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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是一顆糖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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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糖衣初綻

婚姻是一顆糖。至少在最初,沈清言是深信不疑的。這顆糖,包裹著絢麗脆硬的糖衣,預示著入口即化的甜蜜,彷彿能融化生活中所有苦澀。他曾以為,隻要小心翼翼地含在嘴裡,這份甜就能持續一輩子。

他和林晚的相遇,始於一場恰到好處的春雨。那雨,不像夏日暴雨那般猛烈,也不像秋日陰雨那般纏綿,而是帶著初夏將至的清新與溫柔。圖書館的落地窗前,雨絲斜織,在外麵的世界蒙上一層朦朧的水霧。室內,暖黃色的燈光驅散了雨天的陰霾,空氣裡瀰漫著舊書頁和木地板特有的沉靜氣息。

他先是看見一個背影,穿著淺藍色連衣裙,布料是那種柔軟的棉質,襯得腰肢纖細。她正踮著腳,努力去夠書架頂層的書。那截露出的手腕,白皙得幾乎透明。她的動作有些吃力,身體繃成一條優美的弧線,帶著一種專注的、不服輸的勁頭。

鬼使神差地,沈清言走了過去。他的身高足以讓他輕鬆觸及那排令她犯難的書脊。

是這本嗎他伸手,取下了那本她指尖遙望的精裝書——杜拉斯的《情人》。

女孩轉過頭。道謝的聲音像雨滴落在葉片上,輕而潤。謝謝。她的眼睛很亮,不是那種刺眼的光,而是像蒙著一層水光的黑曜石,清澈,深邃,帶著一點點被撞見的羞澀。額角有幾縷被濕氣濡濕的碎髮,更添了幾分柔弱的生動。

那一刻,沈清言覺得心裡某塊堅硬的部分,被這柔軟的雨和更柔軟的目光,融化了。他並非不善言辭,但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竟有些詞窮。

你也喜歡杜拉斯他試圖找點話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脊。

嗯,她點點頭,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喜歡她文字裡的決絕和疼痛感。

就這樣,他們站在瀰漫著書卷氣的雨景前,聊起了杜拉斯,聊起了瑪格麗特·杜拉斯筆下那種毀滅性的、近乎宿命的愛情。沈清言發現,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內心有著對文學極其敏銳的感知力。她的見解獨特,不時迸發出讓他驚喜的火花。

那是包裹著婚姻這顆糖的,最初那層看似堅硬的脆皮糖衣。它透明,絢麗,折射著愛情所有的光華,彷彿堅不可摧。這糖衣,由心跳加速的瞬間、誌趣相投的共鳴和對未來無限的遐想共同鑄就。

戀愛時,人總是小心翼翼的,像捧著一件稀世珍寶。他們漫步在夜晚的校園,梧桐樹葉沙沙作響,像說不完的情話,又像為他們腳步伴奏的溫柔旋律。他會記得她愛喝三分糖的奶茶,記得她怕冷,總把她的手揣進自己寬大的大衣口袋,用體溫一點點焐熱她冰涼的指尖。她會為他熬夜織一條歪歪扭扭的圍巾,針腳時疏時密,然後在看到他戴上時,臉紅地藏進他懷裡,嘟囔著織得不好,不許笑話。他哪裡會笑話,隻覺得那圍巾比任何名牌都溫暖。他們談論文學,談論電影,談論遙不可及的夢想和觸手可及的未來。那種甜蜜感,是細細品味的,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每一次牽手,掌心相貼的觸感都帶著電流;每一次擁抱,都恨不能將對方揉進自己的骨血;甚至每一次短暫的分彆,在宿舍樓下依依不捨的磨蹭,都帶著一種儀式般的鄭重。那層糖衣,在小心翼翼的嗬護下,光潔如新,甜蜜誘人,似乎永遠不會沾染塵埃。

後來,順理成章地,他們結婚了。婚禮不大,但很溫馨,選在一個陽光明媚的草坪上。沈清言看著身穿白紗的林晚,覺得她美得不真實,像從夢境裡走出來的仙子。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她頭紗上跳躍著金色的光斑。她眼中含淚,是喜悅的,對未來充滿無限信心的淚。他握著她的手,許下誓言,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林晚,我會讓你永遠幸福。她說:我願意。三個字,重若千鈞。那一刻,所有人都相信,王子和公主會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糖衣包裹著的,是他們共同期待的,甜美的夾心。他們以為,那夾心是永恒的激情,是永不褪色的理解,是風雨同舟的默契。

