詼偶袒弦ZgbO魏雷 001
週末清晨六點被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
手機那頭有個女人告訴我,她充錯了話費。
最後一位數字是八,她按成了九。
這還不算完,原本想充二百,結果零零按了兩次,兩百變兩萬。
現在的訴求是,讓我把錢轉給她,這錢就當我充話費了。
我特麼……
我的是八元保號套餐啊。
掐指一算,需要用208年!
我耐著性子告訴她:“你可以給通訊公司打電話,他們會按流程退回的。”
電話那頭暴怒:“你什麼意思?拿著我的錢不想還了是嗎?你信不信我把你的頭打爆?”
我原本不信。
後來被人堵到家裡,頭上縫了八針,我信了。
1、
作為一名996的職場社畜。
週日睡個懶覺是唯一的生活安慰。
然而,清晨六點的奪命連環催徹底打碎了我的美夢。
我不耐煩地按下接聽,電話那頭立馬傳來刺耳的咒罵。
“你怎麼回事,是死了嗎?半天了才接電話?”
我疑惑地看了眼手機。
確定是個陌生號碼。
“請問,你是?”
“你先彆管我是誰,我充錯話費了,你快把錢還我,卡號是……”
我有些惱怒。
擾人清夢如同殺人父母。
更何況充錯號碼還如此理直氣壯。
她這是將不禮貌的BUFF疊滿了啊。
帶著一週早起的怨氣,我不耐煩地問她:“多少錢?”
“2萬。”
“多少?”
我殘餘的睏意被徹底趕走,一度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2萬,怎麼了?你耳朵聾了嗎?”
電話那頭的人氣急敗壞。
2萬?
誰家好人充個電話費充兩萬啊,真有錢。
第一反應,我遇到了詐騙電話。
電話裡的女人可能猜到了我的疑慮,開始向我解釋。
“我本來想充二百,結果零零不小心按了兩次,迷迷糊糊中就輸了密碼。
更沒想到還輸錯了號碼。
你趕緊把錢給我轉過來吧,這錢就當你自己充話費了。”
兩萬塊錢充話費?
這是真充不了一點。
我的是八元保號套餐,兩萬塊錢夠我用二百多年。
我雖然為了預防加班不猝死堅持鍛煉,但也沒有把握再活個二百多年。
再說,我一個月工資才八千,誰會傻到用三個月工資充話費啊。
“兩萬太多了,我用不了那麼多的話費,你找通訊公司讓他們原路返回吧。”
“憑什麼?那是我的錢,你憑什麼不還給我?”
我耐著性子解釋。
“我用不了這麼多的話費,不過你可以去營業廳,拿著交易記錄讓他們將這筆交易撤回的。”
女人不依不饒。
“我不會,錢既然充到你的號上了,你就必須把錢還我。
否則我報警抓你,2萬塊錢,夠判你幾年了。”
我笑了。
這大姐挺懂法。
但不多。
“那隨你,掛了。”
大早上被人擾了清夢不說,還被無緣無故罵一頓。
就算泥人也有幾分氣性。
更何況我這個早起六天充滿怨氣的社畜呢。
結束通話電話後我反手將這個號碼放進了黑名單。
她充錯了號碼,憑什麼讓我買單?
扔下手機,蒙上被子,繼續補覺。
2、
回籠覺睜眼,已經過去六個小時。
拉開窗簾,正午刺眼的陽光瞬間灑滿整個臥室。
充足的睡眠,再加上陽光刺激血清素的分泌。
導致我整個人神清氣爽。
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了幾聲。
接下來就是午餐時間。
職場牛馬隻有一天的假期是不會出門的。
拿起手機準備點個外賣。
在看到九十九加的未接電話後,我嚇了一身的冷汗。
伴隨著的,還有無數條含媽量極高的謾罵簡訊。
我點完外賣,一個陌生號碼再次撥了進來。
我氣地接聽。
先發製人:“你有病吧?充錯話費去找通訊公司不會嗎?一直纏著我乾什麼?”
