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會那些故事 第161章 黑曜石儀式匕首2
利馬城的月光被貧民窟的屋頂切割得破碎,胡安蜷縮在廢棄倉庫的乾草堆裡,掌心的傷口又開始發燙。三天前從總督府馬廄逃出來時,他以為甩掉了衛兵的追捕,可此刻貼在胸口的黑曜石匕首像塊烙鐵,每一次心跳都讓那股灼熱順著血管蔓延。
“它在吃你的血。”佩德羅的聲音從陰影裡傳來,帶著顫抖。新兵正用布條勒住左臂,繃帶下滲出的血漬已經變成暗黑色,“我的胳膊像被火烤,那些印加人說的換皮者……我們會不會變成那樣?”
胡安掀開粗布襯衫,篝火微光下,左臂舊傷處的太陽印記泛著紅色,紋路裡彷彿有血在流動。他摸向腰間的匕首,絲綢包裹的棱角硌著肋骨,三天來這東西就沒離開過他的身體不是不想扔,而是每當他試圖藏起匕首,掌心就會傳來撕裂的疼痛,彷彿有根無形的線將他和這邪物綁在一起。
“閉嘴。”胡安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他能感覺到左眼的瞳孔在收縮,看向佩德羅時,對方的輪廓邊緣鑲著一層金光,“天亮後我們去碼頭,找艘去巴拿馬的船。隻要離開秘魯,這東西就奈何不了我們。”
話音未落,倉庫外傳來鐵器碰撞聲。胡安猛地吹滅篝火,黑暗中立刻響起佩德羅的啜泣聲。他按住新兵的嘴,貼著牆壁摸到倉庫後門,門縫裡晃過幾盞馬燈,衛兵的皮靴聲在石板路上越靠越近。
“搜!總督大人說了,找到那兩個逃兵和失竊的聖物,賞五十枚金幣!”
胡安的心臟狂跳,他拽著佩德羅鑽進後門的窄巷,奔跑時能聽見匕首在懷裡震顫,像有什麼東西要破石而出。貧民窟的巷道曲折,他們在糞水和垃圾中狂奔,直到撞進一間掛著破爛漁網的棚屋才停下。
棚屋主人是個瞎眼老漁夫,此刻正對著牆角喃喃自語。胡安正要開口警告,卻看見老人的手指在牆上畫著什麼那赫然是和他手臂上一樣的太陽符號。
“美洲豹神的使者回來了。”老漁夫突然轉向他們,渾濁的眼球沒有焦點,卻準確地“盯”著胡安的胸口,“五百年一輪回,血祭不會終結,皮囊終將歸位。”
佩德羅尖叫著後退,撞翻了牆角的陶罐。碎裂聲中,胡安看見陶罐裡滾出幾顆牙齒,上麵還沾著暗紅的肉塊。他突然想起神廟壁畫上的場景:被剝去麵板的犧牲者牙齒被作為祭品,埋在太陽神廟的地基下。
“他們在找的不是我們。”胡安按住發燙的匕首,老漁夫的話像冰錐刺進腦海,“是這把刀。”
話音剛落,棚屋的木門被一腳踹開。三個穿著衛兵製服的人影堵住門口,月光照亮他們腰間的佩劍,卻照不亮他們臉上的陰影那些人的麵板都在蠕動,下頜處隱約能看見縫合的痕跡。
“交出聖物,饒你們不死。”領頭的衛兵開口時,聲音像兩塊石頭摩擦,他的左手突然伸長半尺,指甲變得尖而黑,“主教大人需要它完成儀式。”
胡安瞬間明白這些不是普通衛兵。他抽出黑曜石匕首,絲綢滑落的瞬間,刀刃在月光下亮起綠光。領頭的衛兵看到匕首,突然發出刺耳的嘶鳴,臉上的麵板像紙一樣皺縮,露出底下灰黑的肌肉。
“換皮者!”佩德羅的慘叫被戛然而止的骨笛聲取代。不知何時,棚屋外響起熟悉的旋律,和那晚在安第斯山脈聽到的一模一樣。胡安揮刀刺向衛兵,匕首沒入對方胸膛的刹那,他看見衛兵的身體裡湧出無數細線,像血管般纏向刀刃。
劇痛突然從掌心炸開,胡安感覺自己的血液正被匕首吸食。他想抽回手,卻發現刀刃已經和衛兵的身體連在一起,對方正在用麵板包裹匕首,那些蠕動的麵板碎片像潮水湧來,試圖爬上他的手臂。
“用你的血餵它!”老漁夫突然撲過來,將瞎眼貼在胡安的胸口,“隻有活祭的血能讓它認主!”
