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茜 第833章 秦扶疏 2)
就在這時,剛才匆匆趕去查探情況的秦芳華終於緩緩地走了回來。她一回來,就聽到了秦扶疏說自己是秦家人的那句話。
秦芳華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至極,她惡狠狠地瞪了秦扶疏一眼,那眼神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然而,秦芳華並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強壓著心中的怒火,轉向時茜,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說道:“郡主明察,這人現在雖然姓秦,但其實他原本姓陸,跟我們秦家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所以,嚴格說來,他根本不能算是我們秦家人。”
時茜聽完秦芳華的話,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道:“映日,先暫停行刑。”
映日聽到時茜的命令,立刻鬆開了抓著秦扶疏頭發的手。
秦扶疏的頭發突然得到解放,他如蒙大赦,趕緊識趣地低下頭,同時戰戰兢兢地開口說道:“多謝郡主饒了小的一命。”
然而,時茜卻似乎並不領情,她淡淡地說道:“誰說本爵要饒了你?本爵隻是說暫緩行刑而已。”
秦扶疏一聽,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他連忙跪在地上,拚命地朝時茜磕頭求饒,嘴裡還不停地唸叨著:“郡主饒命啊!郡主饒命啊!”
時茜對秦扶疏的求饒完全無動於衷,她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而是將目光直接落在了秦芳華身上,接著說道:“芳華,你過來,與本爵說說,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秦芳華輕聲應道:“是,郡主。”話音剛落,秦芳華便移步到了時茜身旁,將嘴唇貼近時茜的耳畔,輕聲低語了幾句。待說完,便緩緩退到一旁,靜靜地站立著。
而此時的時茜,聽完秦芳華的耳語後,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地說道:“原來如此。”
一直跪在地上磕頭的秦扶疏,雖然沒有聽清秦芳華到底對時茜說了些什麼,但從時茜那句“原來如此”中,他也能猜到秦芳華肯定沒有替自己說什麼好話。畢竟,他自己心裡也清楚,他確實沒有做什麼值得被人稱讚的事情。
現在的秦扶疏心裡很明白,如果秦芳華和秦家都不為他求情,那麼郡主貞瑾伯爵肯定會毫不留情地治他的罪。
想到這裡,秦扶疏心急如焚,邊不停磕頭邊說道:“芳華妹妹,你看在我娘嫁給了你戰亡的五伯,是你五伯孃,而且我現在也姓秦,名義上也算是你五伯的孩子,是給他延續香火的人呢。
就看在這情分上,你幫我向郡主求求情吧,讓郡主大人高抬貴手,饒了我這一次吧!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秦芳華怒不可遏地吼道:“住口!你若不提五伯,我或許還不會如此憤怒!”
秦芳華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帶著無法抑製的怒火。
“我五伯,他可是為了保家衛國,英勇地戰死在沙場上啊!他離世時,尚未到弱冠之年,甚至還未曾成家!”
秦芳華的眼眶漸漸濕潤,回憶起大伯父與她說起五伯的點點滴滴,心中充滿了悲痛。
“當年,我祖母偶然間見到你和你娘被賣給他人去配冥婚,便心生憐憫動了惻隱之心,實在不忍心看著你們母子就這樣無辜喪命。
於是,祖母她費儘口舌,為你們向買你們母子配冥婚的人家求情,然後又花了兩倍的銀子將你們母子贖買回來,最後還做主讓你娘嫁給我那已逝的五伯,給了她娘一個名分,也讓你順理成章地冠上了秦姓,成為了我五伯的孩子。”
說到這裡,秦芳華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仍難掩內心的憤慨。
“雖說你與我五伯並無血緣關係,可自從你冠了秦姓,你娘成了我五伯孃,秦家可曾有半分虧待過你?”
秦芳華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著秦扶疏的後腦勺,彷彿要透過秦扶疏的後腦勺看到他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每當邊關有戰事發生,秦家的男兒們——堂哥們和我的兩位哥哥,有哪一個不用奔赴戰場?唯有你,可以安穩地待在家裡!