電話那頭的人比我還氣。
“你他媽的是死了嗎?打了一上午的電話都不接?
你信不信我用這兩萬塊錢買你的命?”
這次說話的是個男人,應該是那個女人的老公。
一天的好心情被破壞殆儘。
畢業三年,我一個人在外打拚。
經常性的報喜不報憂,為的就是不想讓家裡人擔憂。
本著不惹事的態度,我深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繼續解釋。
“我一個月8元保號套餐,這兩萬塊錢得用二百多年。
你們要著急,就去聯係客服,讓他們原路退回就行。”
男人一秒都沒猶豫,直接拒絕。
“你少和我扯那些有的沒的,用二百多年怎麼了?你可以留著給你的子孫用。
找客服要至少七天才能退回,我等不了。
你必須立馬把錢轉我卡上,否則信不信我找人打爆你的頭?”
嗬!
他們七天都不願等,卻想讓我認下這能用二百多年的高額話費。
他們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從早上六點開始。
充錯話費,擾我清夢,出言謾罵,死亡威脅。
真把自己當土皇帝了?
我一肚子的火氣,噴湧而出。
“七天都等不了,你趕著投胎呢?
你們的錯誤憑什麼要讓我買單?
要麼你們找客服原路退回,要麼我每個月轉給你八塊,你活不到的地方,讓你子孫繼承。”
我氣呼呼地掛了電話。
為防止不被打擾,我直接將那張備用卡摳出來,扔到一邊。
3、
外賣到後,我強製自己將方纔發生的事情拋到一邊。
開啟平板,放上喜歡的綜藝。
然後美美的享受午餐。
吃完飯,又看了會兒男神的新劇。
洗洗衣服,做做家務,一整天就這麼悄悄溜走了。
我剛準備去超市買點菜,親自做頓晚餐提高下生活質量。
手機又響了。
我常用的號碼。
我以為是爸媽,或者是朋友。
可當我看到開頭妖妖靈的號碼後,愣了。
打來電話的,果然是警察。
他們告訴我,有人報案,說我詐騙了他們兩萬塊錢,讓我現在立馬去XX派出所。
我咬著牙,氣不打一處來。
這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我查了下警察說的地方,離我這裡不遠,打車的話二十分鐘能到。
我煩躁地歎了口氣,犒勞自己的晚餐是沒有了。
還是趕緊把這件事解決吧,否則這樣下去真的是太影響心情了。
半個小時後,我到了警察說的地方。
剛進去,自報了名字後。
一男一女衝上來,指著我大罵。
“你就是電話裡那個欠錢不還的賤人?”
“警察同誌,快點把她抓起來槍斃。”
“年紀輕輕不學好,淨乾些斷子絕孫的勾當。”
“兩萬塊錢都坑,你是活不起了嗎?”
警察攔住他們。
“你們乾什麼呢?這裡是派出所,不是你們家,你們那麼能耐還報警乾嘛?”
男人咬著牙,很不服氣。
“警察同誌,你可不能看這小婊子長得好看就包庇她啊,她可是詐騙犯。”
警察瞪了他一眼,怒道:“要不這身衣裳你來穿?”
男人見警察生氣,不甘心地閉上嘴巴。
警察找了個地方讓我坐下,“說說吧,怎麼回事?”
我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客觀的講述了一遍。
警察看向那對男女,有些無語:“這就是你們說的,人家小姑娘詐騙了你們兩萬塊錢?”
男人氣急敗壞。
“怎麼不算?這兩萬塊錢應該算是非法所得吧?她不把錢還給我就是非法占有他人財物。
簡而言之,就算是詐騙。”
警察皺眉。
“是你們充錯了話費,關人傢什麼事?
再說人家都告訴你們,讓你們找客服,去營業廳讓他們把錢款原路返回了,怎麼就是非法占有了?”
女人毫不講理地狡辯。
“我打電話了,那客服說金額巨大,要讓我們拿著身份證去營業廳辦理。
去就去了,還至少七天才能退款。
我的錢,一秒就充進去了,憑什麼要至少七天才能退款?”
