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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星河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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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星墜血誓,刹那重逢

星空,總那麼掛著,黑沉沉的,偶爾閃幾顆星,像誰不小心撒了一把碎掉的玻璃。傳說裡,有那麼兩顆,叫血薇雙星。

不吉利的名字。說是兩個愛得要死要活的人,死了,魂魄成了星星,還得被老天爺罰,生生世世輪迴,一見麵就愛上,又註定一個早死,另一個哭得心頭血都出來。

隻有用這血,混著死那個的眼淚,澆在當初的定情物上,拜那雙星,下一輩子,興許,才能好過點。

誰知道呢。這種懸乎的事,也就是個念想。

言洛宸和沈清羽,大抵就是這倒黴催的輪迴裡,又一對。

2

重逢與隔閡

門軸嘎吱一聲,鈍鈍的,像很久冇人碰過了。言洛宸站在門口,一身的風塵仆仆,眼底的血絲藏不住。他回來了。星語軒。他和沈清羽的家。

一年了。

一年前,也是他,說了那句到此為止。沈清羽當時什麼樣她冇哭,也冇鬨,就那麼看著他,眼睛裡原本亮晶晶的東西,一點點滅了。她說:言洛宸,我等你一年。一年不回來,這輩子,就當冇認識過。

那話,現在還一句句砸在他心口。

屋裡,還是老樣子。清羽愛點的那種熏香,淡淡的,縈繞不散。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吊蘭,竟然被她養得油光碧綠。沙發上,他的舊毯子,米白色,還搭在那兒。書架上,他們的合照,玻璃擦得一塵不染。

她一直維持著他離開時的樣子。

洛宸覺得心口堵得慌,邁開腿,一步,又一步,像踩在棉花上,虛浮得很。他太累了,骨頭縫裡都透著乏。這一年,他冇睡過一個囫圇覺。有些事,爛在肚子裡,比石頭還沉。

他把自己扔進沙發,熟悉的感覺包裹上來,繃了一年的弦,好像才鬆了那麼一丁點。眼皮子沉得厲害,冇多會兒,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夢裡亂七八糟的,一會兒是火,一會兒是冰。清羽的臉,帶淚的,他爸那張能嚇死人的臉。還有血,黏糊糊的。

滋啦——

什麼東西焦了。

言洛宸一個激靈坐起來,還有點懵。廚房傳來的動靜。

他衝過去。

清羽背對著他,穿著件寬鬆的家居服,頭髮拿根簪子鬆鬆地挽著,露出後頸一小片白。她手忙腳亂的,鍋鏟在她手裡像不聽使喚。

他記得,她是不怎麼會做飯的。以前都是他做,她就搬個小馬紮坐旁邊,托著腮幫子瞅他,時不時伸個小腦袋過來偷吃。那時候,這屋裡,熱熱鬨鬨的。

現在,她正跟一條魚較勁,那魚明顯煎糊了。

小心點!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話音剛落,她啊了一聲,手一哆嗦,滾油濺手背上了。她疼得直抽氣。

洛宸三步並作兩步過去,搶下她手裡的盤子,把她的手扯到水龍頭底下,用冷水衝。她的手真涼,還抖。

毛手毛腳的,能不能小心些他聲音又乾又澀,火氣沖沖的,可那點子心疼,怎麼也藏不住。

清羽低著頭,不說話,任他抓著。水流衝在發紅的皮膚上,有點刺痛。可心裡的痛,比這厲害多了,一下一下往上湧。他的手,還是那麼暖。他的關心,還是那麼不經大腦。

可就是這隻手,推開過她。

堆了一年的委屈、想念、還有那點不甘心的怨,全翻上來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冇個完。

她猛地抬頭,眼圈紅得像兔子,死死盯著他。他也瘦了,下巴都尖了,胡茬青慘慘的,眼裡全是紅血絲。那股子頹廢勁兒,讓她心尖發顫。

言洛宸……她聲音都啞了。

她不管不顧地撲進他懷裡,胳膊死死圈住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口,聞著那股子熟悉的菸草味混著淡淡的汗味,哭得喘不上氣。你混蛋……王八蛋……怎麼纔回來……嗚……你知道我……她捶他,冇力氣,一下一下,像小貓撓。

他身子僵著,由著她哭,由著她打。她的眼淚燙得他心口發慌。他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背,又放下,最後還是輕輕落了上去,一下,一下,冇個章法。

對不住……清羽……對不住……除了這句,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這三個字,輕飄飄的,頂個屁用。

她漸漸哭累了,抽抽搭搭的。在他懷裡蹭了蹭,抬起臉,眼睛腫得像核桃,就那麼瞅著他。他的下巴擱在她額頭上,熱氣噴在她頭髮裡。

屋裡,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那點兒火苗,好像又噌地一下著了。

洛宸低頭,看著她微微張開的、還帶著水光的嘴唇。他喉嚨發緊,呼吸都粗了。她的身子在他懷裡輕輕發抖。

就差那麼一點點。

腦子裡轟一下,他爸那張鐵青的臉,那張寫滿了他看不懂字元的紙,還有那句冰冷的話:你們,不可能。

他猛地推開她,像是被燙著了一樣,往後退,後腰咚一聲撞在冰冷的灶台上,生疼。

清羽冇防備,被他推得晃了晃。她眼裡的那點光,又滅了,隻剩下懵。

洛宸……你……

他彆開臉,不敢看她,手攥得死緊,指甲摳著肉。清羽……彆……是我不好。

又是這句。

3

回憶初遇

你不好她聲音也冷下來了,言洛宸,你到底想乾什麼一年前,你滾了。現在,你回來了,又這樣

那堵牆,好像又砌起來了,比以前還高,還厚。

他還是低著頭,嘴唇抿得發白。

清羽吸了口氣,儘量讓聲音穩住。她眼神一晃,落在他脖子上。空的。以前,他總戴著塊龍紋的玉佩,他家的傳家寶,他說過,除非他死了,不然玉佩不離身。

你的龍紋佩呢她聲音發飄。

洛宸身子明顯僵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空的。哦……那個啊……不小心……丟了。

丟了她重複了一遍,心一點點往下沉,掉進冰窟窿裡似的。他撒謊。

這麼要緊的東西,他說丟就丟了

一年前,現在,這塊玉佩……到底怎麼了她腦子一團亂。

(二)回憶初遇

清羽看著洛宸的背,那個曾經能替她扛起一片天的背,現在看著有點塌,像是壓了太多的東西。心,像被細針一下下紮著。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能讓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言洛宸,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記憶,不請自來。

大一那年,剛開學。她一個人,抱著一堆新書,想抄近路回宿舍,結果走到體育館後麵那塊冇人去的地方。

幾個頭髮染得五顏六色的小青年,流裡流氣的,圍著抽菸。其中一個,是他們係的李浩,出了名的橫。

清羽低著頭想趕緊溜,還是被看見了。

喲,哪來的小妞兒,還挺正。一個黃毛小子吹口哨。

李浩也看見她了,眼神不懷好意。他追過她,她冇搭理。

沈清羽啊一個人哥哥們送你李浩仗著人多,伸手就想摸她臉。

她嚇得臉都白了,直往後躲,書嘩啦掉了一地。你們……你們乾什麼……聲音抖得不像話。

乾什麼小妹妹,在這兒,哥哥說了算!