2

梅雨侵蝕

生活,真正的生活,是從搬進那套六十平米的小兩居開始的。它不像詩歌裡寫的狂風暴雨,帶著戲劇性的毀滅和重生;它更像江南的梅雨季,潮濕,陰冷,連綿不絕,悄無聲息地,讓光潔的牆壁生出黴點,讓鮮豔的色彩逐漸黯淡,讓那份最初的甜蜜,慢慢地,慢慢地,發酵出一種陌生的味道。

雞毛蒜皮的小事,如同梅雨天的雨滴,接踵而至,永無止境。

是誰用完洗手檯總不擦乾水漬,留下斑駁的水垢是誰的襪子又隨手丟在了沙發旁,像一隻蜷縮的、等待被認領的小獸早餐是吃麪包牛奶還是下樓買豆漿油條晚餐的菜是鹹了還是淡了今天該誰洗碗明天該誰倒垃圾這些事,太小了,小到不值一提,小到在任何一次爭吵中都占不到主角的位置,隻能作為控訴對方時羅列的罪狀之一。但它們像細密的沙子,無孔不入地滲透進每一天的縫隙裡,磨損著鞋底,也磨損著耐心。

林晚漸漸發現,沈清言骨子裡有一種她戀愛時未曾察覺的散漫,或者稱之為婚姻式懈怠。他並非不愛她,隻是他的愛,似乎停留在那些風花雪月的層麵。落實到具體的生活,他像一個大男孩,總是慢半拍,或者說,是選擇性地看不見。醬油瓶倒了,他看到了,會極其自然地跨過去,而不是順手扶起來。洗衣機提示音響了,他可以坐在沙發上刷半小時手機,直到林晚忍不住,帶著一絲怨氣自己去把衣服晾了。他似乎永遠意識不到,洗髮水、沐浴露、衛生紙這些日用品不會自動補貨,冰箱裡的食物不會自動填滿。

沈清言也感到困惑。那個在圖書館裡眼神清亮、談論杜拉斯時神采飛揚的女孩,那個會因為一條歪扭圍巾而臉紅的女孩,怎麼漸漸被一個眉頭微蹙、計較著菜價和水電費的女人取代了她開始在意他下班晚了十分鐘,在意他忘記扔垃圾,在意他週末隻想打遊戲而不是陪她去逛超市。她的抱怨起初是撒嬌式的,帶著點嬌嗔,老公,你怎麼又忘了呀後來帶了點無奈,像是自言自語,說了多少次了……再後來,就變成了一種沉甸甸的沉默,那種沉默比任何指責都讓他感到壓力。她似乎被一個叫做生活的怪物吞噬了,留下的隻是一個忙碌的、疲憊的、缺乏詩意的軀殼。

生活不會給你毀滅性的災難,隻是一些小的磕碰。但足以把人耗得精疲力儘。浪漫的燭光晚餐,被突如其來的加班電話打斷;計劃好的短途旅行,因為一方臨時的會議而取消;甚至連**,都像是在完成一項既定程式,少了曾經的激情和探索欲,多了幾分敷衍和例行公事。

3

鑰匙風波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吵,是因為一把鑰匙。這件事小得可笑,卻像一根導火索,引爆了積壓已久的火藥庫。

那段時間,林晚公司接了個新項目,她作為核心成員,連續加班了小半個月。那天晚上,她又熬到近十一點,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家門口,在手包裡翻找了半天,心裡猛地一沉——鑰匙忘帶了。疲憊和寒意瞬間放大了她的無助。她給沈清言打電話,第一個,冇接。聽著單調的嘟—嘟—聲,她的心一點點往下沉。第二個,響了很久才接起,背景是遊戲激烈的音效和隊友嘈雜的呼喊聲。喂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透過聽筒清晰地傳來,像一根針,刺破了林晚強撐的堅強。

我鑰匙忘帶了,在門口。她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和初冬的寒意,有些發抖。

哦,等我一下,這局馬上結束,關鍵團戰!他的語氣甚至帶著點興奮。

林晚在冰冷的樓道裡等了十五分鐘。初冬的風像狡猾的蛇,從樓道窗戶的縫隙裡鑽進來,纏繞著她單薄的褲腿,往上侵襲。她緊緊抱住雙臂,牙齒忍不住開始打顫。這十五分鐘裡,戀愛時那些小心翼翼的嗬護,那些被捧在手心的感覺,像退潮般迅速遠去,隻剩下一種被忽視的冰涼。她看著聲控燈因為久無動靜而熄滅,黑暗籠罩下來,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像個被遺棄在孤島的人。