“就算是這個道理,關人家小姑娘什麼事嘛?
你們有意見,向通訊公司提啊?”警察勸說道。
“話費充到她手機號上了,她直接把錢轉給我不就行了?何必那麼麻煩?這樣大家都省心省力。
這點小事說了一天,我看她就是想把這筆錢占為己有。
年紀輕輕的,一點都不學好。”
警察無奈地搖頭。
“你們是省心省力了,卻把麻煩全甩到人家姑娘身上。
一個月八塊錢的套餐,你們給人家充2萬的話費,要是我,我肯定懷疑你們是洗錢的。”
女人瞪了警察一眼,一屁股坐在我對麵。
氣勢洶洶質問我:“這錢,你到底轉不轉回來?”
4、
我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大姐,我表達的意思還不夠清楚嗎?
我不貪你們的錢,但你們也彆想讓我當冤大頭。
你們想要回錢,我可以線上上配合通訊公司。
但讓我為你們的錯誤買單,把錢轉到你的卡上,這絕對不可能。”
男人目光陰鷙。
一雙牛眼瞪著我咬牙切齒。
“好,你給我等著,老子定讓你後悔今天所說的話。”
我看向警察。
“這算不算語言威脅。”
警察怒道:“張弘廣,你乾什麼呢?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拘留起來。”
原來這男人叫張弘廣啊。
充錯話費的女人叫趙桂芳。
張弘廣撇著嘴角。
獰笑:“算了,既然你們警察解決不了問題,我們就撤了。”
警察沉著臉不說話。
女人嘲諷道:“怎麼,我們不報案了還不行?
你們該不會因為我們不報案還要把我們抓起來吧?”
警察無奈地搖頭。
“那我們就不奉陪了,我們走。”
張桂芳走到門口時,故意嘀咕。
“之前就聽說現在的警察不靠譜,看來是真的,早知道就不來了。”
她這一句話,說的滿屋子的警察麵色鐵青。
等這兩個人走後,我也向警察告彆。
出去後看了眼手機已經晚上九點了。
我打了輛車到家附近,找了家常去的麵館。
吃完飯回去的路上,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
而我扭頭,卻看到身後空無一人。
我以為,是今天的經曆導致我精神有些緊張。
往常每天晚上我都會在小區跑會兒步鍛煉下身體。
今天經曆了一天糟糕的事,我直接上了電梯準備回去睡覺。
回到家,我將自己摔進懶人沙發。
隱約中,隔壁幾戶的門開開關關。
片刻後,我家的門也被敲響。
結合剛才的聲音,我以為是物業。
毫無防備地打卡門。
張弘廣突然出現在門口。
他趁我驚愕之際,衝上來掐住我的脖子。
“賤人,老子終於找到你了。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那錢你到底給不給我轉回來?”
早上六點,到晚上九點。
十幾個小時了。
好不容易的假期,就這樣被破壞。
更何況,在派出所警察已經說的那麼清楚。
他們是多聽不懂人話啊。
我使儘全力推開他。
吼道:“你們有病吧,兩萬塊錢七天後就到賬了,到底是誰活不起?”
趙桂芳一巴掌扇我臉上。
“小婊砸,給你臉了是吧?
讓你把錢轉給我這事就解決了,非要遭這一頓打,我看你就是賤骨頭。”
我錯愕地捂著臉。
憤怒到整個人發顫。
忍著眼淚哽咽道:“你們憑什麼打人?是你們充錯了話費,又不是我讓你們充的,我為什麼要為你們的錯誤買單?”
張弘廣冷笑:“既然話費充錯到你的號上,你就得把錢給我還回來。
老子讓你買單是看得起你。”
他拿出手機,調出收款碼。
“趕緊把錢轉給我,否則明天我就要收利息了,一天一百,少一分腿給你打斷。”
“你做夢。”
我邊哭邊拿出手機,“喂,我被人打了,他們還威脅我,地址在……”
張弘廣惱羞成怒,抄起鄰居門口的花盆猛地砸向我。
瞬間,花盆在我頭上炸開。
眼前頃刻一片鮮紅。
鄰居聽到動靜跑出來。
“你們乾什麼呢?室內搶劫嗎?”
