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會那些故事 第52章 符號與蜂巢的意誌
防爆門落下的悶響還在走廊裡回蕩，裡德博士已經被蟲群包圍。那些黑色的螞蟻順著她的靴底向上攀爬，細小的腿爪刮擦著橡膠表麵，發出砂紙摩擦般的細碎聲響。她後背抵住冰冷的牆壁，看著地麵上的蟲群正以她為中心編織出螺旋狀的軌跡這正是與027-02昏迷時昆蟲形成的圖案如出一轍，隻是這一次，圖案的中心是她自己。
眉頭上的藍綠色符號開始發燙，像是有顆燒紅的沙礫嵌在麵板裡。裡德博士顫抖著抬手去摸，指尖觸到的麵板已經變得粘稠，彷彿有什麼東西正要從符號裡鑽出來。她的視線突然被走廊儘頭的應急燈吸引看間那盞燈的玻璃罩上爬滿了飛蛾，它們翅膀上的鱗粉在紅光中抖落，形成一片閃爍的塵埃，塵埃落地後竟自動排列成扭曲的符號，與甲蟲甲殼上的紋路完全一致。
“它們在標記領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裡德博士猛地轉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那聲音像是從自己喉嚨裡擠出來的，帶著某種非人的頓挫感，“每個宿主都是一個坐標，每個符號都是一扇門。”
她的指甲縫裡滲出更多暗紅色的液體，滴落在地麵上，立刻引來了一群蒼蠅。那些昆蟲貪婪地吮吸著液體，腹部迅速膨脹成半透明的琥珀色，翅膀扇動的頻率漸漸同步，發出的嗡鳴形成某種低沉的吟唱。裡德博士突然想起027-02說過的“蒼蠅在數數”，此刻她終於聽懂了那聲音裡的規律，因為那是一種基於斐波那契數列的震顫，與dna螺旋的纏繞頻率完全吻合。
“原來如此……”她喃喃自語，視線掃過走廊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倒影裡的藍綠色符號正在緩慢變形，邊緣分裂出細小的觸須，像某種活物的口器。“你們不是在寄生，是在搭建……”
話音未落，通風口突然噴出一團灰褐色的霧氣。那霧氣接觸到空氣後立刻凝聚成無數隻蚊子，它們的口器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在空中組成一道流動的簾幕。裡德博士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卻聞到霧氣中夾雜著熟悉的腥氣，那是收容密室地板下特有的腐殖質味道，此刻竟帶著某種甜膩的發酵氣息，像是熟透的果實正在腐爛。
她的鼻腔突然一陣刺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噴出的氣流中，她看到幾十隻細小的白色幼蟲在空氣中懸浮，每隻幼蟲的頭部都頂著一個微型的藍綠色符號。這些幼蟲接觸到牆壁後立刻鑽進瓷磚縫隙，留下蜿蜒的粘液軌跡，軌跡乾燥後便形成新的符號，如同某種會蔓延的苔蘚。
“博士！聽到請回答！”通訊器裡傳來科爾隊長的吼聲，伴隨著火焰噴射器的轟鳴，“我們正在嘗試開啟防爆門，你撐住！”
裡德博士摸索著按下通訊器的應答鍵，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裡像是塞滿了粘稠的樹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翅膀振動的共鳴。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麵板下正有無數條青色的血管在蠕動，像是有活物在血管裡穿行，血管流經的地方，麵板表麵浮現出網狀的符號紋路。
地麵上的蟲群突然沸騰起來。螞蟻、蒼蠅、蟑螂和蚊子開始分層聚集，形成一個直徑約三米的同心圓。最外層是螞蟻組成的黑色圓環，中間層是蟑螂排出的灰褐色分泌物構成的符號帶，最內層則是蒼蠅和蚊子編織的半透明膜，膜上不斷滲出淡黃色的液體，液體滴落處，瓷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裡德博士感到一陣劇烈的惡心，胃裡的酸水湧到喉嚨口。她彎下腰嘔吐，卻吐出一團纏繞著血絲的白色絲線，絲線落地後立刻膨脹成一個微型的蟲繭，繭上的紋路正在緩慢旋轉，形成一個不斷收縮的漩渦。
“它們在構建維度節點。”那個非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裡德博士清晰地感覺到聲帶在自主振動，“027-01是地基，027-02是梁柱，你是……鑰匙。”
蟲繭突然裂開，一隻通體漆黑的甲蟲爬了出來。它的體型比之前那隻藍綠色甲蟲大上三倍，甲殼上布滿了會發光的符號，頭部沒有眼睛，取而代之的是一圈不斷開合的口器，口器裡流淌著藍綠色的粘液。這隻甲蟲爬到裡德博士腳邊，用口器輕輕觸碰她的靴底，像是在確認某種身份。
眉頭上的符號突然劇烈跳動，裡德博士的視野瞬間被藍綠色的光芒淹沒。在這片光芒中，她看到了無數個重疊的畫麵：199█年廢棄倉庫裡，027-01的胸腔被老鼠啃出蜂巢狀的孔洞；三天前技工宿舍的通風口，螞蟻正將腐殖質堆成微型金字塔；而此刻的收容密室裡，027-02的蟲繭已經裂開，露出裡麵由昆蟲外骨骼和人類骨骼拚接成的新軀體。
