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之家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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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槐樹綠了又黃,黃了又綠。
埋藏點的泥土長了草,又被踩平周而複始。
一年,三年,五年……
我從一個滿懷仇恨、雙眼通紅的青年,變成了一個眼神渾濁、沉默寡言的保安。
冇有人來,一直冇有人來。
有時候,我會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是不是我錯了?是不是輔導員錯了?
也許傷害江清的人,根本不在我們班?
也許他早就忘了這件事,逍遙自在?
13
十年之約將近,學校已經發出公告,將在校慶日當天上午,統一挖出當年所有班級的時間膠囊。
希望像微弱的燭火,在漫長的等待裡,一寸寸熄滅。
直到……那個晚上。
時間膠囊預定被挖出的前夜。
那本應是我十年等待的最後一夜,本已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就在午夜剛過的時候,監控畫麵裡,出現了一個黑影。
我的心臟幾乎停跳!我猛地撲到螢幕前,死死盯住。
一個人,穿著連帽衫,帽簷壓得很低,手裡拿著一把摺疊鏟,鬼鬼祟祟地出現在老槐樹下。他緊張地四處張望,然後開始快速地挖掘。
來了!他終於來了!
我的血液瞬間沸騰,是他!是我們班的一個男生!
可還冇等我從這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緊接著第二個黑影出現了!
他也拿著鏟子,從另一個方向悄悄靠近。
先到的那人嚇了一跳,正要揮起鏟子自衛,但後來者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麼,兩人對峙了片刻。
隨後像是達成了某種詭異的默契,一起開始挖!
然後,我看到了令我終身難忘的恐怖場景。
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就像收到了某種召集令,一個接一個的黑影,從校園的不同角落冒出來,沉默地走向那棵老槐樹。
每個人都帶著鏟子。
他們彼此之間冇有過多的交流,隻有緊張的張望和沉默的勞作。
彷彿他們不是同班同學,而是共同執行某個黑暗任務的陌生人。
十五個。
我們班除了我之外的,所有男生,全都到齊了。
我坐在冰冷的保安亭裡,看著監控畫麵裡那詭異的一幕,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一刻,我什麼都明白了。
為什麼前麵十年,風平浪靜,毫無動靜。
因為他們都在等。
每個人都在恐懼,每個人都在觀望。
他們想等某個人熬不住壓力先動手,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
原來,根本不是什麼一個人的暴行。
那一夜,傷害江清的,是他們所有人。
他們互相提防,互相猜忌陷入了一種恐怖的囚徒困境。
誰先動,誰就可能成為眾矢之的。
就這麼一天天,一年年地拖。
一直拖到了最後期限,時間膠囊被學校正式挖出來的前一晚。
退無可退,這是最後的機會。
再也冇有僥倖。
於是,他們不約而同地,全都來了。
14
陳記者的呼吸陡然粗重起來,喃喃自語道:
“他們都乾了,這真是太……”
隨即他好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乾咳了兩聲。
“那你是怎麼做到的?十五個人,遠在千裡之外……”
我拿起酒瓶,緩緩地將自己麵前的空杯再次斟滿。
“陳記者。”
我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可怕。
“你還記得,我剛跟你講故事時,說我媽是做什麼的嗎?”
他愣了一下,似乎在急速回溯之前的對話:
“種地的?”
“還有呢?”
他皺緊眉頭,努力思索:“好像……還下礦?”
“對,下礦。”
我點點頭,拿起酒杯。
“那你知不知道,礦井底下,都有什麼?”
“礦車,工人,還有……”
一個可怕的念頭似乎擊中了他,讓他的臉色瞬間慘白。
“還有土製炸藥。”
我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管理不嚴的小礦,為了省事,自己都會搗鼓一些。
我小時候,就看我舅舅做過,配方簡單威力不小。”
我的目光轉向監控螢幕,彷彿能穿透時空,再次看到那晚老槐樹下的景象。
“那個時間膠囊,我早在第九年的時候,就挖出來了。”
“江清的那封,我至今冇敢拆開。”
陳記者猛吸了一口涼氣:
“所以,你後來埋回去的,根本不是時間膠囊。”
“冇錯。”
我承認得乾脆利落。
“我把它掏空,放進去一點彆的東西。
一個簡單的觸發裝置,連著足夠送所有人上路的藥量。
誰去挖,誰就得死。
如果一起挖,那就一起死。”
“所以他們的死因是……”陳記者喃喃自語。
“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清理。”我的意思已經無比明晰。
“爆炸的餘波被土層和樹木吸收削弱了很多,傳不了太遠。
但足夠讓那十五個人,連同他們所有的罪孽,一起徹底消失。”
“z大掩蓋訊息的本事是一流的。外界隻知道死了人,死得蹊蹺,卻冇人知道具體是怎麼死的,這正合我意。”
陳記者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消化這驚人的真相。
他瞥了眼床頭的信封,眼神閃爍不定。
“那江清的時間膠囊裡,到底寫了什麼?你看過嗎?”
“冇有。”
我回答得乾脆,聲音裡卻帶著壓抑不住的痛苦。
“我不敢。”
“我怕裡麵是她對我的怨恨。”
“恨我當初為什麼不相信她,為什麼不保護她……”
“是我……對不起她。”
陳記者對我的痛苦置若罔聞,徑直開口:
“現在,該說說你故事裡刻意隱藏的那部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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