他這一嗓子,其他幾戶也衝了出來。
幾家的男主人二話不說,上來把張弘廣按住。
“報警,快,就說這裡有人故意殺人。”
5、
趙桂芳見張弘廣被按在地上。
淒厲的吼叫聲就像即將被宰的羊。
“你們乾什麼呢?是這個小娼婦詐騙了我們兩萬塊錢,我們隻不過讓她把錢還回來。”
鄰居劉哥將信將疑地看了我們一眼。
隨後道:“就算是小薑騙了你們的錢,也該有警察製裁她,你們有什麼資格動手。
再說,小薑什麼為人我們清楚的很,怎麼可能騙你們的錢。”
鄰居小陳也跟著附和:“就是,我們和薑苒姐姐是三年的鄰居了,她絕不可能是你們說的這樣。”
趙桂芳見所有人都站在我這邊,口不擇言。
“我看你們都這麼維護她,是不是都跟她有一腿。
嘖嘖,真沒看出來這小婊子還是一個萬人騎的玩意兒。”
“你……”
我突然抓住還想替我說話的小陳。
“快,幫我報警和叫救護車,我的頭好暈……”
話剛說完,我就失去了意識。
6、
再醒來,我已經在醫院了。
頭上裂開一道口子,縫了八針。
我欲哭無淚拿出手機,給主管打電話。
“齊老大,我被人開瓢了,現在在醫院,請幾天假……”
掛了電話沒多久,公司來了幾個同事。
他們帶著鮮花。
我感動地險些落淚。
職場無情,人有情。
我向主管保證,等我養好了傷,肯定把耽誤的工作補上。
隔壁工位的申哥白了我一眼,小聲嘟囔:“果然山豬吃不了細糠,職場牛馬不配受傷。”
我尷尬地衝他笑笑。
當作沒有聽見。
畢竟我這不是工傷,職場競爭壓力那麼大,一不小心就會被優化。
傷不起啊,傷不起。
申哥拿著幾百萬炒股的人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
送走同事,又來了幾波朋友。
醫生提醒我:“悠著點,你還腦震蕩呢,多歇著點。
我點了點頭,躺下閉上眼睛。
醫生一走,我拿出手機給警察打電話。
帶著哭腔:“警察同誌,他們這算故意傷害吧,判多少年,賠我多少錢?我現在的醫療費誰出?”
對,我最關心的是這醫療費誰出。
畢業三年,也就前幾個月漲了工資纔有八千。
除去租房子等日常花銷,每個月幾乎月光。
實在沒有能力負擔這高額的住院費用。
然而警察告訴我的情況卻不太樂觀。
“張弘廣夫妻倆名下幾乎沒有財產,交錯話費的兩萬是他們所有的存款,你住院的話隻能先自己墊了。
後續可以通過起訴讓他們賠償。
不過,他們這肯定算故意傷害的。
如果你願意,可以走刑事訴訟。”
掛了電話,我歎了口氣。
罷了,這算是唯一的好訊息吧。
我看著銀行卡裡兩萬多的存款,也不知道能負擔的起多久的費用。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門口爸媽突然出現在門口。
“苒苒?”
7、
媽媽雙眼通紅。
淚在眼眶打轉。
“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就成這樣了啊?”
我怕爸媽擔心,笑著衝他們搖頭。
“不疼的,真的一點都不疼。”
媽媽扭過臉抹眼淚,爸爸紅著眼哽咽。
“你這丫頭,大了還學會撒謊了。
也不知道誰昨天上了麻藥哭著喊說‘媽媽我疼’,‘我要媽媽’。”
有嗎?