胡安來不及反應,衛兵的利爪已經抓破他的肩膀。鮮血濺在匕首上的瞬間,刀刃突然爆發出綠光,那些纏上來的麵板碎片瞬間化為灰燼。領頭的衛兵發出淒厲的尖叫,身體像被點燃的油脂般融化,露出裡麵蜷曲的黑色骨骼。
另外兩個衛兵轉身就逃,胡安本能地擲出匕首,綠光在空中劃出弧線,精準地刺穿了最後一個衛兵的喉嚨。詭異的是,匕首沒有落地,而是像有生命般飛回他手中,刀刃上的血跡消失無蹤,隻留下淡淡的金紋。
“它認你了。”老漁夫癱坐在地,胸口劇烈起伏,“五百年前,最後一個祭司也是這樣被選中的……你逃不掉的。”
胡安撿起匕首,發現掌心的傷口已經癒合,可麵板下的血管卻變成了暗金色,像藤蔓纏向心臟。佩德羅癱在牆角,左臂的繃帶徹底被血浸透,裸露的傷口處,麵板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落,露出底下泛著銀光的新皮。
“我們必須走。”胡安拽起佩德羅,老漁夫的身體已經開始透明,彷彿正在被月光溶解,“告訴我,主教為什麼要這把刀?”
“血月之夜……”老漁夫的聲音越來越輕,身體化作無數光點,“他要剝下聖徒的皮囊,借神的麵容統治世界……”
光點消散時,棚屋裡隻剩下他們兩人和滿地的黑色粘液。胡安掀開佩德羅的繃帶,倒吸一口冷氣新兵左臂的傷口處,長出的新麵板布滿了太陽符號,和神廟壁畫上的一模一樣。
“它在我身體裡。”佩德羅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左手手指開始變長,指甲變得和換皮者一樣尖利,“胡安,殺了我,求你……”
胡安握緊匕首,刀刃的寒光映出佩德羅扭曲的臉。可當他舉起刀時,卻看見對方的瞳孔變成了和自己一樣的金色。他突然想起那晚在營地,加西亞的臉變成印加祭司的模樣,而換皮者臉上浮現出加西亞的刀疤這不是詛咒,是傳承。
“碼頭有艘西班牙大帆船,黎明起航。”胡安收起匕首,將自己的襯衫撕下一半,重新綁住佩德羅的手臂,“在船上我們能找到抑製它的方法。”
他們沿著海岸線狂奔,月光下的海水泛著暗紅。胡安能感覺到身後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那些隱藏在陰影裡的人影麵板都在蠕動,像一群等待狩獵的野獸。當他們衝到碼頭時,那艘名為“聖瑪利亞”號的帆船已經升起了錨帆。
“站住!”身後傳來馬蹄聲,胡安回頭看見十幾個衛兵騎著馬追來,他們的盔甲下滲出黑色的粘液,月光照在他們臉上,能看見重疊的麵板紋路那是用無數張人皮縫合的假麵。
胡安拽著佩德羅跳上棧橋,船上的水手發現了他們,吹響了警戒的號角。他抽出匕首指向追兵,綠光讓那些衛兵不敢靠近。就在這時,船舷邊走來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男人,兜帽下露出蒼白的手,正拿著一串用牙齒穿成的項鏈。
“胡安·德·索托,我等你很久了。”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左眼角有顆黑痣那是三天前在總督府見過的主教侍從,“主教大人有請。”
胡安突然注意到對方的脖頸處有圈淡紅的印記,像是剛被剝過皮。他握緊匕首,卻發現掌心的灼熱感突然消失了,匕首變得冰冷刺骨。佩德羅突然慘叫一聲,左臂的繃帶徹底崩裂,新長出的麵板上,太陽符號正在發光。
“它喜歡活人的體溫。”黑袍人舉起牙齒項鏈,那些牙齒突然開始顫動,發出細碎的骨笛聲,“主教大人說,你和這把刀一樣,都是完美的容器。”
佩德羅的身體開始抽搐,他的臉在月光下不斷變化,先是新兵的青澀,接著變成印加祭司的皺紋,最後竟浮現出三天前那個被割喉的換皮者的麵容。胡安想去按住他,卻被一股力量推開匕首正在他手中劇烈震顫,絲綢包裹的刀柄滲出暗紅的液體。
“血月要升起來了。”黑袍人抬頭看向夜空,原本銀白色的月亮正在變成暗紅,“儀式該開始了。”
