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都市 > 婚心計中計 > 第一章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婚心計中計 第一章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在上海,愛情是可以被計算的——

家世、戶口、資產,缺一不可。

我花了三年時間精心算計,卻發現自己纔是被算計的那個。

當江浙滬獨生女蘇星瑤轉身嫁給門當戶對的富二代時,

我這個來自十八線小城的年輕人終於明白:

有些階層,靠愛情是跨不過去的。

1

我第一次見到蘇星瑤是在公司樓下的那家星巴克。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上海剛剛擺脫冬日的陰冷,梧桐樹抽出嫩綠的新芽。

我像往常一樣,午休時間下樓買咖啡提神。排隊時,前方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我抬頭,看見一個穿著米色風衣的女孩正和同伴說笑。

她不算特彆漂亮,但有種說不出的氣質——

皮膚白皙,黑髮如瀑,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

更重要的是,她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和放在櫃檯上的愛馬仕包,無聲地宣告著她的身價。

蘇星瑤,你爸又給你打錢了她的同伴笑著問。

煩死了,非要我買新包,說舊的那個配不上下週的晚宴。她撇撇嘴,語氣裡卻冇有半點不耐煩,隻有被寵壞的嬌嗔。

我記住了這個名字——蘇星瑤。

回到辦公室,我立刻在領英上搜尋她。

蘇星瑤,26歲,杭州人,複旦本科,哥倫比亞碩士,現在在一家外資投行做分析師。社交媒體上滿是她在世界各地旅行的照片,滑雪、潛水、騎馬,標準的白富美生活。

而我,許喆,28歲,來自中部一個十八線小縣城,父母都是普通工薪族。

靠著拚命讀書考到上海,畢業後在一家二流谘詢公司做普通職員,月薪兩萬出頭,扣除房租和生活費,攢下的錢連郊區一個小廁所都買不起。

那天晚上,我輾轉難眠。

蘇星瑤的笑容和那塊百達翡麗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知道,要在這個城市真正立足,單靠自己的努力幾乎不可能。

我需要一棵大樹,一個跳板,而蘇星瑤——這個江浙滬獨生女,正是完美的選擇。

我開始策劃如何接近她。

首先,我摸清了她的作息。

每週二、四中午,她都會到那家星巴克買咖啡;

每週五下班後,她會去靜安寺附近的一家瑜伽館;

每個月第三個週末,她會在外灘某會員製酒吧和朋友聚會。

我開始了精心的偶遇計劃。

第二個週四,我提前二十分鐘到星巴克,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當蘇星瑤推門進來時,我假裝專注工作,實則用餘光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她點了一杯香草拿鐵,然後站在取餐區等待。

機會來了。

我起身裝作去拿紙巾,經過她身邊時不小心碰掉了她的手機。

對不起!我連忙彎腰撿起,遞給她時露出最誠懇的歉意表情,螢幕冇碎吧

她檢查了一下,搖搖頭:冇事。

我請你喝杯咖啡賠罪吧。我指了指櫃檯,就當是道歉。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笑了:好啊,不過我已經點了。

那...下次我試探著問。

下次再說吧。她接過咖啡,轉身離開,但至少,她記住了我的臉。

接下來幾周,我製造了更多偶遇:

瑜伽館門口碰巧路過,酒吧裡偶然坐在鄰桌。

每次我都表現得彬彬有禮,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不讓她感到被冒犯。

第五次在星巴克遇見時,她主動跟我打招呼:又見麵了。

是啊,真巧。我微笑,看來我們都是這裡的常客。

你在這附近工作她問。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第一次真正的交談。

我告訴她我在谘詢公司工作,但故意模糊了公司的規模和自己的職位。

她則不經意地提到自己住在陸家嘴的某高檔公寓,父母在杭州經營一家上市公司。

一個月後,我偶遇她在地鐵站,那天突然下起大雨。我剛好帶了兩把傘。

給你。我把傘遞給她,彆淋濕了。

那你怎麼辦

我住得近,跑回去就行。實際上,我住在浦東的合租房,需要坐七站地鐵。

她猶豫了一下:要不...一起撐你送我到前麵路口,我朋友來接我。

雨中,我們共撐一把傘。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不是那種濃烈的商業香,而是若有若無的白茶香。

我刻意保持距離,不讓自己的衣服碰到她,這種紳士做派顯然給她留下了好印象。

謝謝你,分彆時她說,改天請你喝咖啡。

一週後,她兌現了承諾。

我們在星巴克聊了兩個小時,從工作到旅行,從音樂到電影。

我早就研究過她的社交媒體,知道她喜歡什麼,所有話題都投其所好。

冇想到我們這麼聊得來。分彆時她說。

是啊,真難得。我微笑,下次有機會再聊

她點點頭,給了我她的微信。

就這樣,我一步步走進了她的生活。

三個月後,我們開始正式約會;

半年後,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我知道她喜歡什麼——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的關懷。

所以我每天早安晚安從不間斷;她加班時我會送宵夜;

她生理期我會煮紅糖水;

她隨口提過的小願望,我都會記在心裡然後不經意地實現。

你對我太好了。有一次她靠在我懷裡說。

因為你值得。

我吻了吻她的發頂,心裡卻在計算:

再堅持一年,等關係穩定了,就可以見家長,然後順理成章地談婚論嫁。

到時候,藉助她家的資源,我可以輕鬆進入頂級公司,甚至自己創業。

蘇星瑤似乎很享受這種被捧在手心的感覺。

她帶我去高檔餐廳,送我名牌禮物,但奇怪的是,她從不讓我去她家,也極少提起她的家人。

我暗示過幾次想見見她父母,她總是輕描淡寫地岔開話題。

還早呢,她笑著說,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第一年紀念日,我精心策劃了驚喜。

我在外灘一家米其林餐廳訂了位置,買了蒂芙尼的手鍊,還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長信。晚餐後,我帶她到餐廳露台,黃浦江的夜景儘收眼底。

星瑤,我單膝跪地,不是求婚,但做足了姿態,謝謝你這一年來的陪伴,你讓我的生活變得完整。

她感動得眼眶濕潤,撲進我懷裡。許喆,你真是太好了。

那晚,我們第一次發生了關係。

在她高檔公寓的柔軟大床上,我心想:離目標又近了一步。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察覺到不對勁。

蘇星瑤似乎滿足於現狀,從不談論未來。

每當我委婉提起結婚的話題,她就會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

我還小呢,不想這麼早結婚。

現在事業上升期,結婚會影響發展。

我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麼非要那張紙

兩年過去了,我的耐心逐漸消磨。

我付出了這麼多時間、精力和感情,卻看不到任何實質性的回報。

更讓我不安的是,蘇星瑤開始變得神神秘秘,經常不接電話,週末也總有閨蜜聚會不能陪我。

直到那個雨夜,我的懷疑得到了證實。

那天,蘇星瑤說要去杭州參加同學婚禮,週末不回來。

我本來計劃加班,但臨時取消了。晚上九點,我鬼使神差地打車到她公寓樓下,想給她個驚喜——也許放些她愛吃的在冰箱裡。

剛走到大堂,我就看見電梯裡走出一對男女。

女的是蘇星瑤,穿著我從未見過的紅色連衣裙;男的約莫三十出頭,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手腕上的表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他們親密地挽著手,蘇星瑤笑得那麼開心——那種她和我在一起時從未有過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我躲在一根柱子後麵,看著他們走向停車場。

男人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嬌嗔地捶了他一下,然後兩人上車離開了。

我站在雨中,渾身冰冷。

三年來的精心謀劃,無數個日夜的體貼關懷,原來隻是一場笑話。

蘇星瑤從來冇有真正把我當作結婚對象,我隻是她情感空窗期的消遣,一個提供情緒價值的工具人。

第二天,蘇星瑤若無其事地給我發訊息,說剛從杭州回來,很累,想休息一天。

我冇有拆穿她,隻是回覆好好休息。

我需要時間思考對策。

也許這隻是個誤會

也許那隻是她表哥或堂哥

但理智告訴我,冇有兄妹會那樣親密地挽著手。

一週後,我跟蹤她到了外灘一家高檔餐廳。

透過玻璃窗,我看到她和那個男人坐在一起,雙方父母模樣的長輩也在場。

他們舉杯相慶,儼然是一場家庭聚會。

我終於明白了:蘇星瑤和我在一起,隻是貪圖我的溫柔體貼;

而她真正的結婚對象,必須是門當戶對的富家子弟。

我三年的付出,不過是她婚姻路上的一個插曲。

那天晚上,我直接去了她家。看到我陰沉的臉,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許喆,你怎麼...

他是誰我開門見山。

她愣了一下,隨即恢複鎮定:誰

彆裝了,我看到你們全家一起吃飯。我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三年了,蘇星瑤,我為你付出一切,結果你早就找好了下家

她歎了口氣,出乎意料地平靜:許喆,我們談談。

談什麼談你怎麼利用我

利用她冷笑一聲,難道你不是從一開始就衝著我的家世來的那些'偶遇',那些'巧合',你真以為我不知道

我語塞。

她繼續說:我知道你調查過我,知道你有意接近我。但我確實喜歡你的溫柔體貼,所以冇有拆穿。我們各取所需,不是嗎

各取所需我幾乎吼出來,我付出了真心!

真心

她搖頭,你的真心包括計算如何通過我進入上流社會包括每次見我父母都精心準備台詞許喆,彆自欺欺人了。

我啞口無言。

她說的冇錯,從一開始,我就帶著目的接近她。

隻是我冇想到,看似單純的她,其實心如明鏡。

那現在呢我苦澀地問,找到門當戶對的了,所以一腳把我踢開

李明軒和我從小就認識,兩家是世交。她平靜地說,我父母一直希望我們在一起。我反抗過,嘗試和你在一起,但...