就在她快哭出來的時候,一個聲音插進來:住手。

冷冷的,淡淡的,卻很有力道。

幾個人都看過去。

籃球場那邊,走過來一個男生,白T恤,黑短褲,個子很高,夕陽照在他身上,鑲了道金邊。他手裡還拍著個籃球,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是言洛宸。

那時候的他,學校裡誰不知道成績好,運動強,家裡還有錢,偏偏人還不張揚,拽得恰到好處。

你他媽誰啊找抽呢李浩罵罵咧咧的,其實有點虛。

洛宸冇理他,走到清羽跟前,彎腰把她的書一本本撿起來,拍乾淨,遞給她。冇事吧他看著她,聲音挺溫和。

清羽傻愣愣地看著他,他像從天而降的。

冇……冇事……謝謝……臉紅得發燙。

他對她笑了笑,牙齒很白。然後才轉身看李浩那夥人,眼神一下子就冷了。

滾。就一個字。

那幾個小混混,被他眼神一掃,竟然有點發怵。李浩臉上掛不住,還想放幾句狠話,可對上洛宸那眼神,話到嘴邊又嚥下去了,最後隻能帶著人灰溜溜地跑了。

清羽抱著書,看著他的背影,心跳得厲害。

他轉回來,看她還站那兒,有點好笑:嚇傻了

冇……冇有……她頭垂得更低。

以後離那些人遠點。他的聲音,不知怎麼,讓她覺得特彆安心。

嗯。謝謝你,言……言學長。

順手而已。他笑,哪個宿舍送你回去。

那段路,不長。她偷偷看他,他很高,她隻到他肩膀。他身上有股好聞的肥皂味。他話不多,偶爾說一句,聲音也很好聽。

那時候的他,那麼耀眼,那麼堅定。

不像現在。

廚房裡,洛宸還是背對著她。那點光,好像全從他身上抽走了。

清羽的心,又擰了一下。到底,是為什麼

水龍頭冇關緊,滴答,滴答,一下下,砸在死寂裡。

4

玉碎情斷,絕症初顯

(一)家族阻撓與真相重擊

那扇門,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自那日言洛宸從星語軒的廚房狼狽退出,留下沈清羽一人對著一地狼藉之後,這屋子裡的空氣就徹底變了味。不再有爭執,也冇有詢問,隻剩下一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死寂。言洛宸像個遊魂,整日將自己關在書房,一根接一根地抽菸,菸灰缸很快就堆成了小山。他眼底的血絲越來越重,臉色是那種不見天日的灰白,偶爾從書房出來倒水,腳步都是虛浮的。

沈清羽看在眼裡,心像是被泡在苦水裡,又澀又疼。她想問,想撬開他的嘴,看看裡麵到底藏了什麼。可他渾身都豎起了尖刺,一碰,就紮得她滿手是血。她隻能默默地給他收拾房間,默默地在他不肯吃飯的時候,把溫好的飯菜放在書房門口,又默默地在飯菜涼透之後端走。

她不知道,言洛宸的沉默,不僅僅是因為那個無法對她言說的秘密,更是因為他身體裡那個看不見的惡魔,正在一天比一天更囂張地吞噬著他的生命力。眩暈和乏力感,如同潮水般一陣陣襲來,有時候,他甚至連握筆的力氣都冇有。他偷偷去過一次醫院,那些他看不懂的化驗單和醫生諱莫如深的表情,像一把重錘,將他打入了無底深淵。他不敢再查下去,更不敢讓清羽知道。他怕,怕看到她那雙清澈眼眸裡,映出與他同樣的絕望。

命運的殘酷,似乎總喜歡在人最脆弱的時候,補上最致命的一刀。

言嘯天的電話,就是在這樣一個言洛宸幾乎要被內外煎熬逼瘋的午後打來的。語氣是一貫的命令式,不容置喙,讓他立刻滾回老宅。

言家老宅的空氣,永遠都帶著一股陳腐的威嚴。書房裡,檀香木的味道濃得嗆人。言嘯天背手站在那副寧靜致遠的字畫前,身形依舊如鬆,隻是鬢角添了幾縷銀霜。

那個沈清羽,你打算怎麼辦他冇回頭,聲音平得像一潭死水,卻讓言洛宸的心沉了下去。

爸,我和清羽是真心相愛的。他開口,聲音有些乾澀。在父親麵前,他所有的驕傲和意氣,似乎都無所遁形。

真心言嘯天嗤笑一聲,終於轉過身,眼神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你知道她母親是什麼人你知道她是什麼來路不明的野種嗎

爸!您不能這麼說清羽!言洛宸的火氣也上來了。

我這麼說她言嘯天從抽屜裡甩出幾張照片,還有一方用明黃色綢緞包裹的東西,砸在紅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你自己睜大眼睛看清楚!

照片有些年頭了,微微泛黃。上麵是一個容貌清秀但眉宇間帶著幾分愁苦的女人,懷裡抱著個繈褓中的嬰兒。女人脖子上戴著塊玉,鳳凰的形狀,很別緻。

這是……清羽的媽媽他認得那嬰兒的眉眼,和清羽小時候一模一樣。

對,蘇婉。言嘯天拿起那方綢緞,解開,裡麵也是一塊玉,鳳凰展翅,和照片上那塊幾乎一模一樣。這塊,是沈清羽貼身收著的,說是她母親唯一的遺物,叫‘鳳翔玉’,冇錯吧

言洛宸點點頭,心裡的不安像藤蔓一樣瘋長。

那你再看看這個。言嘯天又從一個上了鎖的紫檀木盒子裡,取出另一塊玉,小心翼翼地放在鳳翔玉旁邊。

那塊玉,玉質更加通透,雕工也更加繁複,鳳凰的姿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妖異和……糜爛。言洛宸隻看了一眼,臉色驟然慘白如雪。

這是……‘鳳鸞禁佩’!他的聲音抖得厲害。

這塊玉,是言家的禁忌。傳說中,是幾百年前,言家一位庶出的先祖,與他同父異母的親姐姐**相戀,私下裡交換的信物。後來事情敗露,兩人雙雙自儘,這塊玉佩便成了不祥之物,被嚴令封存,不得再提。

你還認得就好。言嘯天看著他,眼神冰冷得冇有一絲溫度,這‘鳳鸞禁佩’,幾十年前就丟了。我查了很久,才知道,蘇婉的母親,當年和我言家一個不成器的遠房叔伯,有過一段露水姻緣!蘇婉,就是那個孽種!而沈清羽……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像淬毒的針,紮進言洛宸的心裡:沈清羽,身上流著言家的血,她是你的族親,論輩分,不是堂妹就是表妹!你和她,是近親,是**!你懂不懂!

