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J完結127權臣的心尖啾原名碰瓷成反派 089
晉江獨家發表
沈啾啾好不容易連哄帶騙著把小繡眼鳥講通了,至少讓柳承免於被蒙在鼓裡嫁給小鳥的境遇。
其實主要是擔心小繡眼鳥之後會抑鬱。
小繡眼鳥其實長得真挺好看的,不管是在人類的角度還是小鳥的審美,但它身上那股百部的藥味兒也的確是有點過於濃了。
沈啾啾努力比比劃劃,讓裴度把柳承說通,讓柳承彆再給小鳥泡藥浴。
野生的小鳥其實總有自潔的方法,柳承之前給小繡眼鳥泡了那麼長時間的藥浴,之後完全可以等小繡眼鳥自己啄著清理,重新長出絨毛和鳥羽。
……說不定還能趕得上春季求偶。
好好的小鳥,愣是要被藥浴泡自閉了。
***
沈啾啾回到謝宅的第一件事就是衝進房裡變回人形,飛快給自己套了衣服,興衝衝地就往前院走。
裴度正在花廳煮茶。
江南姑蘇的院落總是會帶著些江南特有的婉約,風過花落,花瓣連著葉子尖飄飄蕩蕩下來,在湖水裡旋出一圈一圈的漣漪。
沈溪年在廊下遇到宅邸的管事,想到什麼,招對方過來,讓在主院裡再就近收拾出來一間房,每天送些吃的日用過去。
以前不知道便算了,既然知道甲一在身邊,自家人在自己家裡,總不能真的天天睡房頂樹枝的。
管事停了表情從古怪轉變成瞭然,見沈溪年目露詢問之色,便道:“最近宅子裡總有下人無辜暈倒,醒來後又沒什麼受傷,屬下讓人裡裡外外查了個遍,庫房盤了三四遍都沒有異樣,的確是沒想到遭賊的會是廚房……”
沈溪年:“。”
他揮了揮手,讓管事去忙自己的。
倒不是沈溪年治家不嚴,而是商賈之家到底和世家府邸有些區彆——尤其是姑蘇的宅子大部分時間是空置的,管事和仆從第一反應想到的也都是小賊而非彆的刺客什麼的。
換了一身水藍色圓領袍的少年腳步歡快地走進花廳,在裴度所在的茶桌對麵自然落座,伸手接了裴度遞過來的茶杯。
正好口渴的沈溪年端著茶杯一口喝完,頗有種小鳥嚼牡丹的架勢。
嗯~不燙不冷,溫度正好。
“那個柳承應該是外祖的學生,那天晚上我撞見外祖吃的紅燒肉就是他做的。”
沈溪年直入正題。
“而且小繡眼鳥說他很關注京城,尤其在打聽關於你的訊息,八成是已經猜到咱們的身份了。”
“嗯,他知道。”裴度又給沈溪年倒了杯茶,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世家出身的優雅矜貴,“方纔交談,他一直在旁敲側擊試探我的立場。”
剛才全程聽了兩人對話的沈溪年一愣:“你倆說了這個?”
雖然沈啾啾忙著和小鳥拉關係套話,甚至因為過於熱絡而不小心撩動了一隻單身小鳥的春心,但沈啾啾其實也有在觀察柳承。
沈溪年回憶了一下,反應過來了,有些無語。
合著這兩個人坐在石桌邊上,說的日與月,花與草,雨和霜,水與魚都不是單純的寒暄交談,而是在說朝局,說民生。
交流的史書與詩書更不是引經據典的風花雪月,而是在一點點踩著話題的邊緣試探彼此的才學能力,立場想法。
“那結論呢?”沈溪年捏開旁邊的核桃,從碎殼裡挑挑揀揀扒拉著果肉吃,“他在原文裡可是內閣棟梁之才,又是外祖一手教出來的,應當不差吧?”
裴度:“狀元之才,可直入翰林。”
沈溪年還是第一次在裴度口中聽到這麼高的評價,他捏著下巴若有所思:“那如果他現在入朝做官,咱家天天往姑蘇飛的信鴿一定能省好多力氣。”
裴度人是被沈溪年偷出來了,朝堂也沒什麼大事,但基本上每天都有信鴿在謝宅後院來來去去,小紙條一個個寫的都是一些或零碎或整合過的情報資訊。
“他不會。”裴度微微搖頭,“他看不上陛下,且對先帝有怨,應當並非出身寒門。”
“……我居然一點都不意外。”
沈溪年撇嘴。
“講真的,感覺你要是現在造反,我懷疑朝上除了宗親外戚得換一番後,其他大臣都不一定換麵孔。”
縱觀先帝在位時的政績,的確不能說是昏君。
但他卻是個極為任性,剛愎自用的皇帝。
他將勳貴清流都當做棋子無情擺弄,晚年時又對皇子奪嫡之亂束手旁觀,如今大周的風雨飄搖,有七成禍根都是他一手埋下。
裴度笑:“那之後皇位要怎麼辦?”
