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真經 第1002章 蠱惑葉辰殺葉辰
魔域深處的“鏡淵”,水麵如凝固的墨汁,映不出天光,卻能照見人心最深處的影子。葉辰站在淵邊,看著水中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倒影——對方穿著玄色長袍,眉眼間的戾氣比他重三分,嘴角噙著抹若有似無的笑,正用指尖輕敲水麵,一圈圈漣漪蕩開,攪得他心神不寧。
“你看,這世間最鋒利的刀,從來不是鎮蠻刀。”倒影開口,聲音與葉辰分毫不差,卻帶著種淬了毒的黏膩,“是‘自己’。當你懷疑自己的那一刻,比被千刀萬剮更疼。”
葉辰握緊腰間的鎮蠻刀,刀柄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卻壓不住心底竄起的寒意。三天前,他在清理天樞盟餘孽時,發現了一封密信,信上用他的筆跡寫著“三月初七,屠青羽聖殿”。當時他隻當是偽造,可昨夜青羽聖殿的護山大陣突然失效,十三名守殿弟子被人用“金靈訣”重創——那是他獨有的功法。
“你在怕。”倒影的指尖穿過水麵,竟化作一道虛影搭上他的肩膀,冰涼的觸感像蛇鱗擦過麵板,“怕自己真的藏著顆屠戮之心,怕那些被你救下的人,終有一天會死在你手裡。”
葉辰猛地揮刀劈向水麵,鎮蠻刀的金光劈開漣漪,卻斬不斷那道虛影。倒影在水中晃了晃,重新凝聚成形,手裡竟也多了柄一模一樣的鎮蠻刀,刀身滴落的不是水,而是暗紅色的血珠。
“還記得五年前的‘血月之夜’嗎?”倒影湊近,聲音壓得極低,像貼著他的耳朵吐信,“你為了救阿木,誤殺了三名皇城司暗衛。當時你說‘他們是惡徒’,可後來才知道,那三人是老魚安插的棋子,手裡握著天樞盟販賣孩童的證據。”
葉辰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他心底最深的刺——那晚血月如輪,他的金靈訣失控,金光穿透暗衛胸膛時,對方眼中的震驚與不甘,至今仍在他夢魘裡反複出現。
“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倒影笑起來,刀身的血珠滴入鏡淵,水麵瞬間浮現出無數張臉——有被他誤殺的暗衛,有死於天樞盟祭壇的孩童,還有那些在他“保護”下卻依舊殞命的修士,“你救的人,沒你殺的人多。或者說,你根本分不清誰該救,誰該殺,你隻是在滿足自己那點可憐的正義感。”
“住口!”葉辰的鎮蠻刀插進岸邊的礁石,火星濺起,卻燒不穿那片冰冷的水麵。他看見倒影抬起刀,對準水中一個蜷縮的身影——那是七歲時的阿木,正抱著膝蓋躲在柴房裡,身上滿是被天樞盟修士打的傷痕。
“你救他,是因為他像當年的你?”倒影的刀緩緩落下,“可你有沒有想過,若不是你執意要扳倒天樞盟,他爹老魚不會死,他也不會變成無家可歸的孤兒。你所謂的‘正義’,不過是把彆人拖進你的戰場。”
“我沒有!”葉辰吼出聲,卻覺得喉嚨發緊。他想起阿木捧著賬簿時發抖的手,想起那些倖存的暗子看向他時,眼神裡混雜的感激與恐懼——他們怕他,怕他哪天“失控”,就會變成第二個赤鬆子。
倒影的刀停在半空,轉而指向鏡淵深處。那裡浮出一座燃燒的城池,青羽聖殿的飛簷在火中崩塌,無數人影在烈焰中掙紮,而站在火場中央的,正是穿著玄甲的自己,鎮蠻刀上淌著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是你最害怕的,對嗎?”倒影的聲音帶著蠱惑的甜膩,“怕有一天,你會親手毀掉自己守護的一切。與其等到那時候被千夫所指,不如現在就……”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笑容殘忍而誘惑,“——親手了結,還能落個‘英雄斷腕’的名聲。”