當沈清言終於磨磨蹭蹭地來開門時,臉上甚至還帶著未褪儘的遊戲激情。他看到的是林晚蒼白的臉,緊抿的嘴唇,以及那雙曾經明亮的眼睛裡,此刻盛滿的失望和冰冷。

你就不能快點嗎我手都快凍僵了。她的聲音因為寒冷和委屈,抖得更厲害了。

不就一會兒嗎一局遊戲而已。沈清言不以為意,側身讓她進去,順手還想幫她拿包,被她躲開了。

一會兒我在冷風裡等了十五分鐘!沈清言,在你眼裡,遊戲比我重要是嗎林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劃破了夜晚的寧靜。

你講點道理行不行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你會忘帶鑰匙而且我這不是來給你開了嗎沈清言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他覺得她有些無理取鬨。

我講道理我加班到這麼晚,又冷又累,你在家打遊戲,讓我在門口等你‘一局結束’這就是你的道理林晚積壓了許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你永遠都是這樣!眼裡隻有你的遊戲!醬油瓶倒了都不扶!這個家是我一個人的嗎

爭吵瞬間升級了。從一把鑰匙,牽扯出他從來不主動做家務,牽扯出他越來越不關心她,牽扯出她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而他似乎永遠長不大。話說得越來越重,像石頭一樣砸向對方,每一句都試圖擊中對方的要害。沈清言也火了,他開始反駁,說她越來越斤斤計較,像個怨婦,說他不理解他工作的壓力,說他為這個家賺錢難道不是付出嗎

最後,林晚狠狠地摔上了臥室門,那聲巨響,像一塊巨石砸在沈清言心上。他煩躁地坐回沙發,重新戴上了耳機,將遊戲音量調到最大,試圖用虛擬世界的廝殺掩蓋現實世界的狼藉。

那層糖衣,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痕。很輕微,但確實存在了。透過裂痕,似乎能窺見裡麵並非想象中那般純粹的甜蜜。

夜裡,沈清言抱著被子想去客房,走到臥室門口,看到門底縫透出的光已經熄了。他站在黑暗的客廳裡,心裡堵得慌,像塞了一團濕透的棉花。他不是不愛她,隻是覺得這些事實在太瑣碎了,瑣碎到讓他無力,讓他想要逃避。他最終冇有進去,也冇有去客房,就在客廳沙發上躺下了。沙發有點短,他的腿伸不直,隻能蜷縮著,像子宮裡的嬰兒,尋找一種虛假的安全感。他想起了戀愛時,有一次林晚感冒發燒,他冒著傾盆大雨跑去藥店買藥,又守在她宿舍樓下,等到她室友下來拿。那時,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甚至帶著一種英雄主義的悲壯。而現在,僅僅是開門晚了一會兒,就能引發一場戰爭。他想不通,愛情怎麼就被這些雞零狗碎消耗成了這樣。



臥室裡的林晚,也冇有睡著。眼淚無聲地流進枕頭裡,很快就冰涼一片。她不是真的要計較那十五分鐘,她在計較的是那份不被放在心上的感覺。婚姻生活像一台巨大的磨損機器,正在一點點磨掉他們之間曾經最珍貴的東西。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視,不見了。她想起加班時,同事的丈夫體貼地送來宵夜;想起朋友圈裡,朋友曬出和丈夫一起做家務的溫馨照片。對比之下,她的婚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這次爭吵,像房間裡的大象,他們之後誰都冇有再提起。日子照舊過。沈清言嘗試著主動去晾衣服,雖然總是晾得歪歪扭扭;林晚也儘量不在他打遊戲時打擾他,甚至在他遊戲勝利時,勉強擠出一句恭喜啊。表麵上,似乎恢複了平靜。但那種平靜,是小心翼翼的,是避免觸碰傷口的,帶著一種刻意的疏遠。

但糖衣本身就不堅韌。即使撞擊很小,糖裡麵的夾心也會流出來的。

酸的甜的苦的鹹的還是辣的或許每個人品味到的都不一樣。

沈清言品到的大多是無奈和疲累。他在一家IT公司做項目經理,壓力巨大,項目一個接一個,加班是家常便飯。回到家,他隻想放空自己,沉浸在不需要思考、隻需要本能反應的遊戲世界裡,獲得短暫的掌控感和成就感。他理解林晚的辛苦,所以他努力承擔更多的經濟責任,工資卡上交,從不過問她的花費。他覺得,男人養家餬口,讓妻子生活無憂,這就是他表達愛和負責的最實在的方式。為什麼林晚總是盯著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放呢他懷念以前那個溫柔、善解人意的林晚,那個能和他談論詩和遠方的林晚。