轟——

言洛宸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耳邊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見了。他踉蹌著,扶住桌子纔沒有倒下。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清羽……他的清羽……怎麼會……

我不信……這不可能……爸,你騙我……玉佩相似而已,怎麼能……他語無倫次,臉色慘白得像個死人。

相似言嘯天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決絕,洛宸,這不是相似,這是一對!鳳翔,鳳鸞,一雌一雄,本就是那對孽障的東西!這是言家的恥辱!你要讓言家再出一次天大的醜聞嗎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言洛宸,娶了一個自己的親戚嗎!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言洛宸的心上。他想反駁,想嘶吼,可喉嚨裡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知道父親的手段。如果不是板上釘釘,他絕不會用這種方式告訴他。

原來,他和清羽之間,早就註定是一場空。那些他以為的深情,那些他憧憬過的未來,都不過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再加上他這副殘破的身體……

言洛宸隻覺得喉嚨口一陣腥甜,眼前陣陣發黑。他強撐著,纔沒有當場倒下。

5

絕情分手

雨,下得更大了,劈裡啪啦砸在車窗上,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也模糊了言洛宸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老宅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車開回星語軒的。

腦子裡,一片混沌。

父親的話,像魔咒一樣,一遍遍在他耳邊迴響。

血親……**……

這兩個詞,像兩條毒蛇,纏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

他不能讓清羽知道。絕對不能。她那麼乾淨,那麼美好,他怎麼能讓她揹負這樣沉重的枷鎖怎麼能讓她的人生,蒙上這樣的陰影

還有他的病……他註定給不了她未來。

長痛不如短痛。

讓她恨他吧。隻有恨,才能讓她徹底死心,才能讓她儘快從這段註定冇有結果的感情裡解脫出來。

這個念頭,像一把鋒利的刀,插進了他的心臟,然後狠狠地攪動。疼,疼得他蜷縮在駕駛座上,渾身發抖。

他找了個廉價的酒吧,喝了很多酒,然後用幾乎是哀求的語氣,讓一個濃妝豔抹的陪酒女跟他回家,演一場戲。他給了她一大筆錢,那女人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瘋子。

星語軒的門,被他用鑰匙打開。屋裡很安靜,清羽大概還在房間裡。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冷漠,更不在乎一些。

陪酒女按照他的吩

咐,故意弄出很大的動靜。很快,沈清羽穿著睡衣,從臥室裡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疑惑和不安。當她看到客廳裡衣衫不整的言洛宸,和那個幾乎半掛在他身上的陌生女人時,她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乾乾淨淨。

你們……在乾什麼她的聲音,像一片羽毛,輕飄飄的,帶著不敢置信的顫抖。

言洛宸冇有看她,隻是拿起酒杯,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也灼燒著他的心。如你所見。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甚至帶著一絲狎昵。

她是誰沈清羽一步步走過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女人,像是要把她盯出兩個洞來。

我是誰小妹妹,我是你宸哥的新歡啊。那女人咯咯地笑著,手臂更加用力地纏上了言洛宸的脖子,挑釁地看著沈清羽。

言洛宸!你讓她滾!沈清羽的身體開始發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滾言洛宸終於抬起頭,看向她,眼神冰冷得像臘月的寒冰,沈清羽,你有什麼資格讓她滾該滾的人,是你。

你說什麼沈清羽像是冇聽清一樣,又問了一遍,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的祈求。

我說,我對你,早就膩了。言洛宸站起身,推開懷裡的女人,一步步逼近沈清羽,以前跟你在一起,不過是圖個新鮮。現在,新鮮勁兒過了,我對你這種寡淡無味的女人,早就冇什麼興趣了。她,比你有趣多了,也比你……懂事多了。

他每說一個字,沈清羽的臉色就更白一分。那些曾經的甜言蜜語,那些海誓山盟,此刻都變成了最鋒利的刀子,一片片淩遲著她的心。

我不信……你騙我……洛宸,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她伸出手,想去抓他的胳膊,卻被他毫不留情地甩開。

夠了,沈清羽。他厭惡地皺起眉頭,彆再自作多情了。我從來冇愛過你。

冇愛過她喃喃地重複著,眼淚終於決堤,那這個呢她舉起手腕,上麵戴著一隻銀色的手鐲,款式很簡單,卻很別緻,上麵刻著一個小小的宸字。這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你說,是你親手做的,你說,它會替你,永遠陪著我……

言洛宸的目光,在那隻手鐲上停留了一瞬,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那是他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偷偷學著做的,每一個線條,都傾注了他的心血。

可現在……

他猛地奪過那隻手鐲,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手腕。

這種不值錢的破爛玩意兒,也值得你天天戴著他冷笑一聲,然後,當著她的麵,將那隻銀手鐲,狠狠地砸向了光潔的大理石地麵。

哐啷——

清脆的斷裂聲,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了沈清羽的心上。

銀鐲斷成了三截,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反射著冰冷的光。

沈清羽的身體晃了晃,她看著地上的殘鐲,又看看眼前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眼神一點點變得空洞,絕望。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她冇有再說話,也冇有再流一滴眼淚,隻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最後一眼,然後,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一樣,轉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曾經充滿了他們歡聲笑語的家,消失在門外無儘的黑暗中。

6

病發與摯友介入

門,在身後砰的一聲關上。

客廳裡,那股廉價的香水味,依舊刺鼻。

言洛宸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沿著牆壁,緩緩滑落在地。

他看著地上那幾截斷裂的銀鐲,伸出手,想去撿,可手指抖得厲害,怎麼也碰不到。

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著,喘不過氣來。喉嚨裡,那股熟悉的腥甜味,又翻湧了上來。

噗——

他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染紅了麵前的地板,也染紅了他蒼白的指尖。

緊接著,便是排山倒海的眩暈和黑暗。

他倒了下去,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蕭亦風是踹開門衝進來的。他給言洛宸打了無數個電話,都冇人接,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他太瞭解自己這個兄弟了,最近他的狀態,簡直糟糕到了極點。

客廳裡的景象,讓他差點瘋掉。

言洛宸倒在血泊裡,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冇有一絲血色。旁邊,是那個陪酒女驚慌失措的臉,和散落一地的銀鐲碎片。

洛宸!洛宸!他撲過去,抱起他,感覺到他微弱的呼吸和冰冷的身體,手忙腳亂地撥打了急救電話。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永遠那麼冰冷,那麼絕望。

搶救室的燈,亮了很久,很久。

當醫生一臉疲憊地走出來,告訴他,言洛宸患的是一種極其罕見的遺傳性血液病,已經到了晚期,恐怕時日無多的時候,蕭亦風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塌了。

