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心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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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一心以為蔣維說的遊艇，頂多是承載十幾人的大小，等見到實物時，他愣住了。比起遊艇，眼前的龐然巨物更像遊輪，停在海麵上，像座漂浮的五星級酒店。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他和蔣維到自己的房間放下行李。房間內建豪華精美。聽蔣維說，遊艇的主人花了20億買下遊艇後，又花了10億在裝潢設計上，遊艇的所有房間都是出自某知名設計師之手。蔣維說得輕巧，許一心卻聽得心驚，對於這些富人來說，錢不過是數字，在支票的末尾添零僅僅畫圈那麼簡單。
蔣維看出許一心的驚訝，摟了摟肩膀，拉回他飄遠的思緒，“這麼喜歡嗎？看來你老公我也要努力了。
”
許一心茫然地眨了眨眼，反應過來蔣維的意思，趕緊搖頭。
其實以蔣維這些年來膨脹的財富，買豪華遊艇易如反掌，但他覺得沒有必要。這種漂亮的廢物通常賣給人傻錢多的紈絝，一旦到手，就開始貶值。他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蔣維笑著勾了下許一心的鼻子，沒再說話。偶爾哄哄他的妻子，但是點到即止。
夜晚，遊艇駛離了碼頭。
漆黑的海麵上，階梯式的三層露台熠熠生輝。遊艇的主人為開船儀式舉辦了盛大的酒會，許一心陪著蔣維一起參加。
在夜總會做慣了陪酒的角色，許一心第一次以賓客的身份出席這種場合。蔣維自如地與那些上流人士交際，他在一旁卻隻感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望著Alpha悠然自得的側臉，他不免有些自卑，轉而又想到那個問題。
為什麼是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哪裡能配得上眼前這個優秀的Alpha。
心裡落寞，許一心藉口去洗手間，離開了宴會中心。
他坐在洗手間的隔間裡發呆。不知過了多久，進來了兩個人，像是沒有意識到隔間有人似的放肆聊著天。
“我真是不懂殷哲銘，請那些暴發戶來做什麼，真夠掉檔次的。”
“彆抱怨了。檔次在適當的時候也需要在真金白銀麵前低頭。”
“嘖，真俗。”
“什麼俗不俗的，有錢就不俗了。”
“你現在怎麼三句話離不開錢？”
“等你老公的專案也虧了十幾個億，你就知道為什麼了。”
“什麼？你不是前幾天還拉Terrence注資嗎！”
“不然呢，我怎麼說，說我老公的專案要黃了，大家趕緊來接盤。實話告訴你吧，我這次來有目的的，我才管不了什麼暴發戶不暴發戶的。”
“什麼目的？”
“你……知道殷哲銘那方麵的嗜好吧，我和我老公打算投其所好。”
對話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
“不是吧，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許一心聽到了洗手的水聲，然後其中一人說道：“換妻而已。何況對方是殷哲銘，我也不虧。”
對麵又是長久的沉默，意味深長地喃喃了一句“那倒也是”，之後，門外傳來遠去的腳步聲。
許一心從隔間出來，鏡子裡映出了他的臉。
除了白一些，平平無奇，又缺乏生氣的Omega，毫無存在感到無需刻意隱藏，就會被人視為無物，此時臉上正微微發著愣。
換妻。
在夜總會的時候，玩法千奇百怪的客人比比皆是，許一心對這個詞並不陌生。然而他感到震驚的是，表麵上光鮮亮麗、有頭有臉的名流圈子，背地竟也湧動著各種不堪的暗流。洗完手，他帶著一種微妙又複雜的心情，離開了衛生間。
再回到宴會中心時，蔣維正在與一對夫妻模樣的男人交談。應該是Omega的男人五官精緻，纖瘦高挑，挽著高大英俊、Alpha氣息十足的身邊人，看起來般配異常。
蔣維看到他，招了招手。他快步走過去，蔣維自然而然攬著他的肩膀，向他介紹道：“一心，這位就是遊艇的主人，殷哲銘殷先生，旁邊的是他的Omega太太，白喻先生。殷先生，這位是我的太太，許一心。”
在聽到殷哲銘三個字的時候，許一心下意識看向了那位Alpha。
——那不是剛剛洗手間的對話提及的人嗎？
Alpha注意到他的目光，回過頭，輕眯眼睛，伸出手說：“你好。”
許一心握住男人的手，還沉浸在那陣疑惑裡，手心忽然被捏了下。輕不可察地。很快，叫作殷哲銘的Alpha鬆開了他的手。
“蔣先生的太太看著就是位很溫柔賢惠的Omega，平時一定把蔣先生照顧得很好吧。”白喻的目光滑過許一心，笑眼盈盈地對蔣維說。
“是啊，多虧有了一心，不然我都不知怎麼麵對那些頭疼的生意。”蔣維看了許一心一眼，露出寵溺的笑容。
“是頭疼賺多少纔不會招人嫉妒嗎？”殷哲銘打趣。
蔣維大笑，“如果要那麼說的話，我肯定沒有殷先生頭疼。江濱環建的那塊綠地......”
