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浮生故人行 016

    為了陸昭予高昂的醫療費，宋祈音隻能賣畫為生。

溫醫生是畫廊股東之一，對她頗為照顧，是她緊繃生活裡，唯一一絲喘息的暖意。

這天，畫廊經理神色慌張地衝了過來。

“宋老師，有位……有位非常重要的貴賓馬上就到，指名要您親自導覽。”

“對方已經把我們畫廊未來一年的運營費用都預付了。”經理擦著冷汗，聲音都在發抖。

“隻有一個要求，您必須親自接待。宋老師，這是我們絕對得罪不起的人物！”

用錢開道，不容拒絕。

這霸道的行事風格，讓宋祈音的心，莫名狠狠一跳。

她壓下不安，走到畫廊門口。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像一頭蟄伏的猛獸，無聲地滑到門前。

車門開啟。

一個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下來。

是他。

江予執。

蘇淼淼跟在他身後，像個最恭敬的秘書，為他拉開車門。

而他的目光，越過所有人，第一時間，就落在了宋祈音……和她身旁溫文爾雅的溫醫生身上。

那一瞬間，周遭的空氣，彷彿都驟然冰凍。

溫醫生那個禮貌性的微笑，在他眼裡，成了最刺眼的挑釁。

“宋小姐，久仰。”

江予執走到她麵前，嘴角噙著一抹冰冷的笑，目光卻像刮骨的刀，在溫醫生身上淩厲地掃過。

宋祈音垂下眼，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江先生，裡麵請。”

畫廊裡，她機械地介紹著牆上的畫作，履行著“職責”。

但那道目光，像芒刺在背，從未離開過她一秒。

江予執根本不看畫，隻看她。

當走到一幅描繪寒冬雪景的畫前時，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畫中，紅梅覆雪，天地蕭瑟。

他想起，也是這樣一個大雪天，她偶感風寒，他卻因朝政煩心，斥責了她。

“朕記得，你從前最是畏寒。”

他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

那個“朕”字，讓宋祈音的背影，猛地一僵。

就在這片刻的失神中，溫醫生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過來，柔聲對她說：

“祈音，看你站了這麼久，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江予執眼中剛剛閃過的一絲溫情和悔意，在看到這一幕時，瞬間被冰冷的嫉妒，徹底吞噬。

他看看溫醫生，又看看宋祈音，忽然低低地笑了。

那笑意裡，滿是尖銳的、被刺痛的怒火。

他不再看畫，徑直走到展廳儘頭，一把掀開了那幅被白布蓋著的、未展出的畫。

畫上，一個跪在血泊中的皇後，正絕望地望著一個決絕離去的帝王背影。

江予執的身體，猛地一震。

這幅畫，像一麵鏡子，照出了他最不堪、最悔恨的過往。

他死死盯著畫，眼底瞬間掀起滔天巨浪。

良久，他緩緩回頭，看向宋祈音，聲音沙啞得厲害。

“這幅畫，朕要了。”

“不賣。”宋祈音的聲音在發抖，這是她今天，第一次真正的反抗。

“不賣？”

江予執忽然笑了，那笑容瘋狂而偏執，混雜著極致的痛苦。

“音音，你畫下它，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朕看到嗎？！”

“不就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朕，朕當初有多混賬嗎？！”

他逼近一步，周身散發出危險至極的氣息。

“好，朕看到了。”

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

“現在，它該物歸原主了。”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死死拽到自己麵前，赤紅著雙眼，用儘全身力氣，問出了那個幾乎將他靈魂都撕裂的問題：

“宋祈音，你告訴朕！”

“你現在守在醫院裡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就是他？！”

“是不是就是你當年昏迷時，嘴裡叫著的那個‘予執’？！”

宋祈音的瞳孔，驟然緊縮。

他怎麼會知道？！

看到她這副被說中心事的模樣，江予執最後一絲理智，徹底崩斷。

他鬆開她，踉蹌地後退一步，指著她，笑得比哭還難看。

“好，很好。”

“朕倒要看看，一個將死之人，要怎麼跟朕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