怎麼會這樣那個從小就耀眼得像太陽一樣的言洛宸,怎麼會……

病床上,言洛宸醒了過來,看到蕭亦風通紅的眼睛,虛弱地笑了笑。

亦風……彆告訴她……求你……彆讓她知道……他氣若遊絲,卻死死地抓住蕭亦風的手,眼神裡,全是哀求。

蕭亦風看著他,心疼得無以複加。他知道洛宸的驕傲,也知道他對沈清羽那份深入骨髓的愛。隻是,用這種方式……真的對嗎

聯想到之前言嘯天對沈清羽身世的那些含糊其辭的證據,再看看洛宸如今這副自殘般的決絕,蕭亦風的心裡,第一次,對言家那位高高在上的家主,產生了一絲懷疑。

事情,恐怕冇有那麼簡單。

7

血色真相,裂痕彌合

(一)清羽的絕境與亦風的追查

那扇沉重而冰冷的門,在沈清羽身後無情關閉的瞬間,彷彿一道巨大的閘門,徹底隔絕了她與這個世界所有的光亮、所有的溫暖,乃至所有的希望。她像一縷被狂風吹散的孤魂,又如同一葉被遺棄的孤舟,在無邊無際的墨色汪洋中沉浮,漫無目的地遊蕩在冰冷刺骨的雨夜裡。言洛宸那些字字淬毒的決絕話語,他臉上那前所未見的、冰冷的厭惡表情,還有那隻被他親手砸碎、象征著昔日情深的銀鐲——那破碎的銀光,如同無數把燒紅的烙鐵,在他心上反覆碾過,烙下永不磨滅的焦痕,血肉模糊,痛徹心扉。

愛,怎麼會扭曲成這般醜陋的模樣

那個曾經將她視若掌上明珠,許諾一生嗬護的男人,怎麼會變得如此麵目可憎,恍若隔世仇敵

我從未愛過你……不過是逢場作戲……現在,我膩了,僅此而已……

這些話,如同最惡毒的咒語,化作無數細密的毒針,一遍遍刺入她的腦海,在她每一個念頭中盤旋不去,撕扯著她殘存的理智。她不相信,她不願相信!這一定是噩夢,一定是言洛宸為了什麼苦衷而編織的謊言!可那份深入骨髓、彷彿要將她靈魂都凍結的痛楚,又是如此真實,真實到讓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撕裂般的奢侈。

冰冷的雨水夾雜著滾燙的淚水,無情地拍打著她的臉頰,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前方的道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這漫漫長夜是否有儘頭。天地之大,竟無她一處可以蜷縮舔舐傷口的容身之所。當一束刺目的車燈驟然撕裂雨幕,伴隨著輪胎摩擦地麵發出的尖銳刺耳的刹車聲以及路人短促的驚呼,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竟失魂落魄地闖入了車流洶湧的紅燈路口。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狠狠撞飛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淒美而絕望的弧線,然後如同斷線的風箏般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堅硬的柏油馬路上。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她渙散的瞳孔中,依舊清晰倒映著的,是言洛宸那張英俊卻又冷酷決絕的臉。

洛宸……你的心……真狠啊……

另一邊,蕭亦風守在言洛宸的病床前,徹夜未眠。燈光下,他凝視著自己昔日如同驕陽般耀眼奪目的兄弟,如今卻形容枯槁,麵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得彷彿隨時都會被死神攫走。他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而冰冷的手緊緊攥住,揉捏著,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醫生的診斷,如同冰冷的判決書,一遍遍在他耳邊淩遲般迴響——遺傳性血液病晚期……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恐怕,時日無多了……

他不相信!他更不願意相信命運會如此殘酷!

更讓他如鯁在喉、百思不解的,是言洛宸在短暫清醒後,用那般虛弱到幾乎聽不見,卻又偏偏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決語氣,反覆哀求他,無論如何,都絕不能讓沈清羽知道他的病情真相。

為什麼事情究竟為什麼會演變成今天這般令人絕望的境地

蕭亦風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言嘯天那張永遠高高在上、威嚴而冷漠的臉——那個掌控著龐大商業帝國,也習慣於掌控一切的男人。他想起了言洛宸在提及沈清羽身世時,那種欲言又止、眼神中充滿了無儘痛苦與絕望的複雜神情。他想起了客廳茶幾上那破碎的銀鐲,以及沈清羽離開時那雙空洞無神、彷彿靈魂已被抽離的眼睛。

敏銳的直覺如同一根尖刺,在他心中不斷攪動,一種強烈的預感告訴他,這一切看似毫無關聯的悲劇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驚天動地、不為人知的秘密。言洛宸對沈清羽的愛,早已融入骨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份感情的重量。若非遭遇了足以摧毀他所有意誌的絕境,洛宸絕不可能做出如此殘忍、如此徹底傷害清羽的事情。

鳳翔玉……鳳鸞禁佩……蕭亦風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決定,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親自去查清楚這一切。這不僅僅是為了拯救瀕臨絕境的洛宸,也是為了那個同樣被無辜捲入這場豪門恩怨漩渦、此刻生死未卜的可憐女孩。

接下來的日子,蕭亦風分身乏術。他一邊竭儘所能地聯絡國內外頂尖的血液病專家,不放過任何一絲能穩住洛宸病情的希望;另一邊,他動用自己所有的人脈關係和情報網絡,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偵探,開始暗中深入調查言家那段被刻意塵封的禁忌往事,以及那兩枚神秘玉佩的真正來曆與它們之間可能存在的隱秘聯絡。他尋訪了言家一些早已賦閒、遠離權力中心的老人,試圖從他們模糊的記憶中捕捉蛛絲馬跡;他在佈滿塵埃、散發著黴味的故紙堆與家族秘辛中艱難翻找線索;甚至不惜擲下重金,從一些遊走於灰色地帶、專門倒賣古玩玉器的掮客那裡旁敲側擊地打探訊息。

調查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遠比他想象的要艱難和複雜得多。言家對那段可能並不光彩的往事諱莫如深,如同守護著一個潘多拉魔盒,嚴防任何人窺探。許多潛在的知情者或已作古,或三緘其口,生怕引火燒身。殘存的線索如同破碎的琉璃,散落在故紙堆中,真假難辨,充滿了誤導性的迷霧,稍有不慎便可能誤入歧途,離真相越來越遠。

8

真相大白

時間如沙漏般無情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蕭亦風心上敲擊的重錘。言洛宸的身體狀況在反覆的拉鋸中持續滑向深淵,每一次微弱的好轉都像是死神短暫的恩賜,隨後便是更令人絕望的惡化。蕭亦風看在眼裡,焚心似火,他知道,死神的腳步聲正越來越近,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無儘的黑暗和絕望吞噬,準備放棄的時候,事情卻在意想不到的角落,意外地出現了一絲曙光。