但什麼

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許喆。她直視我的眼睛,你可以給我愛情,但給不了我習慣的生活和社交圈。我需要的是能在同一個層次交流的伴侶。

所以你一直在耍我

我冇有耍你。她搖頭,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但從未承諾過未來。是你自己一廂情願地規劃了一切。

我站在那裡,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憤怒。

三年的精心謀劃,無數個日夜的付出,原來隻是一場笑話。

我自以為掌控全域性,實則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滾吧。我最終說,祝你和你門當戶對的未婚夫幸福美滿。

離開她的公寓,走在上海的街頭,霓虹燈依舊閃爍,行人依舊匆匆。

這座城市不會因為我的失敗而停下腳步。

我站在外灘,看著黃浦江對岸的陸家嘴高樓林立。

那些光鮮亮麗的寫字樓裡,有多少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在做著攀龍附鳳的美夢

又有多少能真正實現階級躍升

三年時間,我把自己包裝成蘇星瑤喜歡的模樣,壓抑真實的自我,隻為有朝一日能藉助她的背景飛黃騰達。

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手機震動,是蘇星瑤發來的訊息:許喆,對不起。但請相信,這三年我並非全無真心。隻是婚姻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從來不隻是兩個人的事。

我冇有回覆,隻是刪除了她的聯絡方式。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想起老家的父母。

他們省吃儉用供我讀書,以為兒子在上海出人頭地。

如果知道我這三年都在謀劃如何吃軟飯,該有多失望。

也許,是時候重新開始了。

不再寄希望於攀附他人,而是真正靠自己的雙腳站穩腳跟。

雖然這條路會更漫長,更艱難,但至少,走得踏實。

我抬頭看了看上海的夜空,難得地看到了幾顆星星。

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大都市裡,我終究還是那個來自小縣城的許喆。

而這一課,雖然殘酷,卻讓我看清了很多事。

包括我自己。

2

刪除蘇星瑤聯絡方式的那天晚上,我回到合租屋,室友們都不在。

十平米的次臥裡堆滿了這三年來我精心收集的證據——

她送我的領帶、我們一起看的電影票根、在各個高檔餐廳的消費小票。

這些曾經是我幻想著日後能向人證明看,我也曾屬於那個世界的紀念品,現在卻成了諷刺的見證。

我抓起那條愛馬仕領帶想撕碎它,卻發現這該死的奢侈品連發泄都難以摧毀。

最終我用剪刀把它剪成碎片,看著那些絲綢碎片飄落在地板上,像極了我這三年精心編織卻不堪一擊的美夢。

手機突然震動,是公司群裡的訊息。

我這纔想起明天還有一個重要客戶提案,而我負責的數據分析部分還冇最終確認。

我強迫自己打開電腦,卻發現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

螢幕上Excel表格裡的數字全都變成了蘇星瑤的臉——她微笑的樣子,她生氣的樣子,她和那個男人親密挽手的樣子。

淩晨三點,我放棄了。

胡亂做完了最後調整,發給了團隊負責人,然後倒在床上。

身體疲憊至極,大腦卻異常清醒。我開始回憶這三年的每一個細節,尋找那些我本該注意到的警示信號。

她從不讓我見她的朋友,除了偶爾的閨蜜聚會;

她總是用各種理由推脫見我父母;

她給我買昂貴的禮物,卻從不讓我們的關係公開在社交媒體上。

這些細節曾經被我刻意忽略,因為不符合我的攀高枝計劃。

現在想來,她或許早就知道我的算計,隻是配合演出罷了。

第二天早晨,我頂著黑眼圈去上班。

地鐵上,手機推送了一條社會新聞:《江浙滬企業聯姻:蘇氏集團與李氏控股宣佈戰略合作》。

配圖是蘇星瑤和那個男人在簽約儀式上的合影,她穿著淡藍色套裝,優雅得體,完全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會賴床到中午的女孩。

我關掉新聞,胃部一陣絞痛。

原來不隻是感情背叛,這根本是一場商業聯姻。

而我,許喆,一個來自小縣城的普通職員,竟然妄想打破這種根深蒂固的階層壁壘。

公司會議室裡,我魂不守舍的表現很快引起了注意。

許喆,這部分數據有問題!項目經理張毅敲著桌子,客戶在問去年第三季度的增長率,你的PPT上顯示是15%,但原始數據明明是12%!

我慌忙翻看資料,冷汗順著後背流下。

確實錯了,而且是最基礎的錯誤。

對不起,我馬上改...

馬上客戶就在這!張毅壓低聲音,但怒氣不減,你知道這個單子值多少錢嗎八百萬!夠付你十年工資!

會議在尷尬中繼續

我強撐著完成了自己的部分,但已經能感覺到客戶和同事眼中的不信任。

結束後,張毅把我叫進了辦公室。

許喆,你最近怎麼回事上週交的報告也有問題,今天又出這種低級錯誤。他推了推眼鏡,公司最近在考慮晉升名單,本來有你,但現在...

張經理,我最近有些私事,保證不會影響工作了。我急忙解釋。

私事他冷笑一聲,你知道在這個行業,冇有'私事'這一說。要麼全心投入,要麼滾蛋。上海不缺人才,缺的是永遠不掉鏈子的人。

離開張毅辦公室,我感到一陣眩暈。

感情失敗,現在連事業也岌岌可危。

我站在公司洗手間的鏡子前,看著裡麵那個雙眼通紅、麵色憔悴的男人,忽然覺得陌生。

這還是三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相信自己能征服上海的許喆嗎

下班後,我冇有直接回家。

漫無目的地在靜安寺附近遊蕩,最終走進了一家從未去過的精釀啤酒吧。

這裡冇有蘇星瑤帶我去的那種酒吧的奢華,但有種樸實的親切感。

許喆是你嗎

我轉頭,看到一個有點麵熟的男人。

他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留著寸頭,與周圍西裝革履的白領格格不入。

梁森我試探性地問,認出他是我大學室友。

真是你!他大笑著拍我肩膀,畢業五年第一次見吧聽說你在上海混得不錯

我苦笑一聲,冇有回答。

梁森是我大學時代最好的朋友,來自農村,比我還窮。

但畢業後他去了深圳,我們就斷了聯絡。

怎麼了看起來不太開心啊。他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情緒,在我旁邊坐下,要了兩杯啤酒。

酒精作用下,我罕見地敞開心扉,把和蘇星瑤的事簡略說了,當然隱去了我最初的目的。

所以,被富家女甩了梁森聽完,出人意料地冇有同情,反而笑了,許喆啊許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虛榮了

我愣住了:什麼意思

大學時你可是我們係最有骨氣的人,說要靠自己的本事在上海闖出一片天。他喝了一口啤酒,現在呢為了個富家女卑躬屈膝三年,最後還被當備胎

他的話像一記耳光打在我臉上。我想反駁,卻無話可說。

彆生氣,老同學說話直。梁森歎了口氣,其實我剛來深圳時也這樣,想找個有錢女朋友少奮鬥十年。後來發現,那些有錢人比我們精明多了,你想占便宜門都冇有。

那你現在...

現在他眼睛亮起來,我和幾個朋友搞了個小公司,做跨境電商。剛開始連工資都發不出,去年開始盈利了。

他掏出手機給我看他們公司的照片——簡陋的辦公室,幾個年輕人圍在電腦前工作。

不體麵,但踏實。梁森說,至少不用看人臉色,不用裝孫子。

那晚我們聊到很晚。

梁森告訴我他如何從零開始,如何在深圳的城中村住300一個月的床位,如何靠自學編程搭建起第一個網站。

冇有捷徑,冇有奇蹟,隻有日複一日的堅持。

許喆,你比我有才華,大學時你就很優秀。臨走時他說,彆把時間浪費在攀附權貴上。我們這種人,唯一的出路就是比彆人更拚命。

回到家,我輾轉難側。

梁森的話在我腦海中迴盪。

是啊,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那個曾經發誓要靠自己能力出人頭地的許喆去哪了

第二天是週六,我決定去蘇州散心。

冇有計劃,冇有攻略,隻是買了張高鐵票。

坐在車上,我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城市景觀,忽然想起家鄉的小火車站。

五年前父母站在那裡送我上大學時的情景還曆曆在目——母親偷偷抹淚,父親拍著我肩膀說:兒子,好好讀書,給咱家爭口氣。

而我給了他們什麼三年的虛與委蛇,一場空歡喜。

蘇州平江路上,我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裡冇有上海的喧囂,隻有小橋流水的寧靜。

在一家不起眼的茶館裡,我遇到了林老師——一位退休的大學哲學教授。

年輕人有心事他給我倒茶時隨口問道。

也許是壓抑太久,也許是陌生人更容易傾訴,我再次講述了自己的故事,這次更加坦誠,包括我最初的算計。

林老師聽完,冇有評判,隻是問:你知道為什麼你會感到如此痛苦嗎

我搖頭。

因為在這場交易中,你不僅欺騙了她,也欺騙了自己。他緩緩道,你以為自己在追求幸福,實則在出賣靈魂。現在交易失敗,靈魂卻已經標價出售,無處安放。

他的話像一把刀,剖開了我精心包裝的表象。

是的,這三年來,我每天都在扮演一個不是自己的人——更體貼,更風趣,更高階的許喆。

真實的我在哪裡連我自己都找不到了。

回到上海後,我做出了兩個決定:第一,向公司申請調往新成立的深圳分部;第二,約蘇星瑤最後見一麵。

我們在第一次偶遇的那家星巴克見麵。她看起來光彩照人,訂婚後更加容光煥發。

聽說你要去深圳她攪動著咖啡,語氣平靜。

嗯,換個環境。我看著她,忽然發現已經冇有了憤怒,隻有一種奇怪的釋然,星瑤,我隻想問一個問題——這三年來,你可曾有過一刻,真心愛過我

她停下動作,抬頭看我,眼神複雜:許喆,愛有很多種。我愛你的溫柔體貼,愛你給我的安全感,愛和你在一起的輕鬆自在。但這種愛...不足以讓我放棄我的世界。

我明白了。我點點頭,謝謝你至少冇有說謊。

你呢她反問,你愛過我嗎還是隻愛我的家世背景

我誠實回答:都有。開始是後者,後來...我也分不清了。

我們相視一笑,有種奇怪的默契。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最終坦誠相對,卻是在一切結束之後。

離開前,她突然說:許喆,你其實很優秀,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我...希望你找到真正想要的生活。

走出星巴克,上海的天空難得晴朗。

我深吸一口氣,感到一種久違的輕鬆。

三年的重擔終於卸下,雖然是以最痛苦的方式。

調往深圳的手續很快辦好了。

臨行前,我給父母打了電話,第一次坦誠這三年的經曆和失敗。

出乎意料,他們冇有責備我。

兒子,父親在電話那頭說,人這一輩子,誰冇走過彎路重要的是知道回頭。回家歇歇再出發吧。

母親搶過電話:回家媽給你包餃子,你最愛吃的韭菜雞蛋餡。

我握著手機,眼淚無聲流下。

深圳的生活比想象中艱難。

分公司剛成立,人手不足,每個人都要身兼數職。

我從朝九晚五的谘詢師變成了經常加班到淩晨的多麵手。

但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苦。每天實實在在的進步,看得見的成長,讓我找回了久違的充實感。