而林晚,嚐到的更多是委屈和孤獨。她在一家設計公司工作,同樣麵臨業績壓力。但回到家,還有做不完的家務,操不完的心。家裡的洗髮水、廁紙快用完了,需要留意補貨;水電燃氣費要記得交;雙方父母的生日要提前準備禮物;親戚朋友的人情往來要打理……這些無形的、瑣碎的情緒勞動,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緊緊纏繞。她不需要沈清言賺多少錢,她需要的是他能看見她的付出,能搭一把手,能在她情緒低落時給她一個結實的擁抱,而不是一句你又怎麼了的敷衍。她覺得,沈清言的愛,還停留在口頭和想象,從未真正踏入她所處的,這片現實生活的泥濘之地。他像個遊客,偶爾駐足,卻從未真正參與建設。

夾心的味道,開始變得複雜難辨,酸甜苦辣鹹,交織在一起,難以分辨主味。

一次,林晚的母親生病住院,需要做一個不大不小的手術。林晚是獨生女,頓時慌了神。她醫院家裡兩頭跑,送飯、陪夜、和醫生溝通,幾天下來就憔悴了不少。沈清言在這關鍵時刻展現出了擔當。他立刻請了年假,跑前跑後,聯絡醫生,支付醫藥費,夜裡主動替換林晚陪床。那幾天,他們似乎又找到了共同作戰的感覺,像是回到了戀愛時麵對困難的同盟。沈清言看著嶽母虛弱的樣子和林晚擔憂的神情,心裡充滿了保護欲。林晚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裡是感激的,甚至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她覺得,沈清言在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他心裡是有這個家的。

4

沉默裂痕

母親出院後,為了慶祝康複,也為了緩和這段時間緊繃的關係,林晚精心準備了一頓晚餐,煎了牛排,開了瓶不錯的紅酒。餐桌上點了蠟燭,氣氛很好。他們甚至像戀愛時那樣,聊了些輕鬆的話題,關於電影,關於最近的社會新聞。微醺之際,燈光下的林晚臉頰緋紅,眼神也柔和了許多。她靠在沈清言肩上,感受著他久違的體溫,輕聲說,帶著一絲憧憬和試探:清言,我們要個孩子吧。

沈清言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房間裡溫暖的空氣似乎瞬間凝滯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放下酒杯,聲音有些乾澀:再等等吧,現在經濟壓力大,項目正在關鍵期,房子也小,等條件好點,換個大點的房子再說。

一瞬間,林晚覺得剛剛回暖的心,像是被扔進了冰窖。她坐直身體,看著他,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看不清表情:條件要等到什麼時候纔算條件好等我們頭髮都白了嗎清言,我們都不年輕了。她已經三十了,能感覺到身體機能正在緩慢下滑,對生育的焦慮與日俱增。

晚晚,這不是衝動的事。養孩子需要很多精力和金錢,我不想你們跟著我吃苦。沈清言試圖解釋,語氣卻帶著一種程式化的理智,這更讓林晚感到心寒。

我不怕吃苦!林晚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帶著一絲顫抖,我怕的是這種看不到頭的生活!我們現在和合租室友有什麼區彆除了責任,還剩下什麼一個孩子,也許能讓這個家有點生氣,有點盼頭!她幾乎是吼出了最後一句。

責任難道不重要嗎沈清言也有些惱火了,他覺得林晚又在感情用事,給他施加壓力,我每天努力工作,不就是為了這個家你為什麼總要逼我做我還冇準備好的事情

我逼你沈清言,想要一個孩子,是逼你嗎在你眼裡,我們的婚姻就隻是責任嗎林晚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那你說還有什麼沈清言脫口而出。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但男人的自尊讓他無法立刻收回。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

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蠟燭芯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窗外的霓虹燈光透過百葉窗,在兩人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條紋,像監獄的柵欄,將他們隔絕在兩個世界。

還有什麼除了責任,還有什麼

戀愛時的激情早已被瑣碎的生活和疲憊的身體消磨殆儘,上一次親密接觸是什麼時候,兩人都需要努力回憶。共同的愛好他們很久冇有一起看過一部完整的電影,冇有討論過一本書了,書架上的《情人》蒙了灰。深入的交流隻剩下晚上吃什麼物業費交了冇明天記得收快遞這類功能性對話。甚至連吵架,都變成了固定模式的互相指責,缺乏真正的溝通。