我覺得爸爸在騙我。
媽媽突然捂著臉,嚎啕大哭。
“你不知道,晚上我聽見你不停地喊‘媽媽我疼’,‘媽媽我怕’,我的心都碎了。”
見媽媽哭。
我的眼睛也不受控製地紅了。
其實,真的挺疼的。
也,真的挺怕的。
但我更怕的,是爸媽為我擔心。
我裝作很輕鬆道:“好了,我現在真的不疼了,不信你們看。”
我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腦袋。
呲,疼。
但,我可以忍。
媽媽按住我的手。
“好了,看你那傻樣。”
8、
次日,張弘廣帶著趙桂芳來了。
他們一見我,噗通跪下。
眼裡卻帶著幾分不甘。
趙桂芳率先開口:“姑娘,是我們不懂事,冤枉了你,你就原諒我們吧。”
張弘廣跟著訕笑:“是啊,這都是個誤會,通訊公司那邊已經答應儘快把錢還給我們了。”
趙桂芳接著:“你看既然都是誤會,你就撤了報案吧,我給你買兩隻老母雞補補。”
張弘廣:“是啊,家裡養的老母雞,可有營養了,你們城裡人都買不到。”
爸媽這才明白,眼前這兩個看上去很樸素的男女就是追到家裡讓我腦袋開花的人。
“呸,誰稀罕你家那老母雞,真當成是金子做的了。”
“就算是金子做的,我們也不稀罕,什麼也比不上我家姑娘。”
“就是,”爸媽看向我,嚴肅道:“小冉,這件事你決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聽警察說他們跟蹤你到家把你打了,為的什麼?
哦,我想起來了,他們充錯了話費,嫌麻煩,不找通訊公司找你,這是什麼道理嗎?”
“就是,看我閨女一個人在外打拚好欺負是吧?我告訴你們,想欺負我閨女,沒門。”
爸媽義憤填膺的你一言我一語。
說得張宏廣夫妻臉色慘白。
趙桂芳跪著朝我走了幾步。
“姑娘,你行行好。昨天的事是我們衝動了。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彆跟我們一般見識了。”
我看著她那低眉順眼的樣子。
與昨日咄咄逼人的模樣判若兩人。
可我一點都不可憐她。
我冷聲道:“你們出去,彆在這兒惡心人,我是不可能原諒你們的。”
“你彆得理不饒人,我們都給你跪下了還想怎麼樣?”
張宏廣瞪著眼,橫肉在臉上晃動。
“你們沒理都能攪三分,我為什麼不能得理不饒人?”
我憤怒地直視他。
“你們充錯了話費,這是你們造成的失誤,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替你們的錯誤買單?
如今知道怕了,是不是有點晚了?”
媽媽氣得叉著腰,“就是,早乾嘛去了?
我家姑娘那麼愛美,頭上縫了八針,以後留下疤長不出來頭發可怎麼辦?”
她說著說著,眼又紅了。
我愧疚地拍了拍她的手,看著張宏廣冷聲道:“你們走吧,按法律流程來。
我不會占你們的便宜,但也不會縱容犯罪。”
張宏廣拉著趙桂芳站起來。
目光陰沉。
“我們走,我就不信,這點小事還沒辦法解決了。”
9、
媽媽有點擔心。
我們畢竟不是本地的。
她怕強龍壓不住地頭蛇。
勸我:“小冉,要不辭職吧。
跟爸媽回老家,咱老家雖然工資低,消費也低。
至少,你不會被欺負。”
我抿著唇,有些猶豫。
我的專業,創意性比較強,回到老家,可能很難找到相關的工作。
而我,很喜歡自己的這份工作。
雖然它很累,掙得也不多。
可人活著,總得為自己熱愛的事情犧牲些什麼。
我抱歉地看著媽媽。
“媽,我……”
我剛張開嘴,爸爸打斷我,勸媽媽。
“孩子長大了,她有自己的功課要做,我們做父母的還是不要乾涉太多。”
媽媽哽咽:“我也知道,可你看……”
她突然擦了擦眼淚。
“對,孩子長大了,這次隻是個意外。
世上還是好人多的。”
她喃喃自語,好像在跟我們說。
更多的,其實是在安慰自己。
我在心中暗暗發誓,必須讓張紅廣和趙桂芳付出應有的代價。
為我自己,更為爸媽。
10、
我住院的第三天,張宏廣帶著本市的調解人員。