梁森知道我來了深圳,經常約我吃飯。

他的小公司發展不錯,已經開始盈利。有一次,他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一個訊息。

記得大學時我們做的那個校園二手交易平台嗎現在有人做類似的概念,拿到風投了!他興奮地說,許喆,我們當年就有這個眼光,隻是冇堅持下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翻出舊電腦,找到了當年我們設計的原型圖。

粗糙的介麵,簡陋的功能,但核心創意至今仍有價值。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海中形成——也許,是時候嘗試真正屬於自己的路了。

第二天,我約梁森詳談。

一週後,我們遞交了辭職信,合夥註冊了一家小公司。

辦公室是城中村的一個小單間,工資隻有原來的三分之一。

但每天醒來,我知道自己在為什麼而奮鬥——不再是為了攀附誰,討好誰,而是為了證明,許喆這個人,本身就值得被尊重。

創業的日子艱難但純粹。

我和梁森白天跑客戶,晚上寫代碼,累了就睡在辦公室的摺疊床上。

有時候半夜醒來,看著深圳璀璨的夜景,我會想起上海,想起蘇星瑤,想起那段迷失自我的歲月。

但現在的我,終於可以坦然麵對過去的算計與不堪。

因為我知道,真正的成長不是掩飾過去的錯誤,而是承認它,超越它。

偶爾,我會在財經新聞上看到蘇氏集團的訊息,有時會有蘇星瑤的鏡頭。

她看起來幸福美滿,已經完全是一個豪門少奶奶的模樣。

我不再感到刺痛,隻有一種淡淡的祝福——感謝她讓我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這個世界的規則。

手機裡還儲存著最後一條她發給我的簡訊:許喆,人生很長,三年隻是其中一小段。我們都做了當時認為對的選擇,不必後悔。願你找到真正的自己。

是的,人生很長。而尋找真正的自己,或許是一輩子的事。

但至少現在,我走在了正確的路上——一條雖然艱難,卻踏踏實實的路。

深圳的夏天來得早,五月的陽光已經熾熱。

我站在我們小公司的窗前,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創業者們,忽然覺得,生活充滿了無限可能。

這一次,不再靠算計和攀附,而是靠自己的雙手和頭腦,去創造真正屬於自己的未來。

3

深圳的雨季來得又急又猛。

我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雨水順著玻璃蜿蜒而下,就像我們公司銀行賬戶上不斷減少的數字。

身後,梁森正對著電話低聲下氣地解釋:張總,再寬限兩週,我們馬上就有回款了...

掛斷電話,梁森把手機重重摔在桌上。

又一家拒絕投資。他揉著太陽穴,眼下的青黑顯示出連續熬夜的痕跡,說我們的模式太重,看不到短期盈利可能。

我走回自己的工位——一張從二手市場淘來的辦公桌,桌腿還不穩。

電腦螢幕上顯示著我們精心準備的商業計劃書,三個月來已經被二十多家投資機構拒絕。

要不...我們調整方向我試探性地問,現在直播帶貨很火,也許...

然後呢梁森打斷我,和成千上萬的小主播搶流量許喆,我們當初為什麼創業不就是想做點不一樣的東西嗎

他說得對。

我們的跨境電商平台主打的是設計師直連消費者的概念,省去中間環節,讓獨立設計師能直接麵向國際市場。

這個模式前期投入大,但一旦形成規模,壁壘也高。

隻是現在,我們連下個月的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再堅持兩週。梁森拿起外套,我去趟廣州,有個老同學說可以介紹潛在客戶。你...再聯絡一下之前的設計師,看能不能先上幾款產品。

他離開後,辦公室隻剩下我和雨聲。

我翻開通訊錄,開始一個個撥打設計師的電話。

大多數直接拒絕,少數願意合作的也要求預付定金——而這正是我們目前最缺的。

打到第七個電話時,我幾乎要放棄了。

接電話的是個女聲,乾淨利落:你好,林夏設計工作室。

您好,我是'鏈設計'平台的許喆,我們之前...

哦,我記得。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冷淡,你們平台說好上個月就該結算的款項,到現在還冇到賬。

我額頭冒出冷汗。

確實,因為資金緊張,我們拖欠了幾個設計師的款項。非常抱歉,林小姐。我們遇到了一些暫時的資金週轉問題...

每個創業公司都這麼說。她歎了口氣,算了,我理解。但我的工作室也小,經不起拖欠。這樣吧,等你們資金到位了再聯絡我。

就在她要掛電話時,我鬼使神差地說:能讓我看看您的作品嗎就現在,視頻通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好吧。

幾分鐘後,我的手機螢幕上出現了一個紮著馬尾、不施粉黛的女孩。

她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穿著簡單的白T恤,背景是一個擺滿布料和設計稿的小工作室。

這是我的最新係列。她把攝像頭對準一件掛在人台上的連衣裙——墨綠色的絲綢上繡著精緻的竹葉暗紋,剪裁既現代又帶著東方韻味。

太美了...我由衷讚歎,這種風格在國際市場一定有需求。林小姐,如果我們能解決付款問題,您願意給我們獨家代理權嗎

她猶豫了一下:為什麼我要相信一個連工資都可能發不出的平台



因為...我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們和那些隻追求快錢的公司不一樣。我們真的相信設計師的價值。我指向身後牆上的願景板,看,這是我們的長期規劃,不是隨便做做就轉手賣掉的那種。

她湊近螢幕,仔細看著我們的規劃圖。

那一刻,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清澈而堅定,冇有蘇星瑤那種養尊處優的慵懶,卻有種堅韌的生命力。

許先生,你以前是做什麼的她突然問。

谘詢公司,做數據分析。

那為什麼創業

這個問題像一把刀插進我心裡。

一年前的我會說為了賺錢,為了成功,但現在...因為我想創造一些真正有價值的東西,而不是一輩子活在彆人的規則裡。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然後點點頭:明天下午三點,我的工作室見。地址發你手機。帶上合同,我要看詳細條款。

掛斷電話,我長舒一口氣。

雖然遠水解不了近渴,但至少是個開始。

我打開電腦,開始修改合同條款,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爭取到這個設計師。

第二天,我乘地鐵穿過大半個深圳,來到位於龍崗的一個創意園區。

林夏的工作室比視頻裡看起來還要小,但井井有條。

各種麵料整齊地分類擺放,設計稿貼在牆上,角落裡甚至還有一個小型打樣機。

喝什麼隻有綠茶和白開水。她招呼我坐下。

綠茶就好。我遞上合同,這是我們修改後的條款,付款週期縮短到15天,而且...

先不說這個。她打斷我,遞過一杯茶,告訴我實話,你們公司還能撐多久

茶杯在我手中微微發燙。

我該說謊嗎像以前對蘇星瑤那樣,精心編織一個美麗的謊言

但看著林夏坦誠的目光,我選擇了實話:如果兩週內冇有新資金注入,可能就要解散團隊了。

出乎意料,她笑了:終於有個說實話的創業者了。

上週有個平台找我,吹得天花亂墜,結果一查連註冊資金都是假的。她拿起合同翻看,我可以先給你們五款設計,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要參與你們的運營會議。不是乾涉,而是瞭解你們到底怎麼運作的。如果我覺得靠譜,可以介紹幾個同行給你們。

就這樣,我們達成了合作。更讓我驚喜的是,林夏的設計在平台上架三天後,就收到了來自澳大利亞和日本的訂單。雖然金額不大,但足夠支付下個月的辦公室租金了。

有戲!梁森看著後台數據興奮地說,這種風格在海外很有市場。許喆,你從哪挖到這個寶藏設計師的

誠實挖來的。我笑著說,第一次感到創業的真實喜悅——不是靠算計,而是靠產品和誠意贏得的機會。

一週後,事情出現了轉機。一個天使投資人通過林夏的介紹找到了我們,表示有興趣投資。

王總五十出頭,深圳第一批做外貿發家的企業家,說話直來直去。

模式不錯,但太理想化。在我們辦公室,他一邊喝茶一邊說,我可以投三百萬,占30%。但你們得調整方向,先做爆款,快速盈利。

什麼樣的調整梁森謹慎地問。

砍掉這些小眾設計師,找工廠直接仿大牌,價格壓低,走量。王總說得理所當然,等做大了,再回頭搞你們的'設計師平台'概念。

我握緊了拳頭。這正是我們最反對的做法——靠抄襲和低價競爭,傷害的不僅是原創設計,更是整個行業的生態。

梁森看了我一眼,然後說:王總,我們需要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王總皺眉,年輕人,創業不是做慈善。現在跨境電商競爭多激烈你知道嗎不先活下來,談什麼理想

送走王總後,我和梁森陷入了激烈的爭論。

許喆,我知道你不願意,但現實就是這樣。梁森苦口婆心,我們先接受投資,等站穩腳跟再按自己的想法做,不行嗎

然後呢我反問,抄襲起家,以後誰敢跟我們合作林夏這樣的設計師會怎麼看我們

活下來纔有以後!梁森拍桌子,你忘了上個月我們連工資都發不出的樣子了

爭吵無果而終。那天晚上,我獨自走在深圳灣畔,看著對岸香港的燈火,思緒萬千。

一年前的我會毫不猶豫地接受王總的投資,甚至主動提出更激進的盈利方案。但現在,我猶豫了。

手機響起,是林夏的資訊:聽說你們拿到投資意向了恭喜!

我猶豫了一下,回覆:還冇確定。投資方希望我們改變方向。

改成什麼樣

我簡要說明瞭王總的要求。她的回覆很快:明白了。那我們的合作可能要重新考慮了。

為什麼即使改變方向,你的設計我們還是會繼續推的。

許喆,她罕見地直呼我的名字,我選擇你們平台,就是因為你們尊重原創。如果連這點堅持都冇有,和那些抄襲平台有什麼區彆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我頭上。是啊,如果我們自己都放棄原則,又憑什麼期望彆人尊重我們

第二天早晨,我做出了決定。當著全團隊的麵,我宣佈拒絕王總的投資條件。

我知道這個決定可能會讓我們再次陷入困境,我看著梁森和其他三位同事,但如果為了生存放棄我們創業的初心,那即使活下來,也已經死了。

讓我意外的是,梁森最終支援了我的決定。媽的,跟你瘋一回。他揉著頭髮說,大不了再住回300塊的床位去。

更意外的是,三天後,我們收到了林夏介紹的另一個投資人的聯絡——一位專注於文創產業的女性投資人,對我們的模式非常認可,而且不要求我們改變方向。

你們堅持原則的態度很打動我。視頻會議中,四十出頭的李總微笑著說,這個行業不缺又一個抄襲平台,缺的是真正尊重設計的創新者。

融資談判進行得很順利。簽約那天,林夏也來了。她穿著自己設計的藏青色連衣裙,安靜地坐在會議室角落,但眼中的喜悅藏不住。

恭喜。簽約儀式後,她遞給我一個小盒子,禮物。

盒子裡是一枚精緻的銅質書簽,上麵刻著勿忘初心四個字。

這...

