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天行 第233章 另類祝福
當皇甫詩瑜身著那襲刺目紅妝出現的刹那,陰九幽便已心如明鏡——此生此世,他與她,再無半分可能。那極致的美,對他而言,是世間最殘酷的刑罰,是最鋒利的刀,一刀一刀,淩遲著他早已破碎的心魂。他不甘心!哪怕明知是飛蛾撲火,哪怕下一刻便會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他也要在這最後的時刻,在這命運的節點上,發出屬於自己絕望的嘶鳴!
這一生“慢著!”,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萬鈞巨石!瞬間,整個喜堂的溫度降至冰點!喜慶祥和的氣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凝固的肅殺與山雨欲來的死寂!無數道目光變得銳利、玩味、驚訝、幸災樂禍,空氣沉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皇甫天擎臉上那春風化雨般的笑容瞬間凍結,眼神刹那間變得銳利如萬載寒冰,一股屬於大乘後期巔峰強者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太古神山,轟然彌漫開來!離得近的賓客頓覺胸口如遭重擊,呼吸都為之一窒,臉色瞬間煞白!
他強壓下足以焚毀萬物的滔天怒火,聲音低沉得如同九淵寒潮在湧動,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心悸的力量:“陰少宗主?今日乃我皇甫家大喜之日,不知你有何……‘疑惑’?”
“疑惑”二字被他刻意加重,如同重錘敲在眾人心頭,其中蘊含的警告與殺意,昭然若揭!
一旁,玄陰宗宗主陰無咎的臉色更是瞬間變得鐵青無比,繼而轉為一片死灰,看向自己兒子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驚怒和恨鐵不成鋼的絕望!這個蠢貨!竟敢在此時此地,在皇甫老祖麵前,在天下群雄麵前如此發難?!簡直是自尋死路,更壞了大計!他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指甲早已深深掐進了掌心,幾乎要刺破皮肉,滲出鮮血,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隻有無儘的恐慌與憤怒。
就在所有人屏息凝神,以為陰九幽即將被絕望衝昏頭腦,不顧一切地暴起發難,甚至暗中做好了看一場驚天大戲的準備時——
陰九幽卻猛地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畢生的力氣壓製住體內翻騰的毀滅衝動。他對著上首那威壓如獄的皇甫天擎,深深一揖到底,姿態恭敬謙卑到了塵埃裡,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沙啞與顫抖:“皇甫前輩息怒!晚輩……晚輩自知此舉冒昧唐突,罪該萬死!千刀萬剮亦不足惜!但……但有幾句話,如同利刺鯁在喉中,二十年來日夜煎熬,若不吐露……晚輩死不瞑目!懇請前輩……念在晚輩一片……一片癡心妄唸的份上,容晚輩……與皇甫小姐說上最後幾句!說完……晚輩立刻離去,絕不敢再擾前輩家天大喜事分毫!”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卑微的哀求與決絕,那姿態之低,反而將正準備雷霆震怒的皇甫天擎弄得一怔。
滿腔的焚天之怒,如同狠狠砸在了一團最柔韌的棉花上,巨大的反差讓皇甫天擎一時竟有些錯愕,不知該如何回應。斷然拒絕?顯得皇甫家氣量狹小,不容人言,又有失世家風範。點頭同意?又恐這狀若癲狂的小子說出什麼驚世駭俗、有損詩瑜清譽或攪亂婚禮的瘋言瘋語。
就在皇甫天擎劍眉微蹙,威壓稍斂,心中權衡利弊的微妙瞬間——
一直沉默如山、彷彿置身事外的上官玉,動了。