沈溪年一想也是。
當攝政權臣和當皇帝,除了一件龍袍也沒差了,但裴度當了皇帝之後纔是麻煩事,禪讓製在如今的封建背景下根本是行不通的。
沈溪年在裴度書房看到過裴家旁支的資料。
大周立國到現在,不少功臣族親都在權勢富貴裡養廢了,大多都是遊手好閒的真紈絝。
裴家旁支更是一群五毒俱全,曾經被裴度殺了幾個之後才勉強嚇乖覺了些的酒囊飯袋。
如若裴度謀逆上位,裴家旁支日後繼任皇位……那頗有二世後亡國大亂的意思了。
所以裴度費那個勁乾什麼呢?
沈溪年突然就共情瞭如今不造反也不努力去力挽狂瀾的裴度。
裴度其實沒什麼**,自然也就沒什麼向前驅動力。
進一步造反帶來的榮耀權勢於他如浮雲,甚至還有可能事事掣肘不如現在自在。
退一步力挽狂瀾穩住大周……呃,裴度沒在大周這艘船上鑿孔已經算是他情緒穩定,為百姓著想了。
“柳承既然是外祖的學生,乾嘛要在書院裡浪費時間?早早去吳王或者鄭閔身邊做幕僚不是更好?”
越是早早陪伴在主公身邊的幕僚,起事或是成事之後的地位越是不一般,柳承不可能不知道這個。
“或許是在等我?”
裴度微笑的神情看上去像是有些玩笑。
沈溪年卻是心裡忽然一個咯噔。
原著裡柳承從江南北上,恰好就是在……
裴度廢帝後不久。
而皇帝在被廢後並沒有活多久就瘋癲去世了。
換句話說,柳承離開姑蘇前往京城的時間劇情點,恰好是隋子明早死,屍骨無蹤,廢帝身死,裴度的精神狀況最糟糕的時候。
柳承或許是忌憚裴度的存在,也有可能……是在等林老三個外孫的結局。
人是一種很複雜的生物,很多時候想的事情說的事情做的事情往往並不在同一立場。
林老說著對三個外孫的不忍,因為對林氏有責任所以不想淌京城的渾水,但實際上卻在仇恨鬱結下暗自聯合江南商賈自立,推動吳王造反。
而原文中裴度廢帝的真正原因雖然在男主的視角中並沒有詳寫,但隋子明的死卻和吳王、吳王世子脫不了乾係。
那個時候的林老是否會在之後得知隋子明這個他所虧欠外孫死亡的真相?
又是否會因為隋子明,而生出那麼一絲一毫的後悔與悲痛?
沈溪年不明白,但光是這樣想,都覺得悲哀。
“扶光,你說……外祖他究竟想做什麼?”
計劃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他稱病讓裴度來姑蘇,又讓裴度去文津書院接觸到柳承,是為什麼?
“一開始或許是被人挑撥,有恨與怨懟的日益滋生推動,但外祖是讀書人,是文臣,他當了一輩子的大周臣子,鞠躬儘瘁,戴著那頂烏紗帽時不貪汙,不營私,不結黨。
“單純的恨與怨懟,是無法讓他說服自己做出造反謀逆這種大不韙之事的。”
裴度將沈溪年麵前捏碎的核桃撥開,重新捏剝出完整的果肉投喂心上人。
裴度提起林老時候的語氣沒什麼親近或是不滿,很平靜,甚至是客觀的。
“複仇之外,外祖或許還想要救一救這個世道。”
如今的大周看似平靜,但隻不過是裴度還在,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靜靜站在那,便讓各方都微妙地保持著平衡。
可裴度也是人。
還是一個已經無牽無掛,無妻無子,無家無親,性情捉摸不透,會瘋會死的人。
各方勢力明麵上在觀望皇帝何時有子嗣,裴度是否會選擇扶持幼帝繼續把持朝政,暗地裡卻是在等,等誰先忍不住、先出手除去裴度。
除去大周最後的一線生機。
——如若是皇帝與裴度自相殘殺,那之後便是群雄並起,逐鹿中原的最妙局麵。
若能當高高在上的龍,誰會甘心伏地做虎?