人們都太過沉默,隻是他們為了所謂的自尊從來閉口不言。那些怪異的五味一次次的壓抑,爆發,從而如鯁在喉。

林晚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男人,卻覺得無比陌生。他眉頭緊鎖,嘴角下撇,一副防禦和抗拒的姿態。她想起戀愛時,他們躺在學校草坪上,他看著藍天白雲,說以後要生兩個小孩,一個像他,一個像她,週末就帶著他們去野餐,教他們認花草,放風箏。那時他的眼睛裡有光,有對未來的熾熱憧憬,像個天真無畏的少年。而現在,提到孩子,他眼裡隻有權衡和顧慮,像個精於算計的商人。時間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

那股酸楚,像陳年的老醋,不是尖銳的刺痛,而是從胃裡緩慢升騰起來,瀰漫到四肢百骸,連呼吸都帶著一股澀意。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想控訴,想追問,卻發現喉嚨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那是無數次欲言又止的抱怨,是無數次被忽略的感受,是無數次深夜獨自流淌的眼淚,它們全部凝結在了一起,堅硬,頑固,如鯁在喉。即使知道自己不喜歡,也任由它凝結,在心底,在喉間,在淚裡。

她最終什麼也冇說,默默地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碗碟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像一種無聲的抗議,又像一種心碎的輓歌。她把冇吃完的牛排倒進垃圾桶,那鮮紅的肉汁,像某種不詳的隱喻。

沈清言看著她沉默的背影,單薄而倔強,心裡也堵得難受。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那句話像一把刀,割開了他們之間最後一塊遮羞布。可他拉不下麵子去道歉。他覺得自己並冇有錯,考慮現實問題有什麼錯為什麼她就不能理解他的壓力和焦慮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起身走到陽台,從抽屜深處翻出一包不知放了多久的煙,點燃了一支。他已經戒菸很久了,因為林晚不喜歡煙味,說對身體不好。但此刻,他需要一點辛辣的刺激來麻痹自己混亂的思緒,需要一點明滅的火光來對抗內心的黑暗。

煙霧繚繞中,他看著樓下車水馬龍,每一盞疾馳而過的車燈,每一扇亮著燈的窗戶背後,似乎都有一個溫暖的家,都在上演著其樂融融的戲碼。而他的家,近在咫尺,卻彷彿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厚厚的冰牆。他吐出的菸圈,很快被夜風吹散,無影無蹤,就像他們之間那些曾經美好的時光。

從那以後,他們進入了一種奇特的靜音模式。交流變得更少,也更浮於表麵,精確到不能再精確。嗯、哦、知道了、隨便成了高頻詞。性生活幾乎為零,像某種心照不宣的協議,兩人都避免著身體的接觸,彷彿那會點燃什麼不該點燃的東西,或者暴露內心深處的脆弱。他們睡在同一張床上,背對著背,中間隔著的距離,彷彿是一片無法逾越的海洋,冰冷而浩瀚。

沉默著,除了責任什麼都剩不下。家,成了一個提供食宿的旅館。

林晚開始把更多精力投入工作,甚至主動申請加班。她害怕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家裡,害怕那種相對無言的壓抑。有時候,下班早了,她也會一個人去商場,漫無目的地逛,看那些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麵,看年輕情侶旁若無人地牽手嬉笑,心裡會湧起一陣尖銳的羨慕和更深沉的悲哀。她會去咖啡館點一杯咖啡,坐到打烊,看著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發呆,試圖從彆人的生活裡,找到一點自己生活的答案。

沈清言則更加沉迷於遊戲和網絡小說。在那個虛擬的世界裡,他可以暫時忘記現實的煩惱,可以扮演英雄,收穫崇拜和勝利;可以沉浸在彆人的愛恨情仇裡,麻痹自己的感官。他知道這是一種逃避,是懦夫的行為,但他冇有勇氣去麵對那個一團亂麻的現實,冇有信心去修複那段千瘡百孔的關係。他甚至開始懷念單身時的自由,雖然那時也孤獨,但至少孤獨得理直氣壯,不像現在,身處圍城,內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荒涼。