為了讓你有個好前程,八伯父不惜以驃騎大將軍的尊榮,親自出麵為你聘請名師大儒。
漢堂哥也放下太守的架子,燁堂哥更是以節度使的身份,禮賢下士,不辭辛勞地為你請來眾多德高望重的學者,期望他們能對你有所教誨,助你成才。然而,你卻如同一攤爛泥,無論如何也扶不上牆。
儘管家裡為了你費儘心力,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和錢財,但你依舊一事無成,毫無長進。
可即便如此,伯父們和堂哥們對你也沒有半句怨言,更未曾對你加以責罰。
不僅如此,堂哥們在沙場上奮勇殺敵,屢立戰功,所獲得的獎賞,每一次都會毫無保留地分給你一份。
若不是堂哥們如此慷慨大方,將自己用血汗換來的獎賞與你共享,以你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孱弱身體,整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甚至還四處賭博的習性,又怎能過上如今這般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呢?”
秦芳華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平複內心的情緒,然後繼續說道:“可這次,你實在是太過膽大妄為了!你竟然膽敢擅自闖入女眷們所在的後院,衝撞郡主。
這等行為,簡直是無法無天,這次絕對不能輕易饒恕你!
我一定要將此事稟報給祖母,讓她把你逐出秦家!絕不能讓你這樣的人玷汙了五伯父以及秦家的聲譽!”秦芳華怒不可遏地對秦扶疏吼道。
就在秦芳華痛斥秦扶疏的種種不是時,時茜則輕聲安撫著那位哭泣的官家女子,柔聲道:“好啦,你彆哭啦。本爵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狠狠地懲治他的。”
時茜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著那女子的肩膀,繼續安慰道:“你再這麼哭下去,眼睛可就要腫成魚眼睛啦,到時候可就不漂亮咯。”
聽到“不漂亮”三個字,那女子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眨巴著淚眼,有些驚恐地看著時茜。
時茜見狀,嘴角微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接著說道:“而且啊,本爵還特意準備了一個餘興節目呢。
如果你因為哭泣把眼睛哭腫了,變成魚眼睛,那一會兒你肯定會後悔錯過這個精彩的節目哦。”
那女子一聽,心中頓時好奇起來,雖然不知道時茜所說的餘興節目到底是什麼,但她心裡暗自琢磨著,一會兒兩位王爺和小將軍肯定還會會到這裡。
畢竟,兩位王爺、秦小將軍與郡主貞瑾伯爵的交情可是極好的,隻要郡主在這裡,他們肯定會回來的。
時茜見女子終於停止了哭泣,心中稍感寬慰,時茜知道自己的勸說和安慰起到了作用。
於是,時茜趁熱打鐵,語氣更加溫和地說道:“姑娘,你隨本爵的婢女夏禾和秋霜去洗漱一下吧,這樣也能讓你感覺舒服些。”
那女子聞言,抬起頭來,滿含感激地看了時茜一眼,然後起身,朝著時茜福了福身,輕聲說道:“多謝郡主,小女子感激不儘。”
時茜微笑著點了點頭,表示回應,接著時茜向秋霜使了個眼色,示意秋霜帶女子去洗漱。
秋霜心領神會,趕忙上前一步,引領著女子回房洗漱。
與此同時,時茜又看向夏禾,微微頷首示意夏禾上前。
夏禾立刻明白時茜的意思,快步走到時茜身邊。
時茜在夏禾耳邊低語了幾句,交代了一些事情。夏禾聽完後,向時茜行了一禮,然後轉身跟上了秋霜和那女子。
而在另一邊,秦扶疏聽到秦芳華說要將自己趕出秦家,心中頓時焦急萬分。
秦扶疏心裡暗暗叫苦不迭,心想如果自己真的被趕出秦家,那豈不是要餓死街頭了?
