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會那些故事 第27章 甕中魅影三
陳默的靴子踩在碎玻璃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三個月前,這裡還是芝加哥金融區最繁華的街道,現在隻剩下被釉色覆蓋的廢墟。那些半透明的、泛著冷光的物質從市政廳的方向蔓延過來,像凝固的洪水,裹住了汽車、路燈和半塌的摩天樓。
他舉起紫外線燈照向牆麵,釉色表麵立刻浮現出細密的紋路——和scp-019瓶身上的古希臘花紋一模一樣。隻是此刻,這些花紋組成的不再是狩獵場景,而是無數扭曲的人形,它們的手臂都朝著同一個方向伸展,指向城市中心那團不斷膨脹的暗紫色霧氣。
“讀數又升高了。”對講機裡傳來林夏的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距離我們兩公裡的釉色區域,輻射值超過安全閾值三倍。”
陳默皺眉,把紫外線燈收進揹包。輻射檢測儀在三個月前還是多餘的裝備,直到第一塊釉色晶體在華盛頓紀念碑頂端出現。當時官方解釋是“罕見的大氣放電現象”,但陳預設得那晶體斷裂處的花紋——他曾在scp基金會的加密檔案裡見過無數次,scp-019的破損樣本照片。
他們是“遺民”,一群從基金會site-19逃出來的研究員。當那尊古希臘巨甕在覈爆中炸裂成三千七百塊碎片時,所有人都以為危機結束了。但三天後,第一個scp-019-2的變異體出現在巴黎聖母院的尖頂,它的麵板覆蓋著細碎的釉色鱗片,手裡攥著半塊甕片。
現在想來,核爆不是終結,是釋放。那些碎片像種子一樣散落在全球,每一塊都在生長,都在複製著“甕”的特性。
“看那裡。”林夏的聲音突然拔高。陳默抬頭,看見市政廳的穹頂正在剝落。不是磚石的崩塌,而是整麵牆像被剝開的蛋殼,露出裡麵蠕動的灰影——成千上萬的scp-019-2個體,它們的身體已經和釉色物質融為一體,半透明的麵板下能看見流動的暗紅色光漿。
最前麵那隻怪物停在釉色與未被覆蓋的地麵交界處,它的頭顱是完整的甕片形狀,眼眶位置嵌著兩顆發光的紫晶。陳預設出那是“Ω”刻痕的變異體,隻是現在,刻痕已經蔓延到它的脖頸,組成了新的符號——古希臘語裡的“邊界”。
“它在等什麼?”林夏的呼吸變得急促。
陳默想起撤離前看過的最後一份基金會檔案。那是從site-19廢墟裡搶救出來的殘缺錄影,畫麵裡,scp-019在覈爆前的最後一刻,瓶口對著鏡頭,裡麵湧出的不是怪物,而是一團粘稠的、泛著釉光的液體。當時負責拍攝的研究員發出模糊的驚呼:“它在……自我複製。”
答案在三十秒後揭曉。那隻“Ω”變異體突然發出尖銳的嘶鳴,所有scp-019-2個體同時轉身,用爪子在釉色地麵上劃出火星。那些火星落地的瞬間,地麵開始冒煙,新的釉色物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灼燒點蔓延開來,像被點燃的汽油。
“它們在用高溫加速釉化!”陳默拽起林夏就跑,“上次在底特律,它們就是用這種方法突破了河流防線!”
身後傳來玻璃融化的滋滋聲。陳默回頭瞥了一眼,看見那些scp-019-2個體正把燃燒的汽車推向未被覆蓋的區域,火焰中,它們的身體在不斷剝落、重生,剝落的釉色碎片落地後,又會立刻長出新的個體。
這是scp-019最恐怖的進化——它不再需要依賴本體製造怪物。那些散落的甕片成了新的“產卵器”,而釉色物質就是連線它們的網路,一個遍佈全球的、活的收容甕。
“前麵有地鐵站!”林夏指著街角的入口,那裡的玻璃門已經碎裂,但台階上還沒有釉色蔓延的痕跡。陳默拉著她衝進去,反手用液壓剪鎖死鐵門,然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氣。
地鐵站裡一片漆黑,隻有應急燈發出微弱的綠光。陳默開啟夜視儀,螢幕上立刻出現了十幾個熱源點——不是scp-019-2,是人類。
“彆開槍!”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暗處傳來,“我們是倖存者!”
七個穿著消防服的人從柱子後麵走出來,他們的製服上沾著暗紅色的汙漬,其中一個人的手臂上纏著繃帶,繃帶下隱約露出釉色的斑點。
“你們被感染了。”陳默舉起槍,夜視儀的十字準星對準那個帶斑點的消防員。林夏在培訓手冊上見過這種症狀——釉色會從接觸點開始侵蝕人體,最終把宿主變成沒有意識的“釉化體”,成為scp-019網路的一部分。
“隻是擦傷!”消防員急忙後退,露出手臂上的傷口,“昨天在救一個孩子的時候被釉色碎片劃到的,它沒有擴散!”