一次週末,陽光意外地好。林晚在整理衣帽間,打算把過季的衣服收起來。她翻出了一條很多年冇穿過的裙子,那是她大學時最喜歡的一條,明亮的鵝黃色,裙襬繡著小雛菊,顏色鮮豔,款式活潑,代表著那個無憂無慮、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年代。她鬼使神差地試了一下,裙子腰身的設計有些緊,她吸了口氣,拉鍊拉到一半就卡住了——她比以前豐腴了些,尤其是腰和臀部,是長期伏案工作和缺乏鍛鍊的結果。她看著鏡子裡那個穿著不合身裙子、顯得有些滑稽的自己,裙子明亮的顏色反而襯得她臉色更加黯淡,眼下的黑眼圈更加明顯。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婚姻就和媽媽的裙子一樣。我小時候特彆羨慕媽媽的漂亮裙子,總想著說我偷偷穿一下,我就能長大了吧可那時的我冇有長大,不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格外滑稽,我卻固執的覺得媽媽穿的好看那我也行。

這條婚姻的裙子,她穿了多少年了從二十四歲到三十歲,六年。它曾經合身嗎或許在最初的熱戀期和新婚燕爾,它是合身的,那時他們沉浸在愛情的濾鏡裡,自動美化了彼此,忽略了對方性格中不契合的棱角。他散漫,她覺得是名士風流;她計較,他覺得是勤儉持家。而現在,濾鏡褪去,生活的本來麵目猙獰顯現,這條裙子處處顯得緊繃,勒得她喘不過氣來,束縛著她的手腳,也束縛著她的靈魂。她一直在努力適應這條裙子,努力把自己塞進去,哪怕不舒服,也告訴自己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婚姻就是磨合,過日子哪有那麼多風花雪月。

可是,衣服合不合身隻有自己知道。如果用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過完了這一生,根本都冇有給自己一個嘗試的機會,嘗試,給自己第二次,不被束縛的生命。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她心中積鬱已久的陰雲,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她看著鏡中那個眼神黯淡、麵容疲憊、被一條過時的裙子襯托得無比狼狽的女人,感到一陣深深的恐懼和悲哀。這就是她想要的一生嗎在沉默和忍耐中,耗到油儘燈枯為了一個家庭的空殼,犧牲掉所有的自我和快樂她甚至不敢想象,五年後,十年後,她會變成什麼樣子一個徹頭徹尾的怨婦還是行屍走肉

她慢慢脫下那條裙子,動作緩慢,像是進行一場儀式。她把裙子仔細地疊好,撫平上麵的褶皺,然後,把它放回了箱子的最底層,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彷彿合上的,不僅僅是一個箱子,而是她的一整個少女時代,和某種對婚姻不切實際的幻想。

與此同時,沈清言在客廳的電腦前,也正經曆著一場內心的風暴。他剛結束一局遊戲,螢幕上彈出巨大的勝利字樣,隊友在語音裡歡呼,但他心裡冇有任何喜悅,隻有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空虛。這種空虛感,比項目失敗更讓人無力。他摘下耳機,世界瞬間安靜得可怕。他瞥見書房角落裡放著一個落滿灰塵的吉他盒,那是他大學時省吃儉用買的,是他的夢想。他曾夢想組建自己的樂隊,在音樂節上揮灑汗水,用旋律表達喜怒哀樂。後來,畢業,找工作,為了符合社會對一個丈夫、女婿的期望,為了所謂的穩定和前途,他放棄了音樂,把吉他束之高閣,像埋葬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體麵的工作、貸款買下的房子、看似完整的婚姻,似乎都符合世俗意義上正確的軌跡,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可為什麼,他感覺不到絲毫的快樂和滿足他像被困在一個透明的繭房裡,能看到外麵的世界陽光明媚,卻無法觸摸,無法融入,無法呼吸。他對林晚,還有愛嗎他不知道。或許還有,但那愛被層層的失望、疲憊、誤解和自私包裹著,已經變了味道,沉重得讓他不願去觸碰,不敢去審視。

他起身,走到書櫃前,手指拂過那一排排的書脊,像撫摸一段段被遺忘的時光。最後,他的手指停在那本《情人》上。這是他們初遇的見證,是愛情開始的信物。他抽出來,書頁已經泛黃,邊緣有些捲曲。他隨手翻開,彷彿能聞到當年圖書館裡陽光和塵埃的味道。一行字跳入眼簾,是那個著名的開頭:我已經老了。有一天,在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裡,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主動介紹自己,他對我說:我認識你,我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地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麵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飽經風霜的容顏。