他們扛著攝像機,拿著話筒,烏央烏央的人群湧入病房。
調解人員瞭解完事情的經過後,調解了兩個小時。
但我態度強硬,十分堅定地告訴他們,我要走法律程式。
對不法侵害,堅決說不。
調解的記者調解到後麵直接黑臉。
臨走前敷衍對我說道:“既然你不想調解就算了,祝你早日康複吧。”
張宏廣和趙桂芳倒沒有多說。
隻是他們的神情和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讓我覺得隱隱有些不安。
次日晚上八點,黃金時間。
我們前一日的調解視訊在欄目播出。
節目組胡亂剪輯。
把我塑造成一個貪得無厭的女人。
明明是趙桂芳充錯了話費,讓我以現金的方式還給他們。
播出後給人的錯覺是,張桂芳充錯話費後我要占為己有,拒絕還錢。
螢幕前。
張宏廣和趙桂芳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裳。
一副老實巴交農民工受儘欺負的模樣。
趙桂芳一把鼻涕一把淚。
“薑冉姑娘,求你行行好,昨天我老伴就是太急了,纔不小心推了你。
不小心害你受傷,都是我們的錯,可我們一家子都靠他爸生活,你要讓他坐牢就是要我們的命啊。”
張宏廣低著頭,啪啪啪扇了自己幾耳光。
“都怪我,我也是太急了。
一家老小就指望那兩萬塊錢生活呢,她一說不還,我就衝動了。
都是我的錯。”
網上好多不明真相的網友展開討論。
“兩萬塊錢啊,要是我不小心充錯了話費彆人不還,我可能更瘋。”
“就是,人家容易嗎,兩萬塊錢可能是人家一年的收入了,這小姑娘看著光鮮亮麗的,沒想到心這麼黑。活該被打。”
“這老兩口也夠可憐的,不小心推了這蛇蠍心腸的女人,還不知道要被訛多少?”
“嘖嘖,人心不古啊。誰有能力扒出這臭女人的工作單位?
她要是公職人員就好了,說不定能救救這對可憐的夫妻。”
……
我看著網上顛倒黑白的言論氣得渾身發抖。
現在這做節目的為了收視率連臉都不要了是嗎?
我找到他們欄目組的電話。
打了過去。
“你們什麼意思?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為什麼還要顛倒黑白?”
電話裡的人不痛不癢地跟我打太極。
說到到後麵,他們顯然有人不耐煩了。
有人煩躁地嘟囔:“這女的傻逼吧,不這麼剪哪來的熱度?到時候反轉一波,又能掙一波收視率。”
我氣地咬牙。
“你們作為媒體工作者,為了所謂的熱度,難道連真相都不顧了嗎?”
他們突然意識到我還在聽,慌亂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11、
網上鋪天蓋地,全是罵我的。
他們甚至有人P我的遺照。
還有人扒出我所在的公司。
他們紛紛給公司領導打電話,要求趕緊將我這種“道德敗壞”的員工開除。
還有人跑到展廳大鬨,說有我這種員工的企業絕不是什麼好鳥。
展廳兩三天損失的收入高達三成。
公司雖然報警,卻法不責眾。
領導左右為難。
他雖知我是冤枉的,卻又抗爭不過輿論。
不能為了我一個人,影響了整個公司的利益。
他讓主管找到我,按N
1將我辭退。
主管無奈地歎息:“小薑啊,不是我不幫你,公司也有公司的難處,希望你們理解。”
我含著淚,點了點頭。
我們公司主要的收入就是在展廳和大客戶。
在輿論的影響下,這兩方麵必然有所影響。
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事,影響到其他人的利益。
但我受的損失,總要有人來承擔。
節目組不是喜歡反轉嗎?
那麼這個反轉我自己來。
我打電話聯係了劉哥。
他家在我家對門,家裡有個十幾歲女兒,為了女兒的安全,門口特意安了個高清攝像頭。
安裝時還問過我介意不介意,要介意的話他就調整下角度。
我說沒事,剛好也能保護我家的安全,一舉兩得。
我記得他家攝像頭是有七天雲端儲存的。
電話接通後,我問劉哥:“哥,我被打那天的監控你能不能發給我?”