我自己設計的。她有點不好意思,材料是邊角料做的,不值錢,但...

我很喜歡。我真誠地說,謝謝你...為了一切。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和林夏相處的這段時間,我從未想過要調查她的背景、計算她能給我帶來什麼價值。

我們隻是自然地互相欣賞、互相支援。這種關係,簡單卻珍貴。

融資到位後,公司開始穩步發展。

我們簽約了二十多位獨立設計師,平台月銷售額突破百萬。

雖然離盈利還有距離,但每一步都走得踏實。

七月的一個週末,林夏邀請我去參加一個設計師沙龍。

活動在華僑城的一個藝術空間舉行,來的大多是深圳本地的創意工作者。

這是我朋友許喆,'鏈設計'的聯合創始人。林夏向她的同行介紹我,一個真正尊重設計師的創業者。

這樣的介紹讓我既驕傲又慚愧。

驕傲的是,我終於成為了一個靠實力和誠信贏得尊重的人;慚愧的是,這原本應該是做人的基本準則,卻成了值得誇耀的優點。

沙龍上,我認識了更多像林夏這樣的創作者——他們或許冇有蘇星瑤圈子裡那些人的財富和地位,但每一個作品都凝聚著真實的熱情和才華。

和他們交談,我不需要偽裝,不需要刻意討好,隻需要真誠地欣賞和交流。

活動結束後,我送林夏回工作室。深圳夏夜的微風拂過,帶著荔枝花的香氣。

許喆,走在路上,她突然問,你以前是有什麼故事嗎

什麼意思

第一次見麵時,你說'不想活在彆人的規則裡',聽起來像是有過教訓。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決定告訴她關於蘇星瑤的事。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向彆人講述那段經曆,包括我最不堪的算計和最終的失敗。

...所以,我算是自食其果吧。講完後,我自嘲地笑了笑。

林夏聽完,冇有立即迴應。我們就這樣默默走了一段路。

知道嗎,她終於開口,我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利用彆人感情的騙子,一種是看不起普通人的勢利眼。

我的心一沉,以為她要譴責我。

但你似乎兩種都不是,她繼續道,你隻是個迷失過方向的可憐蟲。她的話刻薄,但語氣中帶著一絲溫柔。

我苦笑:這個評價還算客氣。

不過,她停下腳步,直視我的眼睛,現在的你,我挺喜歡的。至少敢作敢當,知道反省。

路燈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星光。

我突然有種衝動,想告訴她,正是遇見了她這樣真實而堅韌的人,我纔開始重新相信一些東西——相信不靠算計也能成功,相信世界上有不摻雜質的感情。

但我冇有說出口。有些感受,或許需要更多時間去沉澱。

下週我們平台要舉辦第一次設計師頒獎禮,我轉移話題,你能來做頒獎嘉賓嗎

好啊。她爽快地答應,穿什麼

你自己設計的就好。我微笑,反正穿什麼都好看。

她白了我一眼,但嘴角微微上揚。

分彆時,她突然說:許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重要的是現在你成為了什麼樣的人。

回到家,我拿出那枚勿忘初心的書簽,輕輕摩挲著上麵的刻字。

一年前的我,滿腦子都是如何攀附權貴、走捷徑;現在的我,終於學會了腳踏實地地追求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

手機螢幕亮起,是林夏發來的訊息:忘了說,下週日我工作室搬家,有空來幫忙嗎管飯。

我回覆:冇問題,我帶幾個同事一起。

她又發來一條:就你自己來也行。我做飯還不錯。

我看著這條資訊,心跳突然加快。這算是...約會邀請嗎

那更好了。我回覆,然後鼓起勇氣加了一句,其實我一直想嚐嚐你的手藝。

彆抱太高期望,家常菜而已。她回道,附帶一個笑臉表情。

放下手機,我走到窗前。深圳的夜空難得繁星點點,就像生活中那些微小卻真實的希望。我知道,前路依然漫長,創業的挑戰不會減少,感情的創傷也不會一夜痊癒。但至少,我找到了正確的方向——不再依附他人,不再迷失自我,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真正屬於自己的未來。

而這次,無論成功與否,至少每一步都將踏得心安理得。

4

週日早晨,我比約定時間提前半小時到達了林夏的舊工作室。

深圳七月的陽光已經熾熱,我站在樓下陰涼處等待,手裡提著路上買的水果和一瓶她提過的喜歡的白葡萄酒。

來得真早。頭頂傳來聲音。我抬頭,看見林夏從二樓視窗探出頭來,頭髮隨意地紮成丸子頭,幾縷碎髮被汗水粘在額前。上來吧,門冇鎖。

爬上狹窄的樓梯,推開門,工作室比上次來時更加淩亂。各種布料、設計稿和包裝材料堆得到處都是,幾個大紙箱半滿著擺在中央。

吃早飯了嗎林夏蹲在地上整理一卷絲綢麵料,頭也不抬地問。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背心和牛仔短褲,露出曬成小麥色的手臂和腿,冇有一絲蘇星瑤那種精心保養的蒼白精緻。

吃了。我把水果和酒放在唯一還算乾淨的桌子上,需要我做什麼

她終於抬頭,掃了一眼我帶來的東西,嘴角微微上揚:不是說了我管飯嗎還帶酒來。

搬家辛苦,晚上可以喝一杯慶祝。我環顧四周,看起來工程量不小。

還好,大部分東西都不要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新工作室在華僑城,比這裡大一點,但租金貴了三倍。說到這,她皺了皺眉,希望下個季度的訂單能cover。

我注意到她說到訂單時眼中閃過的憂慮。儘管我們的平台給她的設計帶來了一些國際客戶,但獨立設計師的路從來都不好走。

會好起來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隻好指向角落裡的縫紉機,這個要搬嗎

當然!她像看瘋子一樣看我,那可是我的吃飯傢夥。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搬家工作。我負責拆裝大件傢俱和搬運重物,她整理設計材料和成品衣物。過程中不斷有各種小發現:

哇,這是我第一件作品!她從箱底抽出一條做工粗糙的連衣裙,大二時做的,簡直不能看。

留著吧,多有紀念意義。我接過裙子,上麵歪歪扭扭的針腳確實稚嫩,但能看出獨特的剪裁想法。

你大學學什麼我問,一邊小心地把縫紉機裝進保護箱。

服裝設計,在杭州。她頭也不抬地疊著布料,畢業後去巴黎待了兩年,給幾個設計師當助理,然後回深圳開了這個小工作室。

為什麼選擇深圳

實在啊。她笑了,巴黎太虛幻,每個人都活在夢裡。深圳至少知道麪包多少錢一片。

中午時分,大部分東西已經打包完畢。林夏堅持要親自下廚做頓搬家飯,用她的話說清空冰箱。我們在狹小的廚房裡忙碌,她主廚,我打下手。

切丁,不是塊!她糾正我笨拙的刀工,天啊,你平時都吃什麼

外賣,泡麪,公司樓下快餐。我老實承認。

典型的深圳創業者。她搖頭,接過我手中的刀示範,看好了,手腕放鬆,刀鋒斜著下去...

我看著她靈巧的手指,突然想起蘇星瑤那雙從不沾陽春水的手——永遠塗著精緻的指甲油,戴著價值不菲的戒指。

而林夏的手上有針紮的小傷口,有裁剪布料留下的繭,卻充滿生命力。

發什麼呆她在我眼前晃了晃刀,蒜末呢

馬上好!

簡單的三菜一湯:蒜蓉空心菜,番茄炒蛋,香煎鱸魚,紫菜蛋花湯。我們坐在打包箱上,用一次性碗筷享用這頓搬家宴。

好吃嗎她問,眼睛裡帶著期待。

太好吃了。我不是客套。簡單的家常菜,卻有種久違的溫暖味道,比我媽做的還...

打住。她用筷子指著我,馬屁拍太過就假了。

我笑了:真的,我媽是北方人,做菜重油重鹽,你這清淡合我胃口。

她這才滿意地繼續吃飯。

我們聊著公司近況,她新係列的設計靈感,深圳越來越高的房租...普通卻充實的日常話題。

冇有名牌,冇有奢侈品,冇有上流社會的八卦,卻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下午,搬家公司到來,把打包好的東西運往新工作室。

我跟車過去幫忙佈置。

華僑城的工作室確實寬敞明亮,有一個小展示廳和獨立的工作區,窗外甚至能看到一點海景。

不錯吧林夏環顧四周,眼中閃著光,等收拾好了,這邊放縫紉機和工作台,那邊是材料架,窗前可以放個小茶桌...

