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山河已是秋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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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不斷呢喃著“林寶昭”這個名字，臉上露出傻笑。

他是真的為她高興。

她有全新的身份，有慈愛的父母，有安寧的生活，她遠離了京城的權謀紛爭，遠離了沙場的刀光劍影，遠離了……和他相關的所有痛苦和遺憾。

這不正是他當初，窮儘一生也未能給予她的嗎？

謝珩站在驛館的窗前，望著窗外綿綿的春雨，興奮了整整一夜，也沉默了整整一夜。

天明時分，他做出了決定。

他冇有去打擾林寶昭的生活，冇有出現在她麵前，更冇有試圖去相認。

他隻是暗中關照林家，確保林父在官場中得到應有的尊重，確保林家的生意無人敢欺，確保她所在的小城吏治清明、匪患絕跡。

他想讓她所在的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柔而安全。

所隔經年，恍如隔世。

謝珩終於明白一個愛人的道理，隻要所愛之人幸福，那麼不相愛也沒關係。

愛和分彆有時並不是相悖的。

謝珩遠遠地看著林家父母為林寶昭舉行盛大的及笄之禮，他以林家故友的身份送去一支桂花釵，後來偶爾遇見，便看見它插在她鬢髮之上。

僅僅是這樣，謝珩都很滿足。

林寶昭的性格與記憶中的林雁玉並不完全相同。

她少了那份在沙場磨礪、在權謀中掙紮而淬鍊出的堅毅、冷冽和隱忍，多了幾分被江南水蘊、書香門第溫養出來的溫婉、靈動和不諳世事的天真。

但她笑起來時眼裡的那抹光亮，偶爾沉思時微微蹙起的眉頭，都讓謝珩彷彿穿越了二十年的光陰，看到了那個年少時、還未曾經曆太多風雨的林雁玉。

他知道，這就是她的轉世。

林雁玉放下了所有的前塵，忘記了所有的痛苦，開始了全新的人生，平靜而美好。

而他，是她的過去。

一個充滿了痛苦、誤會、傷害和絕望的過去，一個她好不容易纔掙脫的噩夢。

他有什麼資格，再去打破她現世的安寧？

有什麼立場再去用那些沉重的記憶，汙染她純淨的笑容？

然而，人總是自私的。

在有生之年，謝珩還是希望可以多見‘林雁玉’幾麵。

有一次，林寶昭隨家人去城外的古寺上香。

雨後濕滑，他腳下不慎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早青石板路上。

謝珩恰好‘路過’，他幾乎是本能地，一個箭步上前，穩穩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林寶昭站穩後，驚魂甫定。

她臉色微紅，規矩地斂衽行禮道謝，聲音清脆悅耳。

“多謝先生。”

謝珩扶著林寶昭纖細的手臂，感受著那隔衣傳來的、真實的溫度。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與記憶中重疊又略顯稚嫩的容顏，心中巨浪翻湧，有千言萬語堵塞在喉頭，有二十年的思念和悔恨幾乎要破閘而出！

他張了張嘴，最終卻隻化作一句極力壓抑後、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的沙啞。

“姑娘……小心腳下。”

林寶昭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

她歪著頭想了想，輕聲道。

“先生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彷彿在哪裡聽過一般。”

但她很快又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大概是錯覺。

“大約是我多想了，先生不要在意，謝謝先生剛剛施以援手。”

林寶昭再次道謝，隨後便頭也不回地隨著家人離開了。

謝珩站在原地，看著她安然離去的背影。

她的裙裾在風中輕輕擺動，如同江南最美的煙霞。

而謝珩在那瀰漫著香火氣和草木清氣的山風中，站立了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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