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浮生故人行 018

    江予執那句泣血的質問，像一把尖刀，狠狠插進宋祈音的心臟。

她看著他因失血而漸漸失去光彩的眼睛，看著他臉上，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絕望。

喉嚨像被死死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恨嗎？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在他為她擋住子彈的那一刻，她的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私立醫院頂層的VIP病房。

宋祈音坐在江予執的床邊，守了整整一夜。

他還沒醒。

臉色蒼白如紙，沉睡的眉眼脆弱得像一碰就會碎掉。

那張臉，與重症監護室裡的陸昭予，漸漸重合，又猛地分離。

愛與恨，在她心中瘋狂地撕扯。

終於，病床上的男人眼睫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沒有溫情，隻有一片劫後餘生的死寂。

宋祈音看著他，看著這個差點又一次死在她麵前的男人，積壓了一夜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你滿意了嗎？”

她開口，聲音嘶啞，含著淚。

“你以為用命來換，我就會感激你嗎？”

“江予執，你這種不顧一切的瘋狂，隻會讓我覺得是負擔！”

話音如鞭，抽在他蒼白的臉上。

他黑沉的眸子劇烈地縮了一下，想撐起身體，卻引發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一縷鮮血，從他嘴角溢位。

“咳咳……負擔……”

他喘息著，自嘲地笑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是啊……朕在你心裡……從來都是多餘的……”

看到那抹刺目的紅，宋祈音所有的尖銳和防備，瞬間崩塌。

她下意識地衝上前，想為他擦去血跡，手卻僵在了半空。

江予執抓住了她懸停的手。

用儘全身力氣，將她的手，死死按在自己的心口。

“音音，”他盯著她，眼中是孤注一擲的偏執，“朕隻是……不想再失去你了。”

“再？”宋祈音一怔。

“在古代……朕故意冷落你，扶持蘇淼淼……都是假的。”

他艱難地喘息著，每一個字，都耗儘了他巨大的力氣。

“朕以為……隻要讓你恨朕，對朕徹底死心……”

“那個‘係統’……就會放你走……”

“你就能……安全地回到你的世界……”

“那我失去的孩子呢？！“宋祈音猛地掙脫他的手，被這個最痛的傷疤刺到癲狂，“他也是你計劃裡的一枚棋子嗎？！”

“不！”

江予執激動地嘶吼出聲，再次引發劇烈的咳嗽，監護儀上σσψ的資料開始瘋狂跳動！

警報聲尖銳刺耳！

“朕不知道……朕真的不知道蘇淼淼那個毒婦，敢對我們的孩子下手……咳咳……等朕知道時……一切都晚了……”

看著他痛苦到幾乎要死過去的樣子，宋祈音的大腦，一片空白。

原來，是這樣嗎？

原來所有的傷害背後，竟是這樣深沉的、笨拙到可笑的愛與算計。

她衝過去，顫抖著手按下了床頭的緊急呼叫鈴。

然後轉過身，用雙手死死按住他不斷滲血的傷口，淚水決堤而出。

“彆說了……求你彆再說了……”

江予執看著她為自己驚慌失措的樣子，看著她滿臉的淚，眼中那滔天的痛苦，終於化為一絲脆弱的、卑微的希冀。

醫生和護士衝了進來，病房裡一陣忙亂。

等到一切平息，江予執的情況穩定下來。

宋祈音依舊坐在床邊，隻是這一次，她的手，輕輕地握著他的手。

再也沒有放開。

她看著他疲憊的睡顏，淚流滿麵，輕聲說了一句：

“江予執，你這個……天下第一的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