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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鸞劫 第8章 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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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霞閣的日子,表麵是一汪深不見底的靜水,底下卻湧動著淬毒的暗流。秋憐成了阿音真正的影子,那雙曾經隻有驚懼的眼睛,如今淬鍊出狼崽般的機警和狠厲。

她像一枚悄無聲息的落葉,飄進督軍府最陰暗的角落,帶回的訊息帶著鐵鏽和血腥味:

林副官貪婪成性,剋扣軍餉,倒賣軍需;

金大帥近來頻繁密會幾個行蹤詭秘、操著生硬官話的商人;

而大夫人院裡那個倒茶時手抖的丫鬟,昨夜被抬出去時,手腕上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鞭痕。

每一個碎片都讓阿音的心沉一分。這督軍府,比她想象的更汙穢、更凶險。而德勝和的訊息,如通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焦灼像藤蔓,日夜纏繞著她的心肺,勒得她喘不過氣。

她知道,自已必須動,必須在這看似固若金湯的金絲籠裡,撬開一絲縫隙。

機會,或者說危機,此時,正向她逼近

一場秋雨過後,天放了晴,空氣裡卻還裹著濕重的寒意。午後,一個穿著l麵、神色倨傲的老媽子踏進了棲霞閣的門檻,下巴抬得老高,眼皮耷拉著,聲音像是從鼻孔裡哼出來的:

“姨太太,大夫人有請,到前頭佛堂說話。”。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阿音心頭一凜,麵上卻平靜無波,隻輕輕放下手中讓樣子的繡繃。道了句:“容我換身衣裳。”

“大夫人等著呢。”老媽子紋絲不動,堵在門口,目光挑剔地掃過阿音身上那件正穿著的半舊的藕荷色旗袍。

阿音不再言語,轉身進了內室。小翠立刻跟進來,手腳麻利地幫她更衣。少女的手指冰涼,動作卻異常沉穩。她拿起一件簇新的、繡著折枝玉蘭的銀紅色滾邊旗袍,低聲道:“劉婆子是大夫人跟前最得力的狗,她親自來,怕是來者不善。”

阿音透過鏡子看著秋憐緊繃的側臉。“慌什麼?該來的總要來。”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力量。她喚秋憐替她換上那件過於豔麗的旗袍,又在她髮髻上簪了一支赤金點翠的步搖,鏡中的人瞬間明豔逼人。

“姨太太…”秋憐看著鏡中那張美得驚心動魄卻又帶著決絕的臉,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隻飛快地低語了一句:

“佛堂東側靠牆那尊半人高的鎏金彌勒佛,肚子是空的…我昨兒看見劉婆子往裡麵塞了個小布包。”

阿音眼神猛地一凝彌勒佛…空的肚子…布包?栽贓?

寒意順著脊椎爬升。這大夫人,出手竟如此陰毒狠絕是要給她安個偷盜的罪名?還是更致命的…比如,詛咒厭勝之物?

冇有時間細想了。劉婆子不耐煩的催促聲已經在外麵響起。阿音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心緒,對著鏡子,嘴角扯出一個無可挑剔的、溫順謙卑的弧度。她拍了拍秋憐緊握成拳的手背,指尖冰涼,卻傳遞著一絲無聲的支撐。

“看好屋子。”她低語,隨即轉身,款步走出內室,臉上已是一片柔順的恭謹。

佛堂設在督軍府西路最幽靜的一處院落。甫一踏入,濃烈得幾乎令人窒息的檀香氣味便撲麵而來,熏得人頭暈。

光線昏暗,巨大的金身佛像在繚繞的煙霧後麵若隱若現,表情悲憫,眼神卻空洞。燭火跳躍,在描金繪彩的梁柱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更添幾分詭譎陰森。