劉哥很熱情:“好。那啥破調解欄目,睜著眼睛說瞎話。要不是你嫂子升職關鍵時期,我早就替你澄清了。”
我連忙感謝:“沒事沒事,你答應把監控給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看你說的哪裡話,宸宸的作業你可沒少替我輔導,說這話就見外了。”
掛了電話,我又找通訊公司調取了通話記錄。
哦,對了,還有手機上那些謾罵簡訊。
這還不算完,我帶著爸媽又去了趟派出所。
要了一份那天晚上的調解記錄。
一切都準備好後,我準備開播。
進了直播間後,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就那麼恰巧,是張宏廣的電話。
我當著觀眾的麵按下擴音。
對麵得意的聲音傳來。
“臭丫頭,想跟我鬥,你還嫩點。”
我冷聲道:“你想乾什麼?”
趙桂芳小人得誌的聲音傳出:“乾什麼?趕緊撤案,然後把兩萬塊錢轉我卡裡。
最後,還要賠償我們十萬塊錢的精神損失費。”
有人認出我後,一傳十,十傳百,直播間人數逐漸增加。
我引導趙桂芳。
“什麼兩萬塊錢?”
張弘廣大罵:“彆跟我裝傻,我婆娘錯充到你號上的那兩萬。”
我裝作很崩潰道:“我都說了,我的是保號套餐,兩萬塊錢要用二百多年。
你們找通訊公司退回就行,如果需要我會配合,你們為什麼還不依不饒。”
張弘廣不耐煩道:“你彆跟我說那些廢話,不按我說的做,以後有的是對付你的辦法。
一個外地來的臭丫頭,還敢跟我鬥。”
12、
直播間人數飆增。
我還想繼續套他們在直播間說出更多的真相。
這時,趙桂芳的手機響了。
“老頭,是節目組。”
“接。”
不多時,聽見張弘廣憤怒的聲音從聽筒傳出。
“小婊子,你敢陰我?”
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直播間評論區引起一片熱烈的討論。
“我就說,這件事肯定有反轉。”
“是啊,我上回充錯兩百塊錢都找營業廳退回了,何況這是兩萬。”
“就是看人家小姑娘好欺負唄。”
……
無視直播間的評論。
我又放出海量證據。
當觀眾看到碩大的花盆砸向我的腦袋。
鮮血覆蓋我整張臉時。
直播間出現短暫的停頓,讓我甚至誤以為是卡住了。
隨後,憤怒的文字在螢幕下麵刷屏。
“靠,這是什麼黑she會嗎?自己充錯了話費逼著人家姑娘把錢轉回去。”
“這年頭,誰是傻子啊,金額這麼大,我都怕是洗錢的。”
“七天都等不了,是活不到七天後了嗎?”
沒過多久,我的直播間突然黑了。
提示舉報的人員過多。
我冷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誰乾的。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我該放的證據都已經展示完了。
節目組突然給我打電話。
絲毫沒了之前的傲慢。
“薑小姐,你看你這邊有時間嗎?咱們再約個時間談下之前的事?”
“談什麼?”我冷笑。
“哈,嗬嗬。”那人尷尬地笑道:“之前的事是我們考慮不周,有些誤會。”
“是嗎?”我浮起嘴角,帶著幾絲嘲諷,“之前聯係你們是怎麼說的?現在想亡羊補牢是不是太晚了?
你們作為媒體工作者,不但不努力尋求真相,反而為了所謂的熱度歪曲事實,你們不愧疚嗎?”