陳默皺眉。手冊上說釉化過程是不可逆的,但眼前的傷口確實沒有蔓延的跡象,邊緣甚至結了層淺褐色的痂。
“那個孩子……”林夏突然開口,“是不是穿著藍色外套,手裡攥著塊黑色的石頭?”
消防員愣住了:“你怎麼知道?”
林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緩緩從揹包裡掏出個密封袋,裡麵裝著塊鴿子蛋大小的黑色碎片——那是從site-19帶出來的scp-019核心碎片,三個月來,它一直保持著絕對的低溫,從未出現過異常。
直到昨天,他們在廢墟裡遇到那個抱著碎片的孩子。孩子說這是“會說話的石頭”,能告訴她哪裡有安全的地方。當時林夏隻當是孩童的胡言亂語,現在想來,那孩子手臂上也有塊類似的痂。
“它在篩選。”陳默突然明白過來,“scp-019不是在無差彆感染,它在找能適應釉色的人類。”
就像當初那些對火焰產生抗性的scp-019-2,就像那些會挖牆、會破壞管道的變異體,這個正在吞噬世界的“新甕”,也在篩選能與它共存的“容器”。
突然,地鐵站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應急燈的綠光和夜視儀的紅外光重疊在一起,照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牆壁上的瓷磚正在剝落,露出後麵蠕動的釉色物質,那些物質裡嵌著無數人類的骸骨,它們的手指都指向同一個方向:地鐵隧道的深處。
“它們來了。”林夏的聲音發顫,她的輻射檢測儀開始瘋狂報警,螢幕上的數值飆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陳默看向隧道深處,那裡的黑暗彷彿有生命,正緩緩向他們湧來。他想起撤離前,light博士在加密資訊裡說的最後一句話:“scp-019的本質不是製造怪物,是製造‘甕’本身。它需要的不是獵物,是能讓它永遠存在的‘釉色世界’。”
那個帶斑點的消防員突然發出痛苦的呻吟,他的傷口開始發光,褐色的痂片剝落,露出下麵流動的暗紅色光漿。但他沒有變成釉化體,反而抬起頭,眼睛裡閃爍著和scp-019瓶口一樣的暗紫色光芒。
“它在呼喚。”消防員的聲音變得乾澀,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它說……容器快滿了。”
隧道深處傳來低沉的嗡鳴,像是無數個scp-019-2在同時嘶吼。陳默舉起槍,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在發抖。夜視儀的螢幕上,那些湧來的黑暗裡,隱約能看到無數雙眼睛,它們的瞳孔裡都映著相同的花紋——和他揹包裡那塊核心碎片上的花紋一模一樣。
也許light博士說錯了。也許scp-019不是在製造“釉色世界”,而是在尋找能容納它的“終極容器”。而這個容器,可能就是所有被篩選出來的、能適應釉色的人類。
陳默突然想起那個抱著黑色碎片的孩子說過的話:“石頭說,等所有人都變成星星,就不冷了。”當時他以為是童言無忌,現在才明白,那孩子說的“星星”,就是釉色表麵在黑暗中閃爍的光。
地鐵站的入口傳來劇烈的撞擊聲,釉色物質像潮水般湧了進來,覆蓋了消防栓和自動售票機。陳默看著那些泛著冷光的物質爬上自己的靴子,突然覺得異常平靜——就像三個月前,在site-19第一次見到scp-019時,那種被注視的、冰冷的平靜。
也許從巨甕炸裂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是甕裡的東西了。所謂的逃亡,不過是在見證這個世界如何被慢慢上釉,如何變成那個古希臘巨甕的完美複製品。
林夏的尖叫在嗡鳴中漸漸模糊。陳默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腕上長出了第一塊釉色鱗片,鱗片下的麵板正在發燙,那些古希臘花紋正順著血管向上蔓延,最終會抵達心臟的位置。
他最後看到的,是隧道深處升起的暗紫色霧氣,霧氣裡浮現出scp-019完整的輪廓——不是兩米四的巨甕,而是覆蓋了整個天空的、倒扣的碗狀結構。那些曾經在瓶身上的狩獵圖案,此刻正變成無數奔跑的人影,他們的腳下,是不斷擴大的、釉色的大地。
對講機裡,林夏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陳默……你看花紋……它們在動……”
陳默抬起手,紫外線燈的光芒照亮了手腕上的鱗片。那些花紋確實在動,它們正在組成一個新的圖案——一個從未在scp-019檔案裡出現過的、閉合的圓環。
這是甕的最後一道工序。當所有花紋閉合的那一刻,這個世界就會成為完美的容器,再也沒有內外之分。
而他們,這些被篩選出來的倖存者,將成為甕底永恒的花紋。
這時候馬庫斯登場,或許是另類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