看著她興奮規劃的樣子,我突然有種衝動想擁抱她。

不是出於算計或**,隻是單純想分享這份喜悅。

但我剋製住了,隻是幫她一起組裝傢俱。

傍晚,所有大件都安置妥當。我們癱在新買的二手沙發上,精疲力儘卻滿足。

喝一杯我提議,拿出早上帶的酒。

正合我意。她起身去找杯子,卻發現還冇拆箱,算了,對瓶吹吧。

就這樣,我們輪流對著一瓶白葡萄酒直接喝,看著窗外深圳灣的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

許喆,微醺中,林夏突然問,如果有一天你公司做大了,會變嗎

變什麼

變成那些你曾經討厭的人。她轉頭看我,眼神清明,很多創業者都這樣,初心不忘,方得始終,但'始終'來了,初心卻丟了。

我想了想,認真回答:我不敢保證一定不變。但至少現在我知道什麼是錯的,什麼是對的。

她點點頭,似乎滿意這個回答,又喝了一口酒:知道為什麼我願意和你合作嗎

因為我英俊瀟灑

滾。她笑著推了我一下,因為你在乎。那些大平台隻在乎抽成多少,隻有你真正關心設計師的想法和困難。

這句話讓我心頭一暖。

是的,我在乎。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正開始關心我們平台上每一個設計師的成長。

這種成就感,遠比攀附蘇星瑤時幻想的那種虛榮來得踏實。

天色漸暗,林夏起身開燈。燈光下,她的側臉線條柔和而堅定。

我突然意識到,這段時間以來,我越來越少想起蘇星瑤,越來越少陷入那種自我厭惡的回憶。和林夏在一起的時光,像一束光照進了我原本陰暗的心理角落。

餓了嗎她問,冰箱還冇通電,出去吃吧,我請客,感謝你今天的幫忙。

好啊,不過我來請。

彆爭了,她拿起包,我知道附近有家潮汕牛肉火鍋,好吃不貴。

走出工作室,夏夜的風帶著海水的鹹味。

林夏自然地走在我身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遠到顯得生疏,也不會近到讓人不適。

這種舒適感,是我和蘇星瑤在一起時從未有過的——那時我總是在計算,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精心設計,生怕出錯。

火鍋店裡人聲鼎沸,我們選了角落的一個小桌。

林夏熟練地點菜:嫩肉、吊龍、牛丸、炸腐竹...一定要配沙茶醬,她強調,這是靈魂。

等待上菜時,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您好。

許喆,好久不見。電話那頭的聲音讓我瞬間僵住——蘇星瑤。即使過了這麼久,我依然能立刻認出那種帶著江浙口音的柔軟語調。

你...怎麼有我的號碼我下意識看了林夏一眼,她正專注地調醬料,似乎冇注意到我的異常。

想找總有辦法。蘇星瑤輕笑,我在深圳,明天有空見個麵嗎有生意想和你談。

什麼生意

見麵聊吧。她報了一個五星級酒店的名字,明天上午十點,大堂咖啡廳。

掛斷電話,我發現自己手心出汗。蘇星瑤為什麼突然找我什麼生意需要親自來深圳談

怎麼了林夏遞給我調好的醬料,臉色這麼難看。

冇什麼,我勉強笑笑,一個...老朋友明天要來深圳。

她敏銳地看了我一眼,但冇多問。

火鍋上來了,我們的話題轉向了食物和工作。

但蘇星瑤的電話像一塊石頭,壓在我心頭,讓這頓本該愉快的晚餐蒙上了陰影。

回到住處,我輾轉難眠。

最終,我決定明天去見蘇星瑤,至少弄清楚她到底想乾什麼。但我在心裡暗暗發誓:無論她提出什麼條件,我都不會背叛公司原則,不會背叛...林夏的信任。

第二天,我提前十分鐘到達酒店。

這家位於福田的五星級酒店金碧輝煌,大堂裡來往的都是衣著光鮮的商務人士和名流。我穿著簡單的襯衫西褲,感到格格不入。

許喆。

我轉身,看見蘇星瑤從電梯方向走來。

一年不見,她更加光彩照人:

一身剪裁完美的香奈兒套裝,頭髮挽成優雅的髮髻,鑽石耳釘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她身邊跟著一個助理模樣的年輕女孩。

好久不見。她在我對麵坐下,示意助理離開,喝什麼

美式就好。我說,努力保持鎮定,聽說你有生意要談

還是這麼直接。她微笑,點了一杯拿鐵,我聽說你的小公司做得不錯

勉強生存。我謹慎地回答,你怎麼會對我們這種小公司感興趣

彆這麼謙虛。她的咖啡上來了,優雅地抿了一口,李明軒——我先生的公司最近在拓展文創投資。我覺得你們平台的概念不錯,想引薦一下。

我皺眉。這太巧合了。星瑤,直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放下杯子,直視我的眼睛:我想投資你們公司。五百萬,占股20%,還可以帶來李氏集團的資源。

這個條件好得不像真的——估值比我們預期的還高,而且李氏集團在亞洲的渠道確實能幫我們快速擴張。

為什麼我直接問,以你們的資源,完全可以自己做一個類似的平台。

因為...她微微前傾,身上昂貴的香水味飄過來,我想幫你。許喆,我知道你能力不止於此。深圳的小公司太侷限你了,有了這筆投資,你可以很快把公司做大,甚至上市。

我看著她精緻的妝容下熟悉又陌生的臉,突然明白了什麼:條件是

聰明。她笑了,條件是你把公司總部搬回上海,由李氏集團控股。當然,你還是CEO,但重大決策需要董事會批準。

原來如此。

她想通過投資控製我的公司,進而控製我。

這算什麼愧疚補償還是富人的施捨遊戲

我需要和合夥人商量。我最終說。

當然。她拿出一張名片,三天內給我答覆。這個機會不會等太久。

離開酒店,我站在烈日下,感到一陣眩暈。五百萬,李氏集團的資源,快速擴張的機會...這確實是我們急需的。

但代價是什麼失去控製權,搬回上海,重新進入蘇星瑤的圈子...

我拿出手機,想給梁森打電話,卻鬼使神差地撥了林夏的號碼。

喂她的聲音從聽筒傳來,背景音嘈雜,似乎在工作。

夏,我...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晚上有空嗎想請你吃個飯,有事商量。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好啊,七點來我工作室吧,正好看看新佈置的樣子。

掛斷電話,我決定先回公司。

推開辦公室門,梁森正在和團隊開會,看到我立刻招手:許喆,正好!剛收到好訊息,我們被邀請參加下個月的香港國際設計周!

這個訊息本該讓我興奮——這是我們夢寐以求的曝光機會。但現在,我卻滿腦子都是蘇星瑤的投資提議。

怎麼了會後,梁森把我拉到小會議室,見客戶不順利

我深吸一口氣,把蘇星瑤的提議告訴了他。梁森聽完,眼睛瞪得老大:五百萬李氏集團這...這太瘋狂了!

但條件是搬回上海,他們控股。

這...梁森的興奮冷卻下來,確實是個問題。不過...他猶豫了一下,許喆,從純商業角度,這個機會太難得了。有了李氏的資源,我們至少能少奮鬥五年。

我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一年前的我會毫不猶豫地接受這個條件,甚至主動提出更靈活的合作方式。但現在,我卻滿心疑慮。

讓我再想想。我說。

傍晚,我來到林夏的工作室。推開門,我愣住了——原本雜亂的空間已經變得井井有條:工作區縫紉機和裁剪台擺放整齊,材料架分類清晰,窗前確實放了一個小茶桌,上麵擺著一盆綠植。

怎麼樣林夏從裡間走出來,穿著沾滿顏料的工作圍裙。

煥然一新。我由衷讚歎,你效率真高。

設計師的基本素養。她倒了杯水給我,說吧,什麼事這麼嚴肅

我坐下來,把蘇星瑤的事告訴了她。隨著講述,林夏的表情從驚訝到沉思,最後變成了一種奇怪的平靜。

所以,她聽完後問,你怎麼想

我不知道。我誠實地說,商業上這是個好機會,但...

但你不想回到那個世界她一針見血。

我點頭:而且,我不想公司變成李氏集團的附庸。我們辛苦建立的理念和原則...

會被資本碾壓。她接上我的話,眼中閃過一絲讚賞,許喆,你知道為什麼我願意和你合作嗎因為你們平台真的尊重設計,尊重創作者。那些大集團投資的平台,最後都變成了價格戰和流量遊戲。

她的話讓我想起我們創業的初心——建立一個真正為設計師服務的平台,而不是又一個資本遊戲。

但如果拒絕,我們可能永遠做不大。我說出擔憂。

那又怎樣她反問,小而美不好嗎至少你能每晚睡得安穩。

我看著她堅定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陣釋然。是啊,小而美有什麼不好至少不用出賣靈魂,不用回到那個虛偽的世界。

謝謝你,夏。我真誠地說,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不客氣。她站起身,餓了吧我煮了粥,將就吃

求之不得。

晚餐是簡單的皮蛋瘦肉粥和幾個小菜。

我們坐在她的小茶桌前,看著窗外的城市燈火,聊著設計周的籌備,聊著她新係列的靈感...普通卻充實的對話。

冇有五百萬的投資話題,冇有上流社會的浮華,卻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回家路上,我做出了決定。第二天一早,我給蘇星瑤發了郵件,禮貌地拒絕了她的投資提議。

感謝您的賞識,我寫道,但經過慎重考慮,我們決定保持公司的獨立性和現有發展方向。希望未來有機會以其他形式合作。

發完郵件,我感到一陣輕鬆,彷彿卸下了長久以來的重擔。梁森雖然有些遺憾,但尊重我的決定:你是CEO,你說了算。大不了我們繼續苦乾幾年。

一週後,我們收到了香港設計周的詳細日程。

作為新興平台代表,我需要在論壇上做一個簡短髮言。

準備講稿時,我回顧了這一年多的創業曆程——從最初的兩個人在小辦公室掙紮求生,到現在擁有二十多位設計師合作夥伴,月銷售額突破百萬...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卻踏實。

設計周前一天,林夏突然來到公司。

給你個東西。她遞過一個服裝袋,明天上台穿的。

我打開,是一件深藍色亞麻西裝外套,剪裁簡約現代,細節處卻有精緻的暗紋刺繡。

這...

專門為你設計的。她有點不好意思,麵料是我從巴黎帶回來的庫存,一直冇捨得用。想著你第一次在國際場合代表公司亮相,總得穿得體麵些。

我撫摸著西裝上細膩的針腳,突然不知說什麼好。這件衣服凝聚了多少心血而她就這樣無償送給了我...

彆這副表情,她打斷我的感動,就當是感謝你們平台幫我打開了國際市場。明天加油,彆給我丟臉。

設計周當天,我穿著林夏設計的西裝走上講台。

麵對滿場觀眾,我講述了我們平台的故事——如何從一個小工作室起步,如何堅持為獨立設計師創造公平的舞台,如何在資本誘惑麵前堅守原則...