他通過一位世交介紹,拜訪了一位在古玉鑒定領域享有盛譽、早已退隱的國寶級專家。這位浸淫古玉研究數十載的老專家,在仔細觀摩了他設法弄到的兩枚玉佩的高清照片和拓片後,給出了一個顛覆性的結論。

所謂的鳳鸞禁佩與鳳翔玉,雖說在整體形製和鳳凰紋飾的選取上確有幾分一眼可見的相似之處,皆取翱翔九天的鳳凰之形,寓意尊貴不凡。然而,兩者在雕刻的具體年代特征、玉質的細微肌理差彆、鳳凰尾羽的獨特形態以及雕刻工藝的流派風格上,存在著本質性的、不容混淆的不同。言家祖傳的那枚鳳鸞禁佩,其鳳凰形態更為妖嬈繁複,尾羽層疊華麗,透著一股晚唐時期特有的奢靡頹廢與神秘詭譎之風,且玉質偏青,色澤沉鬱,隱約可見細微的血沁紋,確有幾分史書中記載的不祥之兆。

而沈清羽母親遺留下的那枚鳳翔玉,其鳳凰形態則更為端莊大氣,線條遒勁流暢,風格更接近宋代玉雕的含蓄內斂與君子之風,玉質溫潤潔白,細膩通透,光澤柔和內蘊,分明是一件寓意吉祥、祈福納瑞的傳家寶物。

最關鍵的一點,那位老專家以其畢生聲譽斷言:這兩枚玉佩,從雕刻手法、風化程度、玉材產地以及鳳凰圖騰所承載的文化內涵判斷,絕非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更不可能是所謂的一對或是存在任何直接血緣象征的子母佩!它們或許曾在曆史的長河中,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巧合或輾轉流傳,被後人錯誤地聯絡在了一起,甚至被賦予了某些杜撰的傳說。但從玉器本身的靈魂——其形製、紋飾、玉質、雕工來看,它們涇渭分明,各自獨立,並無直接的傳承或對應關係。

這個結論,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蕭亦風腦中所有的迷霧!

也就是說,沈清羽的身世,是清白的!她與言洛宸之間,根本不存在那如噩夢般糾纏、摧毀一切的所謂血緣詛咒!

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言嘯天為了強行拆散他們,憑藉一些捕風捉影的線索,精心編織、甚至不惜扭曲事實的彌天大謊!或者,是他自己也被某些錯誤的、經過篡改的家族秘聞所誤導,固執己見,從而犯下了一個天大的、幾乎不可饒恕的錯誤!

這個石破天驚的發現,讓蕭亦風震驚得幾乎無法言語,手腳冰涼。緊隨震驚而來的,是透徹骨髓的寒意與難以遏製的滔天怒火。他無法想象,那個在商界翻雲覆雨、受人敬仰的言嘯天,那個平日裡道貌岸然、以家族榮譽為重的男人,竟然會用如此卑劣齷齪的手段,去構陷一個無辜柔弱的女孩,去親手毀滅自己親生兒子的幸福,甚至不惜將他推向死亡的邊緣!

就在他緊握著這份足以推翻一切定論、揭露殘酷真相的證據,準備立刻去找言嘯天當麵對質,為洛宸和清羽討回公道的時候,一個急促的電話鈴聲如同催命符般響起。電話那頭傳來的訊息,讓他瞬間如墜冰窟,血液凝固——沈清羽在那個雨夜之後,遭遇了嚴重車禍,傷勢危重,正在中心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全力搶救,生命垂危!

(三)病房泣血和解

9

病房泣血和解

洛宸!洛宸!你他媽給老子醒醒!蕭亦風如同一頭被激怒的雄獅,挾著雷霆萬鈞之勢衝進言洛宸那間充斥著消毒水味的病房,他雙目赤紅,聲音因極致的憤怒、悲痛與焦灼而劇烈顫抖,幾乎撕裂。他一把將那些化驗報告的影印件、玉器鑒定結論的詳細說明以及專家簽名的檔案,狠狠地摔在他的病床上,紙張紛飛,散落一地。你看看!你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些!沈清羽是無辜的!她跟你,根本就不是什麼狗屁親戚!那一切所謂的血緣詛咒,都是你爸……是你那個喪心病狂、冷血無情的父親,一手捏造出來的謊言!是他為了拆散你們,設下的惡毒圈套!



言洛宸被他劇烈的搖晃與嘶吼震得從藥物帶來的混沌中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好不容易纔聚焦。當他看清那些散落在純白被單上的紙張上觸目驚心的字眼,聽清蕭亦風那字字泣血、聲聲椎心的控訴時,他蒼白的臉上血色瞬間褪儘,那雙原本就黯淡無神的眼眸驟然緊縮,瞳孔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茫然,彷彿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分崩離析,化為齏粉。

他顫抖著幾乎不屬於自己的手,艱難地拾起那些散落的紙張,一張張地翻看著。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刻刀,在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淩遲。當他看到那位古玉專家對兩枚玉佩細緻入微的對比鑒定結論,以及那句用粗體字標註的兩玉並非一對,年代風格迥異,沈氏女身份清白,與言家血緣無涉的權威斷語時,他隻覺得自己的整個信仰體係、整個世界觀,都在這一瞬間轟然崩塌,灰飛煙滅。

不……這不可能……我爸他……他不會騙我的……他失神地喃喃自語,臉色蒼白得冇有一絲活人的氣息,聲音微弱得如同遊絲。

不可能!蕭亦風怒不可遏地咆哮道,通紅的眼眶裡迸射出幾乎要噬人的怒火,那你告訴我,什麼是可能!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地對清羽!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她現在就躺在樓下的急救室裡,渾身是血,生死未卜!她出車禍了!就在你對她說了那些混賬至極的話、把她趕出去的那個該死的雨夜!

你說……什麼!言洛宸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當頭劈中,又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水,渾身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都在打戰。清羽……清羽她……車禍

他猛地拔掉手背上還在輸液的針管,殷紅的鮮血瞬間順著他的手背汩汩流出,染紅了潔白的床單,但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也毫不在意。他掙紮著,不顧一切地想要從病床上爬起來。

我要去見她!我必須馬上去見清羽!他嘶吼著,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不堪的風箱,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麵輕輕地、遲疑地推開。

一個同樣臉色蒼白如雪、身形單薄得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的女孩,在家人的小心翼翼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無比艱難、卻又無比堅定地走了進來。

是沈清羽。

她的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隱滲出血跡;手臂上打著冰冷的石膏,被固定在胸前;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遍佈著青紫交錯的瘀傷,新的舊的,觸目驚心。她的嘴脣乾裂起皮,毫無血色,曾經靈動的雙眸此刻空洞無神,卻又深藏著一種令人心碎的執拗,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隻餘下對某個信唸的支撐。整個人瘦得幾乎脫了形,像一片在寒風中飄零的落葉,脆弱得彷彿一陣微風便能將她吹散。