葉辰的呼吸變得粗重,鎮蠻刀的刀柄被汗水浸濕。他看見水中的自己緩緩點頭,看見那把沾血的鎮蠻刀抬起,對準了自己的心臟。鏡淵的水麵開始發燙,那些死去的人臉貼在水麵上,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殺了他”“快動手”。
“你看,連他們都在求你。”倒影的聲音越來越近,幾乎與他的心跳重合,“殺了葉辰,就不會再有殺戮。殺了這個總在犯錯的自己,那些被你傷害的人,就能得到安寧。”
鎮蠻刀的刀尖微微顫抖,倒映在水中的金光與血色交織,分不清是刀光還是血光。葉辰的指尖泛白,他想起老魚臨終前的眼神——不是托付,而是警告,“守住心,比守住天下難”。他想起阿木說“葉大哥,我爹說你太狠,對彆人狠,對自己更狠”。他想起青羽聖殿的長老顫巍巍地遞來護山大陣的陣圖,“葉辰,這陣眼,隻有你能封”。
“對,封了它。”倒影的聲音像魔咒,“用你的血當陣眼,永遠封印這顆會失控的心。”
鎮蠻刀緩緩抬起,刀尖映出葉辰自己的臉。那張臉上滿是疲憊與掙紮,眼底的血絲像蛛網,纏得他喘不過氣。他真的累了,累得不想再分辨對錯,累得想讓這一切徹底結束。
水麵的火焰越燒越旺,青羽聖殿的輪廓在火中扭曲,那些掙紮的人影漸漸變成了阿木、倖存的暗子、甚至是老魚。他們的嘴型越來越清晰,無聲地重複著兩個字:“殺我。”
“殺了我,就都結束了。”葉辰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分不清是倒影還是自己,“沒有誤殺,沒有愧疚,沒有……”
“葉大哥!”
一聲清亮的呼喊突然刺破鏡淵的魔咒。阿木的身影出現在岸邊,手裡舉著那本沾血的賬簿,小小的身子在風中發抖,卻依舊揚著脖子喊:“我爹說過,刀是用來護人的,不是用來捅自己的!你要是死了,誰來劃掉賬簿上剩下的名字?誰來給那些孩子報仇?”
葉辰的鎮蠻刀猛地頓住。
倒影的臉瞬間變得扭曲,嘶吼著撲向阿木,卻被一道金光彈開——那是阿木胸前掛著的護身符,是老魚用自己的靈血畫的,能驅邪祟。
“你看!”阿木跑過來,死死抱住葉辰的胳膊,賬簿上的血跡蹭到他的衣袖上,“這上麵還有三十七個名字沒劃掉!你死了,他們就永遠沒法報仇了!你以為自己是在贖罪,其實是在當逃兵!”
鏡淵的水麵劇烈翻湧,那些人臉開始模糊,火焰漸漸熄滅。倒影在水中痛苦地扭曲,最終化作一道黑煙消散。葉辰看著自己的手,鎮蠻刀的刀尖離心口隻有寸許,冷汗順著下頜線滴落,砸在阿木的手背上。
“我……”他想說什麼,卻被阿木打斷。
“我爹說,人這一輩子,誰都免不了犯錯。”阿木仰著頭,眼睛亮得像星星,“但錯了就改,欠了就還,逃跑最丟人!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那些人,就該活著,把他們沒做完的事做完!”
葉辰緩緩放下鎮蠻刀,刀身的金光漸漸平息。鏡淵的水麵恢複平靜,映出他狼狽卻清明的臉。岸邊的礁石上,不知何時多了隻信鴿,腿上綁著張字條,是青羽聖殿的筆跡:“護山大陣已修複,弟子們等你來授新的心法。”
“你看。”阿木踮起腳,把字條遞給他,“大家都在等你,不是等你死,是等你活著回去。”
葉辰捏緊字條,指腹蹭過粗糙的紙麵,突然笑了。那笑容裡有釋然,有愧疚,更有重新燃起的力氣。他彎腰抱起阿木,鎮蠻刀在手中轉了個圈,穩穩插回刀鞘。
“走了。”他說,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還有三十七個名字,等著我們去劃掉。”
鏡淵的水麵最後晃了晃,映出兩個漸行漸遠的身影。一個高大,一個瘦小,卻同樣堅定。蠱惑的魔咒或許仍在暗處窺伺,但隻要心裡的那盞燈沒滅,再深的淵,也照得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