但真正看得到百姓生死,關心天下的人,卻不忍看著這片土地陷入群雄逐鹿的混亂。
“皇帝資質平庸,心胸狹隘,目光短淺,為了與太後宗親置氣而遲遲無後,這讓他失去了唯一親政的可能。若我離世,再無人擋在他身前,天下必定大亂。”
“縱使吳王狼子野心,但到底是皇室宗親,吳王世子談吐優雅,性情溫敦。如若吳王一脈謀逆登位,大周即使改了名號,百姓也能免於政權分崩離析流離失所的戰亂之苦——許多支援吳王的人,都是這樣的想法。”
“外祖和柳承,亦是如此。”
這是裴度第一次毫無遮掩地和沈溪年談論起這個搖搖欲墜的王朝。
很奇妙的,明明裴度與林老並沒有深入的交談,但就像是某種約定俗成的想法,隻是短暫的接觸,偶爾的對視,便讓他們彼此明白。
“隻不過後來,或許是見到了什麼人,亦或是發現了什麼事,讓外祖驚覺他選擇的那把刀,其實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好拿捏。”
“謀逆無法給江南百姓帶來安穩,吳王一脈即使有柳承輔佐,也做不到令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甚至有可能根本坐不穩那個皇位。”
“江南的造反隻會變成亂世真正的開端。”
“他想停,卻又發現一切都早已不受他的控製。”
“他已經老了。”
“老到對一切無能為力。”
走到這一步,商賈的貪婪,吳王與吳王世子的瘋狂,江南學子想要濟世的熱血激奮——又哪裡是林老說停就能停下的呢?
“所以,他便想到了我。”
沈溪年不知道裴度是什麼時候想明白這些的,又是以什麼心情接受這些的,但他聽著隻覺得胸口堵的厲害。
所有的人都在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而攪亂這個世界,唯有本該恨本該瘋的那個人始終克製自己,束縛自己時時刻刻在恨與怨中保持清明。
現在,本來最應該發瘋失控報複所有的那個人,卻又被寄予厚望去收拾這個巨大的爛攤子。
沈溪年用力咬唇,連外祖這個稱呼都不想叫了:“那你還讓他為我加冠……”
“這又不妨礙什麼。”裴度在其他事情上總是理智淡漠到了極點的行事,“林家在姑蘇的名聲於你有利,外祖既然有求於我,自然也要拿出誠意來。”
“各取所需,這很好。”
外祖這個稱呼對裴度來說,就好像隻是一個既定血緣關係的存在,而非情感。
沈溪年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指望林家給裴度親情的想法實在是太可笑了。
求人不如求己。
小鳥纔是永遠不會背刺永遠不會傷害恩公的存在。
沈溪年騰地一下站起來,走到裴度身邊,把自己硬是擠進了裴度坐著的太師椅裡,伸出雙臂緊緊環抱住裴度。
裴度的手在半空遲疑片刻,最終落在少年的肩膀處,攬著,輕拍了拍。
沈溪年仍舊沒問裴度是否決定好怎麼做——他知道,裴度如若真的決定了,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他。
沈溪年就是有這樣的自信。
所以沈溪年這會兒挑了一個輕鬆的話題,打破了方纔說那些話時沉重的氣氛:“你覺得,那隻小繡眼鳥和我,誰跳求偶舞更好看?”
裴度輕拍沈溪年後背的手微微停頓:“我假設,那隻小綠鳥的求偶目標並不是我?”
“那你也看了啊!快說!”沈溪年的勝負欲在奇怪的地方冒了出來,“誰跳得好看?”
沈溪年的身上還殘留著一股小鳥紅棗湯的甜味,這會靠得近了,甜香氣絲絲縷縷地順著鼻腔直往裴度心臟裡鑽撓。
裴大人想了想,回答:“我當時在看你,不太記得它的動作,但卻能畫出你求偶時的每一片羽毛。”
這可真是堪稱教科書式的,完全沒辦法借機找茬的完美回答。
沈溪年:“……嘶。”
所以說,和恩公這樣情商智商都巔峰造極的人談戀愛真的很恐怖。
想換換心情搞搞情緒都根本找不到藉口。
沈溪年納悶嘟囔:“怎麼感覺我被小鳥求偶,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裴度好笑:“那你會接受那隻小鳥的求偶嗎?”
沈溪年實話實說:“不會。”
他對恩公的肩頭都粗到不帶眼睛出門的人都能感覺到了。
而且他又不是真的小鳥,性取向不管是男是女最起碼得是個人
好吧,恩公不吃醋不是因為不在意,而是他給出的安全感爆棚。
唔,雖然是第一次談戀愛,自己也是給伴侶完美體驗的天賦型選手呢!
這樣一想,驕傲的沈溪年滿意點頭。
他想起一件事:“對了,我明天要出門應酬,和其他地方過來的商會成員吃個飯,不能和你一起去書院啦。”
裴度知道沈溪年忙,當然沒有讓沈溪年一直陪在身邊的意思,手指撚著沈溪年的發尾,平靜從容地應了一聲。
***
翌日一早,裴度去文津書院教書,沈溪年外出應酬,各忙各的。
裴度從學院廳堂走出,步入林間,轉身問無聲出現的甲一:“何事?”
甲一儘可能語氣平靜地稟報:“主子,沈公子和其他幾家商會的人一道去吃花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