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真經 第1010章 風雨上洲風雨飄搖
上洲的雨,下得比任何地方都急。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濺起半尺高的水花,將“上洲商會”的金字招牌洗得發亮,卻洗不掉門楣上那道新鮮的刀痕——昨夜,天樞盟餘黨縱火燒坊,雖被撲滅,卻在牌匾下留下了這道猙獰的印記。
葉辰站在商會二樓的窗邊,指尖劃過濕漉漉的窗欞。雨幕中,上洲城的輪廓像被墨染過,碼頭的商船歪歪斜斜地泊在岸邊,往日喧鬨的市集空無一人,隻有巡防營的甲士舉著傘,踏著積水來回巡邏,鎧甲上的水痕在燈籠下泛著冷光。
“葉統領,這是上洲近半年的災情簿。”上洲商會的掌櫃捧著本厚厚的賬簿,顫巍巍地遞過來,油紙封麵被雨水浸得發皺,“您看看就知道,這地方早就不是什麼富庶之地了。天樞盟的人撤走前,把糧倉燒了個乾淨,現在城裡連糙米都賣三文錢一斤,再這麼下去……”
葉辰翻開賬簿,墨跡在潮濕的紙頁上暈開,“饑民暴動”“瘟疫橫行”“商船失聯”的字眼密密麻麻,像無數隻螞蟻爬在紙上。他指著其中一頁:“上個月有三艘糧船從南楚出發,怎麼會在半途失蹤?”
掌櫃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是……是‘黑風幫’乾的。他們是天樞盟的殘餘勢力,占了下遊的險灘,凡是經過的船,要麼交三成貨,要麼……要麼就沉江。官府派兵剿了三次,每次都損兵折將,現在沒人敢管了。”
窗外的雨突然變大,狂風卷著雨簾拍打窗欞,發出“劈啪”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外麵捶門。阿木抱著那本記滿天樞盟罪證的賬簿,縮在角落的椅子上,小聲道:“葉大哥,我剛纔在碼頭看到好多乞丐,他們說……再不下雨停,護城河都要決堤了。”
葉辰合起災情簿,目光穿透雨幕,落在城外那片被洪水浸泡的農田。綠油油的稻苗隻露出個頂,幾個農夫跪在田埂上,對著渾濁的河水磕頭,額頭磕出的血混著雨水,在泥地裡暈開一小片紅。
“備船。”葉辰突然轉身,抓起靠在門邊的鎮蠻刀,刀鞘上的水珠順著紋路滾落,“去黑風灘。”
掌櫃的嚇得撲通跪下:“葉統領萬萬不可!黑風灘的水流太急,又是汛期,船根本靠不了岸!再說那黑風幫的幫主‘翻江鼠’,據說練了天樞盟的‘水煞功’,能在水裡閉氣三個時辰,刀槍都傷不了他……”
“傷不了,就淹死他。”葉辰的聲音冷得像窗外的雨,“你隻需要告訴我們,糧船沉在哪片水域。”
半個時辰後,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駛出上洲碼頭,在湍急的江水中顛簸前行。阿木趴在船舷邊,看著渾濁的江水卷著浮屍和斷木流過,胃裡一陣翻湧。葉辰站在船頭,鎮蠻刀斜插在船板上,刀柄上的紅寶石在雨霧中閃著微光。
“葉大哥,你看那邊!”阿木突然指著左前方,雨幕中隱約能看到片礁石區,礁石上插著十幾根白骨,像是被人刻意豎在那裡當標記,“掌櫃的說,黑風幫就在那片礁石後麵設了關卡。”
葉辰眯起眼,九階靈體的金光在眼底流轉,穿透雨霧看清了礁石後的景象——二十幾艘快船藏在背風處,船上的漢子個個赤著上身,腰間彆著彎刀,為首的是個獨眼壯漢,正站在礁石上,用望遠鏡往這邊看。
“來了條肥魚!”翻江鼠的吼聲順著風飄過來,帶著戲謔,“兄弟們,準備收網!”
快船像離弦的箭般衝過來,船上的黑風幫成員獰笑著丟擲鐵鏈,試圖勾住烏篷船。葉辰拔出鎮蠻刀,刀身的金光劈開雨幕,將飛來的鐵鏈劈成數段,鏈環墜入江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有點意思。”翻江鼠舔了舔嘴唇,縱身躍入江水,消失在渾濁的浪濤中。
下一秒,烏篷船突然劇烈搖晃,船底傳來“咯吱”的聲響,顯然是有人在水下鑿船。阿木急得團團轉,從船艙裡翻出個火摺子:“葉大哥,怎麼辦?船要沉了!”
葉辰沒說話,隻是將靈體之力注入鎮蠻刀,猛地插入船底。金光順著刀身湧入江水,江麵上瞬間炸開無數水泡,伴隨著翻江鼠的慘叫,一道黑影從水裡竄出來,重重摔在礁石上,胸口有個焦黑的窟窿,正是被金光灼傷的痕跡。
“你到底是誰?”翻江鼠捂著胸口,獨眼瞪得滾圓,“天樞盟的人?還是官府的狗?”