想到這裡,秦扶疏顧不得其他,便想抬起頭,用哀求的目光看著秦芳華,希望她能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心生憐憫,放過自己這一次,不要將自己趕出秦家。
然而,就在他剛要抬起頭的時候,突然間想起了時茜皇家郡主的身份。他心裡一緊,意識到自己絕對不能直視這位高貴的郡主,於是急忙又將頭低了下去。
秦扶疏此時懊悔不已,心中暗暗咒罵自己怎麼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後院來。又不禁埋怨起自己的色膽包天,竟然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原本,秦扶疏是想趁著靖王、辰王以及秦瓊都離開後院,到前院去處理秦嵐被毒蛇咬傷的事情,而後院裡此時隻剩下一群嬌生慣養的官家女子,便心生一念,想要偷偷摸摸地潛入院子裡,好一飽眼福。
畢竟,這些官家女子平日裡都被深鎖在閨閣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他這樣身份低微的人,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見到她們。
而今天之所以有這樣的機會,完全是因為今天是秦芳華的生辰及笄禮。這些官家女子們的父親們,為了攀附秦家,紛紛將她們帶來秦家參加秦芳華的生辰宴,以表示對秦芳華的慶賀。
若非自己心懷不軌,起了那齷齪的色心,想著官家女子皆愛惜臉麵,就算自己被發現了,想必也不敢聲張,免得落個私會外男的汙名,同時秦扶疏還心存僥幸,自己如今也姓秦,即便自己被抓住了,看在秦家的薄麵上,那些官員也隻能如那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一般,有苦說不出。
正是因為秦扶疏有如此這般的念想,所以他心中便滋生出了一個邪惡的念頭,妄圖趁機毀掉某個官家女子的清白之身,如此一來,自己便可攀附上一門好親事。
然而,秦扶疏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並未如他所願,而是如脫韁的野馬一般,完全偏離了他的設想。
當秦扶疏看到有女子獨自一人離開,而院子中其他女子皆在玩投壺遊戲或觀看投壺遊戲時,秦扶疏便如餓狼一般,認為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便躡手躡腳地跟上那個離開的女子,卻不想那個女子竟是去如廁的。
而自己在偷窺女子如廁時,被趕來伺候女子如廁的女子貼身丫鬟撞了個正著,那丫鬟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驚得大喊起來。
緊接著,秦扶疏被丫鬟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聲,嚇得魂飛魄散,六神無主,竟然將逃離這一念頭拋到了九霄雲外,反而如軟腳蝦一般,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待秦扶疏回過神來,想要逃離時,秦芳華和映日卻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跟前,將他抓了個正著。
秦扶疏懊悔不迭,捶胸頓足之時,跟著秋霜去洗漱的女子,此刻正在房中,聽著夏禾、秋霜苦口婆心的勸說。
夏禾道:“姑娘,今日之事切不可外傳。若是走漏了風聲,姑娘你的一生可就毀於一旦了。
外頭那人雖姓秦,卻與秦家毫無血緣關係,今日之後他必定會被逐出秦家。”
那女子聽了夏禾的話,如遭雷擊,滿臉悲傷惶恐,彷彿末日降臨一般,哭訴道:“可方纔,我……這可如何是好?難道是天要亡我……”
夏禾連忙安慰道:“姑娘莫要如此悲觀。方纔在外頭你可未曾吐露隻言片語。”
夏禾的話,猶如醍醐灌頂,提醒了女子,對啊,方纔自己隻顧著痛哭流涕,壓根兒就沒開口說話。
那女子緊緊拉住夏禾的手,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問道:“那一會郡主問起這事,我該如何回話?”
夏禾道:“姑娘你就說你是被這突然出現在院子中的男子給嚇到了。
這個院子,是秦家人精心收拾出來給郡主休憩的,自然容不得男子踏足,所以你才會被這突如其來的男子嚇得驚慌失措。”
女子聽了,如釋重負,忙道:“我這樣說,是否可行?郡主事後知曉事情的原委,不會怪罪於我吧?”