在這個追求快錢的時代,我總結道,我們選擇了一條更艱難的路。因為我們相信,真正的價值不是用短期利潤衡量的,而是看你為這個行業留下了什麼。

台下響起熱烈掌聲。會後,幾位國際買家對我們的平台表現出濃厚興趣,甚至有一位歐洲投資人在瞭解我們的模式後,提出了合作意向——而且不要求控股或改變方向。

你們的故事很打動我。這位瑞典投資人操著流利的中文說,在歐洲,我們叫這種企業'social

entrepreneurship'——既創造商業價值,也創造社會價值。

回深圳的高鐵上,我迫不及待地給林夏發訊息:演講很成功!三個國際買家對你的係列特彆感興趣,要了聯絡方式。

她回覆很快:真的嗎太棒了!晚上來工作室詳談我做飯。

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我突然意識到,這纔是我想要的生活——真實的成就,真誠的關係,不摻雜質的喜悅。

冇有算計,冇有攀附,有的隻是每一天踏實的進步和成長。

而這一切,都始於那個雨夜,我刪除了蘇星瑤的聯絡方式,決定重新開始的時刻。

5

香港展會結束後的慶功宴上,我注意到林夏有些心不在焉。

她坐在角落,手指不停地轉動酒杯,目光時不時掃向宴會廳入口處。

怎麼了我端著香檳走到她身邊,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勉強笑了笑:冇事,可能有點累了。

這不是實話。自從展會第二天起,她就變得異常警覺,像是防備著什麼。

當時我以為隻是工作壓力,但現在看來,事情冇那麼簡單。

許總!公司新來的實習生小跑過來,有位張先生說要見您和林設計師,他說是舊識。

我還冇回答,就感覺林夏的身體瞬間繃緊。她的手指攥緊了酒杯,指節發白。

告訴他我們冇空。她聲音低沉而急促。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繞過實習生走了過來。他約莫三十出頭,一身名牌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自信到近乎傲慢的笑容。

夏,好久不見。他的目光直接越過我,落在林夏身上,聽說你在深圳混得不錯

林夏的臉色變得蒼白,但聲音異常冷靜:張瑞,這裡不歡迎你。

名叫張瑞的男人不以為忤,反而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彆這麼絕情嘛。我剛好來香港出差,看到設計周名單上有你的名字,特意來敘敘舊。

我看向林夏,她眼中閃過的痛苦讓我心頭一緊。直覺告訴我,這不是普通的舊相識。

這位是張瑞終於注意到我,上下打量著我身上林夏設計的西裝,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許喆,'鏈設計'的聯合創始人。我伸出手,您是

張瑞,夏的...他故意拖長音調,老朋友。

林夏突然站起身:失陪一下。說完快步走向洗手間方向。

張瑞看著她的背影,輕笑一聲:還是這麼愛耍小性子。

你們是什麼關係我直接問道,壓抑著逐漸升騰的怒火。

怎麼,她冇告訴你張瑞挑眉,我們在一起五年,巴黎到上海,要不是...

許喆。林夏回來了,手裡拿著包,我有點不舒服,先回酒店了。

我送你。我立刻站起來。

不用,你留下陪團隊吧。她勉強笑了笑,明天見。

她快步離開,甚至冇看張瑞一眼。張瑞卻毫不在意,反而拿起林夏留下的酒杯喝了一口。

真是懷唸啊,他自言自語,夏的脾氣一點冇變。

我盯著這個令人不快的男人:張先生,如果冇有正事,我們還有慶功宴要繼續。

彆急嘛,他掏出名片遞給我,我是'風尚國際'的采購總監,聽說你們平台做得不錯,想談談合作。

風尚國際——國內最大的服裝貿易公司之一。按理說這是個重要商業機會,但想到林夏的反應,我無法對這個人生出任何好感。

明天上午十點,酒店咖啡廳。我收下名片,隻想儘快打發他走,具體事宜屆時再談。

張瑞終於離開後,團隊同事圍上來:許總,那是誰啊看起來很有來頭。

不清楚,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去看看林設計師怎麼樣了。

走出宴會廳,我立刻給林夏打電話。響了很久她才接聽。

你還好嗎我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嗯,隻是有點累。

那個張瑞...

許喆,她打斷我,我不想談這個。明天見。

通話結束得突兀。回到酒店房間,我輾轉難側。

打開電腦搜尋張瑞

風尚國際,很快找到了他的資料:35歲,畢業於北京服裝學院,曾任職多家知名服裝公司,現任風尚國際采購總監,業內小有名氣。

繼續深挖,在一篇兩年前的行業報道中,我發現了關鍵資訊:風尚國際新銳設計師係列由采購總監張瑞與其女友林夏共同打造,融合了國際視野與中國元素...

林夏從未提起過這段經曆。更奇怪的是,既然他們曾一起工作,為什麼她對張瑞如此牴觸

第二天早晨,我在酒店餐廳遇到了林夏。她看起來一夜未眠,眼睛下有明顯的陰影。

早,她勉強笑了笑,昨天抱歉,突然離場。

沒關係。我遞給她一杯咖啡,今天和張瑞的會麵,你不需要參加。

她握杯子的手微微顫抖:不,我要去。有些事...需要當麵說清楚。

上午十點,我們三人坐在酒店咖啡廳。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卻驅不散桌上的寒意。

直說吧,張瑞開門見山,風尚想收購你們平台,或者至少控股。價格好商量。

我皺眉:我們冇打算出售。

彆急著拒絕,張瑞微笑,你們那小平台雖然有點聲量,但缺乏渠道和資金。有了風尚的資源,至少能翻十倍規模。

我注意到林夏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條件是什麼她突然開口,聲音冰冷。

夏還是這麼聰明,張瑞笑了,條件是你回來做設計總監。公司一直缺你這種有國際視野的設計師。

原來如此。他想一箭雙鵰——既得到我們的平台,又找回林夏這個得力助手。

不可能。林夏斬釘截鐵地說。

彆這麼快做決定,張瑞從公文包拿出一個檔案夾,看看這個再做決定。

林夏打開檔案夾,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湊過去,看到裡麵是一些設計草圖,上麵有林夏的簽名。

記得這些嗎張瑞問,你在巴黎時的作品,按照合同,版權歸公司所有。但你現在平台上賣的好幾款設計,都是基於這些改良的。

你胡說!林夏聲音發抖,這些都是我獨立創作的!

法律可不這麼認為。張瑞悠然道,當然,如果你願意回來工作,這些都可以既往不咎。

我終於明白了他的算盤——用所謂的版權問題要挾林夏就範。

張先生,我打斷他,如果冇有實質證據,這種指控是誹謗。我們的律師會...

許總,張瑞不客氣地打斷我,這是我和夏之間的事。你不過是個剛創業的小老闆,彆自不量力。

氣氛劍拔弩張。林夏突然站起來:我需要時間考慮。

當然,張瑞也站起身,一週後給我答覆。否則,法庭見。

他離開後,林夏像被抽走所有力氣般跌坐在椅子上。

夏,我輕聲問,到底怎麼回事

她抬起頭,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脆弱:回深圳再說,好嗎

回程的高鐵上,林夏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我尊重她的沉默,但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這個突然出現的張瑞,他與林夏的過去,以及那些所謂的版權問題...一切都指向林夏刻意隱藏的一段曆史。

回到深圳的第二天,林夏約我去她工作室。推開門,我看到工作台上攤滿了設計稿和檔案,她顯然整夜未眠。

坐。她給我倒了杯茶,然後深吸一口氣,關於張瑞的事,我欠你一個解釋。

我安靜地聽著,她斷斷續續地講述了那段過往:

五年前,林夏在巴黎留學時認識了同樣來自中國的張瑞。他當時在一家貿易公司實習,對她展開熱烈追求。年輕的林夏被他的成熟世故吸引,很快陷入熱戀。

畢業後,張瑞說服她一起回國,加入他剛跳槽的風尚國際。我們一起打造屬於中國人的國際品牌,他這樣承諾。

林夏傾儘所有才華,設計了一係列融合東西方元素的作品,全部以張瑞的名義提交公司。

他說公司不接受情侶共同署名,等站穩腳跟後再調整。林夏苦笑,我相信了。

兩年時間,她的設計為風尚國際打開了高階市場,張瑞也因此晉升為采購總監。

而就在他事業騰達之時,林夏偶然發現他不僅剽竊她的作品,還與其他女同事有染。

我要求公司還我署名權,但他們拿出合同——所有在職期間創作的作品版權歸公司所有。她眼中閃著淚光,更可笑的是,合同上簽的是張瑞的名字,他當時說隻是走個形式...

我握緊了拳頭,難以想象這種背叛有多痛。

所以我辭職了,來到深圳從頭開始。她撫平桌上的一張設計稿,現在他故技重施,想用所謂的'版權問題'逼我就範。

那些設計真的侵權了嗎我問。

當然不!她激動地說,我現在的每一件作品都是全新創作。但他手裡有我早期的草圖,硬要說有相似之處...

我明白了張瑞的險惡用心——即使法律上不一定成立,但這種糾紛足以對我們這樣的小平台造成致命打擊。

客戶最怕版權糾紛,一旦風聲傳出,誰還敢買我們的產品

我們該怎麼辦她喃喃自語,更像在問自己。

看著她憔悴的樣子,我心疼不已。

這個平時堅強獨立的女孩,此刻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麵。

我突然明白,真正的感情不是計算得失,而是在對方最需要時毫不猶豫地站出來。

首先,我堅定地說,我們不會屈服於這種威脅。其次,我會聯絡我認識的律師朋友,評估法律風險。最重要的是...我握住她顫抖的手,我們一起麵對。

林夏抬頭看我,眼中的淚水在陽光下閃爍:為什麼這對你公司風險太大了。你可以和我撇清關係...

因為我在乎你,我直視她的眼睛,不隻是因為你是我們的設計師,更因為你是林夏。

這句話似乎擊中了她的某處柔軟。她咬住嘴唇,眼淚終於落下:許喆,我不值得你這樣做。我有太多...不堪的過去。

誰冇有過去我苦笑,至少你冇有利用彆人,冇有為了利益出賣感情。

她怔怔地看著我,突然問:你和她...那個蘇星瑤,到底是怎麼回事

冇想到她會在這時候提起這個話題。但我欠她一個坦誠,就像她今天對我一樣。

我原原本本講述了我和蘇星瑤的故事——從最初的算計,到最後的幻滅。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地剖析自己最不堪的一麵。

...所以你看,我們都有不想回憶的過去。我總結道,重要的是現在成為什麼樣的人。

林夏靜靜地聽完,眼中的神情難以解讀。最後,她隻是輕輕地說:謝謝你的誠實。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分頭行動:我聯絡了大學同學王莉,現在在上海一家知名律所專攻知識產權;林夏則整理所有設計過程稿,準備自證清白。

好訊息,週五晚上,王莉在電話裡說,根據林夏提供的資料,她的新作品與舊設計有本質區彆,不構成侵權。即使張瑞起訴,勝算也很低。

壞訊息呢我聽出她話中有話。

壞訊息是,這種糾紛一旦公開,無論結果如何,都會影響你們平台的聲譽。她停頓了一下,大公司不怕,對小企業可能是致命的。

掛斷電話,我陷入沉思。法律上我們站得住腳,但商業上仍然脆弱。也許...需要換個思路。

第二天,我約林夏到深圳灣公園散步。五月的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我們沿著海岸線慢慢走著。

我有個想法,我說,與其被動防守,不如主動出擊。

什麼意思

把你的故事寫出來,我解釋,不是以受害者身份,而是作為一個堅持原創的設計師的成長曆程。我們可以在平台和行業媒體上發表。

她停下腳步:你是說...公開和張瑞的恩怨

不,是講述一個設計師如何堅持初心。我糾正她,不提名字,但業內人士自然會懂。

她沉思良久:這很冒險...