他並未回頭,隻是極其自然地向前踏出一步,身形微側,恰到好處地擋在了皇甫詩瑜身前半步之處。這個動作細微至極,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保護意味與主權宣告。他俊朗無雙的臉上依舊平靜無波,深邃如淵的星眸掃過全場,最終落在陰九幽身上,眼神古井無波,看不出絲毫喜怒。隨即,
上官玉清朗沉穩的聲音,如同玉磬敲擊在死寂的喜堂中,瞬間壓下了所有雜音,也打破了陰九幽帶來的沉悶感。
“兄台有話,但說無妨。”
他目光平靜地直視著陰九幽,身姿挺拔如鬆嶽,無形中散發的氣場將皇甫詩瑜牢牢護在身後,更昭示著不可侵犯的主權。“今日我夫妻二人結為道侶,得小靈界諸位同道見證,乃光明正大之事。兄台有話,不妨當著我夫妻二人,以及在場所有道友的麵,直言便是。”
這番話,舉重若輕,既顯坦蕩胸懷,給了對方開口的機會,又巧妙地將話語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更是以夫妻之名,堵死了任何私下糾纏或單獨對話的可能。其氣度之從容,應對之得體,令堂內眾多老成持重的賓客都暗暗點頭,心生讚許。
那幾個隱匿在人群、原本蠢蠢欲動、準備借陰九幽發難之機煽風點火的小輩,此刻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上官玉這出人意料的主動接話,以及陰九幽這完全偏離預想的認慫姿態,瞬間打亂了他們精心準備的節奏。幾人氣息一滯,臉色憋得通紅,心中早已將陰九幽咒罵了千萬遍:“廢物!懦夫!說好的攪亂婚禮呢?就這般窩囊收場?!”
陰九幽緩緩抬起頭,目光艱難地越過如同山嶽般擋在前方的上官玉,最終,深深地、絕望地落在了那道被上官玉護在身後、鳳冠霞帔、美得令他心魂俱碎的倩影——皇甫詩瑜身上。他的眼神複雜到了極致,癡迷、痛苦、掙紮……最終,所有激烈的情緒如同退潮般散去,隻餘下深不見底的絕望和一絲塵埃落定般的釋然。
“皇甫小姐……”
陰九幽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卻又彷彿每個字都從心尖上剜下,用儘了畢生氣力,“自二十年前,小靈界盛會,驚鴻一瞥……你的身影,便如同亙古不滅的烙印,深深刻入我的神魂,再也……無法抹去!”
“嘩——!”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無數倒吸冷氣的聲音響起,賓客們麵麵相覷,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看戲的興奮。竟然真的是當眾剖白心跡?!在這皇甫世家大婚的殿堂之上!這陰九幽,當真是不怕死,還是徹底瘋了?!
陰九幽卻對周遭的嘩然置若罔聞,他的眼中隻剩下那抹紅妝。他繼續訴說著,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刻骨銘心的痛楚:“我自知修為低微,出身邪宗,身份如泥,配不上你分毫,連仰望都是褻瀆。可我……控製不了這顆心。這二十載寒暑,支撐我一次次從陰煞鬼域爬出,一次次在玄陰反噬的痛不欲生中挺過來,一次次突破自身極限、燃燒潛能乃至壽元的……唯有心中這份……癡心妄念!我拚了命地修煉,在地脈深處忍受神魂撕裂之苦,在萬鬼噬心之境煎熬求生,所求……所求不過是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麵前,哪怕……隻是能多看你一眼……”
他的聲音開始抑製不住地發顫,帶著一種靈魂被撕裂的嗚咽:“當我……當我終於……終於突破至合體巔峰……我以為……我以為我終於看到了一絲……一絲卑微的希望之光……可等來的……卻是你晉入大乘、即將與上官公子大婚的訊息……”
他慘然一笑,那笑容比哭更令人心酸。
他頓了頓,目光終於艱難地轉向一旁始終神色平靜、淵渟嶽峙的上官玉,又再次深深地、最後地看了一眼皇甫詩瑜。眼中最後那點不甘與掙紮,如同風中殘燭,徹底熄滅,隻餘下純粹的、帶著血色的祝福:“今日……見你鳳冠霞帔,與上官公子並肩而立……郎才仙姿,女貌傾世,實乃……天作之合……我……我心雖痛如萬蟻噬魂……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