蔣維的話沒有說完，兩人相視一笑，輕碰香檳杯，似是有話自在不言中。
“一心？”白喻不知何時搭上了許一心的手臂，對他使了個眼色，“蔣先生，借你的妻子幾分鐘，陪我去樓下的甜品台逛逛。”
“也好。我今天光忙著自己聊天，都沒時間陪一心。麻煩白先生帶著我們家一心好好玩。”
蔣維的話相當得體，許一心沒有說不的理由，隻能被裹挾著安排，隨著白喻一塊兒下樓。
這個時候賓客都在樓上，一樓的甜品台空蕩蕩，顯得冷清。白喻拿了一盤芝士球，和許一心坐在角落。
“吃嗎？”白喻將盤子舉到許一心麵前，坐姿慵懶，比剛剛在樓上看起來放鬆許多。
許一心客氣地搖了搖頭，說：“謝謝。”
“減肥？”白喻說著塞了塊點心進嘴裡，“其實沒必要，你已經很瘦了。”
白喻邊說，邊打量許一心，那目光既慢又深，彷彿精密儀器在檢測物件。許一心感到不適，同時也覺得熟悉。他曾經每天都要接受這樣的審視。
好在“檢測”沒有花費太多時間，白喻笑著斂回目光，轉移了話題：“在樓上很拘謹吧？我也是。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也沒什麼興趣瞭解，所以就找個機會下來透氣。你不會怪我拉你下來作陪的哦？”
許一心勉強地笑了下，“當然不會。”
“不過我對觀察人倒是挺感興趣的。我能感覺得出來，哲銘對你有好奇。”
白喻的話令許一心的心一驚，僵住了身體。
“我說話比較直接。”白喻聳了下肩膀，流露出那種上位者獨有的雲淡風輕，不啻在說，讓你知道了又如何，量你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接著，他又若無其事地聊回原先的話題：“蔣先生最近似乎有個並購的計劃，要和哲銘合作。正好，我們也給他們交流的空間。”
白喻輕輕鬆鬆用兩三句攪亂了許一心的心緒。他無法再集中接下來的對話，心不在焉地聊了會兒，兩人回到樓上。恰逢蔣維剛和殷哲銘分開，蔣維笑著向白喻道謝，接回了許一心。
“怎麼了？臉色突然這麼難看，是不是暈船？”蔣維的目光在許一心臉上轉了一圈，語氣溫柔地關心道。
許一心像是才意識到可以呼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蔣維搖搖頭，“我沒事。”
蔣維投去將信將疑的目光，勾起唇角，“可彆因為我就勉強自己，我會心疼的。我陪你回房間休息。”
許一心確實不想再在酒會多留，於是說：“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還有正事。”
“該見的人都見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我剩下的正事就是照顧你。”蔣維說完，摟過許一心朝船艙內走，不容許一心再推脫。
兩個人回到房間，直至在寬大的床躺下，許一心依舊不停回想著白喻的話。最終，他忍不住將晚上聽到和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蔣維。
蔣維沉吟片刻，苦笑了下，“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那些富二代是這樣傲慢的，委屈你了。”
“不是，我不是覺得委屈。”許一心抿抿嘴，神情猶豫，“所以......關於殷先生的傳聞是真的？白先生對我說的那些也是某種暗示吧？”
“大概吧。”蔣維說著像是想到什麼，不禁輕笑，“我早就說過了，你很可愛，你還不信。這不是很有魅力嗎？”
許一心並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魅力吸引到了殷哲銘，隻是沾到了蔣太太這個頭銜的光。如此出眾的Alpha配了個平淡無奇的Omega，任誰都有幾分好奇這個Omega是否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有著什麼過人之處。實際上，試過一次，便會興趣索然。
許一心越想越明瞭，歎了口氣，“聽白先生說，你最近和殷先生有合作？”
“你想說什麼？”蔣維眼睛漂亮，在黑暗中彎成兩道閃光的月牙，“彆胡思亂想。生意是生意，一碼歸一碼。我不會委屈你為我做自己不願意的事。”
“我真的...不委屈。”許一心頓了許久，鼓起勇氣直視蔣維的眼睛，“你也知道我以前的工作，本來就是......服侍客人。如果能幫到你的話，我一點也不委屈。”
“誰都有過去。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我有義務保護你。”
蔣維的話讓許一心感動，但這感動是沉重的，除了讓他更忐忑沒有彆的好處。
他盯著蔣維，沒有說話。蔣維與他對看了一會兒，鬆下語氣，“你真的願意？”
“嗯。”許一心點了下頭。
“唉，真是拿你沒辦法。”蔣維撫了撫許一心的後腦勺，“這事兒再說吧。”
許一心也不是真的那麼輕賤自己，上趕著要被人睡，他的初衷隻是想幫蔣維。蔣維把話說到這裡，他也不再堅持，閉眼睡了過去。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蔣維所謂的“再說”在第二天就定了下來。
出門前，蔣維親手為他貼上抑製貼，叮囑他要小心，像個為第一次出遠門的兒子而操碎了心的父親。但許一心要去的不是遠遊，而是近在樓上的套房。
再過五分鐘，他會躺在殷哲銘的床上。
沒有過多的糾結和痛苦，反而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
他終於在和蔣維的關係找到了些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