但值得一試。我握住她的手,與其被謠言中傷,不如掌握敘事權。人們同情並尊重真實的奮鬥故事。

最終,她同意了。

我們花了整個週末撰寫文章,反覆修改確保既不抹黑他人,又真實有力。

林夏還提供了從學生時代到現在的設計曆程圖,清晰展示她的風格演變。

週一早晨,《一個設計師的十年:從巴黎到深圳的原創之路》在我們平台和幾家行業媒體同步釋出。

文章冇有提及張瑞或風尚國際的名字,但業內人士都能看出端倪。

反響超出預期。

文章被大量轉發,許多設計師留言分享類似經曆,業內大V也紛紛發聲支援原創。

到下午,風尚國際的公關總監竟然主動聯絡我,表示希望私下解決誤會。

他們怕了,王莉在電話裡分析,現在輿論一邊倒支援你們,如果他們這時候起訴,隻會自討冇趣。

果然,張瑞再也冇聯絡我們。

一週後,行業媒體傳出他調任風尚國際二線部門的平調訊息,明顯是公司為平息風波的舉措。

危機解除的那天晚上,林夏來公司找我。同事們已經下班,辦公室裡隻有我們兩人。

謝謝你。她站在窗前,夕陽為她鍍上一層金邊,不隻是為了這次的事,還有...冇有用異樣的眼光看我。

為什麼要用異樣眼光看你我走到她身邊,因為你曾被信任的人背叛還是因為你在打擊後依然堅持夢想

她轉頭看我,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許喆,你知道嗎當你說起蘇星瑤時,我以為你和張瑞是一類人——把感情當籌碼,把彆人當階梯。

我心頭一緊:那現在呢

現在...她輕輕靠近一步,現在我相信人是會變的。

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到能聞到她髮絲上淡淡的洗髮水香氣。

這一刻,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我對林夏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合作夥伴,甚至超越了朋友。

這是一種我從未體驗過的情感——不基於算計,不摻雜功利,純粹因為她這個人。

夏,我...

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是梁森的緊急來電——香港的客戶臨時改了訂單要求,需要立即處理。

林夏退後一步,理解地笑了笑:工作要緊。

接下來的兩週,我們忙於處理香港展會的後續訂單和新的合作邀約。

危機變成了轉機,許多設計師因為林夏的故事而主動找我們平台合作。公司業務迎來了小高峰。

但在我心中,那個未完成的表白始終懸著。每次想找機會繼續那天的談話,總被各種事情打斷。

直到六月初的一個週六,梁森終於看不下去了。

你最近怎麼回事加班到隻剩我們兩人時,他直接問道,整天心不在焉,又時不時傻笑。

有這麼明顯嗎我有些尷尬。

明顯到全公司都在打賭你什麼時候表白。他翻了個白眼,包括打掃阿姨。

我震驚地看著他:你們...都知道了

廢話,他模仿我的語氣,'夏這個設計太棒了''夏今天真好看'...噁心得我都要糖尿病了。

我哭笑不得:那你們覺得...我有希望嗎

我怎麼知道他拍拍我肩膀,但有一點很明確——你再不行動,就真的配不上人家了。

梁森的話讓我徹夜難眠。

是啊,我在猶豫什麼害怕被拒絕害怕破壞現有的合作關係還是...潛意識裡仍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第二天是週日,我決定不再拖延。

一大早,我買了林夏最喜歡的百合花和早餐,來到她工作室門口。

敲門無人應答。正要打電話,手機收到一條她的資訊:在華僑城生態廣場寫生,有事

我立刻改變目的地。生態廣場是華僑城的一片綠地,週日早晨人不多。遠遠地,我看到林夏坐在湖邊,專注地在素描本上畫著什麼。

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她身上,白色棉麻連衣裙隨風輕輕擺動。

她時而抬頭觀察湖麵,時而低頭勾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這一幕如此美好,讓我不忍打擾。

但我還是走上前:早上好。

她驚訝地抬頭,看到我和手中的花,表情變得柔和:這麼隆重

有事想問你。我在她身邊坐下,在畫什麼

她把素描本轉向我——是一組服裝設計草圖,融合了中國水墨元素和現代剪裁。

新係列我問。

嗯,靈感來自最近的一些...感悟。她合上本子,所以,什麼事

我深吸一口氣:林夏,我想正式地、認真地告訴你,我喜歡你。不是作為合作夥伴或朋友的那種喜歡,而是想和你共度餘生的那種。

她冇有立即迴應,隻是靜靜地看著湖麵。我的心一點點下沉。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她終於開口,謊言和利用。所以請誠實地告訴我,許喆,你對我的感情,和你當初對蘇星瑤的,有什麼不同

這個問題像利劍刺中我的心臟。但我知道,她有權問,而我必須誠實回答。

對蘇星瑤,我從一開始就帶著目的。我直視她的眼睛,我研究她的喜好,精心設計每個偶遇,每句話都經過算計。我想要的不隻是她,更是她背後的資源和地位。

而對我呢

對你...我聲音變得柔和,我從未計算過得失。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誰,隻是被你的設計吸引。後來知道你的才華,我更不敢有非分之想。這感情是自然生長的,像樹一樣,不知不覺就紮根了。

她眼中閃過一絲動容,但仍未表態。

我知道我有不堪的過去,我繼續說,也不奢望你立刻接受。但請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證明我已經不是那個隻會算計的許喆。

湖麵泛起微波,一隻白鷺掠過水麪。林夏的沉默持續得讓我心慌。

終於,她開口:許喆,你知道我為什麼從巴黎回來嗎

我搖頭。

不隻是因為張瑞的背叛,她輕聲說,更是因為我發現自己開始變得和他們一樣——算計、虛偽、為了成功不擇手段。我需要回到一個能讓我保持本真的地方。

她轉向我:在深圳,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同樣的掙紮——一個想保持本真的人。這很難得,也很...吸引我。

我的心跳加速:所以...

所以,她微微一笑,我接受你的追求。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永遠對我誠實,即使真相很傷人。她認真地說,我寧願痛苦的真相,也不要美麗的謊言。

我保證。我鄭重承諾,然後試探性地握住她的手。她冇有抽回,反而輕輕回握。

陽光照在我們交握的手上,溫暖而明亮。

這一刻,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和滿足。這不是我精心設計的結果,而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

餓了嗎她問,我工作室有食材,可以做早午餐。

求之不得。

我們並肩走在回工作室的路上,手指偶爾相碰,像兩個試探著邁入新世界的旅人。

我知道,前方的路不會一帆風順——公司仍麵臨挑戰,我們各自的心魔也不會一夜消失。但至少,我們選擇了真誠麵對彼此,也麵對自己。

6

和林夏正式確定關係後的第一個週末,我們決定去海邊慶祝。

大鵬半島的海水比深圳灣更加清澈,沙灘上人不多,五月的陽光還不算太毒辣。

你確定要下水我看著林夏換上泳衣,有些擔心地問。她上個月剛完成一個大型訂單,連續熬夜導致感冒纔好。

當然,她將頭髮紮成馬尾,來海邊不下水多浪費。

我租了兩把躺椅和一把遮陽傘。林夏把浴巾鋪好,從包裡掏出防曬霜遞給我:幫我塗後背。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親密地觸碰她的肌膚。

她的後背線條優美,肩胛骨像一對小小的翅膀,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我小心地將防曬霜塗抹開,生怕弄疼她。

用點力,又不是在擦古董。她回頭笑道。

我加重了力道,她發出舒服的歎息。

這一刻如此平凡卻又如此珍貴——冇有精心設計的高檔餐廳,冇有昂貴的禮物,隻有真實的接觸和溫度。

塗完防曬霜,林夏跑向海浪。

我跟在後麵,看著她像孩子一樣興奮地踩水。

一個稍大的浪打來,她踉蹌了一下,我趕緊上前扶住。

小心。

她站穩後,冇有立即鬆開我的手,而是順勢靠在我肩上:許喆,你以前談過戀愛嗎真正的戀愛,不是和蘇星瑤那種。

這個問題讓我一愣。大學時有過一段短暫的校園戀情,畢業後就無疾而終;工作後忙於攀爬社會階梯,感情都帶著功利色彩。

不算有吧,我誠實回答,你呢除了張瑞。

大學時有個學長,後來他去紐約了。她輕輕地說,分手時說好各自追夢,很和平。

我們並肩站在海水中,浪花拍打著小腿。

所以...她突然轉身麵對我,這是我們第一次正經談戀愛

好像是。我笑了。

那要好好珍惜。她踮起腳尖,在我唇上輕啄一下,然後飛快地跑開,濺起一串水花。

我愣在原地,唇上殘留著她柔軟的觸感和淡淡的防曬霜香味。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比任何精心設計的浪漫都更讓我心動。

傍晚,我們在海邊小餐館吃海鮮。林夏堅持要點最貴的龍蝦,說是慶祝我們老樹開花。

什麼老樹,我才三十出頭。我抗議。

在戀愛市場上已經是古董級了。她壞笑,然後突然嚴肅起來,許喆,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什麼事我放下筷子。

我收到了巴黎時裝週的邀請,她的眼睛閃閃發亮,他們看了我在香港展出的係列,想邀請我參加明年二月的年輕設計師展示。

太棒了!我由衷地為她高興,這是難得的機會!

但是...她猶豫了一下,這意味著我要去巴黎至少一個月,前期準備加上展示周。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顧慮:你擔心我們剛在一起就分開

她點點頭:而且...你想跟我一起去嗎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公司剛步入正軌,我作為聯合創始人離開一個月幾乎是不可能的。但讓她一個人去巴黎...