“取你狗命的人。”葉辰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他縱身躍到礁石上,鎮蠻刀的金光在雨中暴漲,“上個月失蹤的三艘糧船,貨在哪?”
翻江鼠突然怪笑起來:“糧船?早就被兄弟們分了!南楚來的精米就是香,煮成粥能黏住筷子……”
話沒說完,他突然沉入礁石縫裡,竟是想再次遁入水中。葉辰早有防備,鎮蠻刀橫掃,金光切斷了他的退路,同時一腳踹在礁石上,整塊礁石轟然碎裂,翻江鼠的身影暴露在雨幕中,被落下的石塊砸中腿骨,慘叫著倒在地上。
黑風幫的成員見狀,瘋了似的駕船衝過來,卻被葉辰劈出的金光震得船翻人亡,江麵上很快浮滿了掙紮的人影。
“說!糧在哪!”葉辰的刀抵住翻江鼠的咽喉,雨水順著刀身滴落,在他脖子上彙成細流。
翻江鼠的獨眼轉動著,突然指向礁石群深處:“在……在那邊的溶洞裡!還有……還有天樞盟留下的火藥,說是要等汛期炸開河堤,淹了上洲城……”
葉辰的眼神驟冷,一腳將他踢暈,對船上的阿木喊道:“看好他!我去去就回!”
他順著翻江鼠指的方向衝進溶洞,裡麵果然堆滿了糧袋,空氣中彌漫著米香和黴味。角落裡堆著十幾個木桶,桶身上印著天樞盟的標記,裡麵裝的正是火藥。葉辰檢查了火藥的引信,發現上麵刻著“初七午時”——也就是後天,正好是上洲城的祭祀日,到時候全城百姓都會聚集在河堤邊,一旦炸開,後果不堪設想。
“好險。”他鬆了口氣,剛想轉身,卻聽到溶洞深處傳來孩子的哭聲。循聲走去,發現三個被捆在石柱上的孩童,正是糧船上失蹤的船家兒女,嘴裡塞著布團,眼裡滿是恐懼。
葉辰解開繩索,將孩子們護在身後,剛走出溶洞,就看到阿木舉著火摺子,正和幾個漏網的黑風幫成員對峙。那幾人舉著刀,一步步逼近,阿木雖嚇得發抖,卻死死擋在昏迷的翻江鼠麵前,賬簿被他當作盾牌抱在懷裡。
“放下火摺子!不然宰了你這小崽子!”一個刀疤臉獰笑著揮刀砍來。
葉辰的鎮蠻刀後發先至,在半空中劈斷刀疤臉的手腕,同時將三個孩子推到阿木身邊:“帶他們上船!”
阿木點點頭,拉著孩子們往烏篷船跑,火摺子的光在雨幕中晃動,像一點微弱卻堅定的星。
半個時辰後,烏篷船載著繳獲的糧食和三個孩子,以及被捆成粽子的翻江鼠,艱難地駛回上洲碼頭。訊息傳開,躲在家裡的百姓紛紛湧到碼頭,看著卸下來的糧袋,不少人當場哭了出來。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那個跪在田埂上的農夫捧著一把精米,激動得渾身發抖。
葉辰站在船頭,看著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歡呼,卻沒有絲毫輕鬆。他知道,黑風幫隻是小嘍囉,天樞盟的殘餘勢力像江裡的水草,拔了一茬還有一茬。而更可怕的是,上洲城的危機遠未結束——護城河的水位還在漲,糧倉的儲備隻夠支撐半個月,瘟疫的苗頭已經在貧民窟出現。
“葉大哥,翻江鼠招了。”阿木跑過來,賬簿上又多了幾行字,“他說天樞盟的殘部在下遊的‘鬼頭灣’聚集,大概有五百多人,還帶著兩門紅衣大炮,說是要……要炮轟上洲城。”
葉辰望向江下遊的方向,雨還在下,江麵上的霧氣越來越濃,像一張巨大的網,籠罩著這片風雨飄搖的土地。他握緊鎮蠻刀,刀身的金光在雨霧中明明滅滅。
“看來,這雨停之前,咱們是閒不下來了。”他對阿木笑了笑,笑容裡帶著疲憊,卻更多的是堅定,“去告訴百姓,把糧食分下去,然後讓壯丁們都來碼頭集合——我們要修河堤,要剿匪,還要……讓上洲城撐過這場風雨。”
阿木用力點頭,抱著賬簿跑進人群,瘦小的身影很快被歡呼的百姓淹沒。葉辰站在船頭,任憑雨水打濕青衫,目光如炬,穿透重重雨幕,望向那片藏著危機的江麵。
風雨上洲,確實飄搖。但隻要還有人願意站出來,舉著火摺子,握著刀,這風雨再大,也終有停歇的一天。而他,會是那個撐到最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