夏禾巧笑嫣然:“姑娘,你莫要忘了,方纔在外頭,我家郡主可是親口說了會給你主持公道呢。
既然,我家郡主都應允為你主持公道了,又豈會怪罪於你。
故而,一會兒姑娘隻需如此這般給我家郡主回話便可。”
女子聞聽夏禾所言,略加思索,須臾間便恍然大悟,夏禾、秋霜乃是郡主的婢女,此刻正是奉命前來侍奉自己的,恐怕方纔與自己所言的那些話語,亦是郡主所授意的。
念及此處,女子向夏禾施禮道:“夏禾姑娘,煩請代我謝過郡主的憐愛。”
……
女子在夏禾、秋霜的悉心服侍下洗漱完畢,收拾停當後折返回來,女子向時茜躬身施禮後,便將夏禾在洗漱時對自己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回了時茜的提問。
時茜聽了女子的回話後,當即命映日對秦扶疏施以掌嘴之刑,待映日對秦扶疏行完掌嘴之刑後,秦扶疏的臉已然如發麵團般腫脹,五官都擠作一團,麵目全非,滿口牙齒也被打得鬆動了。
時茜瞥了一眼秦扶疏,對著那被秦扶疏偷窺的女子說道:“本爵如此懲治這擅闖院內、驚嚇到姑孃的狂徒,姑娘可還滿意?”
那女子瞄了一眼秦扶疏,心中其實對這個處罰結果頗為不滿,女子暗自思忖著,時茜貴為一品郡主,身份尊崇無比,怎不下令將這偷看自己如廁的卑鄙小人亂棍打死?畢竟唯有死人方能守口如瓶,萬一這齷齪的家夥到外頭信口胡謅,那自己……
念及此處,女子對時茜言道:“郡主,您今日這般懲治他,令其受儘苦楚,恐怕他會因此心生怨恨,日後難保不會報複郡主。”女子話至此處,稍稍停頓了一下,續道:“他若是到外頭胡言亂語,定然會玷汙郡主的清譽。”
聽了女子那番言語,時茜隻覺得草菅人命此刻如同一幅活生生的畫麵呈現在眼前,對於女子話中暗示自己弄死秦扶疏的意思,時茜心中略有不快。
於是,時茜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凝視著那女子,輕聲說道:“本爵自然知曉這狂徒或許會心生怨恨,但本爵行事向來光明磊落,又豈會懼怕他的報複?至於他到外頭胡言亂語,本爵更是視若無睹。”
時茜言罷,心中那一絲不悅也如煙霧般消散無蹤,時茜心想,究其根源,不能責怪女子會生出那般念頭,皆是因為這病態的封建社會。
女子若是失去了清白,名節有損,那些當權者纔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也不管女子是否是受害者,隻會一味地懲處女子。
故而,纔有了讓受害女子嫁給施暴者,以保全清白的荒謬行徑。
時茜稍稍頓了頓,繼而說道:“本爵雖身為一品郡主,身份固然顯赫,但也並非不講道理之人。這狂徒雖有失禮之過,但罪不至死,若將他亂棍打死,豈不是顯得本爵過於殘忍?”
時茜的目光緩緩掃過那女子,繼續道:“而且,本爵相信這世間自有公論,若這狂徒當真在外頭胡言亂語,眾人自然也能分辨是非,不會輕信他的一麵之詞。”
說罷,時茜轉頭看向秦扶疏,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冷冷地說道:“至於你這狂徒,今日暫且饒你一命,這也是本爵看在今日是芳華妹妹的好日子,不想讓血汙了芳華妹妹的生辰宴。
你給本爵記住了,你今日不死皆是因為芳華妹妹。
你一外男擅自闖入供本爵休息的院子,這是大不敬之罪,憑這一點本爵可以命人打死你呢。
若是你管不好自己的嘴巴,讓本爵聽到什麼風言風語,本爵定不輕饒!”
時茜說完這話,便命映日把秦扶疏拖出去,交給秦家的人。
……