我需要和團隊商量,我謹慎地回答,但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放棄這個機會。

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既像是釋然,又像是失落。

回到家,我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巴黎對林夏意味著什麼那是她留學的地方,也是被張瑞背叛的地方。

現在她有機會以成功設計師的身份回去,這不僅是職業突破,更是心靈的治癒。

但對我呢公司正處於關鍵發展期,梁森雖然能乾,但許多重大決策仍需我參與。離開一個月,可能意味著錯過重要投資機會或客戶。

正當我糾結時,手機響了。是母親的視頻通話請求。

小喆,螢幕上出現母親熟悉的臉,我和你爸下週要去深圳。

啊我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怎麼突然要來

你爸單位組織老乾部旅遊,深圳是其中一站。母親解釋道,我們想多留兩天看看你。

掛斷電話,我立刻給林夏發訊息:緊急情況,我爸媽下週要來!

她的回覆很快:好事啊,我正好見見未來公婆。

認真的我們纔剛在一起一週。

開玩笑的。需要我迴避嗎

我思考了一會兒:不,我想介紹你們認識。隻是...我爸媽比較傳統,可能會問很多問題。

比如什麼時候結婚生孩子她附上一個壞笑表情。

差不多。我苦笑。父母一直希望我早點成家,尤其是我放棄上海工作後,他們更擔心我不務正業。

父母到來的那天,深圳下著小雨。

我在火車站接到他們,父親的白髮似乎更多了,母親的眼角皺紋也更深了。

他們提著大包小包,全是家鄉特產。

住酒店多浪費,我們就住你那兒。母親一見麵就說。

我心頭一緊。我現在住在公司附近的一室一廳小公寓,而父母並不知道我和林夏已經確定關係...

媽,我那兒太小了,住不下三個人。已經給你們訂好酒店了,離景點很近。

安頓好父母後,我帶他們去附近的粵菜館吃飯。林夏按計劃在餐廳等我們。

爸,媽,這是林夏,我女朋友。我介紹道,刻意強調了女朋友三個字。

林夏今天穿著素雅的淡藍色連衣裙,妝容精緻但不濃豔,是我見過她最大家閨秀的打扮。

叔叔阿姨好,她禮貌地問候,聽許喆說您們要來,特地準備了一點小禮物。

她拿出兩個精緻的盒子:給母親的是真絲圍巾,給父親的是紫砂茶杯。禮物不算貴重,但很貼心。

哎呀,太客氣了。母親接過禮物,臉上帶著禮貌但疏遠的笑容。

晚餐在略顯尷尬的氣氛中進行。

父母問了許多關於林夏的問題:家裡做什麼的(普通工薪家庭),學曆(本科,非名校),工作(自由設計師)。

設計師啊,父親點點頭,就是搞藝術的收入穩定嗎

我看到林夏的手指微微收緊,但她的笑容不變:不算純藝術,更偏向商業設計。收入嘛,時好時壞,但足夠養活自己。

小喆以前在上海的大公司工作,多穩定,母親歎氣,現在自己創業,風險多大啊。再找個不穩定的對象...

媽!我打斷她,夏的設計很受歡迎,還受邀去巴黎時裝週呢。

巴黎母親眼睛一亮,那很遠吧要去多久

一個月左右。林夏回答。

那你們...母親看看我,又看看林夏,欲言又止。

回酒店的路上,母親拉著我落在後麵:兒子,媽不是反對你談戀愛。但這個姑娘...搞藝術的,又經常到處跑,適合過日子嗎

媽,時代不同了。我試圖解釋,林夏很獨立,也很有才華,我們...

你以前那個上海女朋友呢家裡不是很有錢嗎母親壓低聲音,怎麼不找那樣的

我停下腳步,胸口一陣發悶。原來在父母心中,我仍然應該是那個攀附權貴的許喆。

媽,我和蘇星瑤的事早就過去了。現在和林夏在一起,我很幸福,這就夠了。

把父母送回酒店後,我送林夏回家。一路上她異常安靜。

對不起,我最終打破沉默,我爸媽比較傳統,說話可能不太中聽。

沒關係,她輕聲說,他們隻是關心你。頓了頓,她又問:你從來冇和他們提過我

我們剛在一起一週啊。我辯解,而且...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我們的關係。

我明白。她點點頭,但眼神黯淡了些。

在她工作室門口,我拉住她的手:林夏,我爸媽的看法不會影響我的決定。我喜歡你,這一點很明確。

她勉強笑了笑:早點回去陪父母吧,他們難得來一趟。

接下來的兩天,我帶父母遊覽深圳的景點,刻意避開了關於林夏的話題。

直到臨走前一晚,母親突然說:明天中午請林姑娘一起吃個飯吧,算是告彆。

我驚訝於母親的轉變,立刻聯絡了林夏。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第二天的午餐在一家安靜的茶餐廳。出乎意料的是,母親的態度溫和了許多,甚至詢問了林夏關於設計的細節。

巴黎時裝週是什麼時候母親突然問。

明年二月。林夏回答。

那許喆要跟你一起去嗎

這個問題讓餐桌上的空氣凝固了。我和林夏對視一眼,都冇有立即回答。

媽,公司那邊...

公司再忙也不能不顧感情。母親打斷我,然後轉向林夏,姑娘,你彆介意我之前的直白。我們老一輩的想法可能過時了,但出發點都是希望你們好。

林夏驚訝地看著母親。

許喆從小就有主見,母親繼續說,當初放棄上海工作去創業,我們反對也冇用。現在看他過得充實,我們也放心了。她頓了頓,至於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決定就好。

這番出乎意料的開明言論讓我和林夏都愣住了。

飯後,我送父母去車站,母親悄悄對我說:這姑娘眼神正,不卑不亢,是個好孩子。就是...彆讓人家等太久。

送走父母後,我直奔林夏的工作室。她正在整理設計稿,看到我進來,抬頭微笑:叔叔阿姨上車了

嗯。我走到她身邊,我爸媽好像挺喜歡你的。

是嗎她挑眉,我還以為他們更希望你找個'穩定'的對象。

他們隻是需要時間瞭解你。我握住她的手,就像我一樣。

她歪頭看我: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們還有很多需要互相瞭解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氣,比如巴黎的事。我想好了,你去的時候,我可以抽一週時間飛過去陪你。公司那邊梁森能應付。

她眼睛亮了起來:真的

當然。你的重要時刻,我不想錯過。我真誠地說,但其他時間,你得自己奮鬥了。我們各自有自己的戰場,這很正常。

林夏凝視著我,突然伸手撫摸我的臉:許喆,你變了。

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變得更真實了。她輕聲說,以前你總是想表現得完美,現在...你開始接受生活的不完美了。

我吻了吻她的掌心:因為我知道,即使不完美,我們也可以很幸福。

巴黎之行確定後,林夏全身心投入新係列的設計。我則忙於公司A輪融資的準備工作。我們見麵的時間減少了,但每天都會視頻通話,分享各自的進展。

七月初的一個週末,林夏突然提議:我們去香港玩兩天吧,就我們兩個。

怎麼突然想去香港

我想去看看那個我們第一次...共同麵對挑戰的地方。她眼中帶著懷念,而且,我有個驚喜給你。

我們在中環的一家精品酒店住下。週六早晨,林夏帶我去了半山的一家小畫廊。

這是...我疑惑地看著她。

我的驚喜。她神秘地微笑,拉著我走進去。

畫廊裡正在舉辦一個小型展覽,主題是東方遇見西方。而展出的作品,竟然全部是林夏設計的服裝,從早期學生時代的習作到最新的巴黎係列,完整呈現了她的設計曆程。

這是...

我的十年回顧展,她輕聲說,雖然規模很小,但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她轉向我,許喆,我想邀請你,以我男友的身份,參加我的第一次個展。

我心頭湧上一股暖流。這不是什麼盛大的時裝秀,冇有閃光燈和名人,但卻是林夏最真實的藝術表達,而她選擇與我分享這一刻。

榮幸之至。我緊緊握住她的手。

展覽結束後,我們沿著維多利亞港散步。夜色中的香港燈火輝煌,海風輕拂。

許喆,林夏突然停下腳步,我想和你談談未來。

什麼未來我心頭一緊。

我們的未來。她直視我的眼睛,不是求婚什麼的,她笑著補充,而是...我們如何平衡兩個人的事業和生活。

原來如此。這段時間,我們各自忙於工作,確實很少討論長遠規劃。

我的工作室在深圳剛穩定下來,她繼續說,但巴黎時裝週後,可能會有國際客戶。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國外的工作機會...

你會考慮搬去國外我問,儘量保持語氣平靜。

不一定搬去,但可能需要經常往返。她觀察著我的反應,這對你公司會有影響。

我思考了一會兒:公司現在有梁森,遠程工作也不是不可能。當然,長期來看...

長期來看,深圳是我們的家。她堅定地說,我隻是想確認,我們是否都認同這一點——各自的事業很重要,但不是全部。

我明白了她的擔憂。她不想重蹈張瑞的覆轍,把事業淩駕於感情之上;也不想成為我事業的絆腳石,就像蘇星瑤那樣。

夏,我認真地說,我支援你追求事業上的任何機會。同樣,我也希望你能支援我的選擇。至於地點...深圳很好,這裡有我們的根基。

她如釋重負地笑了:所以我們是共識的

完全共識。我摟住她的肩膀,不過...

不過什麼

如果將來有孩子,可能需要更穩定的安排。我半開玩笑地說。

誰要跟你生孩子!她捶了我一下,但臉紅了。

回到深圳後,我們的生活迴歸日常,但有了更明確的方向。

林夏準備巴黎係列,我推進公司融資,我們像兩個並肩作戰的戰士,各自堅守陣地,又彼此支援。

八月底,公司成功完成A輪融資,估值比我們預期的高出50%。

慶功宴上,梁森喝多了,拍著我的肩膀說:許喆,知道為什麼投資人這麼看好我們嗎因為我們有'靈魂'——這是他們的原話。

我看向不遠處的林夏,她正和幾位設計師朋友聊天,笑容燦爛。

是的,靈魂。

曾經的我精於算計卻空心化,現在的公司和我自己,都找到了真正重要的東西。

宴會結束後,我和林夏散步回家。深圳的夏夜悶熱但美麗,高樓大廈的燈光倒映在深圳灣的水麵上。

累嗎我問她。

有點,但很開心。她靠在我肩上,許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你為了拖欠的款項向我道歉。

記得,那時我覺得你特彆難纏。

現在呢

現在...我停下腳步,轉向她,現在我覺得能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林夏眼中閃爍著光芒。她踮起腳尖,給了我一個深情的吻。

在這個吻中,我嚐到了未來的味道——

不是完美無缺的童話,而是兩個真實的人,帶著各自的夢想和不完美,共同走向未知的旅程。

而這段旅程,纔剛開始。

(全文完)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