碼頭的衛兵突然集體跪下,對著血月叩拜。胡安看見他們的麵板正在脫落,露出底下灰黑的軀體,那些脫落的麵板飛向帆船,在甲板上堆積成山。佩德羅的身體已經漂浮起來,無數麵板碎片纏繞在他身上,形成一件披風。
“救我……”佩德羅伸出手,他的手指已經變成黑色的利爪,臉上交替浮現出十幾張不同的麵容。
胡安舉起匕首,卻發現刀刃上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神廟壁畫中美洲豹神的金色豎瞳。血月的光芒灑在匕首上,那些暗金色的紋路突然亮起,在他手臂上形成完整的太陽符號。
就在這時,“聖瑪利亞”號的船艙裡傳來鐵鏈拖動的聲響,一個巨大的陰影從艙門後緩緩走出。胡安看清那是個被鐵鏈鎖住的巨人,全身覆蓋著重疊的人皮,胸口處有個被剜去心臟的空洞,而空洞裡插著的,正是總督府失竊的那把黑曜石匕首的刀鞘。
“主教大人的容器準備好了。”黑袍人發出笑聲,人皮披風在他身後展開,露出底下蠕動的肌肉,“現在,該把刀放回去了。”
胡安突然明白他們從總督府偷走的根本不是匕首,而是刀鞘。真正的匕首一直藏在他身上,而佩德羅,還有這些衛兵,都是儀式的祭品。血月的光芒越來越盛,他手中的匕首突然飛出,自動插進巨人胸口的刀鞘裡。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匕首與刀鞘結合的瞬間,無數道紅光從巨人胸口噴出,將碼頭的衛兵全部吞噬。胡安被氣浪掀倒在甲板上,他看見佩德羅的身體在紅光中分解,變成無數光點融入血月。黑袍人的麵板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金色的骨骼,那是美洲豹神的骨架。
“容器……”黑袍人的聲音變成了胡安腦海中那個蒼老的聲音,“你逃不掉的……”
血月突然劇烈收縮,化作一道紅光射向匕首。胡安想去拔出匕首,卻發現自己的手掌已經和刀柄融為一體,血管順著刀柄蔓延,與巨人胸口的血管連線在一起。甲板上堆積的人皮突然站了起來,形成無數個沒有臉的人影,緩緩走向他。
遠處傳來水手的尖叫和帆船斷裂的聲響,胡安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拉長,骨骼發出咯吱的響聲。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麵板正在變成暗金色,指甲長出倒刺,就像那晚在營地變成美洲豹神時的模樣。
血月徹底消失時,胡安的左眼已經完全變成了金色。他拔出胸口的匕首,刀刃上不再是綠光,而是流淌的血液。黑袍人的骨架跪在他麵前,化作無數光點融入匕首,刀鞘則自動套回刀柄,上麵的太陽符號正在發光。
碼頭已經變成一片火海,衛兵和水手的屍體正在融化,變成黑色的粘液流向大海。胡安站在燃燒的帆船上,看著自己在海水裡的倒影那是張陌生的臉,左眼是美洲豹的金色豎瞳,脖頸處有圈淡紅的印記,和黑袍人一模一樣。
他摸向胸口,匕首的位置傳來熟悉的灼熱感。遠處的利馬城亮起無數火把,更多的人影正沿著海岸線趕來,他們的麵板都在月光下蠕動,像一群換皮者。
胡安握緊匕首,轉身走向船艙。他知道儀式還沒結束,主教還在某個地方等著他,而佩德羅最後的慘叫還在耳邊回響。刀鞘上的太陽符號越來越亮,在甲板上投射出壁畫般的影子無數被剝去麵板的祭品圍著一個手持匕首的人影,那人影的臉上,一半是胡安的麵容,一半是美洲豹神的獠牙。
海水開始上漲,黑色的藤蔓從海底鑽出,纏繞住燃燒的帆船。胡安站在船舷邊,看著藤蔓上開出的紅花,突然想起老漁夫的話:五百年一輪回,血祭不會終結。
他低頭看向掌心,那裡的麵板已經變成暗金色,太陽符號正在緩慢旋轉。匕首在他手中輕輕震顫,彷彿在催促他前往下一個獻祭之地。遠處的火把越來越近,他能聽見熟悉的骨笛聲,正從利馬城的方向緩緩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