他愣住了,反覆咀嚼著這段話。杜拉斯的愛情,可以跨越時間,在滄桑和衰老中找到更深沉的歸宿和更熾烈的愛意。而他們的愛情,卻似乎被時間這把殺豬刀,磨損得麵目全非,隻剩下相互的抱怨和冰冷的責任。他愛林晚什麼呢他努力地、強迫自己回想,拋開那些不滿和指責,追溯到最初的源頭。想起的是她下雨天給他送傘時自己半邊淋濕的肩膀,是她熬夜為他準備生日驚喜時笨拙又可愛的樣子,是她談起未來想開一家小小花店時眼中閃爍的、像星星一樣的光芒……那些畫麵如此清晰,又如此遙遠,像上輩子發生的事情。

他現在看到的,隻有她的抱怨,她的沉默,她的眉頭緊鎖。他有多久,冇有好好看過她的眼睛了那雙曾經像黑曜石一樣明亮、會說話的眼睛,如今還剩下多少光彩是被生活磨蝕了,還是,被他親手熄滅了

一種混合著愧疚、心痛、茫然和深深無力的情緒攫住了他,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他意識到,他們都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用沉默和冷漠互相傷害,像兩個固執的傻瓜,卻忘了最初為什麼要在一起,忘了彼此曾經是對方眼中最亮的星。他們都在抱怨對方變了,卻從未想過,自己也許纔是那個先鬆開手的人。

晚上,兩人難得地坐在同一張餐桌前吃飯。是林晚叫的外賣,簡單的兩菜一湯。氣氛依舊沉悶,像暴雨來臨前的低氣壓。電視裡播放著無聊的綜藝節目,嘉賓們誇張地笑著,充當著刺耳的背景音,試圖掩蓋這令人窒息的寂靜,卻更顯得欲蓋彌彰。

5

最後嘗試

林晚突然放下筷子,很輕地說了一句,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卻又重得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清言,我們……離婚吧。

她的聲音很平靜,冇有賭氣,冇有憤怒,冇有委屈,隻有一種耗儘了所有力氣的疲憊,一種走到儘頭、再無期待的沉寂。

沈清言夾菜的動作僵在半空。他抬起頭,看向她。她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像一潭深秋的靜水,波瀾不驚,卻深不見底。她的眼睛看著桌麵,冇有看他。

他以為自己會震驚,會憤怒,會下意識地反駁,會質問她你瘋了。但奇怪的是,他冇有。內心深處,似乎有一個一直懸著的、沉重的靴子,終於落了地。有一個聲音在說:終於來了。他甚至感到一絲詭異的解脫。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以為他不會再開口,默認了她的決定,準備起身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餐桌。

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乾澀而沙啞,像砂紙摩擦過喉嚨:為什麼他明知故問,或許是想確認,或許,是想做最後的掙紮。

林晚笑了笑,那笑容蒼白而無力,像曇花一現,迅速凋零:不為什麼。就是覺得……這條裙子,我穿了太久,也……太不合身了。她冇有看他,目光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冇有焦點,我們都努力過,對吧隻是……方向錯了。再穿下去,隻會把我們都勒死。她用了他能聽懂的語言,那個關於裙子的比喻。

沈清言明白了。他想起陽台上的煙,想起書房裡蒙塵的吉他,想起那本《情人》,想起自己內心那片同樣的、對現狀不滿卻又無力改變的荒蕪。他們都被這條叫做婚姻的裙子束縛著,都不快樂。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他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從石縫裡擠出來,我忽略了你,也……忽略了自己。這是他第一次冇有反駁,冇有辯解,而是承認自己的不足,承認雙方的困境。

林晚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是很久以來,他第一次展現出除了防禦和冷漠之外的態度。

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她搖搖頭,語氣依舊平淡,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動,清言,是我們之間出了問題。我們像兩個在黑暗裡摸索的人,都覺得自己付出了很多,都覺得自己很委屈,卻從來冇有真正觸碰到對方。溝通……我們早就不會溝通了。除了責任,我們之間,還剩下什麼可以維繫的東西嗎她把那個致命的問題,再次拋了出來,這次,是冷靜的,是尋求最終答案的。

還剩下什麼

沈清言在心裡重複著這個問題。責任,是他們過去幾年唯一緊緊抓住的東西,像一根救命稻草,支撐著這個搖搖欲墜的家。而現在,連這根稻草,也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無法再支撐起一段有溫度的關係。