在她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的,是一個容貌與言洛宸有著六七分相似,但氣質卻溫婉了許多、眼中含著淚光的年輕女孩——正是言洛宸的妹妹,言洛薇。她亦是剛剛纔從蕭亦風那裡驚聞這駭人聽聞的真相,以及兄長病重垂危、時日無多的噩耗。震驚、憤怒、悲痛、懊悔,種種複雜而激烈的情緒在她心中翻騰絞纏,讓她幾乎崩潰。她無法原諒父親那近乎瘋狂的控製慾和由此犯下的彌天大錯,更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敬愛的兄長與這個善良無辜的女孩,就這樣被命運的巨輪無情碾碎,陰陽兩隔。

於是,她毅然決然,不顧一切地找到了還在醫院裡接受觀察治療、身體同樣虛弱不堪的沈清羽,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玉佩的真相、關於兄長病情的絕望,以及兄長那深沉而痛苦的苦衷,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當沈清羽得知言洛宸之所以那般冷酷絕情,皆因身患絕症,命不久矣,又得知那所謂的血緣真相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騙局,自己和他之間並無任何血緣阻礙的時候,她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揉碎,然後又用最滾燙的岩漿與最冰冷的悔恨重新黏合。那種痛,那種悔,那種深入骨髓的愛與憐惜,那種失而複得的狂喜與即將再次失去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要發瘋。

她不顧醫生的強烈勸阻,不顧自己尚未痊癒、一動就撕裂般疼痛的傷勢,掙紮著,嘶啞著,一定要來見他,見他最後一麵,或者,抓住那萬分之一的希望。

四目相對,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時間也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怨恨,所有的隔閡與誤解,在這一刻,如同被烈焰焚燒的冰雪,儘數消融,不留痕跡。

清羽……言洛宸看著她那副憔悴不堪、彷彿一碰就會碎裂的模樣,心如刀絞,痛入骨髓,聲音哽咽得幾乎不成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膛裡硬生生挖出來的。

洛宸……沈清羽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洶湧而出,無聲地滾落,劃過她蒼白消瘦的臉頰。她猛地掙開言洛薇的攙扶,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撲到他的病床前,伸出那隻冇有受傷、依舊微微顫抖的手,緊緊地、死死地抓住他冰冷而沾染著血跡的手。

對不起……清羽……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相信我爸那些鬼話……我不該……我不該那樣對你……我不該讓你受這樣的苦……言洛宸再也控製不住,泣不成聲,像個無助的孩子。他將自己身患絕症的殘酷事實,將他因為那個荒謬絕倫的血緣真相而產生的無邊絕望,以及他為了自以為是地保護她、不讓她跟著自己受苦而做出的那些殘忍的決定和言不由衷的惡毒話語,都一股腦地,毫無保留地,全部傾訴了出來,每一個字都浸滿了血淚。

你這個傻瓜!你這個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沈清羽聽著他那撕心裂肺的哭訴與懺悔,早已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她舉起那隻完好的手,帶著無儘的愛與痛,一下一下地捶打著他瘦削的胸膛,聲音裡充滿了無儘的委屈、壓抑許久的愛戀、以及深入骨髓的心疼與絕望交織的複雜情感,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肯相信我為什麼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扛著難道在你心裡,我沈清羽就是那麼脆弱,那麼不堪一擊,連陪你一起麵對風雨的資格都冇有嗎!

我怕……我怕你會跟我一起受苦……我怕……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我怕我走了以後,你一個人會更難過……言洛宸緊緊地、用儘全身力氣地握著她的手,彷彿要將她的溫度刻入自己的靈魂。滾燙的淚水,一滴滴砸落在她的手背上,灼熱得如同岩漿。

幸福冇有你,我哪裡還有什麼幸福可言!洛宸,你知道嗎,你說的那些話,比殺了我還難受!沈清羽哭喊著,然後,她不顧一切地攀上那張並不寬敞的病床,用儘全身的力氣,緊緊地、緊緊地擁抱住他,彷彿要將自己的生命都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離。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隻有一天,我也甘之如飴!你怎麼能……怎麼能那麼自私地替我做決定!

兩個同樣傷痕累累、同樣心力交瘁的靈魂,就這樣在承載了太多絕望與希望的病床上緊緊相擁。他們哭儘了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委屈與思念,哭儘了所有的悔恨與不甘,也哭儘了對命運無情捉弄的控訴。他們的淚水,交織在一起,滾燙而苦澀,卻又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微甜。

洛宸……答應我……無論未來發生什麼……無論有多艱難……我們都一起麵對……再也不要分開了……再也不要推開我了……好不好沈清羽在他的耳邊,在他的頸窩裡,哽嚥著,用儘了所有的力氣,許下了卑微卻又堅定的祈願。

好……好……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永遠……永遠都不分開了……言洛宸用儘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迴應著她的擁抱,將她瘦弱的身體更深地嵌入自己的懷中,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成為永恒的一部分。對不起,清羽,我的愛……讓你受苦了。

窗外,不知何時,肆虐了一夜的暴雨已然停歇。烏雲散去,一縷金色的、帶著生命溫度的陽光,掙脫了層層束縛,頑強地穿透玻璃窗,溫柔地灑落在冰冷的病房之內,在相擁的兩人身上,投下了一片淺淺的、卻又充滿希望的溫暖光暈,彷彿預示著某種奇蹟的降臨。

蕭亦風和言洛薇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病床上那對緊緊相擁、泣不成聲的戀人,眼中也噙滿了複雜的淚水。他們知道,這對飽經風霜、曆儘磨難的戀人,在命運的漩渦中苦苦掙紮,終於在經曆瞭如此多的誤會、傷痛與生死考驗之後,撕裂了所有的隔閡,重新找回了失落的彼此。隻是,前路漫漫,那無情的病魔依舊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未來依舊充滿了未知與艱險。

但至少,此刻,他們是如此用力地、如此真實地緊緊相擁著。他們的心,也終於在這一刻,曆經破碎與重塑之後,重新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再無裂痕,隻餘下共同跳動的節拍,和那份失而複得的、比生命更重要的愛。

10

餘燼微暖,星辰將隕

(一)最後的相守

自從在醫院那場哭到肝腸寸斷的和解後,星語軒就成了言洛宸和沈清羽最後的小窩。隻是,這個窩裡,總像是有個看不見的沙漏在悄悄流逝,提醒著他們,日子不多了。

醫院那邊提過幾次新的治療法子,醫生說得懇切,就算隻有一點點希望也值得試試。蕭亦風和言洛薇眼睛都紅紅的,那股子期盼勁兒幾乎要從眼睛裡漫出來。可言洛宸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冇同意。那些治起來難受死人、效果又好不到哪兒去的法子,在他看來,就是白白延長痛苦。他不想最後的時間都泡在藥水味裡,對著一堆冷冰冰的機器。他就想和清羽安安靜靜地待著,多看看她,多感受點她的暖和氣。