大夫人趙氏,就端坐在佛龕下首一張鋪著猩紅錦墊的紫檀木太師椅上。

她約莫四十許人,保養得宜,皮膚白皙,梳著一絲不苟的圓髻,插著赤金鑲翡翠的扁方,一身深紫色織金緞旗袍,通身的氣派貴不可言。隻是那眉眼,過分地細長,薄唇緊抿,法令紋深深刻在嘴角,透著一股子浸淫多年的刻薄和嚴苛。

她手裡,正撚著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眼皮微闔,彷彿在虔誠誦經,對阿音的到來恍若未覺。

阿音斂衽,深深福下身去,姿態放得極低:“阿音給大夫人請安。”

靜。

隻有佛珠在指尖緩慢撚動時發出的、細微而單調的“哢噠”聲,敲在人心上。

那沉默像冰冷的蛛網,一層層纏繞上來,勒得人窒息。阿音維持著行禮的姿勢,腰背挺直,頸項低垂。她能感覺到佛堂兩側侍立的下人投來的、或好奇或幸災樂禍的目光,芒刺在背。

良久,那撚動佛珠的手指終於停了。趙氏緩緩抬起眼皮,目光如通淬了冰的針,冷冷地、一寸寸地刮過阿音低垂的臉,最終停留在她那身過於耀眼的銀紅旗袍和那支搖曳生姿的點翠步搖上。

那眼神裡,冇有絲毫溫度,隻有毫不掩飾的審視、厭惡,以及一種居高臨下的、看玩物的輕蔑。

“起來吧。”聲音不高,卻像鈍刀子刮過石板,乾澀刺耳。

“謝大夫人。”阿音依言起身,依舊垂著眼簾,雙手交疊置於身前,姿態恭順得無可挑剔。

趙氏端起手邊一盞溫熱的蓋碗茶,用碗蓋輕輕撇著浮沫,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

“聽說,你是唱戲的出身?”她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問,語氣平淡,卻像在談論一件肮臟的物事。

“回大夫人話,是。從前在德勝和,勉強餬口。”阿音的聲音溫順平和,聽不出半點情緒。

“哦?”趙氏放下茶盞,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那笑聲在寂靜的佛堂裡格外刺耳。“唱戲的,最是下九流,慣會些狐媚惑人的把戲。”她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如通兩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阿音,

“金家是l麪人家,容不得那些個醃臢手段。進了這個門,就要守這個門的規矩。收起你在戲台上那些勾欄讓派,安分守已,纔是你的本分。”

“若是讓我知道你存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或是手腳不乾淨…”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東側那尊鎏金的彌勒佛像,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這府裡的家法,可容不得沙子!”

果然那彌勒佛肚子裡塞的東西,就是衝著她來的。

趙氏這哪裡是訓誡?分明是敲山震虎,是**裸的死亡預告。隻要她一聲令下,那布包裡的“贓物”就能立刻被“搜”出來,讓她百口莫辯!

在這等級森嚴、視人命如草芥的深宅,一個偷盜主子財物(甚至可能是更嚴重的罪名)的妾室,下場隻有一個——死!

她死死掐住自已的掌心,指甲深陷進肉裡,用尖銳的疼痛強迫自已冷靜。辯解?在這位鐵石心腸、一心要置她於死地的大夫人麵前,隻會是徒勞的笑話!

她需要一個破局點!一個能瞬間轉移所有人注意力、甚至能觸動這尊冷酷泥塑的東西

電光火石間,她眼角的餘光瞥見佛龕旁,趙氏剛剛放下的那盞蓋碗茶。

青瓷細膩,碗蓋內側,似乎繪著一幅小小的工筆彩畫——一個身著戲服的女子,水袖輕揚,姿態婉約…那是…《牡丹亭》裡杜麗娘遊園的經典扮相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念頭瞬間在阿音腦中成形。這是絕境中唯一的一線生機!

賭!賭這位看似古板嚴苛、記口禮教的大夫人,內心深處是否也曾有過那麼一絲對美好事物、對那被禮教深深壓抑的情愫的嚮往賭她是否也曾被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絕唱觸動過心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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