也許……他深吸一口氣,感覺那枚鯁在喉間多年的硬物似乎在鬆動,在融化,也許我們可以……嘗試一下……溝通他說得異常艱難,彷彿在搬動一塊沉重的巨石,在攀登一座陡峭的山峰。這不是一句簡單的我們和好吧,而是我們試著重新開始,學著如何相處,這需要更大的勇氣。

林晚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希望的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被更深的疲憊覆蓋。嘗試我們嘗試過太多次了,最後不都是回到原樣嗎我累了,清言,真的累了。她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倦意,那是一種對重複循環的絕望。

我也累了。沈清言低下頭,看著自己麵前那碗已經涼透的、凝結了一層油花的飯,累到……連遊戲都打不下去了。這句帶著一絲苦澀自嘲的話,冇有抱怨,冇有指責,隻是陳述一個事實,一個關於他內心狀態的事實。

這句出乎意料的話,讓林晚的心輕輕顫了一下。她看到了他低垂的眼瞼,看到了他眼角不知何時爬上的細密皺紋,看到了他鬢角偶爾出現的、刺眼的幾根白髮。他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在圖書館裡,眼神清亮、動作利落、躊躇滿誌的少年了。時間和生活,同樣在他身上刻下了無情的痕跡。他們,都在婚姻這場漫長的跋涉中,變得麵目全非。

給我……也給我們,最後一次機會,好嗎沈清言抬起頭,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甚至帶著一絲褪去所有偽裝後的懇求,看向她,不是為了責任,而是為了……看看裡麵,那顆糖,是不是真的已經完全變質了。就算要散,也總得知道自己到底吃下的是什麼味道。他冇有說不要離婚,他說的是最後一次機會。這種說法,奇異地打動了林晚。它不像以往的道歉和保證那樣浮於表麵,它承認了問題的嚴重性,也承認了失敗的可能性,它更像是一個邀請,邀請她一起,去做一次最後的、真誠的探索,無論結果如何。

房間裡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似乎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它不再是一片凍結的、令人絕望的冰原,而像冰雪初融時,那片刻的、充滿張力的寧靜,你能聽到冰層下潺潺的流水聲,感受到地底深處湧動著的、微弱卻執著的生機。空氣中流動著一種微妙的東西,是積壓多年的痛苦和委屈,是瀕臨絕望時的一絲不甘,是看到對方同樣疲憊脆弱後產生的一絲憐憫,或許,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想要嘗試著再給自己,也給對方一次機會的勇氣。這勇氣,來自於對過往的不捨,也來自於對未知的敬畏。

畢竟這名為婚姻的糖果,前菜是自己準備的。糖衣或許已經斑駁碎裂,露出裡麵五味雜陳的夾心。是任由這複雜的滋味凝固成喉間永遠的硬塊,帶著它走向終結還是鼓起勇氣,真正去品嚐它,理解它,哪怕最後確認它確實是苦的、酸的,也好過在沉默中糊裡糊塗地吞嚥一生至少,那是一種清醒的選擇。

林晚冇有立刻回答。她轉過頭,望向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像無數顆散落人間的、包裝各異的糖果。每一顆裡麵,包裹著怎樣的滋味呢是甜是苦是酸還是像她的一樣,複雜難言她看到遠處高樓上的霓虹燈廣告牌,變換著絢麗的顏色,像一個永不疲倦的夢。

她不知道答案。不知道這次嘗試會走向何方,是徹底的終結,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新生。這需要時間,需要耐心,需要雙方放下武器,袒露軟肋,需要學習一種他們早已生疏的語言——真誠的溝通。

沈清言也在等待。他第一次感到,等待一個答案,比麵對一場激烈的爭吵,更需要勇氣,更讓人心懸半空。他看著她望向窗外的側影,那麼安靜,那麼疏離,又那麼熟悉。他忽然很想走過去,輕輕抱住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但他冇有動,他怕任何一點輕舉妄動,都會打破這脆弱的平衡。

夜,還很長。而他們的故事,似乎在這一刻,才真正觸及了那堅硬糖衣之下,最真實、也最脆弱的內核。那內核是酸楚的,是疼痛的,佈滿了裂痕,但或許,也並非全無一點重新融化的可能。畢竟,嘗試,意味著給自己第二次,不被沉默和責任完全束縛的生命。無論這嘗試的結果,是走向徹底的終結,還是走向另一種意義上的新生,至少,他們選擇了麵對,而不是繼續麻木地吞嚥。

窗外的夜,深邃無邊。而窗內的沉默,正在醞釀著一場未知的風暴,或是,一場久違的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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