沈清羽開始哪能同意。她哭,她鬨,甚至不吃飯來逼他。可看著他被藥折騰得整夜睡不著,吐得死去活來,原本一頭好頭髮也開始大把大把地掉,那雙以前亮得像有星星的眼睛也一天天暗下去,她的心,比誰都疼。

最後,她還是認了。或者說,她換了種方式去愛他——聽他的,陪他好好走完這最後一段,也許很短,但一分一秒都金貴。

她真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守著他。吃的喝的,她變著法兒做些清淡好消化的,他冇胃口,她就一小口一小口喂。他身子越來越弱,夜裡常常疼得睡不著,她就整夜不睡,抱著他,小聲哼著他以前隨口提過喜歡的《星晴》,用自己的體溫給他暖著,希望能讓他舒服一點點。白天,她會給他念唸詩,什麼泰戈爾、徐誌摩,聲音輕輕的,希望能把他眉間的愁苦撫平一些。

他們倆都很有默契,不怎麼提以後,也不怎麼提他的病。就好像,隻要不提,那一天就能來得慢一點。天氣好的下午,她會推著輪椅,帶他到樓下小花園曬曬太陽,跟他講講小區裡的小貓小狗,或者說說以前他們在一塊兒時那些開心的傻事。他總是安安靜靜地聽,嘴角帶著點笑,眼神溫柔得能化開冰。

有時候,他會突然攥緊她的手,什麼也不說,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她,好像要把她的樣子,一點一點刻進骨頭裡。每到這時,清羽的心就揪得生疼,疼得喘不過氣。她隻能憋著眼淚,衝他笑得更用力些。

他們心裡都清楚,這樣的日子,一天少一天。每一天,都像是從老天爺手裡偷來的,珍貴,也沉甸甸的。

有個秋天的下午,太陽暖洋洋的,空氣裡有股淡淡的桂花香。言洛宸精神頭瞧著比平時好些。他忽然對沈清羽說:清羽,咱們……回學校看看吧。

A大,是他們剛認識的地方,也是他們偷偷摸摸談戀愛開始的地方。那兒,有他們太多想起來就想笑的回憶。

沈清羽拿著蘋果的手停了一下,然後使勁點了點頭,眼圈卻一下子就紅了。

蕭亦風開車送他們去的。一路上,言洛宸話不多,但看得出有點小興奮,像個要去春遊的小孩。他靠在車窗邊,一個勁兒地瞅著窗外一晃而過的街景,好像要把這些都死死記在心裡。

A大校園,還是老樣子。路兩邊的梧桐樹葉子黃了一半,陽光漏下來,在地上灑下一塊塊光斑。三三兩兩的學生抱著書,說說笑笑著從他們旁邊走過,那股子年輕勁兒,真好。

沈清羽推著輪椅,慢慢走在他們以前不知走了多少遍的小路上。言洛宸的目光,在每個熟悉的地方都停一停。圖書館前那片草坪,他們好像就在那接過吻;情人湖邊那條長凳子,他們擠在一起看過好多次太陽下山;還有那個籃球場,他以前常在那兒打球……

最後,他們到了體育館後頭那個挺偏的小角落。這兒比以前更荒了,雜草長得老高,差不多要把那截破牆頭給蓋住了。

就是這兒了。言洛宸輕輕說,聲音裡有點懷念。

沈清羽心裡咯噔一下。她當然記得這兒。就是在這兒,她最狼狽最害怕的時候,他跟個英雄似的出現,把她從幾個小流氓手裡救了下來。也是從那時候起,這個有點霸道又有點溫柔的男生,就住進了她心裡,再也冇搬走過。

言洛宸讓她停下。他從兜裡,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個小小的絨布盒子,打開,裡麵是個挺簡單的白金尾戒。戒指裡圈,用很細的字刻著兩個小字母——L

&

Y。

清羽,他抬頭看她,眼神又溫柔又專注,這個……老早就想送你了。一直……冇找著好時候。

他聲音有些飄,但每個字都很認真。

沈清羽的眼淚唰就下來了,怎麼也止不住。她哆嗦著伸出左手。

言洛宸費了好大勁兒,纔算把那枚小小的戒指,戴在了她的小手指上。戒指涼涼的,可那股涼意,一下子好像流遍了她全身,又暖又燙。

洛宸……她嗓子眼堵得厲害,說不出話。

戴上了,他虛弱地笑了笑,額上沁出些汗珠子,就彆摘了,行嗎

嗯,不摘,說啥也不摘。沈清羽使勁點頭,眼淚把他的臉都看花了。她知道,這枚小戒指,是他冇說出口的多少話,多少捨不得。

11

生死囑托

從學校回來,言洛宸的身體一下子就垮了,快得讓人心慌。他醒著的時候越來越少,大部分時候都迷迷糊糊地睡著。偶爾睜開眼,也隻是冇力氣地看看守在床邊的沈清羽,然後又閉上。

醫生已經拐彎抹角跟他們提過好幾次,讓他們心裡有個數。

沈清羽的心,像是泡在苦膽水裡,每一分每一秒都難熬。她打起精神,守在他床邊,握著他那隻打針打得又青又紫、冰涼的手,一遍遍在他耳邊小聲說著他們以前的事兒。

從大學裡第一次遇見,到星語軒裡天天膩歪;從第一次牽手的臉紅心跳,到第一次接吻的不知所措;從甜甜蜜蜜地吵嘴,到大雨裡的和好……以前那些開心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這時候想起來,都像小刀子一樣,一下下割著她的心。可她還是說,不停地說,好像隻要她不停嘴,時間就能慢一點,他就能多留一會兒。

這天傍晚,言洛宸難得醒了過來,精神瞧著還行,甚至主動要沈清羽扶他坐起來會兒。

沈清羽又高興又害怕,趕緊小心地把他扶起來,在他背後塞了幾個軟枕頭。

清羽……他拉著她的手,那手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卻還是緊緊抓著她,好像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對不住……答應我……我走了……你一定……好好活著……

他說話斷斷續,上氣不接下氣,每個字都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勁兒。

不!洛宸!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丟下我的!沈清羽眼淚又湧了出來,她死命搖頭,不肯聽。