“那個,這個,”那人支支吾吾。
我惱怒道:“你們有來找我捂嘴的時間,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我氣得結束通話電話。
疲憊地閉上眼睛躺下。
13、
輿論徹底偏向到我這邊。
張宏廣又帶著趙桂芳來了幾次。
跟神經病似的,一會兒威脅,一會兒求饒。
見我不為所動,將他們上高中的兒子和上初中的女兒,還有老家的父母,全叫了過來。
一行人跪在我家門口。
又哭又叫。
就,挺詭異的。
沒辦法,我隻能再次報警,告他們擾民。
派出所內,他們全家對我進行道德綁架。
兩個孩子跪在我麵前求饒。
“姐姐,你就放過我們爸爸吧,家裡就爸爸掙錢,爸爸要坐牢,我們就沒法上學了。”
“是啊,姐姐,爸爸要坐牢,我們的未來就毀了。”
我看著兩張稚嫩的臉。
陷入左右為難之際。
掙紮很久後,我還是狠心地搖了搖頭。
造成如今局麵的不是我。
“你怎麼那麼惡毒?”
張弘廣爸媽氣得捂著胸口。
他媽指責我:“說到底還不是怪你,你要一開始就把錢還給我兒媳婦,哪裡還有這麼多事?
我兒子打你,難道你就沒有責任嗎?”
嗬!
果然,烏鴉的世界,天鵝都是有罪的。
她這一句話,讓我的心又冷了三分。
“警察同誌,我不接受任何調解,一切都按照正常程式來。
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說完,我不顧張家人的阻攔。
毫不留情地大步離開。
14、
不久後,案子宣判。
張弘廣故意傷人致人輕傷二級,又造謠汙衊、敲詐勒索。
數罪並罰,共判刑三年六個月。
罰款五萬。
趙桂芳,雖沒有跟張弘廣一起動手致我輕傷,卻扇了我一耳光。
監控視訊拍得清清楚楚。
造謠汙衊和敲詐勒索的罪名卻跑不了。
數罪並罰,判刑六個月,罰款三萬。
我收到他們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罰款後,心裡很不是滋味。
原本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現在卻演變成這樣。
夫妻雙雙坐牢,兩個孩子無依無靠。
可這又怪誰呢?
調解節目組那邊。
這件事爆出來後,觀眾們質疑之前發出節目的真實性。
電視台的電話被打爆了,全都是罵他們的。
就連市政府公眾平台,都在點名批評他們。
電視台為了自保,將節目組整個幕前團隊和策劃團隊全部開除。
他們派了人來找我道歉,黑色的機器麵前。
他們說的話充滿歉意又體麵
我聽完,心中毫無波瀾。
誰知道,這是不是又在作秀呢?
公信力一旦消失,再想找回難如登天。
唯一讓我有些安慰的是。
雖不知道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會不會再次發生。
至少,這次的教訓給以後做節目的人一些警示。
警示他們,“你們有前科,好好乾,觀眾可都看著呢,你們曾經做的事他們記著呢。”
待事情全部解決後,我決定和爸媽一起回老家。
我雖然愛我的工作,但我更愛自己的父母。
而且通過直播這件事給了我一個啟示,夢想實現的方式其實有很多種。
回去後,我創作了自己的工作室,在平台上開直播,做視訊。
將我的工作過程變成了一件令人享受的藝術品。
我忙我的,觀眾看他們的,偶爾聊上幾句,大部分時間互不打擾。
我很享受這樣悠哉鬆弛的生活。
每日忙忙碌碌,卻又無比踏實。
不用應付各種會議,沒有沒完沒了的設計圖修改。
晚上想幾點睡幾點睡,早上想幾點起幾點起。
整個人自由又鬆弛。
我的靈感,我的工作效率,肉眼可見的提升。
前幾個月,幾乎沒有任何收入。
慢慢地,一個月幾十、幾百、幾千,甚至上萬。
越來越多的人找我合作。
定產品,接廣告。
我每天沉浸在畫草圖,設計成品,打磨成品,找工匠,找工廠中。
樂此不疲。
偶爾我還會想起曾經那個憤世嫉俗的小牲畜。
那個膽小怕事又無助的小姑娘。
她現在長大了,自信、陽光、優雅、心中充滿希望。
我無比感謝對我不離不棄的父母,和那些善良正直的朋友們的幫助。
更重要的還有那個核心強大的自己。
嗨鯨落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