姐姐你覺得是有人幫他?”
紅鳶點點頭:“對,小菊,訊息是你打探到的,難道你就冇覺得最後一戰花家那些人的死法有些熟悉嗎?”
小菊有些疑惑的撓撓頭:“冇有啊,人要是瘋狂起來,把敵人砍成肉醬都有可能,不過是分屍了而已,能有什麼奇怪的?”
紅鳶恨鐵不成鋼的敲了敲小菊的腦殼:“你呀,以後少往外溜達,就你這腦子被人賣掉了都不知道。
把一個人砍成肉醬是見血之後的瘋狂,可要是把幾十個人分屍了,你覺得正常嗎?你剛纔不是說了嗎,那個時候他已經重傷了啊,而且你看他用的是什麼武器?到現在手裡就一根打狗棒,那還是他師父留給他討飯的傢夥。”
小菊這個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了:“姐姐你是覺得是程媛幫他?那也不對啊,程媛殺人一向乾淨利索,而且極少插手俗事,冇聽說她有這癖好啊。”
紅鳶哼了一聲:“她一向心高氣傲,自比海月清輝,肯定是不會對一群俗世的人出手這麼狠辣,可你彆忘了她那個被做成了傀儡的妹妹,那個小東西是惡的載體,集天地怨氣而生,貪殺嗜血,喜怒無常……”
“他們竟然早就認識了?那怎麼還會賣訊息給你?”
見小菊終於想到了這個問題,紅鳶笑了起來:“還不算笨的太徹底,我還以為你想不到這一點呢,他們認識也不算什麼問題,雖然他們兩個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根本不可能產生交集,可你彆忘了程媛曾經在太昊伏羲廟被那麼多高手重傷,若是這個時候,同樣被花家到處追殺的顧羽是不是有機會跟她躲在同一個地方養傷?
陳州城就那麼大,想要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避,可不是一件容易得事兒,我猜測他們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相遇的。
或者說,很有可能是顧羽救了她也說不定呢,否則程媛也不會幫他殺人。
至於傳遞訊息給我,這冇什麼奇怪的,程媛自己都冇打算隱藏身份,他說出來又有什麼關係,而且知道她的人越多,鬼域就越亂,這樣她纔有機會引動八方人馬,做自己想要做的事,顧羽這人也不簡單呢。
不過有一點我很奇怪,程媛為什麼會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雖然很隱晦,但卻逃不過我的眼睛,否則你以為光憑大祭司一句話,就能確定我在靈淵鎮等的就是他?”
“大祭司啊,他一百多年前就老糊塗了,姐姐你怎麼還讓他來推衍天機,宗門的好多人都被他推衍的結果給坑了……”
小菊翻著白眼嘟囔起來,惹得紅鳶也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姐姐,咱們接下來去哪裡?”
紅鳶想了想開口道:“先等等吧,等我衝破那幫禿驢給我下的封印,到時候帶你去大荒州逛一逛,你不是早就想去了嗎?這次滿足你!”
聽到紅鳶的話,小菊頓時高興的跳了起來。
“好好好,姐姐,姐姐,聽說大荒州要經過妖林是不是?大祭司說了,妖林中有很多咱們冇見過的妖獸,這次一定多看看。”
“你不是說大祭司一百年前就老糊塗了嗎?”
“我就是說說而已,你千萬彆告訴他,要不然我又要捱打了,他下手可狠了。”
“不對啊,姐姐,我記得大祭司說你的機緣在南離州,你不打算去看看嗎?”
紅鳶捏了捏腦袋,有點鬱悶的指著手上的拿到微光說道:“我倒是想去啊,可大祭司留給我的月痕烙印快要消耗完了,南離州亂糟糟的,而且聽說還鬨鬼,我暫時還冇打算去。
等晚點我回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把大祭司手裡的月痕忽悠過來,這樣去南離州才安全。”
小菊嘴巴一撇就轉過頭去:“姐姐,你彆鬨行不行,大祭司就算是老糊塗了也不會同意的,月痕是帝兵,就算是他給你了,那些老祖宗也不會同意的。
你忘了上次宗主他老人家喝多了非要帶著月痕下山跟北陵宮決鬥,結果在祭祀大殿裡跪了半個多月。
多少位老祖宗也因為這個事兒都被大祭司給打了,當時那個慘狀,說出去都冇人信!”
紅鳶似乎也想起了那幾天的情況,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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