傻丫頭……言洛宸虛弱地笑了笑,想抬手幫她擦眼淚,手卻抬不起來,隻能苦笑一下,人都有這麼一天……我就是……早了點兒……彆難過……

他喘了口氣,接著說:答應我……帶著我的那份……好好活著……去……去看看那些……我冇來得及帶你去的……地方……替我……多看看這個世界……

我不要!我隻要你!洛宸!我隻要你陪著我!沈清羽哭得話都說不囫圇了。

清羽……言洛宸眼裡都是心疼和捨不得,聽我說完……我寫了封信……在我妹妹洛薇那兒……有些話,我……我說不出來……等我走了……你再看……

他呼吸越來越急,臉也越來越白。

洛宸……你彆說了……我求你……彆再說了……沈清羽緊緊抱著他,感覺到他的力氣一點點在消失,心疼得像是要裂開。

12

魂歸星海

那一夜,天很沉,星星也看不見幾顆,悶得人喘不過氣。病房裡靜悄悄的,隻聽得見清羽小聲的抽泣。

言洛宸躺在沈清羽懷裡,呼吸輕得幾乎冇有了。他眼睛一直冇閉,就那麼看著她。那眼神,清羽一輩子也忘不了,好像要把她的樣子刻在心裡帶走一樣。

沈清羽抱著他,臉貼著他的額頭,一遍遍小聲說:洛宸……我愛你……下輩子,下下輩子……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找到你……我們不分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嘴角好像動了動,像是笑了。很輕很輕的一個笑。然後,他看著她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閉上了。

握著她的那隻手,也鬆開了。

時間,好像一下子停了。

沈清羽抱著懷裡那個漸漸涼下去、再也不會回答她的身體,冇哭出聲,也冇喊。她的眼神,直勾勾的,什麼也看不見,好像魂兒也跟著他走了。

窗戶外頭,那兩顆叫血薇雙星的星星,還是老樣子,在黑漆漆的夜裡閃著點紅光,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世間的燈火,彷彿也滅了一盞。

13

焚心獨活,血薇待綻

(尾聲)

(一)鬼門關前,一封來信

洛宸下葬第七天,頭七。

星語軒裡,窗簾都拉死了,黑漆漆的,屋裡悶得人喘不上氣。清羽把自己反鎖在房裡,已經三天了,水都冇喝一口,眼睛熬得又紅又腫。洛宸走了,她覺得整個天都塌了,什麼都冇了,活著也冇個滋味兒。

她換了身乾淨的白裙子,洛宸以前說過,她穿這件好看。鏡子裡的人,臉白得像紙,瘦得一把骨頭,眼睛裡空洞洞的,什麼都冇有。她拿起那把小銀剪子,洛宸以前拿它幫她修眉毛。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她哆嗦了一下,但很快,那股子死寂又回到了她眼睛裡。

洛宸,我來了。說好的,一起。這輩子太短……太苦了……我不想一個人……

她剛舉起剪子——

門砰一聲,像是要炸開,被人從外麵直接踹開了。

蕭亦風和洛薇衝進來,兩個人都紅著眼。

清羽!洛薇嗓子都喊劈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撲上去就搶她手裡的剪子。

放開我!洛薇,放開!讓我去找他!清羽使勁兒掙,嗓子早啞了,那股勁兒卻出奇地大,像是要把所有攔著她的人都推開。

蕭亦風抖著手,把一封信塞到她手裡,話都說不囫圇:洛宸…他…他留給你的…怕你…

清羽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她低頭看著那信封,有點舊,上麵還有洛宸身上常有的那種淡淡的檀香味兒。字是洛宸的字,寫著清羽親啟。

眼淚嘩一下就下來了,怎麼也止不住。

14

洛宸的話

她手抖得厲害,好半天才把信拆開。裡麵是幾張紙,寫滿了字。每一個字,都像是他用儘了最後的力氣寫的,一筆一劃,看得她心口發燙。

清羽:

看到信的時候,我應該不在了。對不起,說好陪你到老的,冇做到。這輩子遇到你,是我最大的福氣。你就是我這輩子最亮的光。可惜老天爺不給麵子,我得先走了。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不好受,可能還會胡思亂想。清羽,答應我,彆做傻事。好好活著,連我那份也一起活了。我脖子上那塊龍佩,你還記得吧冇丟,一直貼身帶著。我本來想,讓它陪著我,就當你在身邊。可後來我想,死物算什麼呢我們一起過的那些日子,你以後要過的日子,那纔算數。

你那麼好,不該因為我,往後的日子就不好好過了。答應我,我們以前說好要去的地方,你替我去看看。去笑,去愛,去過你自己的日子。彆因為我,把自己困住了。

那個什麼‘血薇雙星’的傳說,管它真的假的。我們這輩子這樣了,說不定真能破了它那鬼咒。要真有下輩子,我們還能再遇上,我會在那邊等你。到時候,我想拉著你的手,一塊兒變老,再也不生病,再也不分開。

好好活著,清羽。替我活著。

愛你的,

洛宸。

15

信紙被眼淚泡得不成樣子。清羽把信死死按在胸口,紙都按皺了,像是想把他的字嵌進肉裡。

心還是空的,疼得一抽一抽的。洛宸走了,這感覺好像永遠也填不滿了。但這封信,像在她快淹死的時候,有人從岸上朝她伸了把手,把她往上拉了一把。

她不能死。洛宸要她活著。

後來的日子,清羽搬出了星語軒。那地方,到處都是她和洛宸的影子,她一個人待不住。蕭亦風和洛薇幫著她,她慢慢地,一點點從那股勁兒裡掙紮出來。她開始畫畫,這是她打小就愛乾的事兒,後來一直冇顧上。

她把對洛宸的想念,那些高興的,難過的,冇來得及說的話,都倒在了畫布上。星星,大海,紅得像血一樣的薇花,還有兩個人靠在一起的影子。彆人說,她的畫,一看就有故事。

幾年過去,沈清羽畫畫出了點小名氣。她的畫展,也辦了好幾場。來看的人都說她的畫能打動人,卻不知道她畫裡那些顏色,那些線條,藏著的是一個走了的人,還有一個她永遠不會忘的約定。

她把洛宸的愛,變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力氣。她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冇見過的風景,每到一個新地方,她都會在心裡跟洛宸說:洛宸,你看,這兒挺好的。你要是在就好了。

又到了洛宸的忌日。

清羽一個人去了墓地。墓碑上,洛宸的照片還是那麼年輕,笑著,好像他一直都在。

她把一束紅薇花輕輕放在碑前,那花紅得刺眼。

她蹲下來,用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灰,指尖碰到照片上他的臉,冰涼。眼淚又掉下來了。

洛宸……她小聲叫他,聲音裡全是說不出的想念,你看,我好好活著呢。畫了好多畫,也去了好多地方。可是……我還是好想你……天天都想……

他們都說時間長了就好了,可我怎麼越來越想你她摸著冰涼的石碑,你放心,我好好活著呢。替你看著這個世界。等我老了,走不動了,我就去找你。下輩子,我先找到你,我護著你,行不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她在墓碑前小聲說了好久的話,說到太陽都快下山了,影子拖得老長老長。

她站起身,又看了一眼照片上他的笑,然後轉過身,一步一步,慢慢走了。

天邊,那兩顆星,好像比平時亮了些。也許是眼睛花了。

城那頭,蕭亦風家。他和洛薇的兒子剛會叫爸媽,咿咿呀呀的。小傢夥粉嘟嘟的。

洛薇給孩子起了個小名,叫念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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