“所有符號終將連線成網。”甲蟲突然開口，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當最後一個坐標啟用，維度壁壘就會……”
它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防爆門的邊緣突然迸出火花，科爾隊長帶著三名穿著重型防護服的守衛正用等離子切割器切開門鎖。藍色的火焰照亮了他們麵罩後驚恐的臉，也照亮了蟲群組成的同心圓。那個圖案在火光中竟呈現出三維立體的效果，像是一個嵌入現實的漏鬥。
“開火！”科爾隊長的吼聲穿透了切割器的嗡鳴。守衛們手中的火焰噴射器噴出十米長的火舌，蟲群瞬間被燒成一片焦黑，但燒焦的昆蟲屍體落地後立刻融化成綠色的粘液，粘液滲入地板的孔洞，下一秒就有更多的昆蟲從孔洞裡湧出，數量比之前翻了一倍。
裡德博士看著那些從火焰中重生的昆蟲，突然明白這不是普通的生物。它們的軀體隻是某種資訊的載體，就像紙上的文字，即便被燒毀，資訊依然能通過其他媒介重現。而那些符號，就是承載資訊的語言。
黑色甲蟲突然展翅飛起，它的翅膀展開後竟有半米寬，膜翼上的符號在飛行中不斷閃爍，形成一道流動的光帶。光帶掃過之處，牆壁上的瓷磚紛紛剝落，露出後麵蠕動的生物膜，好像那層膜由無數個細小的符號單元組成，每個單元都在重複著相同的堿基序列，與027-02血液裡的異常基因完全一致。
“原來收容室的牆壁早就成了培養基。”裡德博士的聲帶再次自主振動，這一次她清晰地感覺到有細小的翅膀在喉嚨裡扇動，“我們一直在給它餵食。”
防爆門終於被切開一個缺口，科爾隊長舉著槍衝進來，看到裡德博士身上蔓延的符號紋路時，他的動作瞬間僵住。“博士……”他的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痛苦，“你已經……”
裡德博士抬起頭，藍綠色的符號已經覆蓋了她的半張臉。她的眼球虹膜變成了純黑色，瞳孔裡倒映著不斷旋轉的符號，嘴角卻向上彎起一個詭異的弧度。“我是鑰匙，科爾。”她輕聲說，聲音裡混合著翅膀的嗡鳴，“開啟門的鑰匙。”
黑色甲蟲突然俯衝下來，用口器刺穿了她眉頭上的符號。劇烈的疼痛讓裡德博士發出一聲非人的尖叫，她看到藍綠色的液體順著甲蟲的口器注入符號，而符號則像海綿一樣吸收著液體，迅速膨脹成一個直徑約五厘米的肉瘤。
肉瘤裂開的瞬間，整個走廊的空間開始扭曲。牆壁上的生物膜劇烈起伏，像是被風吹動的海麵；地麵上的蟲群組成的同心圓開始旋轉，形成一個不斷擴大的黑洞；通風口裡湧出的霧氣凝聚成無數個透明的人形，每個人形的胸口都有一個發光的符號。
科爾隊長突然舉起槍對準裡德博士：“對不起了，博士。”他的手指扣動扳機，麻醉彈卻在飛到半空中時被一隻突然出現的飛蛾攔截——那隻飛蛾的翅膀上布滿了子彈形狀的符號，它用身體撞碎麻醉彈，自己也隨之炸開，化作漫天飛舞的符號塵埃。
“太晚了。”裡德博士說。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麵板下的符號紋路越來越亮，最終整個人都化作了一道藍綠色的光柱，直衝天花板。光柱穿過通風管道，穿過混凝土樓板，在基地上空形成一個巨大的符號，符號周圍的雲層開始旋轉，形成一個直徑約一公裡的漩渦。
基地內部，所有與027相關的收容區都同時爆發了蟲災。scp-027-02所在的密室裡，蟲繭徹底裂開，露出一個由昆蟲和人類組織融合而成的新生命體——它有著人類的軀乾，四肢卻是昆蟲的節肢，頭部覆蓋著藍綠色的甲殼，甲殼上的符號正在不斷變換，每變換一次，周圍的昆蟲就會發出一陣同步的嗡鳴。
監控室裡，所有螢幕都被雪花覆蓋，雪花中卻不斷浮現出扭曲的符號。值班人員試圖切斷電源，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與鍵盤融為一體，麵板下鑽出細小的觸須，與裝置內部的線路連線在一起。
科爾隊長看著裡德博士化作的光柱，突然想起基金會檔案裡關於scp-027的最早記錄於17世紀一本手寫的煉金術手稿，上麵畫著一個被蟲群包圍的人形，旁邊寫著一行拉丁文：“當凡人的血肉成為符號的畫布，沉睡的蜂巢便會蘇醒。”
他摘下頭盔，任由那些從通風口湧出的昆蟲落在臉上。一隻螞蟻順著他的鼻梁爬到眉心，在那裡留下一個細小的紅點。科爾隊長沒有去拍掉它，隻是閉上眼睛，等待著成為下一個坐標。
光柱消失時，走廊裡隻剩下滿地的昆蟲屍體和不斷閃爍的符號。防爆門內側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個直徑約兩米的圓形孔洞，孔洞裡湧動著墨綠色的霧氣，霧氣中隱約可見無數隻發光的眼睛。而在孔洞周圍，那些原本屬於裡德博士的衣物散落一地，衣物纖維裡嵌著無數個微型符號，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